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太子爷飙戏日常——遥舟无据
时间:2021-05-16 09:54:41

  柳素趁机借着景欢的力道直起身来,只是腿上还是没什么力气,有些发软,于是她便悄悄拉住景欢的袖子,以作支撑。
  景欢眼神落在那只攥着他袖子的手上,同他宫里那些妹妹的手不甚一样,柳素的手骨节分明,修长而莹润,她啊,什么都与旁的女子格格不入,就连手也是。
  他悄然移开视线,不再去管那只攥着他袍子的,作乱的手。
  顾九州眼睛瞪得像铜铃,满脸写着不乐意,就差没跳起来反驳:为什么都安顿在我家!
  虽说他是个下官,可是下官的府邸也不该成了个收容所吧,况且收容所还有官府和府上的救济,他就一个小官,每月薪俸姑且能够养活自己,剩下的还得存着娶媳妇呢,却被他们一帮子“子弟”给打秋风,还有没有天理了?
  他这官做的委实很苦哇,且还是有苦说不出的那种苦。
  “顾刺史有话说?”景欢睨了顾九州一眼,后者立马把脖子缩了回去,悄无声息地摇了摇头。
  哦豁,他哪里敢呢,您可是要成为太子殿下的人,往后下官升迁一条龙还得多仰仗您呢。
  景欢当然知道顾九州心里打的什么小久久,只是这女孩身份特殊,这案子......又透着股古怪,绝不能等闲视之。
  柳素拍了拍裤腿,方才走过来的路上沾了不少的泥。
  “说起来,尸体的衣服和鞋上并没有泥渍。”顾九州看着柳素拍裤腿,似乎忽然想起了些什么。
  据仵作鉴定,乔烜被发现时,才不过死了一个时辰,尸身都还是温热的。可是那晚下了些雨,若有人从平安里过,应当脚上沾到泥泞才是,可是乔烜的脚上却一点泥泞都没有,浑身上下更是没沾到一点雨水。
  那么初步断定,他应是死在另一处,被杀之后才被运到平安里的。
  叫梁大送走了乔禾,景欢对柳素道:“你留在这里,我与顾刺史进去看一看。”此前景欢并没有查验过这具男尸。
  是打脂粉楼失火之后,景欢才下定决心要将此案彻查清楚。
  因为冥冥之中,他总觉得,这件事情并不简单,而那种冲他来的感觉越发强烈起来,内心似有笃定,这件事,背后必非同一般。
  “哟,今日这义庄里倒来了个漂亮姑娘喽!”景欢他们刚进去,独剩下柳素一个人站在停尸的门外,便有一人不请自来般打着招呼,拍了一下柳素的肩。
  她视线瞥到那人,却见着一个蓬头垢面乞丐模样的男子,只一双眼睛生得狡黠无比,像极了会哄人的狐狸,只不过,是只男狐狸。
  柳素倒不是个衣冠识人的,所以只是礼貌地冲那男狐狸顿了顿首,算是打过招呼,不算失礼。
  这义庄之中,南来北往,要么是勤勤恳恳的守庄人,要么就是前来认尸的苦主,无论哪一边,都该以礼待之。
  “我见过这么多人,只有你一个如此有礼貌,简直叫我受宠若惊呀!”然而他嘴里说的话和面上的表情却全然不同,柳素也不去理他,大约是个误入此处的疯子罢了,亦是可怜之人。
  陶愿见那小娘子不理自个儿,也是觉得无趣,索性找了块地方坐在上面,然后从怀里取出一块肉饼,拨开面前的发,就着手,左一口右一口地开始吃了起来。
  他面上脏污,然而一双手却白净细腻,好像平素下了大功夫来保养。
  陶愿笑了笑:“怎么小娘子对我的手感兴趣?”他嘴里包着肉饼,说话有些含糊,可是柳素却都听清楚了。
  她点了点头。好奇心是人类固有的本能,她自然是免不了俗的。
  陶愿咬下最后一口肉饼,又嗦了嗦手指头,笑道:“干我们这行的,手当然要保养得好些,不然怎么握刀子呢?”
