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的篝火晚会似乎已经开始,喧闹响亮的歌声随着脚步声有节奏地蔓延到这边。
明亮耀眼的火把连成一串游龙似的越来越近。
贺行雾咳了一声,请求道:“送我去最近的酒店吧。”
池彻看他一眼:“我住的酒店在附近。你还能走吗?”
得到否定后,池彻在贺行雾头上罩了一件外套,打横把他抱了起来。
医生职业需要,为了在手术中手稳,池彻定期会在健身室进行有关力量控制的锻炼。所以抱起贺行雾来轻而易举,更何况看着高大的贺行雾,身体有着不协调地重量。
到了酒店后,池彻从口袋里掏出张房卡,示意苏戈:“去隔壁等我。”
苏戈看看状况仍不明的贺行雾,内心犹豫。
“苏戈,谢谢你。”
听贺行雾如此说,苏戈自觉地往外走。
苏戈一步三回头,这次看的却是池彻。她似乎还没从池彻突然出现在这的惊喜中回过神来,又害怕等自己再回来,池彻就会消失。
池彻看过来,回以她一个放宽心的眼神:“乖,没大碍,相信我。”
隔壁房间是论坛会议活动方为参与嘉宾准备的房间,一室一厅的套间,不奢华却不失体面。
苏戈安静地在沙发上坐了会,嘴角浅浅的笑迟迟没有压下去,过了会,见池彻迟迟没回来,视线落到他摊开摆在地板上的行李箱上。
池彻这次过来带的东西少,一个中号行李箱,物品也十分简单。两套换洗的衣服,基础的洗漱用品。
苏戈无意看到他掉在行李箱外的钱包。
免得他弄丢,苏戈特意拿起来和他放在五斗橱上的的登机证件摆在一起。
谁曾想弯腰后起的有些猛,没有吃晚饭的苏戈有些低血糖,只觉脑袋发晕,不小心手抖,钱包没拿稳,钱包落回了行李上。
对折款的钱包自己打开,里侧朝上。
等苏戈再去拿时,视线一瞥,拿东西的动作僵硬了些。
覆着透明膜的夹层里有一张照片,是池彻的全家福。
苏戈鬼使神差地将照片抽出来,想要看的更仔细些,却意外地发现照片照片右侧有一小部分被对折了起来,而那部分拍的是站在江寻芳身边的江问渠。
苏戈没有去思考为什么把江问渠折起来,因为她率先被江阿姨吸引。
她年轻时一定是个大美人。一双桃花眼,明眸善睐,潋滟生姿,很是惊艳。
后知后觉间她猛然意识到,贺行雾和江阿姨竟然有些相像……
池彻眼睛像江阿姨。但贺行雾不止眼睛,五官和脸型甚至是眼神给人的感觉都特别像。
苏戈在内心“不会是有亲属关系吧”的猜测声中,朝门口望了眼,给贺行雾看病的池彻还没回来。
另一端的房间里,池彻戴好手套,仔细消毒。
贺行雾:“池医生,麻烦你了。”
池彻没戴口罩,注视着他发问时,情绪状态完全体现在脸上根本不用猜:“你认识我?”
贺行雾笔挺地坐好,将外套脱下。瘦削的肩背上,瘀痕清晰显眼。绳意美学,凌虐的美。
“这……”池彻皱了眉,盯着淤痕外数十道疑似是抓伤和勒伤的地方。
贺行雾:“麻烦池医生帮我处理伤口了。”
池彻带好口罩,点点头,没多问。
苏戈把照片放回钱包,佯装不知道这事。
等苏戈对照酒店的配餐单研究要写什么吃食时,池彻回来了。
池彻带着同样的默契,对贺行雾的事情闭口不提。
“过来坐这。”池彻站在沙发边偏头看了眼。
苏戈站在距离在他两米的位置,手里抱着杯半满的玻璃杯,靠在五斗橱上愣神,闻言,缓缓抬步过去。
按照池彻要求坐下后,苏戈不解地问:“怎么了?”
池彻一提西裤屈膝蹲下,取了消毒棉签示意:“我帮你处理一下手臂的擦伤。”
苏戈眨眨眼,适才注意自己手臂被帐篷拉链碰的那一下竟然划破了。
没有流血,但皮下毛细血管破裂让蹭到的地方泛红,看着有些严重。
苏戈乐享其成地任由池医生动作,意外想到小时候自己过于顽皮,日常中磕着碰着是常有的事情,并没像现在这样娇气。
倒是小池彻,皮肤比女孩子还要白,但过于锋锐而凌厉的眼神显得他一点也不秀气,而是带着一种近乎阴鸷的冷漠。
小池彻不喜欢跟他们一起玩,向宁鸣他们也不喜欢带他玩,因为一旦他磕了碰了身上留下了伤就会紧紧地皱起眉头,那模样很可怕。
倒是苏戈以害怕为由,让池彻陪自己玩遍了游乐场的所有惊险项目。
只是谁也没想到从游乐场回来后,小池彻高烧了整整三天,好不容易退了烧,身上却起了好多小红疹。
苏戈被吓坏了,在池彻睡觉时抱着他哭得撕心裂肺。
池彻被她吵醒,不等积聚在胸口的烦躁情绪发泄出去,便听苏戈在闭着眼仰头哀嚎:“池彻!你死的好惨啊!”
