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买桂花同载酒——桑微
时间:2021-05-15 09:39:04

  只是收到那香囊后,总会想到来看她吧。
  回到府中,阿桂颇有些辗转难眠。
  一整夜,都睡得不沉。
  到了第二日一大早,阿桂就遣着芦叶去府门前等着,看看今儿会不会来什么客人。
  到了晌午,芦叶才回来。
  一口气喝了半壶茶水,才叹气道:“姑娘,来将军府的访客络绎不绝,可却都被大将军拦在了门外,光是一上午,就有十几拨呢。”
  “可曾见到小同?”阿桂倾身问道。
  芦叶摇摇头,无奈道:“不曾。”
  阿桂失望地垂下眼,明明平王殿下说昨晚就会将香囊给他的。
  他为何还不来?
  是没空来,还是不愿来?
  汀州看到阿桂的神色,连忙道:“姑娘,下午我去大门口守着吧,芦叶她粗枝大叶的,指不定大人来了也没瞧见。”
  芦叶点点头,“就是就是,门口那群人乌泱泱的,我瞧得眼睛都花了,说不定大人就在其中呢。”
  阿桂指尖拨弄着茶盏杯沿,咬着唇角道:“如此,那便辛苦你了,汀州。”
  汀州含笑道:“这没什么辛苦不辛苦的,姑娘便在房中等着吧,我若是见到了大人,便马上回来告诉姑娘。”
  “好。”阿桂送走汀州,又搬了张小几放在门口,如今是初夏,日头不盛,但照在身上却是暖融融的,很是舒坦。
  她便与芦叶一块坐在廊下,挨着小几,她绣荷包,芦叶剥橘子。
  橘子皮剥开时那股特殊的香味蔓延在阳光之下,似乎还能看到细小的水珠在空中迸溅着。
  芦叶掰出一小瓣一小瓣,撕去橘子瓣上的白色脉络,再小心放到白釉瓷碟中,更衬得橘子通透澄澈,漂亮极了。
  阿桂绣得累了,便捻起一瓣橘子放进嘴里,舌尖全是酸酸甜甜的味道,一如她此刻的心情。
  想着他,盼着他,是甜。
  想起他,和那陆姑娘,又泛着点儿莫名其妙的酸。
  天边的曜日一寸寸往西边坠下,黄昏将近,汀州提着裙摆一脸笑容地赶回来。
  “姑娘!我瞧见大人了!还在门口与他说了几句话。”
  “真的吗?”阿桂连忙放下手中针线,眸光微亮,又看了看汀州的身后,并未见他的身影,不由疑惑道,“他怎的没进来?”
  汀州顿了顿,低声道:“姑娘,门房说要大将军允了,才能放人进来,所以大人还在门口候着,等门房去禀过大将军才带他进来呢,不过估摸着也快了,我是怕姑娘等得着急,才先回来报个信,也正好伺候着姑娘打扮打扮。”
  阿桂一愣,颊边泛起红云,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鬓边,头发并未太乱,今日穿的衣裳也可以见人。
  阿桂轻声道:“不必打扮了,如此这样便是,他既快来了,我就在这儿等他。”
  “对了,芦叶,你去将我做的那碟桂花饼拿来,他应当喜欢吃。”
  凡是沾了桂花二字的,他都喜欢。
  以前,她并未在意,只当是他的寻常喜好。
  后来才知,是因为她的名字中,有“桂”这个字。
  想到这里,阿桂心底微微发热。
  不由又期盼地抬眸望着院子门口的方向,等着他的身影出现。
  不过几日罢了,当真是体会到了度日如年的感觉。
  可这一等,就是小半个时辰。
  阿桂原本略显羞涩期盼的脸色,也慢慢沉下去,最后小脸寂然,垂眼无奈道:“不必等了,他不会来了,咱们进屋吃饭吧。”
  汀州扶着阿桂往里走,却又奇怪地回头看了一眼又一眼,嘟囔道:“......怎会这样?我明明见到了大人呀。”
  芦叶猜道:“会不会人太多,你看茬了?”
  “不可能的,我还和大人说了话。”汀州一口否认,扶着阿桂在红木圆桌旁坐下,一面端来铜盆给阿桂净手,一面说道,“大人说,他办案常要经过大将军府,一得空闲,就进来瞧瞧您。”
  “可姑娘都等这么久了,也未见他进来......”芦叶小声嘟囔了一句,嫌弃地看了外头一眼。
  还是空落落的,除了黄昏的风,也再没个人影。
  看到阿桂神色寥寥,心不在焉地拿起玉箸,却什么都不夹,而是蹙起眉尖不知在想什么。
  汀州又替方喻同解释着:“或许是突发案情,所以大人还未来得及进来,又被叫走了吧......”