  握刀?
  “你是个剑客?”柳素真诚发问,歪着脑袋,倒是相信了几分,话本子里说大侠都是邋里邋遢不修边幅的,这个人倒是蛮像的了。
  陶愿将手伸出来,柳素凑上前去望了一眼,依稀可见薄茧子。
  “那我可不是。”他言简意赅,故布疑阵:“我呀,做着一行最了不得的行当,你听了都腿软,我伺候着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东西,没有什么能从我的眼下遁形。”
  “你们这些人呐,能让生者开口,这不算什么本事,可却不知,我可以叫死者显灵。你说,我是不是很厉害?”说罢,他已有所指地看了眼陈尸的房内。
  这人,大约真是个疯子。
  生者自然能开口,死者......岂能显灵?
  她淡淡嘲笑他:“亡者鬼神之说,不过无稽之谈。”景欢出来时便听到她这样讲。天家皇室,熟读经义的人多了去了,可有时候书读的多了,也不见得能明白到哪里去。
  鬼神,不过是愚民的把戏,可有人偏偏想上赶着做被愚弄的“民”。
  陶愿摇了摇头,笑里带了些引诱,他像是只要拐走小白兔的大灰狼,凑近了柳素,然后眼光上瞟,轻声道:“我说的,可不是鬼神哟,小娘子。”
  言语轻佻又浪荡,怎么瞧都不像是个正经人。
  “陶愿,你做什么呢?又调戏小姑娘!”顾九州气急败坏,大约是先前见着过陶愿调戏小姑娘?
  “哟,顾刺史也来啦,咱们前日的话还没说完呢!”他挑了个眉,丝毫不在意顾九州的暴躁话。
  陶愿抽身离去,面前的阴影陡然撤开,柳素忽然想到一个很奇怪的点,那就是陶愿这般邋遢扮相,怎么身上却没有一点难闻的味道呢?
  熟悉的熏香味道笼罩过来,她讶然抬头,见着一双似明非暗的眼睛。
  眼里的内容,有些晦涩难懂。
  “我方才......方才在......”竟是一时语塞,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柳素挠了挠后脑勺,直觉得自己废物极了,她又没做坏事,怎么就忽然说不出话来了呢?
  定是桓璟的气场太强大了,定是这样!
  陶愿在观察着景欢和柳素。
  义父说,那个来自长安小娘子是他故人之女,而那个看起来白净文弱的男子是一个,他们惹不起的人。
  惹不起?他陶愿的本子里就从没有惹不起这三个字。
  他目光微沉,而后又缓缓抬起,不错眼地盯着景欢,问顾九州:“顾刺史,这位是......难道也是来跟那件案子的么?”
  所谓的那件案子,自然只能是平安里夜现凶杀案的那桩了。
  景欢淡淡笑道:“在下桓璟,二殿派我来协助顾刺史处理些事情,只不过......这好像与陶仵作无关,你只需验你的尸便罢了。”
  陶愿也缓缓绽开一笑:“你既是下属,怎会用上皇室专供的龙涎香呢?”
  柳素惊愕地看向景欢。
  他却是不疾不徐地解释道:“有钱能使鬼推磨。”然后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柳素。
 
 
第22章 碍事   他们不是敌人
  顾九州见情势不妙,连忙出来打了个圆场:“咳咳,陶仵作,我听曹老头说你方才在验尸?”验的是早间从脂粉楼送来的那数具烧焦女尸,顾九州这是明知故问。
  好险,差点叫他识破了二殿下的身份,届时倒霉的还不是他自个儿?