“……”
想到这,苏戈忍不住扑哧笑出声。
在池彻不解的注视下,她缓缓开口:“池彻你还记得小时候你发烧起红疹,我以为你中毒要死了,抱着你哭哑了嗓子的事情吗?”
池彻自然记得,嘴上却问:“小学的事情吗?”
苏戈生气地瘪嘴:“是我初中毕业的那个暑假。”
池彻似乎是终于想起来了:“后来被你以我身体素质太差为由,让我在训练场上跟着队里的叔叔练了整整一个暑假。”
苏戈弯了眼,得意地笑:“你承不承认你在那之后感冒少了?还有还有,那个暑假你是不是也长高了?”
男孩子比女生发育的要晚,苏戈读初一时比池彻高一头。
那时候小苏戈最常做的事情便是有事没事凑到池彻身边,将手在他头顶朝自己的肩上虚虚地比划两下,无声地证明自己比他要高。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等苏戈再反应过来时,自己撞到池彻胸膛上,已经碰不到他下巴了。
池彻倒没无聊到用这个事情取笑她,倒是向宁鸣那群塑料朋友没少提。
“……而且变帅了,你新学期再回学校可勾了不少学妹的芳心呢。”苏戈嘟嘟囔囔,想到篮球赛时,场边为池彻呐喊加油应援的女同学们,心里酸溜溜的一阵难受。
可能是回忆起小时候的事情,池彻的情绪难得愉悦。他把小医用箱收好,往旁边地毯上一坐靠着沙发,淡声:“这个确实是。”
他竟然还敢承认!
哼。
苏戈腹诽,早知道就把他喂成猪,她倒要看看等他真长成个一百八十斤的大圆球,还能不能乱撩学妹。
池彻抿唇,看着她使小性子地瘪起嘴而不自知,笑容浅浅的,抬手一刮她的鼻子,道:“你可不就是学妹吗?”
第35章 快逃!
除了幼年时期特殊的事情,科学表明一般人从五六岁开始记事。
所以在苏戈六岁那年出现在她生活里的男孩几乎填满了她整个人生。
像是自身的免疫系统会让人在受伤后,拥有自动愈合伤口的能力。
苏戈和池彻因为有近二十年感情的保驾护航,即便闹别扭,误会也会悄无声息地解除。
苏戈记忆力不好,不刻意回忆连上周自己是在藏区还是在北央都说可能说不清。
但她又特别聪明,如果真的需要确定个答案,便会从发生的关键事件慢慢捋,做这件事情前遇到了什么,这件事后发生了什么,谁参与了这件事,这件事的因果关系……
相关信息一点点浮出脑海,渐渐编织成一张大事件网。
多数时候她连那天中午和自己同桌吃饭的人头上戴了什么发饰都能想的起来。
房间里的气氛逐渐和谐,苏戈费了些功夫才想起来自己先前和池彻闹别扭的原因
池彻的态度。
就像苏戈向他隐瞒了苏铖的事情一样,她知道池彻也有事情瞒着她。
如果池彻不愿意说,她便不追问,前提是他们不会时不时地被伤害。
池彻出国前的陌生感、得知她和江问渠参加同一档综艺时的状态。
苏戈信任他依赖他,但还是会……害怕。
手机铃响起,是小珀打来的。
“苏戈姐,我在定回北央的机票。蓁姐说明晚有个酒会需要你参加,所以我定了上午九点的机票,可以吗?”
“你决定就好。”
小珀犹豫:“苏戈姐,你现在忙完了吗,需要我去接你吗?贺老师那还需要帮忙吗?”
“已经解决了。”
苏戈和小珀说了这酒店的地址让她过来接自己,挂断电话后才看向池彻,问道:“你什么时候走?”
