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宓羞涩低头,“我不太会说话,都是郡主心善。”
司马延心善?
这是吴玉清今天听到最好笑的笑话,如果司马延都算是心善之人,那她就是观音菩萨再世。此女究竟是太过单纯,还是太过虚伪。
“郡主确实心善,只可惜有人一心行善,却不想救了不该救的人深受其累。散了些钱财也就罢了,就怕被连累到丢了性命。”
苏宓心下一个咯噔,这位吴姑娘是什么意思?
吴玉清状似不经意地一个手抖,一瓶膏子掉在地上四分五裂,她身边的丫头早有眼色地拿银票堵了掌柜的嘴。
红岭变了脸,道:“表姑娘,你可有看上的东西?”
“没有。”苏宓回道。“我没有要买的,吴姑娘、杨姑娘,我先走一步。”
吴玉清见她要走,又摔碎了一瓶膏子。
“我听人说最近兀丘蛮夷颇有些不安分,有人提议我们大燕派一个公主去和亲。一来以示安抚,二来亦拉拢。我朝公主倒是有四位,只可惜大公主已有婚约在身,二公主又太过年幼。如果陛下真派人和亲,你猜谁最合适?”
国公府在朝中极有威望,如果吴国公与大多数的朝臣都主张司马延去和亲,仅凭忠亲王一己之力怕是寡不敌众。
何况忠亲王府一向忠君,难保王爷不会牺牲自己的女儿。
苏宓有关系吴玉清不是随口一言,而是在暗示司马延护着她,到头来只会是惹火上身、自身难保。
她想到秦嬷嬷的死,如果不是因为她,秦嬷嬷肯定还能活好几年。倘若再因为她司马延也受到牵连,她岂不成了罪人。
纵然心里有个声音告诉她,司马延是王府独女,忠亲王夫妇必不会舍得让独女和亲。再者陛下十分看重王府,应该不可能寒了王爷和王妃的心。
可是她还是会往坏的一面想,害怕自己害了司马延。
既然她不说,红岭也会将此事禀告自己主子。是以在回去的路上,她便和司马延说起自己和吴玉清见面的事。
“郡主,吴姑娘说兀丘有异动,朝中有人提议和亲。我听她的意思,吴国公府和其一派似乎有意郡主你…”
“不可能!”司马延断然否定,“朝中之事,焉是她一介闺阁女子能妄议的。兀丘蛮夷俯首称臣多年,一举一动皆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何惧之有?”
“可是…如果朝中多数人赞成和亲,那么…”
“便是陛下有意派人和亲,那个人也不会是我。”
他说得如此肯定,苏宓很难不信。
转念一想觉得这话十分有理,兀丘不过一个小国,又对大燕朝贡多年。即使有什么不满之处,也不可能自不量力举兵来犯。
司马延看着她空空如也的双手,好看眉微皱,“你什么也没买?”
“买了。”苏宓笑得极不自在,是临离开铺子时随手拿的。她没好意思光明正大拿在手上,从袖子里将那件东西拿出来,“送给郡主。”
“什么东西?”司马延自然接过,未将东西完全展开,一张玉面已是红得滴血。这…这竟然是月事带!
苏宓以为他不喜欢,懊恼道:“我事先未问你喜欢什么花色,想着你向来喜欢白色,便挑了这一件。你不喜欢吗?”
白底红梅,是所有月事带中最为特别的一条。
司马延觉得这物烫得厉害,他应该喜欢吗?
面对眼前这双清澈的杏眼,他生生忍住没将东西扔出去。“…喜欢。”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苏宓笑得讨好,又从袖子里拿出一条来,“你看我这条红底白梅,是不是和你的一对?”
没听过月事带还有一对的。
司马延凤眼深深,“没错,是一对。”
马车行得极稳,宽敞的车厢内坐两人极为松泛。在他的注视下,苏宓心头泛起异样的感觉,似乎车内也变得逼仄起来。
突然马车不知硌到什么东西一个颠簸,她下意识抓住身边的司马延。而司马延的动作比她还快,一个侧身将她护在怀中。
“咚咚。”
她听到自己的心在跳,跳得极快。
她闻到他身上好闻的冷松香,感受着对方不似寻常女子坚硬的身体。异样的感觉越发浓烈,似乎有什么东西将要跳出心口。
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感觉?
司马延明明是个女人,难道就因为长得雌雄莫辨,所以才会让她生出错觉来。她轻轻推了一下,没有推动。再推一下,司马延才放开她。
郡主的力气可真大。
“郡主,这到哪里了?”