  陶愿似乎并未察觉到顾九州在转移话题,他的兴趣素来都在尸首上,是以顾九州这么一提,他便来了兴致,大谈起了早上的那些尸首。
  “那些姑娘真是凄惨,身前要做皮肉生意,最后还落得这么个死法,那尸体味道你是没闻着啊,你吃过烧猪肉吗?人被烧焦后的味道就像被烤焦的肉一样,我最喜欢检被火烧死的人,因为他们的味道不会那么难闻嘛......可说来也是怪异,若是火烧而死,死后口鼻该有烟灰,然而我瞧那些尸首,虽焦黑如炭,有些妨碍检验,但还是叫我找出了这些端倪,很明显,姑娘们应该是在脂粉楼起火之前就死了,所以口鼻里才一点烟灰都没有,这根本不是火死的迹象。”他洋洋自得,似乎在同顾九州炫耀自个儿检尸本事一流。
  早前徽州的同僚便有传闻,说陶愿这个人一高兴起来就爱发癫,以前顾九州还不信,今日一见,倒果真如此,这癫发得真够厉害的,还不忘了宣扬自个儿。
  “那些姑娘啊,皆是被人下毒才死的。”他神秘一笑,顾九州眉头紧皱,景欢看着他,面上不露痕迹,而柳素只顾想着陶愿话里的内容,脑子里想象着那些姑娘们被火烧的场景,再想到自己在家吃的烤猪肉的味道......立马蹲在地上,大约因为早上没吃什么东西,所以也没呕出什么来,只是吐了些酸水。
  “小娘子听不得这些话了?”陶愿抱着手臂:“你方才不是才去过停尸房吗,连三神汤都没喝过,也没吐啊。”他挠挠脑袋,似乎也没想到,自己会把这小娘子给说吐了。
  “你怎么那么爱吐啊。”他抱怨道,眼里闪过一丝嫌弃。
  顾九州问:“三神汤是什么东西?”
  景欢答他:“和避秽丹有着同样效果的东西,取苍术二两,米泔浸两宿,焙干,白术半两,甘草半两,炙,上为细末。每服二钱,入盐少许,点服,可以避死气。”
  他早年行军行伍,见过的死人伤兵可比这多得多了,有时候一入伤兵营,血水混着脓水,比死人的味道还要难闻,景欢还要为死去的弟兄安葬,少不得去到尸体多的地方,数年积累,便晓得了这些。
  陶愿诧异地看他一眼:“你还懂这些。”
  那些王孙公子哥们还晓得这些,当真荒唐事,大约也是这小子闲来无事看着什么杂书会的,他心中如是想到。
  景欢垂眸,没搭理他,反而对柳素道:“早知方才便让梁大将你一同带回府上了,你身为女子,应当安守本分的。”自然,也瞧不得这些。
  亦不知怎的,景欢忽然想起来那死去很久的大哥。
  在大哥死前,他还不曾那么讨厌女人。
  大哥说,女人是拿来疼的,不该将她们置于无妄之地,那些险地方由男人们涉便行了,倘若阿弟以后寻着一个女郎,必要好好待她,让她们一辈子都不晓得风雨,一辈子看不清世间的险恶,便是最好。
  然而,一切皆是虚妄。
  景欢抬眸,又忽然垂下去,骨血中凉得发冷,他的琥珀瞳仁颜色极淡,一瞥眼,便与柳素的视线对上,他的眼中,写满了“你很碍事”。
  柳素觉得自己的嗓子好像是哑了,不然怎么会发不出声来。
  她吐得有些虚弱,然而自尊心驱使,她把头低下去,背着身子对着景欢他们,良久道:“你们不用管我的。”
  是啊,在家中时,未曾有人如此直白地嫌弃过她,阿爹阿娘包括阿姐,谁得罪了她柳素都可以轻而易举地回嘴回去,长安城中大大小小的商人、官员碍着阿爹的身份,无不笑脸对她,从不曾有过任何指摘。
  大约......她是真的招人烦吧。
  人生数载,从未有过如此清醒又迷茫的时刻。
  “好了好了,为难一个小娘子做什么,小姑娘嘛,自然是听不得这些场景上的描述的,她不也是第一回 嘛,说起来我第一回进义庄的时候可比她表现得差多了呢,柳素,你在外面别乱跑,我们进去查验查验尸体。”顾九州倒是个圆事精,难怪能在州府上下混得那么开,不光是太学,便是隔壁徽州都有他的好友存在。
  景欢也没想到自己说了那些话后,竟有些淡淡的后悔,但也只是一瞬间,他与柳素虽有些相处,但还远未到事事为她着想的地步。这世上只有两个女人值得他真心守护,一是母亲,二是妹妹。
  女人,都是可恨的。
  景欢眼睛一闭,脑子里便浮现出那晚的场景来,即便时隔多年,却依然如附骨之蛆,每至十五,都要原原本本地在他脑海里重现一遍,倘若不是女人,他不会失去大哥。
  那时候,他还那样的小,却亲眼目睹了......
