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乐崇拜——小央
时间:2021-05-19 09:48:00

  他陪苏丹青去了镇上的医院,住院、拿药一手办理, 就连护士都止不住夸赞“你们姐弟感情真好”,却让苏黎旭原本就缺乏表情的脸越发雪上加霜:“她不是我姐。”
  小时候住得近的孩子结伴玩耍,不夸张地说, 十个男生里八个都喜欢苏实真,剩下两个里还有一个不开窍。她总透着一股比同龄人成熟的气息,却又完全不是懂事的孩子,就是这种皮囊出众的矛盾体。只可惜, 苏黎旭的目光只停留在有瑕疵的那张脸上。
  苏丹青搬来时他还在上小学,因为父母亲忙于农活,所以被迫提前长大成人,一只手抱着襁褓、另一只手扶着摇篮地支撑起家庭。苏黎旭不是没有过怨言,也怀疑过自己如此辛劳的理由。而他看到苏丹青。她是被命运捉弄了的女人,那种无所畏惧、自己为自己买单的气魄让他心服口服,越长大越想顶礼膜拜。
  这种崇拜很快成为爱慕之情。
  即便苏丹青并不接受他。
  一路上,她一直絮絮叨叨说着苏实真的事。
  苏黎旭每天给她带饭,向医生了解康复的情况,比她的家人更上心,这时候还是忍无可忍,终于说:“别再说她了。”
  苏丹青显得很意外:“为什么?你们吵架了吗?”
  苏黎旭沉默不语。他并不想让谎言结束得太突兀,所以,最后也只是回答:“嗯。”
  “为什么?”苏丹青更好奇了,女性独有的八卦心理泛滥成灾,她不顾打着点滴要动弹,脱口而出最大的可能性,“是不是因为她太受欢迎所以你吃醋了啊?她和别人好了吗?”
  苏黎旭忍不住感到无语。
  “怎么了嘛!”苏丹青说。
  “……”他试探着胡扯,“假如是刚好相反呢?”
  “什么意思?”
  苏黎旭说:“假如是我喜欢上了别人呢?苏实真那种人,本来就经常只对不对她感冒的人感兴趣。说白了就是想证明自己的脸无敌。”
  他看到苏丹青猛地睁大眼睛,紧接着,她就哈哈大笑起来:“说得挺像她会干的事。”
  “是吧。”他知道自己是套不出话来了,索性别过脸。
  她却任由笑意逐渐减淡,慢慢地说:“不过,苏实真也不是自己想有那种怪脾气的啦。”
  “她就是得到太多爱、太容易得到爱,所以坏掉了吧。”他淡淡地说。
  等到复工的日子,苏黎旭回家时,正好苏实真在补觉。她穿着充当睡衣的T恤和热裤,上半身躺在地上,修长雪白的腿搭在床上,睡姿相当恐怖,简直像侦探小说里的女尸。
  然而,他没收拾多久就被房东抓了个现行。
  尽管房屋是租给苏实真的,但为了治安,平日里还是对访客管理得很严格。他住在这里显而易见激怒了房东,因为她对着他们吼得整栋楼都抖三抖,不仅毫不客气勒令苏黎旭“不要脸的立刻滚蛋”,还呵斥苏实真威胁说要给她涨房租。
  苏实真睡眼惺忪,以可以直接去拍写真的姿态坐在原地。苏黎旭则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问“是你举报的吗”。
  她原本就有点起床气,这时候无端被怀疑,论谁都不会太高兴,揉了揉枯草一样的头发,从烟盒里抽出烟来说:“我很忙的。”
  他不由得想起苏丹青那无法进展的感情线,无缘无故怒从心起,但又清楚不是任何人的错,无处发泄,只能收拾了东西就加快脚步走出去。
  又怎么了?苏实真默默想着,点燃香烟后猛吸一口,随即剧烈咳嗽起来。
  真正的始作俑者也在吸烟。
  等苏黎旭回到工位,很快,他就会被通知调往另一座城市担任更高的职务。搞不好还会有多事的同事对他的背景加以揣测,毕竟来打招呼的那个人可谓是手段强硬。想着这些,秦伶忠快速抽完最后一口,仰头吐出蓬勃生长的烟雾。
  他得知她的同事在酒吧开台,晚上正好加完班有空,于是临时赶过去。人熙熙攘攘,足够他坐到吧台透过杂乱的灯光看她。
  苏实真的头发喷成了橘黄色,美瞳颜色也夸张,但在她脸上就好看。屈湘露最近总算是光荣淘汰,公司合约也提前到期,为自己的选秀生涯画下完美的句号。虽然这么说有点对不起粉丝,但她当真没想过要当偶像,回家第一天就准备喝着酒跳着舞决战到天亮。两个人晃着头滑进舞池,不得不贴在对方耳旁大喊大叫才能交谈。
  “恭喜解约!”苏实真说。
  “你也快啦!”屈湘露回答,“你呢?等时候差不多了打算去哪?要么来给我当助理!”
  她附到她耳边:“再说吧!”
