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淮觉得自己这般竟像是在邀功,不由有些脸红,可想起李清竟敢调戏元思蓁,还是气不打一处来,他闷闷“嗯”了一声,脸色仍是不虞。
元思蓁此时有些后悔,方才自己的反应好像过了点,李淮知道自己会道法,遇到登徒子还不至于被调戏了去,流眼泪忒夸张了。
“谢谢王爷替蓁蓁出气。”元思蓁抬起头满是感激地看着他,脸上还露出些红晕,“王爷这般,着实有男子气概。”
说罢,她就小鸟依人般地靠在李淮肩头,还轻轻蹭了蹭,一副小女儿情态。
李淮见她如此,差点想伸手揽住她肩膀,又觉自己这举动有些唐突。他顿了顿,半晌才错开话头道:“我先命人将那三人带进地牢。”
元思蓁这才抬起头,盈盈美目看着他,似是有无限柔情蜜意,“那我可能进去?”
那地牢除了关人还藏有许多不得人知的密卷,除李淮与几个心腹影卫,还不曾有其他人入内,元思蓁也只知这地牢的存在,从未进过。
李淮稍一迟疑,却又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心想这般玄异之事,确要个她这个懂道法的。
元思蓁跟着李淮从王府暗道下到地牢,影卫已将三人蒙上眼睛押在地上,见李淮点头后,才将眼罩扯开。
那对老夫妇已知眼前人身份,都不敢再多说一句,只缩靠在一起小心翼翼地打量两人脸色。
而那长着狗耳朵的高瘦汉子刚见了亮,就大声喊道:“你们为何要抓我!我究竟犯了何事!”
孟游上前厉声道:“老实点,待王爷问完了话,自会放你们回去。”
“我就只想要回我的耳朵,怎么招惹你们了!”高瘦汉子满腔委屈地说:“要问什么快问快问,错过了神仙来的时辰可怎么办!”
“神仙还有掐着点去?”元思蓁这才出声问道。
“不是掐着点,是我倒上酒等一会他就会来,换耳朵的时候就是这样的。”高瘦汉子答道:“黄家老头就是看我换了耳朵,才学我倒酒拜神的!”
黄老头连忙出声辩解,“我只是好奇罢了,没真想将豆腐娘子换了过来,又怕她闹大了,这才将她绑起来的,王爷明鉴啊!”
“闭嘴,没问你!”孟游怒目圆瞪地喝道,黄老头吓得乖乖闭嘴,不敢再说一句。
元思蓁看了眼这平日在她面前一言不发的影卫,又问,“你可曾见过那神仙的样子?”
高瘦汉子皱眉思索,“当时只觉眼前一黑,扑面而来一阵热气,恍惚间好像看到个龙角。”
“你俩呢?”
那老婆子赶忙答道:“我也是眼前一黑,就到这豆腐娘子身上了。”
元思蓁低头思索,脑海中飞快地回忆与这相符合的妖物,却一无所获。
她皱眉朝李淮摇了摇头,李淮这才冷声道:“你等在这待上几日,我便让能人异士替你们换回来。”
高瘦汉子闻言一改方才的焦急,满心欢喜道:“多谢王爷!只要能换回我的耳朵什么都好说。”
可那对老夫妇却面露犹豫,元思蓁不等他俩求情就说道:“至于你俩,强抢民女,可不会轻易饶了的!”
“冤枉啊冤枉!真的是神仙爷爷一时兴起,不是我们想换的,后来我们几次想换回去,都找不着他啊!”
李淮不再听俩人狡辩,起身便上了台阶。他让这些人在牢里待上几日,为着可不是帮他们换回来,而是怕这些人出去走漏了消息,让李清知道他查到换腿之事,坏了他后边的安排。
若李清真是引着妖邪帮他换腿,以父皇的性子,定会责罚于他。李清虽不是个威胁,可能借此伤一伤李渝与湘妃,倒是个不错的法子。
所以当务之急,就是要弄清楚这后边作祟的究竟是什么。
“你可知道是什么?妖物?”出了地牢后,李淮便问道。
元思蓁叹了口气,“不知道,那庙中没感受到妖气,又说看到了龙角,有龙角的可多了去了,总不能是龙王爷来了吧!可龙王爷又哪有这么无聊的?”
李淮微微挑眉,他还是头一次听人说,有龙角的东西多了去了,提起龙王爷还如此轻描淡写,元思蓁到底见识过多少他不知道的东西。
“不如.....”元思蓁咬了咬唇,“引蛇出洞?我也去那庙里面拜拜,倒点酒许个愿?”
“不行!”李淮冷声拒绝,“你不知它深浅,这般行事太过鲁莽。”
元思蓁咧嘴一笑,“王爷这不是小瞧我吗?我道行......”