 
 
第107章 二更
  阿桂确实不知道方喻同到底是因为什么耽误了, 但她在饭桌旁发呆到饭菜变凉,天色渐渐黑沉下去,也没见他出现。
  所以确信, 他并没有进将军府。
  无奈之下, 阿桂只好又让芦叶去打听。
  芦叶性子活泼,说话也甜, 这几日和大将军府里的丫鬟婆子仆从们都已混了个脸熟,只要去稍一打听,就知道了事情原委。
  回到房中,阿桂还未歇下, 给芦叶斟了一盏温水,便问道:“芦叶,可打听到了什么?”
  芦叶苦着小脸,无奈道:“打听到了, 说是今日来拜访的宾客, 大将军一个都没放进来,包括大人。”
  “可小同是.....”阿桂说到一半, 却又不知道怎么说。
  是什么呢?
  是她喜欢的人?但三叔不喜欢他,这样的话, 定不会放他进来。
  那说是她阿弟?
  可若是她阿弟,两人之间,便只有姐弟情分, 再说不上其他。
  阿桂轻叹一口气, 揉着眉心道:“待明日,我再去劝劝三叔吧。”
  三叔到底是她的长辈,所以只能劝,而不能一意孤行。
  翌日。
  阿桂还没去找元恺, 反倒是元恺过来找她了。
  不等阿桂开口,元恺便道:“今晚,我会请军中不少青年才俊来府上饮酒,阿桂,你好好打扮打扮自个儿,晚上也要来赴宴!”
  说罢,他便拍了拍阿桂的肩膀,转身便走,“我现下要进宫一趟,你在家好好待着,莫要出去乱走。”
  “三叔,我有话同你说。”阿桂赶脚跟在他身后。
  元恺眉梢微扬,沉声道:“小阿桂,三叔有急事,你有什么话,便等晚上三叔回来再说吧!”
  阿桂无奈地点点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元恺离开。
  芦叶整理着袖口,轻声道:“姑娘别急,我待会儿便去门口守着,即便大人进不来,我也可以传话给他听,不知姑娘有什么话要告诉大人?”
  阿桂想了想,声音糯软道:“你问问他,案子办得如何?还有,让他莫要再惹三叔生气了。”
  “好。”芦叶听完点点头,心里不断重复着阿桂的话,生怕忘了,然后便急匆匆去将军府的大门守着了。
  汀州却是一脸愁容,扶着阿桂到廊下坐着,忍不住提醒道:“姑娘,将军叫您出席那些个青年才俊的宴席,又叫您好生打扮打扮,是不是想要……”
  阿桂无奈颔首,用极轻的声音道:“没关系,三叔也是为了我好,他不会逼我的。”
  “那就好。”汀州长松一口气,安慰道,“将军虽然性子执拗了些,但肯定还是心疼在意姑娘的,只要姑娘选定了大人,想必将军渐渐也会接受。”
  “应当会的。”阿桂应了声,心中虽有信心,却还是七上八下的,难以形容。
  芦叶只中午回来扒了一口饭,其他时候都守在将军府的门口,却一直没有见到方喻同,也是有些着急。
  今日前来拜访的宾客同样不少,芦叶一个个都仔细瞧了又瞧,生怕漏了,说不定大人会让沙全来报个信儿呢?
  不过芦叶还是想多了,沙全的人影,她也没见着半个。
  到了黄昏时分,元恺骑马回府,身后浩浩荡荡,还跟着一拨人。
  果然都是他军中的人,个个魁梧挺拔,高大威猛的,一看就知是军营中的精锐。
  芦叶却悄悄撇了撇嘴,暗道姑娘才不会喜欢这样的男子。
  姑娘那样温柔动人,还是和大人那样文武双全的才相配,嫁给这些军中的糙汉子,那姑娘还不知要受多少委屈掉多少眼泪呢。
  芦叶移开目光,忽然又看到一架眼熟的马车停在府前,登时眼睛一亮。
  若不是元恺大将军和他身后这波人的气势太可怕,她早就要蹦起来招手喊大人了。
  幸好方喻同是真的奔这儿来的,马车一停稳,他便下了马车。
  正好就在元恺的不远处。
  元恺本是打算直接进府的,可却被方喻同朗声叫住。
  “元恺大将军,今日府上好生热闹,方某厚着脸皮,不知能否也进府叨扰一番?”
  元恺头也不回,摆手道:“不行!将军府,不需要你这种舞文弄墨只会动动嘴皮子的宾客。”
  “就是,咱们进去可是喝酒的,就他这小白脸,恐怕一杯就倒了吧?”
  “我看也是,哈哈,还是别去了,多扫兴!”
  “他是谁?一个小小的翰林院修撰?切,这种文官,老子最看不起了!”
  元恺身后的将领们,也都是看元恺的脸色行事。
  既然元恺对这个方喻同没什么好脸色,他们自然也就跟着冷嘲热讽,反正坚定地站在元恺身后。
  这些难听的话,方喻同仿佛没有听到似的,他依旧不卑不亢地看着元恺,问道:“大将军,我想进去看望阿姐,也不行么?”
