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沉楼闻声头抬起来, 视线对上镜子里的沈娓，沈娓看他一眼，发现他还是木木地站在原地，神情认真，然而沈娓还是从他的眼神里嗅出几分无辜可怜的意味。
直到他淡淡点头，沈娓才开始认认真真的将昨夜编的舞跳了一遍。
虽然是第一次跳，但是她的动作很是干脆利落，也很有力度，看起来赏心悦目。
这一遍结束后，沈娓就转身去打开音乐，开始了教他的任务。
傅沉楼跟着她做，看起来呆呆愣愣的，卷翘的发尾随着动作一跳一跳的，偏偏他又总是面无表情地抿着唇，认认真真。
像是一个好学生。
过了一会儿后，沈娓透过镜子看了他一眼，发觉他眼里多了几分兴致，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好像很新奇的样子。
见状她放心了些，加入了手上的动作。
她侧身站着，身体做出动作，伸手在自己屁股上拍了一下。
随后看像镜子里的傅沉楼道：“跟着做，别害羞哦，动作连贯一点，轻一点。”
傅沉楼短暂地愣了一下。
他对于这个轻佻的动作有一些不理解，悄悄地抿紧了唇，然而仅仅是过了一秒，又默默地接受了。
他一声不吭地做出了那个有些骚气的动作，悄悄地，藏在柔软发丝下的耳廓变得滚烫起来。
然而在不到一秒的时间里又垂下眼睛抿紧了唇，再看不出来分毫的羞涩。
见他那么听话，沈娓嘴角露出一个明显的笑，转头去做其他的动作。
下午四点钟，沈娓看完傅沉楼的最后一遍动作后结束了今天的练习。
还是很轻松的，只是一个人的几分钟的solo而已，而且傅沉楼本身就肢体很协调，记性也好，教起来就有一种事倍功半的效果。
沈娓喘了口气，回头看了眼脸颊微红的傅沉楼，道：“可以啦，你动作学得很快，接下来跟着音乐练练就行。”
“再多一些完成度和细节就可以啦。”
傅沉楼看着她点点头，气息平稳。
两个人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五分钟之后了，十二月份的气温很低，出去的一瞬间口里的气体便成了白色。
沈娓看了一眼穿的单薄的傅沉楼：“你怎么不穿厚一点呀，这天太冷了，万一感冒怎么办？”
傅沉楼静静看她，道：“我不冷。”
沈娓好奇地抬眼，只见他身躯笔直，没有一点畏畏缩缩的样子，冷不丁地就想起了大冬天也只穿薄毛衣的沈霍。
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她道：“你们男生真是奇怪啊，阿霍每年冬天也不冷，夏天就恨不得不穿衣服。”
傅沉楼抿抿唇，垂下眸子否认：“我没有。”
沈娓不明所以地看向他，只见他不经意地转头开口：“我没有那种……不想穿衣服的想法。”
沈娓眨眨眼睛，霎时愣住，这才想起来刚刚自己说了什么，眨眨眼，她干巴巴道：“……我当然……知道啊，我说阿霍呀。”
傅沉楼垂下眼尾，淡淡地“哦”了一声。
将沈娓送到安全地方，亲眼看着她坐上车离开之后，傅沉楼才默默转身，打算去接傅敏敏回家。
刚刚转身，他身后就出现一个声音：“傅沉楼？”
傅沉楼默默蹙眉转身看向来人，过了一秒才想起来是隔壁15班的孟轻轻。
他淡淡开口：“有事？”
孟轻轻饶有兴致地看他一眼，道：“听说你们班元旦晚会的节目是你来表演的，我记得你不会什么吧？要不要……我来教你？”
傅沉楼眼睛微抬，看她一眼，嗓音冷淡：“不用。”
孟轻轻愣住，过了一瞬才看着傅沉楼道：“我一直觉得你是个聪明人啊，我教你节目，而你只需要离沈澜漪近那么一点点就可以了，你不亏啊。”
她喜欢秦烈，但是秦烈和沈澜漪纠缠不清，她需要加一把火才能让他们俩分开，而这其中，傅沉楼是唯一可能让那把火着起来的人。
在沈澜漪周围，能让秦烈产生危机的也只有他了。
她以为傅沉楼多多少少会考虑一下，然而他仍旧眉眼浅淡。
“我说，我不需要。”
傅沉楼看都没看孟轻轻一眼，径直离开，留她一个人气闷地站在那儿。
孟轻轻的话傅沉楼考虑都没考虑过，即使是自己什么都不会，他也不会去掺和到其他人的事情里去。
而且，他有沈娓，有沈娓就够了。
***
一月一日下午，沈娓在五中教室里坐立难安，她丝毫没有平时的安静沉稳，总是动来动去的。