  “随便她。”景欢告诉自己,绝不能动摇,不可重蹈大哥的覆辙。
  陶愿摇了摇头,对方才发生的一系列事情着实有些懵,当听到又可以检尸时,立马高兴地跑在前面,道:“快着点,这个案子真是你们想不到的有趣。”
  他从兜里取出两枚药丸,分别给了景欢和顾九州:“吃了它,一会我要做大事。”
  顾九州从善如流,然而景欢却将那药丸还给了陶愿:“不用,我有。”他素来不在外头随便吃什么东西,毓宁给他备的药品一应俱全,皆可随身携带,他自袖兜中取出一个小盒,从里头倒出一小粒丸子,瞧着很是精致,陶愿把眉毛一挑,道:“哟,竟是苏合香丸,真是大手笔啊。”
  前头所说的三神汤虽制作起来麻烦些,不过好在用料简单,可景欢如今所用的苏合香丸乃是以麝香为引子做的,麝香是一味名贵的药材,普通仵作别说是用了,便是得了也只会用作他用,绝不会拿来做避死气的丸子。
  “果然是好东西啊。”顾九州一脸艳羡,那苏合香丸散发着一股冷香,隔着几拳的距离都能闻到,虽说只是淡淡的,但亦能分辨出是个好东西。
  景欢将苏合香丸含在舌根下,入口即化,满唇齿的冷香。
  乔烜的尸身已然不可避免的发臭了,且开始有些巨人观。
  他忽然想到,方才柳素也是看了乔烜尸体的,竟能当真小姑娘的面一声一吭,还把小姑娘给背了出来,倒也不是那么的......胆小。
  然而思绪只是有了一刹的晃神,顾九州围着尸体,眉头紧锁:“这到底是因为银针入穴而死呢,还是因为叫人砍断了脖子?这可怎么分辨呀?前日叫你找的大夫你找了吗?”
  陶愿道:“大人忘了,小人也是粗通些医理的,只是这银针穴位嘛,这个需要更高深的内科大夫来瞧,我吧,不是很擅长,所以昨日寻了个老大夫,谁知道那老大夫胆子小得很,都不敢瞧尸体,最后还告诉我说,这个没法诊出来,我就是找了全城的大夫,也是一样的结果,我看他不像说谎的模样,穴道这事我也算是懂一些,确实难以分辨。”
  人生时有百种模样,自然死亡的理由亦可有千百种。
  银针入穴并不会当场死亡,或许那人还能意识清醒地独立行走一段时间,然后......刀口切喉,却是瞬间毙命的,乔烜究竟惹了什么祸事,竟被这样针对?
  “也许是情杀呢,这年头,女人的心可狠呐。”陶愿开玩笑似的说了这么一句话:“脂粉楼的鸨母素月不是还没寻到她的尸身么,也许她为爱情杀了书生,见事情败露便一不做二不休焚了脂粉楼,收拾细软跑路了?”这些事,他见过的多了,只是妓子书生为爱情杀,不管死的哪一方都不是什么光彩之事,家里人大多也就草草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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