  关于阿桂的事,元恺终于回过头来,却也是没好气地说道:“你阿姐?小子,你可别乱说!我家阿桂和你非亲非故的,算你什么阿姐?可别乱攀我将军府的亲戚。”
  身后的将领们,也是一阵嘘声。
  方喻同静静地看着其中最嚣张的那个将领,忽而道:“文官武将,都是臣子,你们凭什么看不起我们这些文官?”
  那群将领们都是嗤笑一声,哄笑开来。
  元恺没说话,由着他们闹。
  那个最嚣张的将领浦蒙是元恺的心腹,才二十岁出头,却已是一名大将,端的是身材高大威猛无比,光是站在方喻同面前,就比方喻同壮了一大圈,也高出了一个头,而且面容也浓眉大眼的,并不难看。
  他跟随元恺出生入死,武力极高,十步杀一人,完全不在话下。
  在南国边陲小城,想要嫁给他的姑娘家那可是从城东排到了城西,能数两个来回。
  可来了京城,他却寂寂无名,反倒经常听到那些个玉软花柔的姑娘嘴里念着的,都是方喻同的名字。
  方喻同,就那个新晋状元郎,细胳膊细腿的,身板瘦削得很。
  就他?不过是有些文采,一张小白脸,会出些风头罢了,他能为南国做些什么?他又杀过几个北国的畜生?凭什么赢得那么多姑娘的青睐?
  浦蒙早就看方喻同不顺眼了,所以当下便啐了一口,腰间大刀亮澄澄的,鄙夷道:“你们这群文官,除了会缩在京城里纸上谈兵,你们还会些什么?老子兄弟们跟着老子在战场上浴血厮杀,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流了多少血和汗,你们知道个屁!好不容易让北国那些畜生退了兵,你们这群文官就在京城里不断上奏,叫老子回来,想要议和?”
  “那老子那些死去的兄弟们,他们能不能回来?”浦蒙恨得牙痒,对京城的这群没骨头的文官,他实在是恨透了。
  据他所知,这方喻同原本还是主战派的,尚有几分骨气在。
  可后来不知怎的,竟也和那群主和派苟到了一块,竟想要对着北国那群畜生下跪。
  若不是大将军下了死命令,浦蒙绝不会回来。
  他宁愿和北国,战至死。
  宁可站着死,不可跪着生。
  这群文官在京城里享受够了荣华富贵的太平,是永远不可能知晓领会这话的含义。
  望着浦蒙还有他身后一群将领们,如临大敌般看着自己,方喻同忽然失笑。
  他捏了捏办案一整日,已经酸胀得不像话的手腕,单刀直入道:“也不必再说那么多,总之,说白了,你们就是看不起我,对吧?”
  浦蒙带头冷哼一声,“算你还不是那么一无是处,至少,有那么一丁点自知之明。”
  “正好也想活动活动。”方喻同黑瞳深深,淡笑道,“那我若是打赢了你们,我便有机会和你们喝上一杯?”
  浦蒙和他身后的将领们,都像是听到了莫大的笑话。
  “就你?还想打赢我们?你们这些书呆子,也太会痴人说梦了吧?!”
  方喻同微笑地看着浦蒙,单手负在身后,一身黑色劲装勾勒得他的身形也有那么几分凌厉之意,“你们武将,不是最喜欢说废话么?”
  “这话说得没错。”浦蒙顿时话变得少了许多,“既然你想找死,那就陪你玩玩?不过拳脚无眼,你若是伤了,可莫要来找我们的麻烦!”
  “请赐教。”方喻同拱手,很有文人雅士的气质,又让这些刀口喋血的糙汉们哄然一笑。
  浦蒙不屑地瞥了一眼,抬起下巴道:“你还不配我出手,小牧,你上吧,三招之内,若解决不了他,以后就莫要在我手底下混了。”
  那被点名的小牧神色郑重地站出来,捏得骨节嘎吱作响,咧嘴笑道:“浦副将,你也太小瞧我了。就他?我只需要半招!”
  方喻同但笑不语,对上浦蒙充满敌意的视线,听得浦蒙说道:“小牧是我们营里负责文书的,可却不是你们这些只会舞文弄墨的文官,他对付你,也只需要动动手指就行。至于我们其他人,便不动手了,到底是京城,万一不小心把你打死了,也不好。”
  浦蒙很嚣张。
  方喻同......更嚣张。
  毕竟他只是喜怒不形于色,可他已经忍这些蠢笨自大的武将很久了。
  那小牧本就轻敌,所以方喻同大摇大摆走过去,虚晃一招之后,只一脚,就把小牧踢倒在地。
  他力气用得重,将那小牧胸前的护甲都踢得有些变了形。
  随后,收回脚,他负手重新立得端正,回应之前浦蒙说得话,“我就不动手了,只动动脚便罢。如今看来,果然还是动动手指比不过动动脚啊,以后打仗记得,不要轻敌。”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