同桌林聪看过她好几次，最后才小心翼翼地问：“沈娓，你是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我去帮你请假？”
沈娓一愣，才意识到自己今天太过于浮躁。
抿抿唇，她摇头：“谢谢你，不用的，如果需要的话我自己会去的。”
被她认真地盯着，林聪脸涨得通红，听清话音后便急急转回了视线，不敢再看下去。
沈娓没有再想林聪如何，而是低头想着最后一次练习时候的傅沉楼。
傅沉楼虽然没有基础，但是时常健身打拳，动作利落也有力度，跳得很不错。
但即便是这样，昨天练习结束后，那个沉默冷淡的少年还是忍不住担忧。
沈娓想起来，当时他就站在自己面前。
那个高高瘦瘦的少年脊背挺直，头微微低垂，浅色瞳孔里神色认真地盯着自己，低声浅问：“沈娓，你说我要是紧张得忘记动作该怎么办？”
问完后他就抿上了唇，似乎在想那样的场景。
眼神也微微垂下，又有点小心翼翼的样子。
沈娓当时只顾着激励他，当下便踮起脚尖拍了拍少年宽阔的肩膀。
欣慰道：“没关系的，相信我，你已经出师了呀，你跳得比我好，很好看哦。”
其实她说的一点不错，他跳得比她更好看。
舞本来就是她为他量身编的，他又高又瘦，气质又阴郁冷酷，很有那支舞的范儿，她看他跳的时候，经常心脏被帅得一跳。
相信那些看节目的人，一定也会这样。
然而回过头来一想，的确是要紧张的。
他毕竟是第一次跳舞，又怎么可能不怕呢？
所以，她觉得自己是不是太放心他了。
思忖间，苏星星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过来，她偷偷趴到沈娓桌边：“沈娓，一中元旦晚会，要去看吗？”
沈娓愣住，随后又有些动摇：“那我们学校的呢？可以不看吗？”
苏星星白她一眼：“当然可以，我们学校的年年都一样，还是一中的更新鲜，怎么样，要去吗？”
沈娓咬唇，随后点点头：“……去吧。”
两人来到一中礼堂的时候时间还早，周围只有一些布置会场的同学在忙碌，苏星星将自己的包拿下来，低着头在里面不知道在鼓捣什么东西。
沈娓就坐在她旁边的座椅上，端端正正地默默看着。
不过半个小时，礼堂里就涌入了不少的人，沈娓一抬头就见傅沉楼站在第一排座位之前看着自己。
一秒讶然过后，她惊喜地站了起来，哒哒哒地几步跑到前排。
“你怎么出现在这儿？”
傅沉楼看到她来，心里不知为何心里有点轻快。
他垂着那双浅淡的棕眸，静静看着她，低哑道：“应该是我问，沈娓，你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他以为，她不回来。
而且，他也有了她不会来的准备。
沈娓看着他叹了口气，道：“你不是有点担心吗？所以，我今天是来当幼儿园老师的呀。”
听见自己是幼儿园小朋友，傅沉楼垂下了眼睫，心里有些浅淡的不开心，却不知道从哪里来的。
良久后，他低眸看着她，道：“沈娓，我不是小朋友。”
沈娓被他一本正经地反驳，不自在地点点头，红着耳尖道：“我知道的。”
沉默一秒她歪头又试着转移话题：“你不化妆换衣服吗？不需要彩排嘛？”
傅沉楼看出来她的意图，却任她转移，思考一瞬回答：“不彩排，所有节目都不彩排。”
沈娓了然地点头，心里却在想等会儿傅沉楼要怎样一个造型上台。
思考的时候，有人来叫傅沉楼去准备，沈娓见他无措地看过来，连忙拉了苏星星跟上去。
后来傅沉楼去了男厕更衣，沈娓就坐在一旁等着他。
苏星星问起来，沈娓就简单地将来龙去脉说了下。
期间，沈娓些无聊地左右看看。
后台里人很多，都是需要妆造的人，其他班级大多是集体节目，人数很多，到了傅沉楼这个单枪匹马的人身上，就没有人可以分过来了。
傅沉楼从男厕走出来，手里拿着自己刚才身上穿的衣服，一眼就看见沈娓和苏星星。
抿抿唇，他走到她们旁边。
苏星星本来在调自己从家拿来的摄影机，可眼前一片阴影，抬头时就看见了傅沉楼。
一句惊呼没来得急出口，她连忙拉拉旁边沈娓的袖子，沈娓被她吸引，抬头看去的时候就见傅沉楼站在眼前。
”你出来啦？“
沈娓惊讶地起身看向他。
傅沉楼看着她点头。
他穿的是比较夸大的衣服，少年的身躯显得笔直又宽阔，上衣是短袖，黑色衬得他露在外面的皮肤更白，也更打眼，使人一眼就能在人群里锁定他。
