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香不怕食肆小——红桦幽
时间:2021-05-20 10:17:37

  说着,她便把手中的一盆污水泼在池旭阳的脚边,乌黑的泥点溅起,落在他华贵的衣角上,气得他攥起拳头,险些失了风度。
  “你!”池旭阳忍住一口气,将折扇一合,用力拍打在掌心,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我什么我,不买东西别挡着我做生意。”夏鱼又拎起一旁的扫帚,用力扫着地上的污水,将污水噌噌溅起。
  张修文皱着眉头往后一躲,不满道:“真是粗鲁。”
  池旭阳也跟着向后退了一步,眼神中带着警告,狠狠道:“别以为你们开的有余食肆生意好了,就能在泉春镇站住脚跟,想让你们活不下去,我法子多的是!”
  “咳咳!”在摊子后面吃冰粉的张茂学不小心呛了一下,咳嗽了老半天。
  有余食肆?对了,这个名字他前些日子听几个朋友提起过,好像说是池旭阳收并的目标之一,怪不得方才听着耳熟呢。
  听到张茂学的声音,池旭阳嘲讽道:“张茂学,你家都穷到让你吃小摊上的东西了啊?说出去也不嫌丢脸,这看着就跟一坨狗屎似的东西你也能咽的下去?”
  池旭阳一直瞧不上张茂学,城中一众公子哥,就属他和张茂学混得最差,但他俩谁也不服,都不想当最差的那个公子哥,因此相见总少不了冷嘲热讽两句。
  张茂学被说得满脸通红,手中的冰粉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洪小亮和白小妹也知池旭阳是个难缠的人物,皆是气得满脸通红。
  一直淡定的池温文蓦地抬眸,目光冰冷地扫了一眼池旭阳:“池家真是甚幸有你,只怕你这个德行过不了几年池家就要败了。”
  一语得罪两家人,不是池旭阳干不出这事来。
  池家世代皆是做生意之人,能传承下来靠的便是以礼待人,和气生财。而池旭阳这般高傲、意气用事,实在不是做生意的料子。
  “再怎么也比你这幅穷酸模样强!”池旭阳回身想要叫自己的贴身小厮,却发现小厮被他留在街口看马车了。
  池温文放下手中的葫芦瓢,起身走到池旭阳身前,低声讥笑道:“池旭阳,有件事我不得不提醒你,见好就收,别一不小心就把池家的老底都赔进去了。”
  池旭阳一愣,眼神飘忽一下,镇定道:“你想说什么?”
  池温文笑而不语,直勾勾盯着池旭阳。
  池旭阳被他瞧得心里没底,冷哼一声,连香都不去上了,扭身便往马车的方向走,着急赶回东阳城清点账簿。
  张修文看了一眼还坐在摊子上弟弟,想到池旭阳那番侮辱之语,心头攒了一口怒火,压低了声音道:“还不回去,坐在这干什么!”
  听到张修文催促,张茂学赶紧又往嘴里扒拉两口冰粉,道:“大哥,我还没给钱呢。”
  他刚才想了一下,反正东西都已经吃到嘴里了,随便别人怎么说,他也不能辜负了自己的嘴巴。
  张修文忍住一口气,翻了个白眼,从袖子里摸出五两银子隔空扔过去,怎么瞧张茂学都不顺眼,他怎么有这么一个不争气的弟弟,大酒楼的饭菜不去吃,非要买小摊小贩的贱食。
  张茂学一把接住银子,将银子放在桌上,对夏鱼歉意一笑:“老板,对不住啦,没想到吃个东西还搅合得你做不成生意,这些银子算是赔偿。”
  他的心里有些过意不去,要不是刚才张修文叫他,池旭阳也不会注意到这家摊主就是他的死对头。
  夏鱼将银子还给他,摆了摆手:“找不开,这顿饭算免费请你吃了。”
  张茂学作为一个公子哥怎么会好意思白吃人家的东西呢,他见夏鱼也不是那种贪财之人,便拍胸脯保证道:“老板,我是东阳城张府的二少爷,往后你若是在东阳城有什么事,找我保证帮你办妥!”
  张修文一把揪住他的耳朵往外扯:“瞎说什么,赶紧上山去,祖母他们一会儿就来了!”
  张茂学疼得呲牙咧嘴,还不忘回身保证道:“记住有事找我啊!”
