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太子爷飙戏日常——遥舟无据
时间:2021-05-16 09:54:41

  “我明白,只是......我只想你们对我的朋友多些尊重。”柳素的声音闷闷的,没有抬头。
  顾九州呵呵干笑了一声,心中却想着,与二殿谈尊重,小娘子你的底气也是蛮足的。
  “槐娘现在不在沧夷,赶回来得要一日,且还得是驿站的送信官快马加鞭地去送。”槐娘也是商贾之女,然而与柳素不同的是,槐娘因为父亲早亡,家中又没有男丁撑着,所以她一介女流接管了家业,常年四处奔波。
  这一回给柳素找夫君出了这么大的岔子也是因为槐娘没有全程盯着。
  谁也没料到竟会出这么一档子事。
  槐娘在邻县查账,已走了一月有余了。他们虞家做的是布匹生意,在江南诸道曾也是赫赫有名的,如今槐娘接过家业,虽不说发扬光大,可总算也是保住了虞家在江南诸道的一席之地。
  “我现在就给她写信去。”
  如今正是春日里,天气还不那么炎热,尸身保存的时间能稍长些,若是入了夏,死去一日的人都能浑身散发出臭味,只是,这男尸死去多日,早已在义庄停放了有几日了,即便是天气凉爽也禁不得这么放,这位虞家娘子,宜早不宜迟。
  “就没有人来认尸吗?”景欢又问。
  柳素摇了摇头:“槐娘信上说那书生父母双亡,家中只他一人,大约......”信上关于那人的品性,柳素是认认真真了解过的,是以大致记得他家里的情况。
  话还没说完,就有人来通报,说是外头有个小娘子,自称自己是来寻人的。
  “如今寻人都寻到县衙里来了,真当本刺史这么闲呐!”最近事情过于繁琐,千头万绪,难以解开,顾九州难免发了下牢骚。
  通报之人摇了摇头:“门外那小娘子看着年纪很小,撵了好几次也不肯走,说是今次一定要拜托刺史老爷替自己寻找哥哥,她家里就只剩下她与他哥哥了,她哥哥是半月前来的沧夷。”
 
 
第20章 寻人   她第一次看见死人
  “你叫什么名字?”
  乔禾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上头的那几个人扎在一堆,看着像是三堂会审般,她攥了攥衣袖,鼓足勇气,噗通一声便跪倒在地,连磕了两个头:“求求大人们替民女寻寻我哥哥,他自本月初离家后便再未有过音讯了。”
  柳素心里一咯噔。
  感情槐娘替她寻的人还是个叛逆少年郎?
  “你先别急,慢慢说。”柳素安慰那小姑娘,眼里有一些鼓励。
  乔禾是个实打实的乡下姑娘,若不是这回哥哥不肯着家,她也不会这样不管不顾地就找出来,一路上风餐露宿的,还连连碰壁。
  是以当柳素宽慰她时,小姑娘心里很是感动。
  “我哥哥叫乔烜,爹娘对他寄予厚望。可是哥哥十二岁时,爹娘便相继离世,乔家自也是一蹶不振起来。哥哥只会读书,成天与他那圣贤书为伍,不懂操持家业,很快,乔家的产业便被那些旁枝蚕食,从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乔禾也只得绣些帕子衣物什么的来贴补家用。
  哥哥说,待他高中,必要让那些欺负过他们兄妹的人好看。
  可是一年前的乡试,哥哥被黑心主考给轰出了考场,并被终生取缔了科考资格,自此,哥哥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
  乔禾缓缓道来,一段辛酸往事就在这只言片语里悄然呈现。
  “我知道哥哥素来是个心高气傲的人,可是......可是他也不该瞒着我要去入赘!”小姑娘说得义愤填膺,丝毫没注意到在场的某人脸色如五彩酱缸似的,变了又变。
  柳素硬着头皮道:“那人家......人家也不是故意的......”
  乔禾摇了摇头:“我当然知道哥哥是为了我,为了乔家,如今科考官场行贿之事蔚然成风,哥哥不过就是拿不出贿赂考官的银子,又顶撞了那考官几句,便被驳了终身,十年寒窗,那可是十年!人生又有几个十年呢?他把这一辈子都押在那上头了.......”