她话还未说完,就被李淮打断,“就凭你至今不知它来历,足以见得它道行比你深,切不可再动这念头。”
“可......”元思蓁还想再说,却见李淮神色坚定,便把话吞进了肚子里。
李淮似是看出她念头没断,缓了缓语气又道:“你今日在庙中闹了一阵,下次再去难保他不知你引蛇出洞的意图。”
元思蓁转念一想,也觉李淮说的有道理,可断了这路子还要从何入手追查?
“李清昨晚被我敲断了腿,以他的性子,有这换腿法子,定不会自己挨着。”李淮将心中的想法道出,“想必昨晚,就匆匆换了腿,可惜了......”
“可惜什么?”元思蓁问。
李淮双眼微眯,“可惜早了一步,不过也能再来一次。”
元思蓁有些不确定是不是猜到李淮的意思,试探道:“王爷意思是,再断他一次腿?然后守着?”
李淮轻笑一声,“不一定要断腿。”
“哦......”元思蓁愣了愣,不一定断腿,那是要断别的地方了?
她连忙挂上个笑脸,“倒也是个办法。”
不知为何,元思蓁替李清捏了一把冷汗,心中也有些凉意,她不禁庆幸自己至今没露什么破绽,不然难保这心狠手辣之人会做出什么......
思及此,她反复叮嘱自己,一定要小心行事!
第44章 小意讨好 待李淮回了书房后,元思……
待李淮回了书房后, 元思蓁立刻冲去西厢,将早上丢在一旁的绣活翻出来,急急忙忙穿起了线。
玉秋见她迟迟穿不进, 便伸手接过针线,一脸疑惑道:“王妃不是说不绣了吗?”
元思蓁抿了抿嘴, 好半天才扯出个勉强的笑, 说:“我与王爷这般情深义重夫妻恩爱, 自然要绣鸳鸯交颈送他啊!你快教我, 太阳马上要落山了!”
这些日子在李淮面前演得还算顺遂,两人相处也称得上和睦,以至于元思蓁有些大意, 忘了李淮是个心狠手辣的人物。
这生辰礼千万不可随意打发,她不仅要绣,还要亲手一针一线地绣。万一李淮从中看出什么, 那可就......
元思蓁压下纷乱的心思, 从玉秋手中接过绣花针,专心致志地绣起了这份沉甸甸的生辰礼。
待她终于绣完图案, 再抬头时天已全黑。
“怎么样?”元思蓁忐忑地举到玉秋面前。
玉秋面色有一瞬的迟疑,又很快称赞道:“王妃第一次能绣成这样, 已经很难得了。”
元思蓁自然知道自己绣的不好,这哪是鸳鸯交颈,分明是肥鸭互啄,她安慰自己道, 只要这东西是她亲手绣, 明日交到李淮手上再演上一番,应付过去应不是难事。
图案绣完便要扎成荷包,原以为缝起来容易, 没想到用的针线粗上许多,费了不少力气,待一圈缝完,元思蓁用来扯线的小拇指上,也留下一道深深的红痕。
玉秋见此连忙道:“是我疏忽了,没给王妃套上指环。”
“无碍无碍!”元思蓁连连摆手,趁玉秋不注意,还特意又压了压,让那红痕更加明显。
她胸有成竹地看着荷包与手指,现下美人计苦肉计都齐了,不信李淮还能瞧出什么。
元思蓁将荷包收好才伸了个懒腰回房,却见李淮已经闭目躺在床上,她匆匆梳洗一番,便蹑手蹑脚地跨过他,爬进被窝中。
她看着李淮月光下轮廓分明的侧脸,毫无防备的睡脸竟带着一丝青稚,这才想到他也不过才二十出头,就已在腥风血雨中斗了这么多年。
若他生在寻常人家,想必也是个清风霁月的儿郎。
“可惜......”元思蓁不自觉地喃喃。
谁知李淮却并未睡着,闭着眼薄唇微启,“可惜什么?”
“没什么。”元思蓁回道,“以为王爷睡了,可惜没在今晚说上句恭贺生辰。”
李淮仍不睁眼,良久才淡淡答道:“我听到了。”
元思蓁一笑:“这便不可惜了。”
这天夜里,月色无垠,又拨人心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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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李淮失忆后,他再没有起晚耽误过早朝的时辰,即便今日是他生辰,也早早更衣别冠。
元思蓁前些日子伺候李淮有些懈怠,今日却极是殷勤,梳洗宽衣就没让丫鬟动过手,她环着李淮的腰系上掐金丝的腰带,又亲手一根一根摆弄好玉佩上的穗子,临了还递了个雕花银手炉给他。
“今日回暖了许多。”李淮有些诧异地看着她,寒冬腊月他都不曾带手炉,何况开春,可见元思蓁满眼期待,只好接到了手中。
“都是蓁蓁亲手准备的。”元思蓁刻意咬重亲手二字,又牵着李淮去往正厅用早膳。
她昨夜特意吩咐后厨备好七八样精致的吃食,又一道一道夹到李淮碗中,就差喂到他嘴里。
不知为何,李淮觉得她今日有些奇怪,虽平日里也会这般,但今日似是特别殷切。
他瞄了眼元思蓁挂着浅笑的脸庞,忽然想到,她难不成是犯了什么错,或是别有所求?
