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赛地点在邻市, 沈娓从放假的第一天就过去适应环境,以防水土不服。
比赛进行得如火如荼, 一共持续了五天。
期间沈娓全心全意地比赛, 等到最后一轮比完的时候已经四号晚上。
十月初五一早,沈娓夺得专业二组的冠军奖杯,这场赛事才正式落下帷幕,而她也踏上回江城的飞机。
下了飞机时刚好十一点, 沈娓给霍岚打了电话报平安。
霍岚忙着公司的事情,没有时间陪沈娓去,而沈霍也正是高三,国庆期间只有两天假期,也没法去陪沈娓。
她只能自己跟着老师一起去参加比赛,索性老师经验丰富,一直以来也没有出什么事。
简单说过话之后,沈娓就挂掉了电话。
心里记挂着自己的成绩,她打算回家。
拉着行李箱刚刚走过两步,手机就响了,她拿起来看了下却是一个陌生号码。
抿抿唇,沈娓接通电话。
本以为是一个诈骗电话或者广告推销,没想到入耳的却是傅敏敏软软地却又带着惧意的声音。
“娓娓姐姐,我是、敏敏,你能不能来我家,有坏人来了,哥哥找不到……”
“门……门被撞开了,姐姐,敏敏好害怕。”
沈娓没有惊讶,早在之前她陪着她的时候,就将自己的手机号码抄给小姑娘了。
此刻听到小姑娘害怕的声音,沈娓一瞬间蹙起眉毛,心里虽然担心可她还是耐着性子安慰:“好的,敏敏先别害怕,听姐姐的话,等姐姐过来。”
小姑娘心有余悸地答应,沈娓默默挂掉电话。
她没有逗留,在原地叫了车之后直接报了傅沉楼家的住址,在车上的时候,又急急忙忙给还在学校的沈霍打电话,希望他能通知一下傅沉楼。
可似乎对方还在上课,发的信息,打的电话犹如石沉大海。
很快车就到了地点,沈娓没有逗留,拉起行李箱就往巷子里赶,刚走到拐角处就见一大伙人围在墙院之外,看着里面的好些个人砸东西。
沈娓拨开人群,拉着行李箱往里走了走,沉默地看着院子里的状况。
红色生满锈斑的铁门变得坑坑洼洼,沈娓视线往里移。
毫不意外地看见院里五六个人正抄起椅子往下砸,窗户上的玻璃被砸得粉碎,咚咚咚的声音不断敲击着耳膜,还有好些人拿着红色油漆泼在院里,血腥又刺鼻。
而圆润润的小姑娘此刻坐在院子里,脸色惨白,嚎啕大哭。
一个穿着枣红色短袖的中年女人站在小姑娘面前,声音就尖细:“你哥哥呢?把他叫回来!!!”
小姑娘只哭,被吓得一抖一抖的。
然而那个女人还觉得不够,她骂骂咧咧地转了一圈又返回来:“死丫头,那个小杂种呢!”
她将小姑娘拽起来,将她的小手强行拉下,在粉白的脸颊上形成了一道道红痕。
其他人都站在外围议论,没有一个肯进来说一句话的。
沈娓抿着唇冷着脸冲进去,挡在那个女人前面将小姑娘抱起来。
小姑娘用手捂着脸,胖嘟嘟的指缝里流出血丝,小手也不复之前的白皙,黑黢黢的,像是碰了脏东西一样。眼神也是充满惊惧,一点也没有平日里的机警灵动。
沈娓心里叹口气,心里虽然害怕但也清楚自己不能坐视不管,做了一番心理建设之后她就冲了进去。
得赶紧带小姑娘离开这儿才行,免得这样一个血腥暴力的场景给她造成什么心理阴影。
然而此时外围见到有人进去,也全都一窝蜂地涌进去看戏,呜呜嚷嚷的,说这个又说那个。
总之,沈娓听到是和傅沉楼的父母有关的。蹙了蹙眉,她没有把这个当成一回事。
沈娓抱起小姑娘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按照心里的计划,用手机将他们几个人的行为记录下来。
她单手拿着手机,该拍照的拍照,录像的录像,随即又极快地拨了个报警电话。
“希望你们能尽快,现场那几个人很疯狂,”顿了顿,她看了一眼拿着家伙的几个人。
补充:“可能会有人受伤,他们手里拿着管制刀具。”
……
沈娓抱着小姑娘害怕地往身后人群方向退了退,她摸了摸小姑娘的额头,拍着她的背安慰她:“敏敏乖,不哭的,姐姐陪着你,哥哥一会儿就回来了啊。”
小姑娘听到是她的声音,再也忍不住,立刻用她软趴趴的小胳膊搂住沈娓的脖颈:“姐姐,敏敏好怕,哥哥呢?哥哥去哪了?”
