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思蓁见她神色真诚,原本也只是随意一说,现下更没了责怪的意思,而是继续问道:“这儿的事?僵尸?”
花鳞点点头,“说起来,还是你的错。”
“我的错?”元思蓁微微挑眉,不解道。
“那几个前朝僵尸是被我的阵法引出来的,跟在那队僵尸后边入了城。”花鳞指了指边上一动不动的僵尸,丝毫不觉得她这逻辑有何不妥,直白地说道。
元思蓁甚是无语,语气不善地说:“那你怎么不解决了,让他们入城做什么!”
“我想的,可他们被引走了。”花鳞语气平淡地指了指身后,接续道:“跟别的僵尸一样,被一块儿引进了城,我想这其中定有古怪,才寻了个时机在后边跟着。”
第78章 三品女官 元思蓁现下终于明了事……
元思蓁现下终于明了事情的原委, 忍不住叹了口气。
“倒是你,为何把我拉回来?”花鳞歪了歪头问道。
“我不拉你,你就要去跟妖物大战一场!”元思蓁伸手擦去她脸上的灰, 嫌弃道:“我都一眼看出你的伪装,更别提那妖物!”
花鳞眼中闪过一丝委屈, 讷讷道:“是吗?我伪装这么差?”
元思蓁懒得与她再说, 探出身子卡了个角度, 朝方才蹲着黑影的墙头看去, 却没再瞧见妖物的踪影。
“你也闻到了妖物的气息?”花鳞在她身后轻声问道。
元思蓁点了点头,将莲花灯中火焰燃起,刚想灼烧妖气去追踪妖物, 却被不远处几声洪亮的喊声吓了一跳。
“什么人!”一队武侯提着灯笼,手中握着长剑,警惕地看着他们。
元思蓁心中大叫不好, 方才心思全放在妖物上, 没留意到城中巡逻的武侯,她飞快瞧了身边的一人一尸, 将僵尸推到花鳞怀中,不让武侯瞧见他的模样, 又朝武侯行了个礼,朗声说道:“诸位郎君误会了,我等是龙武军的,有任务在身。”
说罢, 她便掏出李淮赠给她的龙武军令牌, 扔给了前头的武侯。
那几个武侯看清令牌后,交头接耳了一番,也都知道晋王殿下这次来带了龙武军, 他们确实不好抓人,只是这三人实在是诡异,除了最前边这个,后头两人却抱在了一起,衣服都破旧不堪,像是逃难的人一样。
元思蓁见他们眼中仍是怀疑,又跨步上前,挡住他们看向花鳞的视线,沉声道:“晋王殿下之事,你们还想阻挠不成?”
她拿李淮压人,几个武侯终是有些犹豫,一人低声道:“人先不抓,回去汇报城将。”说罢,便带着人让出了路,示意他们快走。
元思蓁作了个揖,收起脸上冷肃,接回令牌后立刻疾步往驿站的方向跑去。花鳞只好抱着僵尸,做出搀扶的样子,跟在元思蓁身后飞快离开。
两人刚要翻进官驿,元思蓁却又停下拦住花鳞问:“方才来不及问你,你带着这僵尸做什么?”
花鳞将怀中的僵尸推开,让它自己立在地上,拍了拍身上沾上的脏污,轻声道:“你瞧不出来?”
元思蓁仔细打量了一阵,并未看出有何异常之处,一脸‘你快说’地看着花鳞。
花鳞反倒又将僵尸抱起,指了指僵尸额头上的黄符,那意思是她的符咒靠谱,僵尸带进去了也不必担心。她一跃翻上了墙头,只留下一句:“进去了再告诉你。”
元思蓁撇撇嘴,只好也跃进了官驿,跟在花鳞身后,来到了一处不起眼的仓房。
“这里是之前柳太医放药材的地儿,如今都分发出去了,就空了出来。”花鳞将那具僵尸摆到一张长桌上,喘了口气轻声说道。
“说吧,究竟为何?”元思蓁朝外头张望了一会儿,才关起门压低声音问。
“你看这衣服。”花鳞用手指勾起僵尸的衣襟,示意元思蓁看,“鹤纹,祥云,至少是个三品大员。”
元思蓁挑了挑眉,也上手摸了摸僵尸腰带上的双鱼扣,点头道:“是个身份高的。”
“你可有见到过?”花鳞神色凝重地问。
“皇陵里满地都是。”元思蓁将皇陵之中的情形简短说来,还把对僵尸北上长安的猜测也道出。
花鳞听完后沉思片刻,低声道:“如此说来,这僵尸倒是能解释你对小周主的疑惑。”
“哦?”元思蓁被勾起了兴致,俯身看着僵尸青白的脸继续问:“莫再绕圈子,快说来听听。”
“这三品大员,是个女子。”花鳞挑开了僵尸的衣物,沉声说道。
她语气轻缓,听在元思蓁耳中却极其震撼,她虽也留意到这僵尸比寻常男子瘦弱,还以为是腐败所致,谁知竟是个女子。
花鳞继续说道:“我正是瞧出这不寻常,才想着说不定能在她身上,找到什么线索。”
元思蓁边上下查看,边若有所思地说:“她手上戴着玉镯,衣服里也没见到束胸,只怕不是女扮男装,而是光明正大地做她的朝廷命官。”回想起皇陵中的种种,她心中的答案呼之欲出。
“你与我想的一样?”花鳞见她神色有变,一边将僵尸的衣服系上,一边问道。
元思蓁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说:“我在皇陵之中有许多疑惑,这般想来都说的通了,墓室中陪葬的妃嫔棺椁为何都是空的,后来继位的皇帝为何那般厌恶小周主,这都是因为......”
