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文风背后冒了冷汗,头也不敢抬。
“卿姐姐,有件事我跟你说了,你不要生气……”
气氛有些不太寻常,沈采萱抿着嘴看了看萧文风,一副欲言又止地表情,等了一会儿却又实在憋不下去了,轻轻扯了扯容卿的袖子,神色闪躲,连声音都小得几乎听不见。
容卿一看,心里咯噔一下子。
作者有话要说:我开始恢复日更了,有事会评论区请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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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皇后八十五课!!
沈采萱不能一直留在丰京, 这点容卿早有准备。
她原本想着,越州那边有卓家的势力,萱儿也熟悉, 等到大哥回来,安排好一切, 让她随大哥一起离开,在越州那边,她怎么也能放心了。
虽然她不能同去,可萱儿慢慢长大, 她总不能一辈子陪在她身边。
可是今日瞧着, 好像没有她想着那么简单……
“你想说什么事?”容卿紧紧盯着她, 似是要把她看穿了, 见她吞吞吐吐不知该怎么说的样子,容卿冷眼看了看旁边的萧文风和李绩, 拉着沈采萱向小树林走去。
李绩不知自己为何要挨一白眼。
但他因刚才被忽视撞到了马车壁上,此时心情也颇为不顺。
再开口时语气都冒着森森凉意。
“萧文风,你可知罪?”
原本弓着身不敢造次的人一听这声音, 没由来地一激灵, 赶紧撩袍跪地, 向李绩磕了一个响头:“臣……知罪!”
李绩刚要张口, 就听萧文风又说道:“但臣心意已决, 陛下若要怪罪,臣绝无怨言。”这次声音抬高了许多,也不知他哪来的底气, 竟敢跟陛下这般叫板。
一阵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漫顿的日光透过薄云,落下几分斑驳,寂静下唯余一声冷哼。
李绩嘴角噙着一抹冷笑:“身为金翎卫指挥使而擅离职守,无故消失,朕要怪罪,你现在就该把项上人头奉上!”
萧文风知道他不会真的杀了自己,虽然不清楚陛下怎么会突然这么认真,而且火气如此之大,还是强撑着笑脸,想让他放过他。
“表哥,我知道你生我的气,可是这丫头身份太特殊了,我若想跟她在一起,就得抛弃我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我还继续在金翎卫任职,到时受牵连的反倒是陛下您。要是真想回来,怎么也要等个十几年后,人们把这件事都淡忘了再说……”
李绩沉着脸,静默片刻,才道:“怎么跟你大哥说的?”
“啊?”萧文风装作不知,“我留下一封信就走了。”
“你!”李绩瞪了他一眼,“人生大事,岂可当儿戏!”
李绩微整脸色,叹了口气,语气沉敛:“连你大哥都不好好商量,到时他又该向朕
要人了,萧文风,你此举未免太过任性。”
听到陛下加重语气,萧文风急忙抬头,面色有些焦灼:“表哥,我真没有当儿戏,我是真心想要……”
他一顿,突然低下头:“那丫头的身世,大哥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的,更何况要我辞去金翎卫指挥使的职位……表哥只管当作什么都不知道,今日放我们走,就算是对我最大的成全了!”
萧文风伏地磕头:“求陛下成全。”
风过无声,树林那端,两人还未说清楚,容卿把着沈采萱的肩膀,眼睛死死地看着她:“萱儿,你说清楚,到底怎么了?”
“就是……卿姐姐,我跟萧大哥……我们两个……”再三逼问下,萱儿终于吐露出一些,只是话还没说完,就已让容卿变了脸色,她从来是最冷静不过的人,每每事情一发生在萱儿身上,就让她停止思考,只剩下无休止的担忧。
容卿抓紧了她,急问:“萧文风怎么了?他把你怎么了?那个畜牲!难道他……我非杀了他不可!”
见一向温柔淡雅的卿姐姐此时满眼煞气,还要杀了萧文风,萱儿赶紧拽着她胳膊,抱紧了不让她走:“卿姐姐!没有,没有,他什么也没做。”
容卿顿住脚步。
“只是,我想跟他一起走。”
沈采萱低垂着头,好像想了很久这话该怎么说,她毕竟是个女儿家,平时心直口快,要跟别人说起自己的少女心事,总是抹不开面的,可是想到狱中那人跟自己许下的承诺,她又像全身都充满了勇气,于是坚定且认真地抬起头来,看着容卿说道。
我想,跟他一起走。
那的确需要莫大的勇气。
容卿神情一愣,扭头看向她,在她的眼中,只看到了期待和欢喜。
她那时才突然发觉,沈采萱跟她不一样,容卿大概一辈子都没有勇气说一句“我想跟他一起走”,毫不畏惧地,满心期待地说出这句话。
容卿转过身,将她的手放下,忍不住抚了抚她的脸:“你不害怕,不会后悔?”
