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真是这么想的啊?”元思蓁瞪大了眼,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心想这李淮以前用起她来可不是这样的啊!
她扯着嘴角轻笑一声,从莲花灯中引出一道紫火,那紫火中跃动着数不清的妖异鬼怪,“王爷真是小瞧了我,我元思蓁岂是需要保护的柔弱女子,你若不带我,弄不好,还让我要费了劲去救你。”
“我......”李淮看着她神采奕奕的眼睛,像是被蛊住了一般,顿了片刻,便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元思蓁脸上的笑容更是灿烂,她拍了拍李淮的肩膀轻声说道:“王爷放心,我定保你平安。”
李淮心中一震,脸颊飞上了红晕,他竟觉得自己才像是娇娘子一般被元思蓁护着,想为自己辩解几句,可对上她的眼神,又立刻偏过了脸。
“天也不早了,洗洗睡吧。”元思蓁填饱了肚子,又劝好了李淮,便觉一阵困意袭来,她匆匆收拾了一番躺到了床上,思索起今日白天的事儿。
李淮原本今晚还有事务要商议,可此时他却觉得不过是些不甚重要的小事,明日再议也不迟,心情有些复杂地跟元思蓁一同躺到了床上。
他脸上的红晕还未褪去,心中还有些纠结,明明他才是男子,怎么反而被女子保护,而让他真正羞赧的是,被元思蓁保护竟真的有些心安。
李淮扭头瞄了一眼身旁的人,抱着这种即满足又难堪的心思,往她身边挪了挪。
元思蓁完全没留意到他的举动,脑海中都是武昌城的事儿,也不知到了几时,半梦半醒间,忽然感觉到一阵凉意。
她立刻睁开了眼,警惕地坐起身朝门外看去。
那凉风从门缝中钻进来,直钻进人的后脖颈,元思蓁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阴冷的感觉她再熟悉不过,没想到今晚上驿站竟溜进了小鬼。
她沉着脸等了一会儿,果然见到门外晃过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不过一眨眼的瞬间,那人影便出现在了房中,带着一身阴煞幽怨的气息,看着元思蓁的方向一动不动。
李淮此时还未醒来,睡梦中皱着眉转了个身,似是又做起了噩梦。
元思蓁不由挑了挑眉,这鬼竟是冲她来的,胆子够大。可她刚想燃起莲花灯,便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容。
赵娘子。
赵娘子的鬼魂厉气比初死之时重了许多,几乎看不见瞳孔的眼中不停滴着鲜血,啪塔啪塔落在房中的地板上,又没有在地上留下任何痕迹。
“你.....”元思蓁猜赵娘子又来寻她定是有缘由,可话还未问出口,赵娘子便又飘出了窗外。
元思蓁也顾不得只穿着中衣,立刻从床上跃起,跟在赵娘子身后跳出了窗外。
她一路追着跑出了官驿,此时街上早已空无一人,只能远远听到更夫的打更声。
原以为赵娘子是在寻什么,可沿着街道绕了好几圈后,元思蓁还是没瞧出她究竟要去哪儿。
就在她快要失去耐心时,赵娘子终于偏离了原来的道,转过了街角直直往一处飘去。
元思蓁朝那方向看去,这才意识到,竟是已经到了岑府附近,而赵娘子要去的,想必就是岑府。
“你要寻仇不成?”她在后边冷声问道。
赵娘子的鬼魂顿了顿,沙哑凄厉的声音阴仄仄地响起:“还我命来。”
即便赵娘子真是被岑府中人害死的,元思蓁也不可能看厉鬼害人,“我劝你放下执念,早日投胎,你的死因,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还我命来,还我命来。”赵娘子的魂魄渐渐显出了实体,她飘荡的裙底也出现了一对儿小脚,一步一步地朝岑府走去。
元思蓁眼见这厉鬼化形,暗道不妙,只怕她不拖个人陪葬是不会罢休的,可她指尖刚掐上法诀,赵娘子却像是被什么绊住了脚步,极其僵硬扭过头看了一眼岑府大门,嘴中喃喃道:“钰郎。”
话音刚落,她便又化作鬼影,忽的消散在空中。
元思蓁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疑惑地看着她消失的那处,像是有一堵看不见的墙,将赵娘子生生阻挡在了岑府之外。
看来岑府中人心虚,知道赵娘子会找来,早早做了防备。
“真巧。”就在元思蓁思索间,身后忽然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
她扭过头去果然瞧见花鳞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你别总是这样不声不响的,吓死人了!”
花鳞歪了歪头,没有答她的话,而是看着赵娘子消失的地方,低声说:“她还没走。”
“你跟着我来的?”元思蓁皱眉问道。
“非也,有厉鬼进了官驿,我自然也能察觉到。”花鳞朝四周张望了一番,在寻找赵娘子的踪影,“只是比你晚了一步,便跟在了后头。”
元思蓁警惕地朝她身后看了一眼,“孟游没跟来吧?”