  音浪太强,屈湘露一时间没听清,以至于苏实真几乎撕心裂肺地重复了一遍:“再!说!吧!再说吧!今天先玩!”她刚说完就开始脱上衣,把周遭人都吓了一跳。但迎来的毫无阻拦,毕竟谁不爱这种场面?只不过,她里面还穿着一件运动文胸,与在健身房打扮差不多,配上姣好的身材与完美的脸蛋,下一秒就变成视线与口哨的焦点,比舞台还吸睛。
  她是在保安大驾光临前被屈湘露塞进洗手间的。屈湘露又好笑又好气,一来责怪她胡闹,二来却清楚她的本性。假如苏实真从一座桥上经过,她可能平平无奇过桥,也可能突发奇想从桥上一跃而下。苏实真就是这种难以预测的个性。
  她喝得酩酊大醉,站在路旁拦出租车。
  素不相识的敞篷车在眼前停下,驾驶座上却坐着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人。
  秦伶忠目视前方,不声不响地等她开口。苏实真一言不发,抱着手臂看向他。她绕过他想走,他轻轻松松地发动车子跟上。空荡荡的街道上看不见其他人,她踉踉跄跄走在前方,他开着车缓慢移动。曾几何时,苏实真戏称秦伶忠的驾驶技术像“双腿残疾所以长在车上”,秦伶忠则沾沾自喜地驳回苏实真“怎么称赞人也说得这么难听”。十字路口的黄灯不断闪烁着,明明灭灭的灯光中,他们形影单只地前行。
  她走走停停,到公园时支撑着长椅俯下身干呕。他飞快地下车,在她倾斜时伸出手。她吐到他外套上,他却什么表情也没有,径自脱下来,拿去扔到可回收的垃圾箱。
  他载她回了之前的住处。
  家政会定期过来进行清扫,花园也保持着维护,一切井井有条,和有人居住时没什么两样。
  分手时,苏实真没有特意收拾过。她没太多仪式感,对抛弃的人不会怀有任何自我意识过剩的幻想,不报希望于自己会使秦伶忠伤心。比起拿走自己的东西,她更关心以后能不能趁屋主不在带朋友来游泳。看到秦伶忠没换密码,这个想法又加深几分。
  他说:“想喝点什么?”
  她倒在地毯上,表面好像回到从前,但本质大相径庭:“复合不行,打一炮可以。”
  也没人规定不能和前任睡觉。苏实真侧卧着,不疾不徐翻了个身,像黑曼巴蛇爬行似的朝前,伸长手臂搭上他膝盖。秦伶忠坐在沙发上,垂眸看向她。他们就这么势均力敌地僵持了一阵,她先躺下去,一了百了地说:“算啦。”他起身去给她倒水。
  回来时,他发现她在窗边。
  秦伶忠漫无目的地问:“有什么好看的吗?”
  “嗯,”苏实真慢吞吞地点头,回过头来时,脸上挂着精致而寡淡的笑容,她的睫毛膏已经晕染开来,却丝毫不影响美观,反而弥漫着一股病恹恹的颓废美,刚刚补过口红,鲜艳得触目惊心,“你都看腻了,所以才不觉得吧。”
  他不作答复,她继续说下去,伴随着清脆的笑声:“秦伶忠,我真搞不懂你。”
  侧脸被阴影覆盖,秦伶忠猜不透苏实真的想法。他只能掏出手机,拨打了某个号码。先是打到秘书办公室,他低着头用英文交涉了几句,秦伶碌刚接通,就只听到自己大半年难得联系一次的弟弟突如其来的指责“我觉得你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傻逼”。
  秦伶忠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真的会对兄长说出这种话。
  他印象最深的还是小时候,他从高年级来看他。有名同学低声称呼他们“ching chong”,不知道单纯因为他们是亚裔,还是有“秦”这个姓氏的缘故。总而言之,秦伶碌那天大发雷霆,不顾秦伶忠的反对,充分摆出了哥哥的姿态。然而,隔天秦伶忠就遭到孤立和冷待。他的哥哥不是坏人,却是不会考虑其他人的人。天真也是罪恶,他深受其害,但正因为不够天真,所以才缄口不言。从他作为私生子诞生开始,这种状况就无解。
  仿佛刚为自己行过刑,挂断电话后,秦伶忠竭尽全力恢复清醒。预计的台词像浪涛,在海岸上徒劳往返了数遭。他说:“苏实真,我爱上你了。”突兀的告白,清晰的语句,晦暗不明的眼神。她看着他,无声无息地停顿了一会儿,随即重新扬起嘴角。她吻他。他起初是错愕,迟疑着想加深,她骤然后退。
  “你爱上我了?”她像呼吸一般发出声音,“你想赢过我吗?”
  他不说话,脸色有些庄严,甚至到了窘迫的地步。
  苏实真放声笑起来,她笑得前仰后合,笑声像海天一色中渺茫的灰影,无比缓慢地荡漾,最终远去到消失不见。
  美神为了自己的悲伤迁怒爱情,苏实真对秦伶忠施加诅咒,恰如渔夫聪明的女儿愚弄国王。笑容美不胜收,绮丽不可方物,她一字一顿宣判他死亡:“可是我不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  少喝酒!!