  夏鱼朝他挥了挥手,继续忙活着手中的事。
  摊子上的气氛有些低靡,被池旭阳这么一搅合,众人原本高涨的情绪都低沉了不少。
  夏鱼干脆将摊子上的东西都收了,笑道:“今儿个不以赚钱为目的,咱也上山玩一玩,放松一下心情。”
  然而众人却没有什么反应,各个都垂头沉默。
  洪小亮深吸了一口气,打着鸡血安慰道:“姐,咱不能因为闲杂人就不做生意了啊,咱应该更努力把东西卖完,证明咱家的饭食受欢迎。”
  白小妹在一旁点了点头:“嫂子,我觉得亮哥说得对。”
  王伯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背对着众人的池温文,没说话。
  夏鱼知道今日这件事对池温文的伤害是最严重的,毕竟先是被赶出了府,又被人无端嘲讽了一番,任谁都不会一笑而过。
  她抿了抿唇,沉声道:“王伯、小妹、小亮,摊子的生意就交给你们了,我带池大哥去山上散散心。”
  洪小亮往炉灶里添了一根柴:“姐,放心交给我们吧。”
  夏鱼走到池温文的身侧,见他的神色平淡如常,只是目光中多了一些复杂的情绪。
  她扯了一把池温文的袖子,小心翼翼道:“我们去庙里看看吧,你不是说这里的佛祖最灵验吗,咱们去拜一拜,也好去去晦气。”
  池温文应了一声,将脚边的碗盆收好,随着夏鱼一起挤进熙熙攘攘的人潮里。
  两人被人群冲散了一波,夏鱼好不容易才找到同样在寻找她的池温文,彼此相视一望,不约而同的拉住对方的袖子,默默往山脚下的台阶处走去。
  寺庙坐落在半山腰处,要想上去烧香拜佛,需先登上一百八十阶台阶,许多人还没走到一半,就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坐在路边歇息,人流也被分散了不少。
  夏鱼和池温文倒是因为经常干活,体力要比常人好许多,爬完阶梯到寺庙时,也只是额头布了一层密汗。
  郁郁葱葱的高大树木将阳光挡在外头,让山上的空气比山下清凉许多。
  夏鱼好奇地跟着人群往寺庙里走,这里不似她想象中的寺院那般整洁,有青砖绿瓦,还有不少的僧人打坐念经;反倒是土墙青石路,连个寺庙的牌匾都没有,穷破之极,僧人也只有看门僧和一个扫地僧。
  “这里的香客挺多呀,怎么不用香火钱把寺庙修缮一番呢?”夏鱼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池温文早上在叶石那里打听过寺庙的情况,便解释道:“庙里的师父说佛祖慈悲为怀,怜悯天下,香火钱不应修缮寺庙,而是要拿去拯救苍生百姓。东阳城有一间庇佑所就是这里的僧人所建的。”
  “原来如此。”夏鱼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这间无名寺庙在她心中的形象瞬间高大了许多。
  她和池温文来到院中最大的一间屋子,朝着正中间端坐着的佛祖泥像拜叩三首,捐了一吊香火钱。
  寺庙深处有一座荷花凉亭,这也是池温文打听到的。
  两人从香烟缭绕的屋子出来,慢慢朝着寺庙深处走去。
  池温文问道:“你刚才许愿了吗?”
  夏鱼摇了摇头:“没许,我又不信这,你呢?”
  池温文看了一眼前面铺在地上的石阶,迈上一步道:“许了。”
  夏鱼笑着望向他:“那可不能说,说了就不灵了。”
  池温文淡然一笑:“你不是不信吗?”
  “那也不能说。”
  池温文轻笑不语,突然感觉自己倒像是女子家似的,许什么愿得一心人,合家欢这些愿望......
  夏鱼走在他的身侧,随口问道:“你方才跟池旭阳说的话什么意思啊?”
  “池家的账簿八成有问题。”池温文有些惆怅,他之前是发现了一丝端倪,不过也是自己的推测:“在倍香楼事件后,我打听过池府的消息,推算过池家的收支,池府现在的账务很有可能有个大空缺补不上。”
  “你怀疑跟池旭阳有关?”
  “嗯。”池温文没有否认,“现在池家的大部分商铺都在池旭阳的手中,府里的财务都由他的妻子王氏打理。”
 
 
第44章 原来如此
  这会儿大部分人还在寺庙里烧香求佛, 只有夏鱼和池温文两人漫步在石径小路上,那画面宛如一幅浪漫的才子佳人图。
  夏鱼走得有些累,在凉亭寻了一块石凳坐下, 她眺望着满池娇艳欲滴的荷花, 内心波澜起伏。
  没想到池温文的心思竟然如此缜密,能凭借自己的推算知晓池家的收支有问题。
  而池旭阳最后的反应, 大概也印证他的想法。
  池温文顺着她的目光望向荷花池,开口道:“我托白庆打听过池旭阳,他除了在东阳城经营了一座酒楼,另外在周边的镇子也经营了大大小小十几个酒楼。”
  夏鱼有些不解:“这也是一种经营手段啊, 挤走规模小的食肆,垄断市场。”
  “你可知池家原先在东阳城的铺面有多少吗?”池温文顿了一下,又道:“除了阳香酒楼,东阳城的布庄、胭脂水粉铺, 大半都是池家的。而现在, 池家所有的家产,只剩下一家阳香酒楼, 还有周边十几个子酒楼。”
  夏鱼惊讶道:“怎么会这样?”
  “这一切的源头都要归根于池旭阳的母亲,王家人。”池温文看向夏鱼, 问道:“你可知,我之前病重,王伯曾回过一次池家?”