这纯粹是没话找话,掩饰尴尬。
“快到王府了。”司马延不用掀帘,便知到了哪里。
“哦。”她杏眼飘忽。
一阵沉默,直到马车停了下来。
“下个月初,是我十八岁生辰。”司马延说,“那一日我有话和你说。”
“好。”她顺口应着,心里盘算的却是送对方什么礼物好。司马延什么也不缺,她要送什么礼物才能表达心意呢?
她苦思冥想地下了马车,没有注意到对方占有欲极强的目光,那目光昭然若揭充满势在必得的霸气。
红岭不经意看到自家主子捏在手里的东西,顿时呆若木鸡。
那是…月事带!
表姑娘居然把这东西送给了主子,主子还收了。
天爷啊,她什么也没看到!
第51章 礼物
苏宓想了两天, 终于想到应该送司马延什么礼物。她赶紧托红岭买了一些东西,有毛皮有布料还有棉花。
红岭送东西来的时候,身后跟着两个人。一个是忠亲王妃身边的许嬷嬷, 一个是府里针线房的管事, 她们是来给苏宓量尺寸的。
苏宓乖巧地任那管事量身,听着许嬷嬷问自己喜欢什么颜色。
“我…我都喜欢。”
她不挑。
许嬷嬷笑道:“王妃说了, 城里姑娘们穿的款式颜色都给表姑娘做一身。咱们郡主仅爱着白,王妃这些年遗憾得紧。”
“这如何使得,我穿不了那么多的。”苏宓连忙摆手。
“无妨,慢慢穿, 一天换一身。”许嬷嬷又笑,她家王妃本就是爽利的性子。早些年还兴致勃勃地给小主子添置鲜艳的衣裳,无奈小主子性子执拗从来不穿。
以前诸多无奈,王妃只能对这个孩子视而不见。如今见了光, 眼瞅着府里有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 王妃的心思又起。
苏宓惊呆了,一天换一身?
“这如何使得。”
“这是王妃的意思, 老奴不过是个传话的。”许嬷嬷可不容她拒绝。
针线房的管事亲自领的差事,自是上神又上心。几十套衣服费时久, 先做出来的两套很快送到苏宓面前。一粉一绿,皆是触手丝滑的好料子。
穿了新衣,苏宓去正院向忠亲王妃道谢。
粉嫩的少女一进殿, 忠亲王妃眼前一亮。暗道这孩子真是越长越好看, 鹤儿的眼光倒是又准又高。
“快过来让我看看。”她朝苏宓招手。
苏宓怯怯走近,她左看右看,“好看,人好看, 衣服也好看。这般好年华,自是应该花枝招展。”
许嬷嬷在一旁附和。表姑娘越长越像赵贵妃,以后不知要惊艳多少人。
“王妃娘娘,这两身衣服尽够了,能不能让她们别再做了,我真的穿不了。”这是苏宓来谢恩真正的目的,她真的受不起对方的如此厚爱,也不想那么铺张浪费。
“那怎么行。”王妃佯装抱怨,“你可知我盼这一天盼了多久,我做梦都想有个孩子让我打扮,无奈鹤儿从不配合。好不容易有这样的机会,你真忍心让我失望吗?”
她的眼中尽是期盼,那种渴望让人不忍拒绝。
苏密艰难点头,“我不想让王妃失望。”
“好孩子,我就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忠亲王妃笑容满面,待看到苏宓头上的首饰时眼神微闪,这些东西她当然陌生。鹤儿那孩子真是入心了,若是这孩子没有那心思怎么办?“你快满十六了,亲事什么的也该定下来。你是我们王府的表姑娘,嫁妆的事你不用操心。你若有什么想要的,尽管和我说。便是亲事也可以和我商量,我必给你寻一个称心如意的人家。”
这样的承诺,对苏宓而言不可谓不重。
她心存感激,起身行谢礼。
忠亲王妃一来是安她的心,二来是想探她的话。鹤儿那孩子死心眼,这个孩子看着单纯,实则是个心思重的。
苏宓哪里知道对方的心思,感激之余压根没有想过其它。
“我…并不是很想成亲,像我这样的身份终将是个隐患,我怕连累别人。”其实她想过以后的路,最好的路便是留在司马延的身边。
“女子岂有不嫁人之理。说起来鹤儿比你大两岁,我看你们倒是谈得来。鹤儿自小没什么朋友,我很少见他对一个人如此上心。”
“郡主对我确实很好,我常想着大恩无以为报。如果郡主用得着,日后我想留在她身边,哪怕是当一个跑腿的。”