小姑娘卷翘睫毛上沾着泪滴,一句一句的不离哥哥,沈娓一想他们两个相依为命生活到现在,心酸到不行,摸摸小姑娘的头。
她道:“哥哥很快回来,姐姐也已经叫了警察叔叔,我们不怕的啊。”
说着她又哄着小姑娘把脸转过来,沈娓仔细看了看,发现伤口很小,这才放心。
然而旁边的女人一听见报警两个字就又些疯狂,她蹙眉抓住沈娓的手腕,咒骂道:“你个小.婊.子,多管什么闲事?!”
“到老娘这儿装威风来了?!!”
沈娓没有碰见过这么粗俗无理的人,她皱着眉甩开,不想回答她。
打算先把小姑娘送到诊所里看看脸上的伤。
只是一转头就发现那伙人朝着自己的方向过来了。
小姑娘发现以后,将头埋进了沈娓的颈窝里,极其害怕的样子。
沈娓转身淡淡地看着那几个男人,强装着没有露出惧色:“有事?”
那人打量一眼,视线在沈娓价格不菲的衣服上扫过,眼睛转了转,道:“你认识这家人?”
沈娓摇头:“不认识。”
“不认识你会进来?你把我当傻子吗?!”
一个身穿黑色夹克的男人人觉得自己被耍了,恼羞成怒,大喊一声。
旁边围观者被吓得退后一步。
沈娓看他一眼,抿唇道:“你们入室抢劫,我看不得吗?”
那人生气了,面露怒色,上前两步挥起手里的棒球棍一下就砸在旁边的秋千架上,秋千架不堪重负摇摆起来,东倒西歪的。
他还觉得不够震慑,继续怒吼道:“老子才是受害者!你懂什么?!“
沈娓看着他,后退几步道:“你那些留着去给警察说吧,我相信警察会查明真相的。”
说完,沈娓就将小姑娘抱着往外走。那人不想放两人离开,转头拿起了沈娓落在那儿的行李箱。
他将行李箱举过头顶朝沈娓的方向砸了过来:“你还敢报警?信不信我砸了你的东西?”
沈娓眼神平静:“信啊,你砸吧。”砸的越多,越有证据,越能定性成恶性事件。
那人感觉自己被挑衅,当下便将沈娓的箱子摔了出去,围观群众发出一阵阵抽气声。
而箱子也不负众望地四分五裂到地上,里面的一些东西也瞬间暴露出来。
装在袋子里的演出衣服,随意摆放的奖杯、证书,还有一些随身物品。
沈娓并不觉得尴尬,而是静静看着对方,眼睛焦点落在了对方身后的正在走过来的两位警察叔叔身上。
警察叔叔一点没叫沈娓失望,非但来得迅速,处理事情也是没有一点拖泥带水。
沈娓没有废话,带着手机里的录像和小姑娘上了警车去警局做笔录。
等到录入完信息之后,沈娓出了警局。
此时她怀里的小姑娘已经睡着,怎么晃都不见醒的,沈娓猜测小姑娘是被吓到了。
她幅度很小地将小姑娘换了个方向,随后抬手招了辆计程车,打算带小姑娘回家。
这里离傅沉楼家还算近,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已经到了。
沈娓回去的时候,发现原本围得水泄不通的人已经全部离开,此刻站在门外看去,是一览无余的狼藉。
到处都是碎片。
黑的、红得,看得人浑身发冷。
看着这样的景象她没法想象傅沉楼要如何做才能让这儿恢复原样,似乎一切都是代价惨重的。
抿抿唇,她小心翼翼地绕过玻璃片,一步一步走进来。
刚进来,就看见角落里傅沉楼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
“傅沉楼?”沈娓看着他担心地开口。
而被叫到的人面色如常。沈娓直视着他的眼睛,此刻那双眼一如既往的寂静,似乎没有什么情绪外露出来。
沈娓走到旁边:“你没事吧?”