  是啊,人生有多少个十年呢。
  顾九州似乎颇有感触。
  “读书人一生汲汲营营,无非就是想考得功名,报效家国,光宗耀祖,可叹可悲。”注定一生痴迷,他不过是寥寥的幸运者,碰到一个好的考官,碰上一个对的时机。
  兴许,也不尽然。世上多少苦,唯有个人知。
  “亦很可敬。”景欢补充,顾九州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他今日说的废话已然够多了,若是真被二殿下一一记在脑子里,估计得吃不了兜着走。
  乔禾抹了抹眼泪:“是极,我哥哥也这样说。”
  虽然众人心中已大致确定这小姑娘寻的是谁,但顾九州还是秉着严谨的态度再次问了他一遍:“说了半天,你哥哥身上有什么特征,相貌如何,你倒是与我们说说,这样也好尽快替你寻人。”
  兄妹两个茕茕独立,相依为命,着实也是可怜。
  只是若这小姑娘寻的人已经......也只能说,冥冥之中,自有注定了。
  乔禾想了想,道:“我哥哥长得很清秀,个子不高,但也不算矮,大概六七尺左右,他脖子少边上有一颗痣,对了他身上应是穿的蓝衣或青衣,都是我给他做的。”
  倒是都对上了。
  顾九州和景欢对视了一眼,柳素有些局促不安。
  场面一时有些寂静,乔禾问他们:“可是民女说的不够详细?”
  柳素摇了摇头:“并不是。而是......”
  顾九州打断了她的话:“你说的人,确实在沧夷,但还得请你辨一辨,看看他究竟是不是你哥哥。”
  他是要带乔禾去认尸。
  一直不明身份,总也不是个事,看起来,这小姑娘知道的东西还不少。关于她哥哥的。
  “不可!”柳素拉住顾九州,摇头:“不可以,她还是个小姑娘。”
  然而顾九州拉开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道:“可是事情总是要弄清楚的,或许他不是小姑娘的哥哥。柳素,不要太意气用事。”
  若那个死去的男子真的是小姑娘的哥哥,她该有多崩溃。梁大说,那人的喉咙被割断,血流了一地,头颅险些与身体分离,这样的血腥场面,有几人能接受得了?
  柳素把脸转向景欢的那一边,问他:“你怎么看?”
  她大约是问了句废话。
  果然,景欢拍了拍扇子,道:“顾九州说得对,事情总要大白的,你不可能拦着人家相见。”
  “那我要同去,如果真的是乔烜,那我便是案子的当事人。”她说得坚定,似乎是打定主意要掺和进这件无头公案了。
  乔禾听得一头雾水:“什么......案子?”
  “乔姑娘,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柳素看着她的眼睛,道。
  来之前,乔禾心中便感觉到隐隐的不安了,那种不安是来自灵魂的撞击,总觉得往前走会发生什么命中注定的事。
  然后她跟着顾九州他们一起来到了一处僻静之所。
  周遭的百姓似乎极其避讳,总是绕道走。
  她抬头看向牌匾,上书大大“义庄”二字。陡然一阵风起,俱是阴寒之气。
  “这是......为何要来这里?”顾九州没有说话,只是一直往前走,跨过义庄的门槛,便进到里头了,守庄的是个老头,瞧着年岁也颇大的样子。
  “不要说话,还没到。”景欢一开口,几个人都瞬间缄默起来,柳素看着乔禾越来越苍白的面孔,心中默默叹了一口气。
  “哟,顾刺史又来了,今日又是来瞧那具男尸的?”老头子自来熟,率先与顾九州打了个招呼,然后望向他身后,大约见今日不止顾九州一个人来,老头还有些诧异:“今日这么多新面孔?”
  顾九州点点头:“陶仵作还在里头呢?”
  老头笑道:“可不是么,陶仵作可是老夫见过的,胆子最大的人了,成日里与那些尸首为伍,嘿嘿,以后也不怕娶不上媳妇。”言语之间,似乎对这个陶仵作,很是熟稔。
  自古以来,仵作负责查验尸体,向上官报告,这并不是什么光彩的职业。
  前朝以前,仵作都是由最下等的贱民或是奴隶担任的,直到本朝,仵作的身份地位也依然不算太高,充其量只不过比以前的贱民和努力的地位稍稍高了些。
  但......一般愿意做仵作的人,要不是家中实在清贫,无以为生,要不就是此人是个痴迷于尸体的疯子。陶愿就是后者,据曹老头说,这陶愿对尸体的迷恋,简直堪比对绝世美女了。
  顾九州其实是有些怵这个陶愿的,毕竟谁都不愿意和一个喜欢尸体的疯子打交道,还真怕有朝一日他兴致起来了,将自己给剖了。
  “他没在看前两日送来的那具尸体吧?”顾九州悄声问曹老头。
  “没有没有,小陶在研究今日送来的那几具焦尸呢,顾刺史放心去吧。”老头似乎看破顾九州心中所想。
  “去......哪里?”乔禾已然是面如纸色了,她大约是料到了什么。
  顾九州没有说话,只是一直左拐右拐的,终于到了一处小房间面前。这是他特意吩咐的,这案子没查清之前,尸体就单独放在一处,便于查验,因为前些日子沧夷还算太平,并没有什么无名尸天天送来,所以这义庄还算空闲。
  “你要见的人就在里头。”
  乔禾向后退了一步,看向顾九州,小姑娘年纪小,一时间接受不了。
  顾九州道:“若他真是你哥哥,也算是替咱们衙门了了一桩心事的,你去看看吧。”虽说尸体样子大多不好看,凶杀死去的尸体更加不可观,可若如乔禾所言,那么乔禾便是尸体唯一的亲人了,亲人相见,倒也不算唐突。
  乔禾伸手去触门上的铜环,忽又缩了回去。
  若里面那个人当真是哥哥,她该怎么办?