李淮放下筷子,轻声说道:“有事但说无妨。”
“啊?”元思蓁一愣,停住夹菜的手,又把茶盏递到李淮面前,“我无事要说啊!”
李淮见她神情坦然,不似有假,不禁想是不是因着他生辰,才想来讨他欢心?
思及此,李淮心中似是被清风拂过,他看了眼院中抽出嫩芽的柳枝,不由弯了弯嘴角,又接过元思蓁手中的茶盏,抿了口带着她气息的清茶。
待到去上朝的路上,李淮也从未有过这般心境,长安城一路的熟悉街景,也似染上了春日的新色。
不过这好心情,也在见到李清时戛然而止。
李清低着头立在大殿的白玉梁柱底下,脸色阴沉,时不时打量他。
李淮微微挑眉,他虽猜到李清会将断腿换走,却没想到他今日敢毫发无损地出现在他面前,难道就不怕他察觉什么不妥之处?
李清见他冷着脸走近,脸上的戾色迅速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慌乱,眼中还露出一丝惧怕。
“三...三哥......”李清心中暗骂自己,怎么一到他面前就偃旗息鼓。
昨夜他换回自己的跛足后,原本是打算今日抱病不上早朝。可他一时气不过,又要将身边老太监的腿换给自己,决意今早来刺一刺李淮,让他知道自己的毒手落空,说不定还能让他收敛一点。
“九弟。”李淮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压低声音道:“原来断腿确是能长高。”
他声音轻飘飘的,听到李清耳中却如有千斤,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好半晌,李清才压下纷乱的情绪,瞪着他道:“三哥不如也试试!”
李淮嘴角勾起轻笑一声,深深看了他一眼,又如无事发生一般,站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这几日的早朝说的都是武昌赈灾一事,李延庆仍是难压心头的怒火,将有牵扯的官员统统严惩,可还是给了李渝戴罪立功的机会。
再加上司天监这两日不断推衍星象,又有官报皇陵之中冲出了不少奇珍异宝,李延庆本就是笃信天兆之人,此时对龙脉一事更信了七八分。
于李淮而言,此事尚有不解之处,他原以为皇陵和那些奇珍异宝是李渝命人安排的,谁知他探子来报此事并非作假,难道李渝运气这般好,如有神助?
几番争论之后,李延庆也算将赈灾之事安排妥当,李淮几次献计分忧,都得了他的称赞。
总领太监刚宣了退朝,李淮还未行礼,便听李延庆道:“淮儿今日生辰,你虽不摆宴,朕却想着与你一聚,如何?
李淮连忙叩首,“父皇厚爱。”
李延庆点了点头,又对其他几个皇子道:“你们今日若是无事,也一同来罢,朕许久不曾与你们静下心聊聊。”
在场几位皇子皆上前行礼谢恩,李淮面上虽是欣喜,心里想的却是,元思蓁今早就花了那么多心思布置,想必晚膳更是用心良苦,现下却叫她空忙活一场了。
此时的元思蓁确是在忙活,还不到午时,王府的门槛都要被送礼的人踏平,来来往往络绎不绝,元思蓁又要安置这些贺礼,又要接待来人,忙活了好一阵也不得歇息一会儿。
今日秦国公抱恙,国公夫人在府上照顾,便让吕游樱带着国公府的贺礼前来。
吕游樱刚进了王府,便捧着自己买的那对小匕首跑到元思蓁面前,笑吟吟地说:“表嫂今日可忙?祖母特意要我来帮帮。”
元思蓁命人接下国公府的贺礼,又亲手接过她的匕首,说道:“国公夫人有心了,只怕你是想借着这由头,溜出来玩吧?”
吕游樱摸摸鼻子,不好意思道:“哪儿的事,我是真想帮表嫂!”
“行啦!你去正厅里坐着陪人说说话吧!”元思蓁将吕游樱打发去正厅,里头坐了几个官员女眷,实是抽不开空去接待。
她话音刚落,就听下人报礼部尚书尉迟渊的夫人张氏亲自来送贺礼,便连忙迎了出去。
元思蓁从未与这位尉迟夫人打过交道,但李淮与尉迟善光交好,想必也是因着这层关系,尉迟夫人才会亲自走这一趟。
尉迟夫人在丫鬟的搀扶下从马车走下,她身着淡绿长裙,肩上又批了件绣银线的白披风,双目含笑地看着元思蓁,气质恬静端庄却不庸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