 
 
第28章 让我(15,16)
  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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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醒来时, 她躺在家里的地板上,好像做了很长的梦。起身去照镜子,脸部光洁如新, 大致推断,喝醉后估计是凭肌肉记忆卸的妆。
  左脸,右脸, 额头和下巴都完美无缺。
  确认完以后,苏实真就像浑身零件散架,倒塌下去继续睡觉。
  她是被公司打电话过来叫醒的, 经纪人狂轰滥炸一通夺命连环call,几乎都开始为她是不是遇到什么人身事故, 轻至喝酒被捡尸重至被网约车司机带到郊外抛尸。得到消息, 出于担心, 屈湘露还是爬了几层楼去往苏实真家。
  说出来可能有点难以置信,但屈湘露还是第一次去苏实真家。
  怎么这楼还没拆?
  怎么会有这么垃圾的房子?
  那么光鲜亮丽的小姑娘怎么会住在这种破破烂烂的地方?
  屈湘露穿着重工水钻花鸟刺绣的高领毛衣, 捏着防晒袖边缘,顶着刚做过的发型在狭窄而陈旧的楼梯间等待。她不耐烦的眼神化作镭射光线, 透过墨镜朝老式防盗门扫射。
  苏实真来开门时,屈湘露直接像恶狼一样扑了上去。
  “你跑到哪里了?知道我有多担心吗?”她哭喊,“还有还有, 你怎么住在这种危楼里?”
  苏实真被勒得喘不过气来,没精打采地转身:“睡觉而已啊。”
  她们进门,苏实真家仍然乱成一团。屈湘露没找到坐下的地方, 加上担心衣服被弄脏,所以只尴尬地站着:“昨天喝成那样,晚上回家居然还能护理好脸,你是人吗苏实真?”
  刚刷完牙, 苏实真不紧不慢开始往脸涂面膜:“哈哈哈,天大地大,脸是最大的嘛。”
  “看不出来,你对自己的长相还挺上心的。”
  “为什么看不出来?”
  “你不是不怎么想进演艺圈吗?”
  苏实真笑起来,脸上已经有些涂抹的痕迹,站不稳似的,步子慢慢摇晃着:“要不是这张脸,根本没人会喜欢我吧?”
  “有可能啊——”屈湘露顺着说下去,只不过,稍稍停顿了一下,即刻又追问,“也没那么夸张吧。什么叫‘要不是这张脸’啊,好歹还有身材?再说了,哪有人只靠脸的,哈哈哈哈。那按你的逻辑,老了的话怎么办?”
  “是啊,所以我很怕嘛。”苏实真笑着说,“现在就觉得比不上前些年了。”
  “你还这么年轻呢。”屈湘露感慨。
  “偏激的时候还想过要不要在最漂亮的时候自杀好了呢。”
  “啊,还是不要吧!太恐怖了!”
  “我也觉得。”
  她们一起咯咯咯笑起来。
  屈湘露已经不属于公司,但还是陪苏实真回去。一路上不少熟人,既然是友好解约,大家都还是其乐融融。
  然后,苏实真就被带去见了公司新聘用的声乐老师。
  她吓得往经纪人背后钻,小小声地问:“你们是认真的啊?”
  “废话,”另一位高层已经听到,非常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当然是认真的!甭管你合约咋样,先给公司贡献完最后一点光与热吧。”
  苏实真没有才艺表演的天赋,但为了活动又要硬扛,想狡辩让用假唱,又被以“你先学学看”糊弄下来。
  正在垂头丧气,又收到苏黎旭的微信。最近他们都没联络,也不知道关系会不会自动愈合。他问她能不能把行李再放一段时间,“因为要调职”。口吻生疏,怪见外的。他要去其他城市了,虽然对她没什么影响。苏实真根本不放在心上,自顾自答复:“没有问题。”
  想了想,又补充道:“我也快退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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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船只如同浩大的猛犸,在海面上平稳地运行。秦伶忠靠在边沿,风掠过头发,而他纹丝不动,所做的仅仅是注视。
  女性修长的双臂从身后延伸而来,穿过耳畔,准备环住他的脖颈,却被攥着手腕吃痛地缩到一旁。南舒雨歇斯底里:“痛死了,好大的胆子啊你!”
  聂经平来到另一侧,笑着搂住他的腰打圆场:“要喝香槟吗?”
  “之后一起去巴黎玩吧?”南舒雨提议。
  秦伶忠却不领情:“我下午就要回去。”
  海风习习,聂经平吸了一口烟,靠近他,慢慢把下颌靠过去:“不考虑找个更门当户对的一起玩吗?你就这么不想当继承人?”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太出挑。”南舒雨旋转着手指上的戒指。
  他们认识得很早,中学的时候,三个人都是优等生。然而,成绩最好的聂经平也承认,最聪明的还是秦伶忠。然而,命运总是捉弄人的,他却恰恰有着受到排斥也不能说的身世。尤其在父亲的妻子家族地位也相当高的情况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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