“小周主是女子。”花鳞接着她的话说道。
若皇帝是女子,重用女子为大臣,这便说得通了。
前朝虽民风开化,女子也可独立门户,可入朝为官仍是惊世骇俗,更别说是成为万人之上的皇帝。
既然如此,这小周主的称帝之路定是尸山血海堆砌而成,胆识过人、杀伐果断一个也能少,甚至对自己的骨肉血亲也不能心慈手软,因为她稍一让步,便会被世俗陈规吞噬得粉身碎骨。
元思蓁仔细回想她看过的史书,确实有一位太后曾垂帘听政十六载,在她治理之下,辉朝不能说国力鼎盛,却也算是海晏河清,不过史书中仅有寥寥几笔,只知道在幼帝年满十八后,她便还政于幼帝。
不知是否史书刻意隐瞒,这位太后其实并非垂帘听政,而是直接夺权称帝?
她对前朝秘辛知之甚少,现下倒是想起了李淮,心想他定能分析出个所以然,便嘱咐花鳞道:“你先看好了这僵尸,莫让她伤了人,待我查清楚原委,再来告诉你!”
说罢便头也不回地冲出仓房,往李淮的房中而去。
谁知她推开房门之时,竟没有在房中见到李淮身影,这天都要亮了他还能去哪儿,又或是一夜未回?
她又往李淮时常议事的厢房而去,路上逮到个端着汤药的小侍童,便问道:“你这药给谁的?”
小侍童见她身穿护卫服,便说:“给左郎将的。”
“他醒了?”元思蓁不由松了口气,继续问他。
小侍童点点头,“王爷知道这消息,也过去了。”
元思蓁微微挑眉,将小侍童手中的盘子端过,对他说:“我正好有事给王爷禀报,我来端过去就好,你回去歇息吧!”
“这不好吧?”小侍童有些犹豫地说。
元思蓁推了他一把,端着盘子就朝尉迟善光房间的方向走去,“放心,不会有人罚你。”
她刚过了转角口,果然见到孟游守在门前,连忙弯腰行了个礼。
孟游也瞧见了他,眼神一瞬冷了下来,可见她手中端着汤药,只好不情不愿地打开门让他进去。
屋中满是汤药苦涩的味道,李淮坐在床边与尉迟善光在说些什么,见元思蓁端着药进来,不由挑了挑眉,他原是想问一整日都不见踪影跑去了哪儿,可又意识到现下问这话不妥。
“左郎将喝药。”元思蓁略过李淮质问的目光,将药递到尉迟善光跟前。
尉迟善光脸色还有些苍白,手上却还是有力气端起碗喝药,他见这端药的就是李淮的护卫,嗓音有些沙哑地说:“听王爷说,你为了救我才被拉下了水,后来又在皇陵里头将我带了出来?”
元思蓁恭敬地点了点头,“是属下的职责。”
“不必说这些话,既然如此,你便是我尉迟善光的救命恩人,这大恩我会铭记在心,以后你若有事相求,尽管开口。”尉迟善光神情郑重地说,还起身朝元思蓁行了个礼。
“左郎将折煞我了!”元思蓁勾了勾嘴角,心想尉迟善光这人倒是个爽朗的。
“好了。”李淮将尉迟善光推回床上,见元思蓁丝毫没有要退出去的意思,立刻明白了她心中打的算盘,也没有回避她的意思,继续问尉迟善光道:“你落进江中后,真的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之处?”
尉迟善光摇了摇头,“入水挣扎了几下,便晕了过去,像是睡了许久,再醒来便是在这床上了。”
李淮看了一眼元思蓁,意思是她想问的都替她问过了,确没有问出什么有用的线索。
元思蓁见尉迟善光还一脸懵愣,想必这人也不会隐瞒什么,不由有些失望。那些僵尸将尉迟善光放在小周主的棺椁上朝拜,究竟是为了什么?
