但当苏戈在卧室整理自己要带回家的衣服、书本时,听到卫生间内哗啦啦的水流声下,是什么东西被重重摔在地上的声音。
一下一下,触目惊心的声音撞击着苏戈的耳膜。
当晚,池彻送苏戈回家后,车子在苏家外停了一整晚,直到天亮苏戈才离开。
起床后的苏戈忐忑地趿拉着拖鞋去大门外看了眼,确认没有池彻才安下心来。同时又空落落的,一时分辨不清楚缺少的是哪种情绪。
接下来一周,苏戈都没见到池彻。
借着这个机会,苏戈做了个决定。
这天苏戈终于鼓足勇气敲开了池彻的公寓。
池彻听到敲门声打开门见到苏戈站在门外时,自己刚打包好最后一包行李。
他当年被池叔叔领进大院时,只带了一个装着书本的背包。上高中后,借着离学校近的理由,逐渐从大院搬了出来。
简陋的不足百平的公寓一点点被添置地满满当当的,有池彻自己购置的生活必需品,也有苏戈时不时拿过来杂七杂八的小玩意,不知不觉间便随处充满了生活化的痕迹。
而今决定离开,要带的、不舍的东西太多。向来理智的池彻竟也有犯难的时候。
“池彻,我不跟你出国了。”苏戈站在门口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池彻将她的动作看在眼里,却佯装未察觉,只淡淡地问:“决定了?”
苏戈仰头看他,点点头,目光一直和他对视。
池彻平静地说了声好。
门关上。池彻转身看着客厅中央收纳好的行李箱,以及茶几上摆在手机旁边的护照和身份证。
手机震动了下,是软件短信几提醒他搭乘的航班两个小时候起飞,务必合理规划动身起身。
门外,苏戈后背靠着墙勉强支撑住自己,鼻头一酸,眼泪险些又要涌出来。
第32章 综艺
机场是见证最多离别的地方,但更大的难过是你屡屡回头,却没在人海里看到那个人。
苏戈觉得自己矫情了。
她只是去录个综艺而已,干嘛期待他来送机。
“怎么了?”小珀跟着停下脚步,不解地顺着老板的视线看去。
经过网上的几番争吵后,软糖们似乎更团结了,也可能这次的通告是粉丝投票选出来的,所以期待值特别高,今天到场的软糖格外多。
一眼望过去,红色的应援牌绵延成海。
“要过去打个招呼吗?”小珀问出口才发现老板不经意地按照某个轨迹移开了视线,她似乎不是在看粉丝。
目光所及之处,成年男人脚步款款,黑色的口罩上只眉目清隽,不经意瞥过来的眼神深邃而勾人。
视线对上,苏戈方才一直尾随在他身上的视线稍不自然地别开,眼睫垂下,隐约是有些失望。
不是池彻。
她认错人了。
池彻怎么可能在这。
男人从周遭狂热拥挤的应援粉丝外围经过,谨慎地将帽子戴好。
苏戈也正回了视线:“走吧…”
小珀茫然地应两声,刚跟着苏戈往安检口方向走,忽听身后人群再次爆发一阵尖叫。
她回头看一眼,告诉苏戈:“是江老师来了。”
设计师身份的原因,江问渠每次出场都会让人眼前一亮,像如琢如磨的谦谦君子,斯文优雅。
如果他和池彻没有关系,他们可能会是惺惺相惜的合作方,如果她和池彻关系再进一步,那他们便是很有缘分的一家人。
现在苏戈觉得自己和江问渠的关系处于一种不亲不疏的尴尬阶段。
虽然池彻很抗拒苏戈和他的家人私下接触,但考虑到接下来旅途苏戈和江问渠是同组的搭档,苏戈驻足,打算等他一起过安检。
江问渠被热情的粉丝簇拥着,举步维艰。
“江老师要照顾好我们姐姐啊。”
“糖糖特别怕冷,但为了漂亮又不喜欢穿厚衣服,江老师要监督她哦。”
“江老师旅途愉快!”
掺杂在稀疏的唯粉应援声中,还有一种更为激动的声音,来自两人短时间内崛起但数据非常庞大的CP粉:姜糖。
江问渠被这场面惊到的懵怔很快被温润的笑意取代,在嘈杂的叮嘱声中,稍一偏头,冲远处的苏戈一耸肩,询问这该怎么办。
这举动搁在CP粉眼里只剩下两个字——宠溺!
苏戈无奈地笑,表示自己也很意外。
姜糖们不甘示弱继续用两个字总结——般配!
两人一前一后的过了安检,去登机口等待。
苏戈坐下时意外地注意到斜前方坐着的男人,怔了下。
贺行雾也看到了她,稍一抬手和她打招呼。
苏戈和他搭档录制过《UP少年》的综艺,没有私交,但节目录制时相处的很融洽。像他的音乐天赋一样,贺行雾是个很有魅力并且幽默的男人。
“江老师,你觉得……”苏戈不知不觉间开口,顿了下。
江问渠还是接了:“什么?”