  “我陪你进去吧。”柳素道,眼神坚毅,一直没怎么出声,默默跟来的景欢也诧异地望了她一眼。
  乔禾抬头看她,已是泪眼朦胧:“姐姐......”这会子也是叫起姐姐来了。
  “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好受些。”
  说罢这句话,柳素便拉着乔禾的手,去推那个门。
  景欢拉住了她,指了指柳素的鼻子:“尸体已有数日,难免气味难闻,找块布蒙着会好些。”这大约是柳素认识景欢以来,听他说的第一句关切之话。
  柳素扯下自己裙子上的布,撕作两片,一片自己戴着,一片给了乔禾。
  小姑娘已经是六神无主的状态了。
  顾九州忽来了一句:“找曹老头要不就是了,怎么这么糙?”女孩子家的裙子说撕就撕?
  柳素推开门,屋子里灰蒙蒙的,好几处都结了蜘蛛网,正中央放了一具竹床,上头一块白布,将尸体整个都盖了起来。
  两人往里走了走,果然如景欢所言,戴了块布都挡不住那股浓郁的尸臭味,像是腐烂的臭鸡蛋,放了几天几夜的泔水混在一起,腥臭得叫人几乎快呕出来。
  乔禾一眼不错地盯着尸体上的白布。
  而后她快走两步,一下子掀起盖着尸体的白布——
  柳素看着她的背影,先是轻微的抽搐,而后小姑娘倒在地上,拼命地干呕起来,柳素赶紧上前,一下子就看见了。
  那是她第一次看见死人。
  死去很久的人,早已干得不成样子,能轻易感受到死者全身血液凝结的状态,脖子与头连接处是干涸成固态的褐色血渍,简直触目惊心。
  最可怖的是,他的脖子被人割断了。
  柳素缓缓蹲下去,拍了拍乔禾的背,是与不是已经一目了然。
 
 
第21章 陶愿   有钱能使鬼推磨
  “你哥哥叫什么?”柳素问她。
  事已至此,说再多亦是徒劳枉然,可生者有道,死者有灵,既已寻得了死者的家人,总也该通一通名姓,不做一具无来处的尸体。
  小姑娘哽咽着回答她的话:“乔烜,带火的烜。”爹娘希望哥哥烜如火焰,赫赫荣光。
  “我记下了。”她拍了拍乔禾的背,然后将小姑娘从地上拽起来,小姑娘的腿软了,柳素便索性将她背出来。
  毕竟陈尸之地,不可久留。
  她的声音很轻柔,与她平素咋咋呼呼,装腔作势的怪样子一点也不一样,景欢见她将小姑娘背在身上,慢慢走了过来,而后把乔禾放下,道:“叫梁大先送她回去吧。”
  大约是怕小姑娘听见,她又悄悄附在景欢耳边道:“方才哭得腿都软了,她。”柳素暗着指了指乔禾。
  她鼻尖呼出温温热热的气息,一股脑喷在他耳坠旁,耳窝子里似乎染了些湿濡,黏黏搭搭,浑身打着颤栗,可却不知怎的,竟半分也动弹不得。
  景欢百般挣扎之下,终是回转过来,然后扭头看她,回问她:“你就没吓着?”算是稍稍缓解一下方才的尴尬。
  若是他所猜不错,柳素是头一回见着死尸的样子。
  可是明明已被勘破,柳素仍是装作一幅“你在说什么,我可不知道”的样子,企图糊弄过去,她眼睛左移右转的,就是抵死不承认:“怎么可能,我的胆子可大了!”
  景欢不言,只是微微露了些笑意。
  “梁大!”她扯着嗓子喊着梁大,自个儿还往前走着,岂料刚刚为着小姑娘才鼓足的一股勇气这会儿竟烟消云散了去,两腿一软,眼瞧着又要跌在地上,景欢稍稍扶了一把。
  她两手正好搭在景欢递过来的膀子上。
  这算是......当众出糗?
  梁大迷迷瞪瞪地跑过来,见着柳素这架势还以为她是要给景欢下跪,便问她:“柳小姐这是做什么?”
  柳素牙花子直痒痒。
  梁大这个人是挺不错的,就是死心眼了点,压根也不会审时度势,这会子都问的什么尴尬问题,不是存心让自己下不来台吗?
  这死心眼子又问:“柳小姐需要帮忙吗?”
  害,这都什么事。
  景欢指了指那蹲在地上的乔禾,道:“你先将她送回刺史府上安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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