  夏鱼对上他的目光, 点了点头, 这件事王伯曾无意间跟她提起过。
  池温文接着道:“那次应该是池家面临的第一次危机,各大铺子相继亏损银钱。其中最根本的原因是王氏的弟弟,也就是池旭阳的舅舅,染了赌瘾, 欠了一身的债务。
  王家本身就不富裕,王氏知道弟弟被人追得回不了家,就暗地里卖通各个铺子的掌柜,在账簿上做手脚,拿了银子援助弟弟。”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夏鱼再次惊讶道。
  池温文淡淡一笑:“王氏的弟弟因为赌钱欠债跟人打架,还蹲过牢,这是白庆前段时间去东阳城衙门时偶然听说的。别的事不用说,稍加推敲便可知晓。”
  夏鱼对池温文更是佩服,这种乱成一团麻的事情如果让她来分析,只怕她会想到头秃也未必能想到什么。
  “赌瘾这种事不用说,就是个无底洞。王氏掏空了各个店铺,铺子自然经营不下去……”
  池温文的话还没说完,夏鱼便打断道:“王氏这么过分,池老爷都不知道吗?”
  池温文呵呵一笑:“池枉早就被王氏拿捏得死死的,王氏说什么他都信,所以现在心甘情愿的把阳香酒楼交给池旭阳打理。”
  王氏最擅长的就是游说池枉请道士作法,每当府里有什么不尽人意的事情,她总要请道士来家里过一遭。
  奇怪的是,每次只要一请道士,家中的灾事必定有所好转。
  而池温文却知道,池家哪有那么多灾事,无非就是人为造成的,道士一来,制造祸端的王氏只要消停两日,家里自然就平静了。
  偏偏池枉是个生意人,对于风水鬼怪之事颇为迷信,被王氏和道士唬得一愣一愣的。
  最后也是因为大病一场,请了道士作法,说家里的阳香酒楼与他犯冲,需转与池旭阳打理才能化解。
  阳香酒楼这才交给了池旭阳。
  夏鱼揪了一根身旁的狗尾巴草,拿在手中把玩着。
  她突然脑子灵光一现,若有所思道:“怪不得你刚刚说池家的收支有问题,王氏的弟弟都把池家的家业霍霍没了,怎么可能放过池旭阳的阳香酒楼。阳香酒楼现在不但没倒闭,反而还有钱开分店,这账簿肯定有问题。”
  池温文递给她一个孺子可教的眼神。
  夏鱼拿着狗尾巴草,扫着自己的下巴,软软的细毛划过她的皮肤又痒又舒服。
  她眯眼问道:“你想去东阳城一趟吗?”
  去看看池家现在究竟是个什么状态。
  池温文看着她像猫一样眯着眼享受,不禁地轻笑了两声,语气中都带着轻快:“不急,过几日白庆就要被调到东阳城的衙门里了,到时候让白庆去查,若是查出问题,他也算是立了一功。”
  两人在池塘边吹着凉爽的风,心中的不快都随风消散。
  没过多久,上完香的香客们也都来荷花凉亭歇息赏景,夏鱼惦记着摊子的生意,在池塘边摘了两支含苞欲放的莲花便下了山。
  回到摊子时,王伯、洪小亮和白小妹都忙得满头大汗,摊位的人也多了许多。
  由于太阳愈渐升高,走路的人们都热得不行,所以摊子的冰粉卖得最快。
  而炸薯条极受小孩子的欢迎,有些长辈为了哄孩子多走几步路,也会停下脚步买上一份。
  反倒是饭团,买的人极少。
  不过夏鱼一点也不担心,现在还没到晌午,饭团这种抗饿的饭食自然买的人少。
  白小妹看到夏鱼怀里抱了两支粉红娇嫩的荷花苞,忍不住道:“嫂子,这荷花真漂亮。”
  夏鱼将荷花插入水桶中,笑道:“寺庙后面有个荷花池,开了一池子的荷花呢,等会儿忙完你们也都去看看。”
  “嗯嗯!”白小妹使劲点了点头,手中的速度更快了。
  不多时,第一波上山的香客已经往回走了,他们惦记的自然是夏鱼摊子上的炸薯条。
  “老板,给我来两份薯条,我带回去给家里人也尝尝!”一个领着小孩的妇人把铜板递了过去。
  没想到,夏鱼却摇头不收。
  妇人有些不高兴了:“咋地,不做生意了?”
  夏鱼递给那个孩子几根薯条,笑着解释道:“大姐,不是我不做生意,这薯条要热着吃才好吃。你要是带回家,薯条一凉就回生不好吃了,把不好吃的东西卖给你,我不是在坑你吗?”
  妇人有些纠结了,她刚才上山时候尝过薯条确实很好吃,她这才想着买回家两份让家里人都尝尝。
  但现在老板却说凉了就不好吃了,这可咋办,她还想给家里人也尝尝鲜呢。
  夏鱼走到案板前,飞速包着一个饭团,道:“大姐,我家的饭团也很好吃,要不要带回去一个尝尝?这个不怕凉,别隔夜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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