“或许吧。”花鳞不以为意地答道,她心里那点儿恶趣味,甚至有些想要孟游跟着。
“什么叫或许......”元思蓁嘟囔了几句,觉得花鳞的态度有些奇怪。
花鳞难得露出了个浅笑,轻声说:“师姐极通阴煞,可能感觉出厉鬼飘去了何处?”
元思蓁这才收了心中的疑惑,手掐法诀,屏气凝神去感受四周的阴气,不过半晌,她便睁眼朝坊外走去。
两人转出里坊后,又沿着大街行了一会儿,才又在前边见到了赵娘子的魂魄。
赵娘子周身鬼气森森,却不似方才那样要化形作恶,有些漫无目的地朝前飘着。
“她这是要去哪儿?”此情此景,元思蓁有些摸不着头脑,无奈叹了一句。
花鳞低声道:“厉鬼还能去哪儿,寻仇。”
“不对,若她要寻仇,为什么要先找我?”元思蓁想了想又说:“她明知我是道士,即便死了没有灵智,也会本能地躲着我,怎么还特意到我面前晃悠后,又去寻仇?”
“那她是特意为你带路?”花鳞看着眼前的厉鬼沿着大街慢慢朝城门口飘去,低声说。
元思蓁心中也是这般猜测,她朝花鳞点了点头,便继续默不作声的跟在赵娘子身后。
而让她惊讶的是,赵娘子出城之后飘往的方向熟悉极了,白日里她才从那方向回来。
元思蓁指了指在月光下只堪堪见到个黑影的黄鹤楼,沉声对花鳞说道:“她要去的,正是那一处。”
此时千里之外的长安城郊,漆黑一片的山林忽然挂起一阵杂乱的怪风,只听一个沙哑的声音怒气冲冲地喊着:“毒妇!背信弃义的毒妇!”
枝丫之间绕起一缕青烟,忽的化出一个可怖的龙头,幽暗的眼神闪烁着怒火。
原来正是与此等待元思蓁还尾巴的龙首人身神,他依着约定将换过的人都恢复了原装,结果一月之期已到,他却完全没有瞧见元思蓁的人影。
“背信弃义!小人!毒妇!”龙首人身神不停骂着,身体一时化成青烟,一时化出人形。
他聚气身体中所剩无几的神力,感受尾巴的去向,良久,才盯着南下的官道,暗骂道:“毒妇你等着!龙王爷爷我这就来拿你性命!”
第89章 梦境所指 夜晚的黄鹤楼,比元思……
夜晚的黄鹤楼, 比元思蓁白日来时更加冷清,连个守门人都没有,飞檐上挂着的灯笼没有一盏被点亮, 全都随着江面的凉风胡乱飘荡。
这江风似乎比白日里大了许多。
元思蓁将目光从不太平的江面上收回,继续跟在赵娘子的魂魄后边。
可临到黄鹤楼跟前, 未等元思蓁与花鳞反应过来, 赵娘子的魂魄忽然就消散不见。
“又跑了?”元思蓁皱眉走到她消失的地方, 聚气凝神, 却再也感受不到阴煞之气,“还跑远了。”
花鳞的折扇已拿在手中,她抬头向上看去, 见漆黑一片的黄鹤楼默然耸立着,只觉心头有一种说不出的压迫感。
“凌霄应该来过这儿。”元思蓁搭上一层大门的把手,没想到轻轻一推, 就将门推开, “楼顶上能看到武昌城全貌,他因着怪异的天象而来, 定会将此处的风水星象观上一观。”
两人刚走进楼中,没来得及踏上楼梯, 一阵阴风忽然从脚底而生,向楼顶冲去,元思蓁被吹起的发丝还未落下,阴风便消失在楼中, 仿佛从未有过一般。
看着盘旋而上的楼梯, 元思蓁只觉诡异非常,这黄鹤楼来了三回,三回竟都像是截然不同的三个地方。
她与花鳞对视一眼, 便一同向上而行,木楼梯在夜里发出的“咯吱”声,为这漆黑一片的楼中,又添了几分阴森的气息。
元思蓁带着花鳞跃到了楼顶,指着远处的武昌城说:“你不觉得这城的布局极是怪异吗?我在想,是否与夺命阵有关联。”
花鳞眯了眯眼,语气凝重地说:“你的意思是,布阵之人用一座城摆阵。”
“我猜的,否则我想不出为何要改成这样。”元思蓁盘腿而坐,托腮沉思道:“可是我却看不出,这是个什么阵法?一点儿阵法该有的规矩都没有。即便是夺命阵,也不该如此不合规矩。”
花鳞盯着远处看了一会儿,从怀中掏出了纸笔,照着眼前所见一一描绘,“我也看不出。”
元思蓁不由叹了口气,这几日又是僵尸,又是夺命阵,又是凌霄,纷纷乱乱的,看似都有联系,却又找不到破局之法,只觉脑中是一片浆糊。
她看了眼灯面上凌霄的心头血,可又没有丝毫头绪,不由有些焦急。
“你先画着,我下去看看。”元思蓁待着难受,便一个人从楼顶翻了下去,四周空空荡荡的,她倒是巴不得此时能有什么鬼怪妖物出现,不用像现在一样,不知下一步该什么。
为了让自己好受些,元思蓁点燃了莲花灯开始看起墙上挂着的字画,无非都是些文人登楼远眺抒发胸臆的词句。
可她没想到,其中有几首绝句的落款竟是岑钰。
元思蓁想起白日那几个作诗饮酒的郎君的话,既然岑钰文采斐然,又是武昌太守,在这儿挂几幅字画,倒没有什么好惊奇的。
她虽不懂吟诗作对,可仔细端详墙上的诗句,也觉岑钰文采确实出众,短短几句,明媚春景便跃然纸上。
只不过再看几首之后,她却心生疑惑,都说诗词最能提现诗人的性格心境,这几首诗读起来所想象出的形象,倒是与现在的岑钰有些不同。
她看了眼落款上的年月,无一例外都是几年前的,想必这几年间,他的心境改变了许多吧。
“可有什么发现。”花鳞将图画完后,也跃进了楼中。
元思蓁摇了摇头,两人只好顺着原路回城,一路上都各有所思,临近城门时,花鳞忽然问了句:“师姐总是晚上溜出来,王爷可有意见?”