偏偏他额头的发丝又遮住一半的眉眼，那双浅棕瞳孔隐隐漏出一丝冷光，带着几分桀骜和阴郁。
很是吸引目光但又充满反差。
沈娓仔仔细细地看他一眼，认真点头，道：“好帅，傅沉楼。”
她实在是被惊艳到了，此刻已经想象得到一会儿会有多轰动了。
不过这些都是次要的。
犹豫一瞬，她还是问出声：“你动作记得怎么样了啊？等会儿不要紧张哦。”
傅沉楼弯腰坐在她旁边，道：“我只是怕突然忘记。”
其实他记住的东西鲜少有忘记的，但是此刻，他就是想问问，想知道沈娓会怎么做。
沈娓叹了口气，道：“我刚才去舞台那里看过了，观众席的后排离舞台并不是很远，那里刚好是观众看不到的地方。
我一会儿就在那里跳，你就把我当作你的镜子，这样你要是忘记的话就看我呀。”
说完她笑眯眯地看着傅沉楼：“你觉得可以吗？幼儿园小朋友？”
傅沉楼抿唇，这次没有反驳她的称呼。
见他这样，沈娓放心之余又有些气馁，她看了眼沉默的少年，道：“可是好可惜呀傅沉楼，这样我就看不到你的表演了。”
傅沉楼蹙眉，又些后悔自己刚才的装模作样。
敛敛眉，他道：“其实……”
然而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另一道欢快声音抢了先。
只见沈娓旁边的苏星星兴奋地站起来：“我带了这个！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录下来。”
录下来，沈娓就能看到了。
她拿着这个东西的用意就在这儿，能帮到沈娓也是刚刚好。
于是，没等傅沉楼出口，沈娓和苏星星就已经计划好。
看着他们两个商量好，傅沉楼默默咽下了未出口的话。
*
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多的人登上了舞台，而傅沉楼也被叫到后台准备。
在傅沉楼离开的后一秒，沈娓便转身去了观众席身后。
音乐响起，沈娓背对着观众开始动作。
一动一静间，她听见身后观众席的呐喊声，抿抿唇，她还是忍不住悄悄笑眯了眼。
身后的小姑娘们似乎被点燃了热情，一声一声的尖叫不绝于耳，甚至有人当场开始拉了票，手里的塑料牌啪啪作响。
莫名的，沈娓觉得自己这个幼儿园老师做得还挺有自豪感的。
傅沉楼其实一个动作都没忘，他更没做错，然而他还是忍不住视线一次次投向最前方的那个小小的身影。
呐喊声逐渐盖过音乐，但他脑海里响起的节拍却是沈娓数给他听的。
挺幸运的，这次不是自己一个人了。
第24章 臣服 这样的他是怎样的……
一月七号, 周六。
昨天晚上下了一场雪，沈娓拉开窗帘的时候就看见枝头已经挂了厚厚的一层，打眼看上去沉甸甸的。
下楼以后, 客厅里只有阿姨一个人的身影, 不必再多问沈娓也清楚沈霍跟着霍岚去公司了。
抿抿唇, 她默默地吃完早餐，没有丝毫逗留就离开了家。
冬日寒风刺骨，树枝摇摆不定，偶尔抖落一簇雪花在沈娓肩头，她转头看看, 也不懊恼。
来到傅沉楼家门前，她伸手轻轻撞了两下门环。
不过几秒钟的时间，门便吱呀一声从里面被打开。
沈娓一个抬眼就看得见里面安静沉默的傅沉楼，她微微一笑：“我又来补课了，没打扰到你吧？”
傅沉楼抿抿唇, 没说话。
几秒后才扯动嘴唇，冷淡气质中独独少了几分疏离：“不会。”
沈娓闻声一笑, 弯着腰钻过了他扶着门框的手臂, 而他也好似习惯了一样, 神色自若。
一秒后他微微侧头, 状似不经意地看向了已经跑到自己身后的沈娓。
她穿着纯白的棉服，今天没有扎马尾, 而是懒懒散散地披在肩上, 黑色云朵一样的发丝软软的垂下来，发尾微卷，看起来乖巧异常。
然而，乖巧的她却没有等他。
傅沉楼看着她小跑着进了房间, 口中轻快地喊着“敏敏”。
像一朵追随海浪的小浪花，走得欢快极了。
他敛下眸子，默默关上了门。
屋里，沈娓一进来就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跑过去揪揪小姑娘圆润的脸蛋，口中夸张地喊着：“哇！敏敏又长了，哥哥给敏敏吃的什么东西呀，敏敏长得这么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