她没问她真心,真心都写在脸上,不用问也能知道,埋藏在心底深处的恐惧和无助却没那么容易表露出来。然而沈采萱只是摇了摇头。
“他说愿意抛下肩上一切,
陪我去做我想做的事,无论是什么事。”
沈采萱仰起头,笑眼里映衬烂漫山花,站在那处比日光耀眼。
“卿姐姐,我想替你看遍天下好风光,”她包住容卿有些发抖的手,没有一丝一毫的担忧,“你常常跟我说笼子,笼子,不在深宫内院,不在天地之间。”
沈采萱握成拳头,放在自己心口上。
“笼子在这里,突然有一天,就把自己困住了。”
容卿看着她的手,目光慢慢上移,其实眼前这个丫头,她从降生到这世上,直到今日,身上也发生了大大小小数不清的事,可她永远这么开心,永远那么坚强。
非不懂事,而是太通透。
“我在我的笼子里过好一生,你在你的笼子里过好一生,我们彼此都好好的,就是这人生最为圆满的事。”她握住容卿的手。
两人从树林里走出来的时候,就看到李绩正一本正经地坐在桌案旁边喝茶,器具和茶水应当都是从马车上拿下来的,到这处烹茶赏景,倒是挺别有一番意趣,就是这架势走哪摆到哪,又显得十分做作。
容卿一打眼就看到了旁边的萧文风,脸色立刻耷拉下来,她沉着脸走过去,在王椽预备好的软凳上一坐。
萧文风赶紧推过来一杯茶:“娘娘尝尝,这是臣为娘娘斟的茶。”
“我现在不是皇后。”
“你现在不是指挥使。”
两个人的声音一起出来,吓得萧文风手上动作一顿,哪成想帝后突然这么有默契,头顶压力巨大,他咬紧了牙。
容卿李绩对视一眼,又将视线挪开去。
李绩挪开眼后却不自觉地笑了笑。
“微服出京,你不必叫我娘娘。”容卿神情不咸不淡,看着他就没好眼色,跟过来的沈采萱一看场面如此僵硬,赶紧将萧文风手中的茶抢过来,“我渴了,我来喝!”
说完,吨吨吨喝下一大杯。
容卿瞪了她一眼,心里不知怎么就飘过一句话,果然是女大不中留……她摇摇头,又看向萧文风,其实他身为李绩表弟,两人在安阳那时就有些交情的,萧文风平时跟在李绩身后,为人轻浮易冲动,性情张扬,跟他孪兄性情南辕北辙。
虽跳脱些,可比之萧文石,又多了些人性……
容卿急忙扶额,感叹自己莫非现在就有些爱屋及乌了?有人性算什么优点?顶多就比较正常而已,拿萧文石做比也太拉低档次了。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走?”
她突然问了一句。
这句话问出来,那迷糊的两人一时都没反应过来,怔然片刻,脸上才一齐浮现喜色。
“卿姐姐答应了?”
沈采萱没想到容卿会这么快就松口,原以为自己还要软磨硬泡好久,正开心着呢,高兴到得意忘形的萧文风一脸傻笑,拉着沈采萱的手道:“永安县主答应了,嘿嘿,我现在就带着她走也……”
沈采萱急忙推了他一下。
萧文风不明所以,偷偷用口型问她:“怎么了?”
沈采萱回:“你笨死了!”
“我怎么了……”
“你别现在就提走的事啊……”
……
容卿看着两人毫不顾忌地调情,没眼看地捂了捂眼,也心知肚明,自己是挡不住这丫头天海任鸟飞了,正唉声叹气时,另一只垂在桌下的手,忽然被人抓住了一个指节。
容卿低头去看,顺着那人的手,一直看到他的脸,旁边的人正襟危坐,执杯喝了一口茶,眼睛直视前方,无甚表情。
她用力往回扯了扯,那人却变本加厉,将她整个手抓住,用指尖蹭着她掌心,手心的痒直钻心,容卿登时扭头嗔怪地见了他一眼。
“卿姐姐,你想吃鱼吗?我去给你抓鱼吃!”
刚还在跟萧文风窃窃私语的沈采萱突然扑到她怀里说话,吓得容卿惊叫一声,慌忙之下甩开了李绩的手,桌案下响了一声洪亮的撞击声。
李绩的神色有些错愕。
“卿姐姐,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红?”萱儿满心疑问,那边萧文风时刻盯着李绩眼色,似是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急忙去拉沈采萱,“走了走了,话说得那么满,你会抓鱼吗?过来,我教你!”