“意见?没有。”元思蓁想也没想就说。
花鳞微微一笑,“若是没有,又怎会要孟游跟着我?”
“他不过是......”元思蓁刚想说李淮只是觉得花鳞可疑,却又忽然意识到,花鳞现下是个太监,李淮要孟游盯得那么紧,该不会是疑心她俩是那种关系吧?
元思蓁恍然大悟,想到最近李淮动不动就生气,尤其去黄鹤楼赴宴那次,正是瞧见了她跟花鳞走在一块,才生了那么久的闷气,。
“完了。”元思蓁心中拔凉拔凉的,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又问花鳞道:“可你是太监啊!”
花鳞收起脸上的浅笑,想了一会儿,才说:“太监只是不能人道,感情上是没什么问题,若是男子知道自己的妻子与太监偷情,只怕打击会更大,会觉得蒙受了巨大的羞辱。”
“真的吗?”元思蓁打了个寒颤,以李淮的性子,受了这番羞辱,岂会善罢甘休?
花鳞点了点头,不再给她任何回旋的余地,“真的。”
“行......”元思蓁讷讷,想起这几日李淮生气之余偶尔露出的淡笑,只觉十分渗人,而她还全然不知地跟他同床共枕,元思蓁顿时感觉自己已经死得透透的了。
她看着越来越近的官驿,只觉脚步像灌了铅水一般,越来越沉重。
“不过说不定王爷不是一般男人。”花鳞眼中闪过戏谑的光芒,幽幽说道。
元思蓁咬了咬牙,心想他确实不是一般男人,他比一般男人狠毒多了。
她看了眼花鳞事不关己的表情,没好气道:“你别看戏,弄不好他能找人做了你。”
“哦?我知道了,那我躲远点。”花鳞语气不为所动,身体却朝边上移了两步,拉开与元思蓁的距离。
元思蓁有些无语地睨了一眼,又忽然想到,今夜她出来之时太匆忙,也忘了在李淮身上贴符咒,他可千万别醒过来发现她人又没了啊!
“我先走一步。”元思蓁提起衣摆就往官驿后院跑,巴不得马上撇清跟花鳞的关系。
“师姐慢走。”花鳞在她身后挥了挥手,待人跑远后,才轻声说了句:“有意思。”
元思蓁又是心急又是抗拒,做贼一般地悄悄翻进了房中,见里头漆黑一片,床上也没什么动静,不由松了口气。
可等她小心翼翼地脱鞋上床,正要从李淮身上跨过去时,忽然听到李淮令人胆寒的声音。
“去哪儿了。”
元思蓁头一回觉得自己这么怂,竟吓得有些腿软,维持着跨在李淮身上的姿势不敢动。
“我...如厕。”她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连忙找了个借口,就连对着那些妖魔鬼怪也没有此刻紧张。
谁知李淮还撑着床坐起,刚好对上她的眼睛,眼中像是闪烁着寒光,他伸手拉了拉她凌乱的中衣,低声道:“衣服开了。”
元思蓁将衣服角从他手中拽出,飞快地系好带子,心想,完了,她就穿着中衣出门,只怕误会更是大了!
“下回披件衣服出去。”李淮不知她为何这么慌张,只轻声说道。
“好...好。”这话在元思蓁听来,却是话里有话,总觉得李淮是在敲打她什么。
可李淮说完这话又躺了回去,看了她许久,才闷声道:“你要一直跨在我身上吗?”
“我我错了!”元思蓁这才收腿跨过李淮,飞快躺进了被窝中,只露出半个脑袋,眼睛不停地去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