就在她思索间,尉迟善光一口将汤药喝完,随手一挥将碗摆回了判中,却见他袖中飞出一个东西,“咚”一声砸到了墙上。
元思蓁立刻前去帮他拾回,没想到竟个精致的小荷包,不由心生好奇。
“这是哪家娘子的信物?荷包里怕是塞满了金银,才能砸出这样的响声?”李淮见此微微挑眉,语气揶揄道。
尉迟善光从元思蓁手中接过荷包,听到李淮这番话竟微微红了脸,“哪里的话!里头不过是护身符罢了!”
李淮见他没否认前面半句,心中也一清二楚,继续说道:“想不到那位尤三娘子不仅绣功了得,替你求来的护身符也如此灵验。”
“你...你怎知是...三娘?”尉迟善光大惊,神色闪躲地问。
李淮一脸‘这还有什么不知道的?’看着他,微微勾了勾嘴角,又低声道:“不过我听闻你父亲已在为你说亲,此事你当妥善处理。”
尉迟善光无奈点了点头,瘪瘪嘴道:“他若是有什么说辞,我便把你搬出来说,你当初不也要死要活要娶王妃,还跪了三天三夜,最后圣上不也准了吗?大不了我也学着你,跪三天三夜不行,那就四天四夜!”
若元思蓁不在此,李淮听了这话也没什么,可当着她的面,只觉面红耳赤,匆匆扭过头,不去看元思蓁的眼睛。
第79章 不化之骨 元思蓁没想到尉迟善光……
元思蓁没想到尉迟善光还能提到此事, 不动声色地去看李淮神情,果然见他脸色微僵,不由心中好笑, 忍不住接着尉迟善光的话道:“是啊,王爷对王妃情深义重, 这才打动了圣上, 这情谊实是惹人艳羡!”
李淮轻咳一声, 连忙错开话头道:“明明在说你之事, 怎么绕到我身上了?”
“这不是你先提的吗?”尉迟善光也看出李淮局促,将荷包捏在手中摸了摸,不知为何心里头生一丝攀比之意, 瞟了一眼他又问:“王妃可有给你绣过荷包?”
李淮微微颔首,眼角挑起,薄唇紧闭, 一句‘关你何事?’已经写在脸上。
“嘿!”尉迟善光反倒来了兴致, 继续打趣道:“回京后日日就听人说你那些情情爱爱的轶事,怎么别人都能知道, 对我你却要藏着掖着!还当不当人是兄弟?难不成只是你一头热,王妃却连个荷包都懒得给你绣?”
“自然不是。”李淮语气不善地说, 他方才下意识就想看元思蓁,却又及时忍住。
元思蓁在一旁看戏看得津津有味,不知李淮会如何回绝。
“那便拿出来瞧瞧!”尉迟善光把手伸向他,“我的你也看了, 我可不能吃亏。”
李淮眼神微微闪烁, 犹豫了许久,才出乎元思蓁意料地从贴身的衣襟中掏出一个小荷包。
这荷包针脚粗糙,面上的绣纹更是一塌糊涂, 与尉迟善光手中的那个想比,可谓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元思蓁真没想到李淮会将她绣的‘肥鸭互啄’贴身带着,眼见这不能见人的手艺要跟人家心灵手巧的美物放在一块儿比,她不光是替自己尴尬,更是替李淮尴尬,心想这尉迟善光可别没眼力见还嘲笑李淮,不然李淮在心里头记恨她可就麻烦了。
那尉迟善光果然是个没眼力见的,他刚瞧了一眼,嘴边的笑容是藏也藏不住,“这...王妃这女工还真是别致的很!绣的这是何物啊?老鼠?成双成对的,总不能是鸳鸯吧?”
他话音刚落,就觉两道凌厉的视线射向自己,连忙止住了嘴上的话,神情却露着得意,心里头还有些奇怪,怎么边上的小护卫也瞪自己。他又摸了摸自己荷包上的花纹,说道:“三娘这春花确是绣得极好。”
“尤家三娘极擅绣功,绣这春花易如反掌,可王妃她不懂此道,能绣这复杂的鸳鸯交颈,足以见得一番心意。”李淮看不过他得意的神色,维护元思蓁道:“我若要个精致的荷包,随意去御绣坊拿一个便可,可再精致的荷包,哪儿比得上其中蕴含的真情?”
尉迟善光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是说三娘没用心,立刻反驳道:“我这荷包自然也蕴含真情,里头还有三娘给我特意求来的平安符,现下想来,在皇陵之中能死里逃生,都是因着我一直将它牢牢握在手中!”
李淮不是爱争这口舌之胜的人,可今日元思蓁在一旁,他心里头不愿被尉迟善光压了去,刚想开口又说,却听身旁的元思蓁语气好奇地问:“这护身符如此灵验,左郎将可能再给属下也看上一眼?”
“有何不可?”尉迟善光见救命恩人开口,也不好拒绝,便将手中的荷包递出。
元思蓁恭敬地接过,捧在手心轻轻摸了摸,里头的东西有些凹凸不平,似是刻着字。
她端详了一会儿,便又还给尉迟善光问:“左郎将真一直握在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