苏戈抿唇,觉得自己这个想法真的很荒唐,似乎是为了证明这并非是自己思念成疾造成的后遗症,所以她开口问道:“你觉不觉得贺行雾和阿彻长的有些像。”
许久,苏戈没听到回应,茫然地偏头去确认,“眼睛像,身型最像。”
她刚刚险些认错了。
“可能吧。”江问渠嗓子沉了些,眼底情绪令人捉摸不透。
节目从在机场时便开始录制,在镜头下面,苏戈没再和江问渠聊什么其他的。
到了落脚的民宿已傍晚,热情的城市为了迎接远方的客人,银装素裹。
当晚一行人热闹的吃过火锅后,不知谁先提议去外面打雪仗。
队伍里有梁心姜、梁悦阮两姐妹活跃气氛,带动得大家活脱脱一群幼稚园的孩子。
等苏戈摆着手不断求饶着回到长廊时,只觉浑身骨头跟散了架似的,却又觉得十分过瘾,好久没有这样开心过了。
苏戈裹着小珀刚给她披上的围巾,看着仍奔跑在雪地里的一道道身影,突然想到如果池彻在就好了。
明明是她想起了他。
但苏戈鼻子发痒,不受控地打了个喷嚏。
“苏戈姐,我煮了姜汤,你喝一点暖暖吧。”小珀拧开保温杯递过来。
苏戈接过,轻抿了一口,抬了抬被雪水浸透的雪地靴,有些难受:“我先回房间换个鞋子。”
这处民宿为了节目组拍摄已经清场,装潢讲究的三层小院此刻安安静静,暖黄色的灯光在白雪纷纷的世界里格外温馨。
苏戈正听小珀说着“我煮了很多姜汤,已经给大家都分好了,晚些他们玩完,就可以喝上”,低低地嗯了声,拾阶而上。
再转过拐角,第一间便是苏戈的房间。
“你怎么来了?”是江问渠的声音。
苏戈心咯噔一声,下意识扶了下小珀的手臂。
小珀吓了一跳,以为苏戈鞋底有雪脚滑险些摔倒,连忙关切地扶住她,刚要问没扭到吧,便见苏戈无声地冲自己摇摇头,示意自己别说话。
直到另一道清冷的男声响起:“很意外吗?”
不是池彻。
苏戈再一次失望了。女孩姣好的面容被柔软的围巾遮住大半,蓬乱的头发被临近处的暖灯照成了烫金色,晦暗的环境中脸庞白净秀气,黑色的眸子却黯淡沉默。
听到关门的声音,苏戈才艰难地开口:“走吧。”
她也不知道在期待什么。
小插曲让苏戈没了下楼跟大伙玩闹的兴致,脑中心里想的一直都是池彻。
他们像是一团毛线,原本松松散散但凡花点心思便能疏散开,但不知从哪窜来一只猫咪搅局,把毛线抓的更乱了,甚至交错纵横的线与线间打了无数个死结。
趁着泡澡的时间,苏戈深吸一口气,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许是这些天经历的事情有些多,又或者是情绪状态过于紧绷,苏戈在热气氤氲间不知不觉竟然睡着了。
苏戈是被隔壁传来的奇怪声音吵醒的。
男人努力压抑却依然清晰的轻呻声穿过隔音效果并不好的墙壁遥遥传来,听得苏戈嗓子发干,脸颊微微地烧了起来。
她迷茫地眨眨眼,眼神渐渐恢复了焦距。
方才难得的安眠让她此刻精神十分放松,睡着前的重重困扰像是一场梦缥缈虚无,但耳畔不容忽视的男声让她微微皱了眉。
同时,小珀敲门的声音响起。
“苏戈姐?”小珀看她在里面呆得有些久,不放心地询问,“苏戈姐你洗好了吗?”
苏戈适才回神,清了下嗓子,回道:“小珀,我刚刚忘记拿衣服了,你帮我拿进来。”
不高不低的音量,隔壁应该是听到了,因为那男声明显消失了。
门外,小珀嘟囔:“浴衣吗?我找找。”
刚准备转身去找,便见浴室的门被打开,苏戈裹着浴衣一身水汽出来:“我刚刚记错了,已经拿进来了。”
刚洗过澡的苏戈出水芙蓉般,更明艳动人了几分。小珀忍不住抱着她的手臂蹭了蹭,贪恋道:“苏戈姐,你身上好香啊。”
“救你嘴甜。”苏戈不动声色地将门掩上,浅笑,“我刚泡过澡,湿气没散,你如果用厕所的话去我房间那个。”
“哦,好。”小珀不疑有他,已经去给苏戈拿她会用到的面膜和护肤品。
苏戈对着镜子贴面膜时,神思悠悠地回忆起池彻似乎也说过类似的话。
那年他扛着压力在队伍不占优势的情况下上场,力挽狂澜赢下比赛,并且实至名归获得了MVP,吸引得无数小姑娘争先恐后地打听他的号码。
但他却在庆功宴上喝醉后,被她拖着回家时,黏黏糊糊的勾住她的腰肢,弯着背,脸埋在她的颈窝里,说过这句话:“你身上好香……”
啊!