傅沉楼看她一眼,摇摇头。
他沉默着接过沈娓怀里的傅敏敏,走进了房里。
沈娓跟在她身后,不知道怎么开口。
此刻她有些多管闲事却目睹别人隐私的尴尬,又有些不合时宜的多余怜悯和担忧。
这种事情放到其他任何人身上似乎都会让人气愤难堪,然而傅沉楼却没有,他只看了一眼那些被砸坏的东西,连身子都没有动一下。
然而虽然沉稳,可沈娓还是看见了他绷紧的下颌。
抿抿唇,她安慰:“……你别……太难受。会好起来的。”
第20章 对不起 我不要钱
傅沉楼不甚在意, 只是抿着唇点点头。
马斯洛需求理论此刻在他这里行不通,他不在乎这个短暂的可以为他遮风避雨的地方如何,他只在乎傅敏敏有没有受伤, 有没有被吓到。
他只在乎内心的安稳, 而不是追求生存本能。
然而还好, 今天那个小姑娘会搬救兵了。
傅沉楼想起半个月之前。
那天傅敏敏要到了沈娓的电话,回家后她小心翼翼地避他着将号码抄在自己的小本本上,但他看到后却蹙了眉,说:“不能太麻烦别人。”
但此刻,傅沉楼心里却在庆幸自己没有太过独断。
十月份的江城多阴天, 下午三次点的时候已经凉了下来,微风拂动院子里垂落的树枝,像是婆娑在耳边,沈娓静静看着傅沉楼的身影。
将傅敏敏放到床上以后,傅沉楼转身就出了房门。他走到院子里, 拿起工具将那些碎片扫成一团,一刻也没停过。
沈娓跟在他身后, 挽起袖子想要帮他打扫, 然而傅沉楼抬了眼。
他视线在扫过她纤细的手腕和细润指尖时顿了顿, 道:“你别动, 很脏,我来就好。”
说完又低下头打扫, 动作干脆利落, 有条不紊。
沈娓愣住,在接触到他冷淡的视线时放下了心里的坚持,点点头,不再往上凑。
她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看着他隐隐透出肌肉线条的脊背,她开了口:“你是请假回来的吗?我打电话的时候没有人接。”
傅沉楼平静地近乎完美,暂停一下,他抿抿唇,语气一如既往:“在考试,沈霍手机关机了。”
“这样呀”,沈娓蹲在他旁边轻轻点头,继续道:“你不生气吗?家里被人这么破坏?”
傅沉楼垂了眼没说话,目光盯着地上的那一片片碎玻璃和一块块红油漆,许久才别过目光。
沈娓觉得他实在太奇怪了,就像是没有感情一样,明明就是自己的家啊,可他表现得太平静了。
傅沉楼收拾得很快,不一会儿就将那些碎片装进了袋子里,他往四周看了看,除了那些油漆之外再没什么需要解决的。
夕阳在房檐一角投下一道光影,傅沉楼见时眸光微动,这才发觉时间已经到了这时候。
在有了大脑的提醒之后,身体进一步地发出抗议,胃中有些酸胀。
他小时候食不果腹,长大后冰水冷饭,现在每每迟一会儿吃饭就胃痛,自己倒是没关系,毕竟早已经习惯了。
可沈娓不行。
提起垃圾袋,傅沉楼看向一旁蹲着的沈娓,抿唇道:“饿了吗?你想吃什么?”
他不知道这个小公主吃不吃得惯外面的东西。
沈娓被他看得一愣,这才想起自己还没吃东西,不自觉咽起口水,她眸光晶亮地看着他,道:“要吃!什么都可以,不挑食。”
傅沉楼点点头就出了门,而沈娓则百无聊赖地在院子里看来看去。
她好奇地用手摸摸已经被扶正的铁秋千,锁链叮叮当当的,下面拴着的木板吱吱直响。
有时候又去看院子里一人粗的紫藤树,偶尔不小心沾上了一些灰。
在小院子里转了好久才再一次听见门被打开。
傅沉楼侧着身子进门,他一只手里提着好多东西,几瓶洗油漆的液体,剩下的都是一些食材,然而等他另一只手进来的时候沈娓才看到那只银色行李箱。
没等她说话,傅沉楼将箱子提了上来:“你的箱子被摔坏了,对不起。”
沈娓抿抿唇,看着箱子不说话。
她有些生气,因为傅沉楼买的箱子和之前那个是同一个牌子,一模一样的。
咬咬唇,她抬眸看向那个冷漠寡言的傅沉楼:“为什么买这个箱子,其他的也不是不可以呀?这个箱子很贵的。”
她觉得她已经和他很熟了,然而他的行动却给出了反驳。
今天因为他的事她的箱子被摔碎,可他一转眼就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
她的那个箱子多贵呀。
沈娓想,他现在不是还在做兼职吗?
“我其他的箱子也能用的呀,你……为什么要这样呢?”她不理解傅沉楼为什么这样。
然而傅沉楼只是抿抿唇,他低头将拉杆放在了她手里,垂眸道:“抱歉,你的奖杯我没办法复原。”
奖杯他捡的时候才发现已经碎掉,碎得四分五裂的。
获奖证书黑乎乎的,看不清字迹,精致的白裙子染上了红油漆,变得又脏又廉价。
他粘不好奖杯,找不到白裙,只能买一个一模一样的银色箱子还给这位小公主。
这已经是他用尽力气的结果。
然而沈娓不想这样。
见他不说话,她顿时也想到了他冷峻却固执的脾气,她拉过行李箱,将手心摊开:“开的票给我。”
傅沉楼沉默着看她,嘴角微动:“票我扔掉了,所以,不要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