池彻知道他刚来,她便要走,心情不太愉悦。
“论坛要持续半个月。”他说,“我今天刚到。”
苏戈张张嘴,转瞬失落地啊了声,粉润的唇瓣抿着。
池彻觉得自己不该糊弄她。刚要解释自己在这待3-7天就行,只听苏戈庆幸道:“还赶得及年前回去。”
她弯眼,仰头看他:“阿彻,你今年会回家里一起吃年夜饭吧。”
“……”池彻眼睫一颤,一个“回”字让他心脏某个柔软的区域被轻易戳了下,嗓子突然就哑了,艰难地嗯了声。
“那你记得给小铖准备个新年礼物,祝贺她重获新生。”
“好。”
回到央城后,苏戈恢复到半退休大明星的状态,闲散时和发小们吃吃喝喝。
一直到去录音棚录制综艺西藏站的主题曲,苏戈才终于和《轻·设》的嘉宾有机会见面。
不巧的是苏戈因为还有其他工作,与其他人错开了时间。等她去录制时,录音棚里只落了她和这首主题曲的音乐监制兼作词作曲人贺行雾。
也是回了北央,在被蓁姐问起西藏之行的经历后,苏戈提了一嘴贺行雾。
高蓁意味深长地挑眉:“贺行雾和江问渠都参加了?”
苏戈才知道江问渠的隐秘爱好在圈里不是秘密。
“贺行雾是江问渠捧红的。”虽然都是娱乐圈八卦,但比起吃瓜粉丝聊得,高蓁说的这些绝对保真,“江问渠设计工作室所属的公司也有培养、包装艺人的经纪分部,规模和蓝星没得比,但因为只捧贺行雾一个艺人,所以在艺人资源的选择上,贺行雾不输蓝星的绝大多数艺人。只不过贺行雾是个音乐怪咖,一心在音乐道路上发展。至于那些被贺行雾拒绝掉的资源,陆续被江问渠给了别的艺人。”
苏戈疑惑地啊了声:“江问渠是个大善人,喜欢做劫富济贫的事?”
高蓁用“你是不是傻”的眼神看了苏戈一眼,丢给她一个平板电脑:“照片是江问渠暗地里帮过艺人。有刚出道的素人,有除了一张脸没什么可塑性的花瓶,也有时运不济缺少机会的戏骨……有男有女,有十□□的也有三四十的。”
“……”
高蓁:“我本来挺支持你听粉丝意见安排接下来工作,但谁知出师未捷,第一个综艺的反对声便这么大。我也是怕你在这档综艺上翻车,所以找人查了江问渠才知道的这些事。我知道你从来不关心这个,但我这些话也不白说,我想提醒你的是,和江问渠相处时注意点,他这个人不简单。”
苏戈乐感好,把自己的部分顺了两遍,便看到隔音窗外的贺行雾拿下耳机比了个OK的手势:“辛苦了,很完美。”
因为某些奇妙的原因,苏戈总觉得和贺行雾相处起来没什么距离感。
看似弱不禁风的谦谦君子,实则韧性很强。
“辛苦。”苏戈出来问,“方便吗?我请你喝咖啡。”
“你是想问池彻的事情吗?”
被看穿苏戈无声地默认。
“你们以前认识?”坐在录音棚隔壁的员工咖啡厅,苏戈好奇地问道。
贺行雾摇头,说了句“不认识”,却不合时宜地笑了下。
苏戈看着他,一时失神,他笑起来的样子更像江寻芳了。
贺行雾很聪明,看苏戈的反应,便猜到什么:“你见过池彻的母亲?”
苏戈觉得他这回答前后矛盾,非常不解。
“我听江问渠说过他住在你家的事情。”贺行雾回答她的疑惑,才问,“我们……我的意思是我和阿姨是不是很像?”
苏戈迟钝地说:“我只见过照片。是有些像,你眉眼也像阿彻。”
贺行雾淡声:“真好。”
苏戈一时不知道他这句话感慨的是苏戈哪一句回答。
咖啡放凉,细长的瓷勺慢慢地将浓醇的香气磨出来。贺行雾悲伤地道:“江问渠从不让我看到那人的照片。”
“?”
许是白天和贺行雾见面聊了会天的缘故,也可能是因为听高蓁说的那些话。
接下来几天,苏戈时常做噩梦,在梦里自己有时因为没有伞在雨夜里狂奔,有时困在苍凉的荒漠踽踽难行,每当她焦急而彷徨地试图逃离时,无一例外会发现一面写着“快逃”两个字的标志牌。
苏戈猛地从床上坐起来,一头冷汗。
遮光窗帘外日头高升,手机在旁边嗡嗡不知道震动了多少遍。
“苏戈!我们去逛街!置办年货啊!”
要过年了。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商场里,冬绥因为自己说的话题久久得不到回应,无奈地抻开五指在苏戈面前晃了晃。
后者拨开她的胳膊,敷衍地应了两声:“听到了听到了,你刚说要去瑞士滑雪。”
冬绥跺脚:“这都已经是上上上个话题了!”
冬绥刚要刨根问底她为什么走神时,便见苏戈大步走近了旁边的男装店,冲导购指了指门口橱窗处模特身上的风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