不准再想了!
苏戈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动不动就想池彻的心情不太好受。
同一盏圆月下,明德小区家家户户的灯光稀疏亮着。
号楼三单元顶层的公寓内,男主人沉默地穿梭在打包箱的过道里,基础的生活用品和衣物分门别类地归纳好。
准备的纸箱还没有装满,他便没了动作。
似乎没有什么东西需要带走,他把这间公寓保留得像是一个横亘了十年时光的纪念品,里面的东西本该只属于这里。
唯独院里的一年四季。
如果他走了,似乎便成了荒芜。
隔天中午,搬家公司进进出出,抱着课本的两个女生让到一旁,小声地说:“怎么现在搬家?”
小区里大都住的是高三生,现在十二月,前不着高考,后不着复读,这个搬家时间确实让人摸不着头脑。
直到两个女生看到池彻拎着个猫咪太空包下来,惊喜地互相提醒:“是池学长,池学长。”
池彻认出这是上次在电梯遇见的两个女孩,点头打招呼。
“学长要搬走吗?”
池彻:“嗯。最近工作忙,住在医院附近比较方便。”
马尾女孩咬唇,这样藏不住事的年纪,沮丧的情绪瞬间卷走了眼底前一秒的悸动与欢喜:“那,学长有机会常回学校看看。”
池彻微笑:“会的。”
临近医院的春喜别苑,小区设施较之四中附近的明德小区提了几个档次,绿化完备,周边娱乐齐全,独幢小别墅,私密性极好。
住的近了,上班时间大大节省了。
刚住了没几天,医院同事不知从哪得知他搬家的喜讯,在某个阳光明媚的晌午,拿着酒水礼物热闹地通过物业敲开了他的门。
池彻瞧着这唐突的阵仗,直到看见走在人群最后的裴敬颂,明白了。
“怎么不在四中那住了?”裴敬颂直截了当,一点也不见外,“苦肉计好用吗?”
池彻:“你想说什么?”
裴敬颂笑笑,逛着继续参观房间。
科室的同事忌惮着池医生的威名,不敢闹得太过分,只热热闹闹地在客厅厨房活动。
不像裴敬颂,进门后仿佛这是自己家似的,一间房一间房开始打量起来,期间不乏绘声绘色地点评。
“这个房间怎么锁了?”
“免得你进去。”池彻直白的回答。
裴敬颂死皮赖脸跟着池彻参观房间的时候,科室的同事在客厅里不住地往楼上瞥,一边窃窃私语着:“池医生和裴医生会不会打起来?”
“打起来我倒不担心,我害怕他们在今天的饭菜里的下毒试图害死对方,那样我们可就遭殃了。”
池彻空降胸外科,入职第一周便顶替裴敬颂“胸外第一刀”的位置,操刀裴敬颂病人的手术。
据说当时裴敬颂一气之下摘了胸牌走人。
见裴敬颂像是来丈夫住处抓奸的妻子一样没完没了的逛起来,终于受不了,胳膊伸过去,挡开他还要继续推房门的动作,无情地拆穿:“差不多就行了,再看也没有给你住的房间。”
裴敬颂打从胸外科到了急诊室后,薪资待遇大幅缩水,也不知真穷还是假穷,嚷嚷着没地方住了,托朋友靠亲戚地要找房子租,还说什么合租最好,便宜而且安全。
池彻也不知道这条朋友圈的后续如何。
裴敬颂:“我有地方住。”
池彻凉飕飕:“最好是。”
裴敬颂得意地扬眉:“和女朋友一起住。”
池彻嘴角微动,瞥他眼。
两人个头一般高,读书时常被人戏称为“四中双杰”,不过一个慵懒冷感、玩世不恭;一个孤高冷峻、坚定狠稳,难得成为交心挚友。
但现在池彻认为这友谊马上要走到头了。
“恭喜。”他不咸不淡地祝福,并且提醒,“也祝你早日和简院长握手言和,免得我流言受牵连。”
“你还在乎这个。”裴敬颂是指院里关于池彻被简院长请回医院的原因,是为了顶替她死对头常院长的职位,打他空降那一天,这类猜疑的声音便没有停止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