说着,就把沈采萱生拉硬拽带走了,不远处那条小河清澈见底,这段水流不急,水也不深,倒是不用怕跌进水里。
等人走了,容卿才焦躁地轻啧一声,不耐烦地转过身,把李绩藏在底下的手拿起来放到膝盖上,中间两个骨节已经出血了,可见她用了大多的力气。
容卿纵着眉头,抬
头看了王椽一眼:“车上可有带伤药了?”
王椽看到陛下手上流血了,也是吓一大跳,急忙回马车上去拿,不一会儿就拎了一个小药箱下来。
马车上准备的东西倒是齐全。
容卿一手抓着他手指,一手小心翼翼地倒着伤药,忍不住嘟囔道:“多大的人了,还学人小孩子。”
李绩皱着眉头,手上其实也没有多疼,可听着这句训斥的话,心里有种异样的感受,仔细想了想,他如今也不过才二十有五,怎么就不能这样了?
想着,他便要把手抽回来:“没事,不用包扎了,不疼。”
“别动!”容卿叱了他一句。
李绩被这么一横,果真不再动,随即低头看她认真上药的模样,嘴边笑意浅浅浮起,他不过是想逗逗她,哪里想到她有那么大力气,可是再怎么遮掩,她脸上热腾腾地那抹绯红是藏不住的。
他心情大好,决定不再没事找事,任由容卿给他上药。
“同意他们二人在一起了?”
容卿手上动作一停,然后拿了药箱里的布带给他缠上,淡淡道:“她自己想要的,我同意不同意又有什么用?”
“这么说,你还是不满意萧文风了?”李绩盯着她的眼睛。
容卿努了努嘴:“我看这世间男儿无一满意,萱儿是最好的,谁配她都差一截。”
“恩……”李绩觉得自己好像给自己挖了个坑。
“不过,总有这么一天,我想来想去,萧文风能为她抛弃一切,总比有些人好。”容卿在他手背上打了个结,包扎完毕,说了最后一句话。
李绩忽然咳嗽两声,把头转过去,看着前面两人一边打闹一边捉鱼,眸光幽深无尽头。
“是,总比有些人好。”他也跟着叹一句。
容卿不知道再怎么接上他的话,李绩目光深邃,实则那声叹息也夹杂着一丝无奈,她知道他听懂了自己话中的揶揄,也知道他不可能如萧文风一样,真的撒手离开。
倘若他果真这么做了,那从前的坚持才是真正的笑话。
五年前从安阳皇宫里离开时,她看着漫天火光,看着不知认谁为主的人互相拼杀,她那时就知道只此一人的悲欢离合在动荡年代是有多渺小。
越州是大后方,她常常
能看到无数历经战火的百姓从前线逃过来,他们有的失去了孩子,有的失去了父母,有的全家皆亡,就剩他一个人,活着不如死了,像行尸走肉一般活着。
如果,能有人为他们打下一个相对安稳的江山,容卿不掺杂任何一丝私情,她也期望的。
可是站到那个位子上,再看到的事物就变得不再一样了,被权势粘在龙椅上,再也抬不起身,连脚底都被藤蔓缠绕着,身不由己,位越高,越孤寒。
她还是希望,李绩能看到身下的山河和万民,最起码别被那些肮脏遮住双眼。
这样她跟在身旁,才不会觉得连自己都恶寒。
若他是下一个李崇演,容卿还不如一刀捅死他。
“怎么这么看着我?”李绩不知什么时候扭过头来正看着她,眼里满是探寻。
容卿抬眼,跟他相视片刻,又转过头去:“没什么。”李绩满头雾水。
萧文风和萱儿果真抓了好几条鱼,王椽又从马车上拿下来好些糕点和烈酒,到了傍晚,几人架着火烤鱼吃,容卿见李绩不着急回去,也没多说什么,横竖朝堂那边他都做好了安排。
头天晚上还有大风,今日已是夏日晴空,满天繁星,星河遥遥,几人吃了不少酒,就连王椽都在李绩的默许下喝得东倒西歪,只有孙乾没能凑过去,他奉命保护主子,连他都喝醉了着实不好。
众人玩闹过后,以天为被地为席,就这么睡着了,容卿晕晕乎乎的,原是睡在草地上枕着鹅卵石,忽然感觉自己被人抱起,她挣扎着睁开眼,才看到是李绩要将她抱回到马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