忠亲王妃心下叹息,这孩子心思虽重,但在情之一事上却未开窍,她总觉得事情不会像鹤儿想的那般容易。
“鹤儿看重你,你以后遇事多和他商量。若是有什么不明白的想不通的,也可以来问我。”
苏宓又道谢。
她心下感动无比,如今的一切是原主从来没有想过的。有人相护锦衣玉食,仿佛从来不曾受过那么多年的苦。
那个胆小懦弱的孩子,那个养育她长大嬷嬷,她们都不在了。
有时候她真想告诉所有人,真正受尽苦难的那个人已经死了。她没有等到这一天,她永远不曾体会过别人的关心。
“你这孩子…怎么哭了?”忠亲王妃问。
“我…太感动了。”苏宓说,没有知道她为什么哭,正如同没有人知道原主悲凄短暂的一生。除了她,没有人知道曾经有那么一个可怜的孩子。她默默无闻地挣扎着,又悄然无声地死去。
这个世上没有她存在的痕迹,唯独剩下的是留给她的记忆。
那些记忆,刻骨铭心。
她不能忘,也不敢忘。
如果有一天,她有了足够的能力,她会替原主讨一个公道。
司马延的生辰一日比一日接近,为了送给对方一个特别用心的礼物,她心无旁骛地一头扎进针线活里。
她缝的是一条狗,洁白的皮毛憨态可掬,看上去和百岁还有点像。梦里的司马延变成了白狼,狼和狗又特别像。
小竹左看右看,满是惊奇。
“表姑娘,你心思可真巧。”
“以后我也做一个给你,你喜欢什么?”
“真的吗?”小竹那叫一个开心,“我喜欢猫,以前我们庄子上有一只黑猫,那只黑猫可厉害了。多亏有了它,我们的衣服和粮食才没被老鼠咬。”
“好,那就给你缝一只猫。”
小竹高兴到不行,围在她身边打转。
“我这里不用你,你找人玩去吧。”苏宓头也未抬。
小竹觉得很惊奇,心想主子就是主子。别看表姑娘年纪不大,这说话的口气像个大人似的。她身为表姑娘的丫头,在府里结交了好几个姐妹。
那些姐妹对她都很好,还羡慕她来得巧。她听人说了,以前表姑娘过得那叫一个不好,府里的下人都看不上。后来也不知怎么的,表姑娘突然和郡主好了。如此一来,王府再也没有人敢看轻表姑娘。
她像是想到什么脸色一变,“表姑娘,郡主前天夜里回来的时候带了伤。”
“你说什么?嘶!”苏宓被针扎了一下,“郡主受伤了,你听谁说的?”
“奴婢还是无意中看到鹤园有个姐姐抱了一堆染血的白衣,这府上穿白衣的不就是郡主一人。我听人说前天夜里郡主很晚才回来,宫里还来了太医。”
别看小竹不打眼,却是一个有心的。
鹤园那边瞒的紧,司马延更是吩咐不许透露半个字。这般费尽心思隐瞒的事,不想被小竹给看破了。
血珠从指尖冒出来,苏宓还来不及感觉疼痛。
小竹忙取了帕子替她擦拭,她脑子里一片空白。那天吴玉清说的话不停在她耳边回想,是她害了司马延吗?
吴国公府和大公主寻恨她,他们不能说服陛下让郡主和亲,所以下狠手吗?
司马延受了伤,为什么要瞒着?
是怕她担心,怕她多想吗?
“表姑娘,你怎么了?”小竹小声问。
“没什么。”苏宓重新拿针。
“表姑娘,你不去看看郡主吧?”
“不了。郡主既然不想让别人知道,那我就装作不知道好了。”
小竹想了想,觉得她做得对。
一连两天,她夜里总梦到一身血衣的司马延。那身白衣开满了血花,像极雪地上绽开的大朵红梅。
她被梦惊醒,再无睡意。
小竹见状,欲给她请大夫。
她没有同意,只让小竹去大夫那里开了一些安神助眠的药。
司马延生辰前一天,她拿着做好的礼物去鹤园。鹤园的下人忙碌有序一如往常,丝毫看不出任何的紧张气氛。
司马延看上去和平日一样,除了脸色略显苍白。
她故作神秘。“郡主,请闭上眼。”
“又玩什么?”司马延问关,听话地闭上眼。
闭上眼睛的司马延没有睁开眼睛里的高不可攀,越发显得玉面红唇可美可冷。苏宓心中愧疚无比,杏眼悄悄泛红。
她一揭布,“可以睁眼了。”
一头白胖的毛绒狗出现在司马延的面前,他错愕着,“这是何物?”
“郡主,这是我亲手做的。你可以摆着做装饰,也可以抱着它一起睡。你摸一摸,是不是很软很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