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雁似乎早料到了会出现这种情况,使劲用头磕着地,呜咽道:“求求你了,收下我吧......”
王伯皱着眉,赶紧去拉田雁起来,这样下去对酒楼的影响可不好。
没想到他刚一碰到田雁的胳膊,小姑娘就哭得更厉害了,弄得王伯一时间手足无措。
“夏老板,你怎么这样啊,人家姑娘都这么求你了,你再为难下去就不好看了。”老大爷皱着眉道。
“是呀是呀,还以为你是个热心肠的,没想到这么无情,以后我再也不来你家吃饭了。”一个抱着孩子的妇女心疼地看着田雁。
夏鱼的脸色渐渐沉了下去,大步走到田雁的跟前,冷着声:“起来!”
看着她这副模样,夏鱼比吃了一颗苍蝇都膈应,分明自己什么都没做,偏偏在外人看来,就跟她在欺负人似的。
田雁一心想趁着有人帮她撑腰时让夏鱼松了口留自己在酒楼,便啜泣道:“您答应留下我,我就起来。”
“那你就跪着吧,大不了这两天的生意我不做了!”
夏鱼话音一落,惹来一片唏嘘和指责。
田雁没也想到她会这么绝决,她浑身一颤,眼泪随即在眼眶里打起转:“求求您了......”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绝情呀,你还有没有心呀!”围观的老大娘一边愤怒道,一边拉扯着田雁站起来:“地上凉,快起来。姑娘别哭了,为了求这么个冷血无情的人,不值得!”
围观的人也跟着起哄,对着夏鱼指指点点。
田雁怯怯地看了一眼夏鱼,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要不要站起来。
“我冷血无情?”夏鱼嗤笑一声,“大娘,您说这话可真有意思。”
“怎么了,难道我说的不对?”老大娘硬是拽起田雁,不让她跪在地上。
夏鱼冷眼瞥着垂头抽噎的田雁,道:“我不收她当学徒就是无情了?从我走出来到现在,她只告诉我她姓甚名谁,然后就哭着求着让我留下她。”
“我又不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也不知道她是不是骗子,为何要留下她?”
夏鱼继而望向老大娘,毫不客气问道:“大娘,敢问有人突然跪在你家门口,二话不说只求着你收留,你敢把人留下吗?”
“这、我......”老大娘被噎得说不出话,拉着田雁的手也不觉得松开了。
田雁手腕上一空,察觉到老大娘的态度开始摇摆不定,急忙带着哭腔道:
“我说的都是真的,不信你们可以去城西问问。夏老板,你也是城西出来了,相信你肯定对那块也熟悉,随便一打听就能知道的。”
人群中不知谁突然冒出一句:“对对,我记得夏老板最开始就是在城西做生意的。都是竞争对手,她咋能不知道田家食肆呢。”
“这么看来,她就是故意不想收田姑娘啊。”
各种猜测纷纷袭来,洪小亮听得气得满脸涨红:“我们根本就不认识她!”
但是看热闹的人才不信这话呢。
夏鱼愈发厌烦这个话中带话的小姑娘了,明明和白小妹差不多大的年纪,却一点也不招人稀罕。
“田姑娘,请你记住,不是谁都有空闲去打听别人的家长里短,把你的小心思用在该用的地方,比求我更好使。”
“况且,先不说我不认识你,就算我真的认识你,知道你的底细,我也不会收你为学徒的。”
“为什么?”田雁红着眼问道。
“为什么?你自己心里没数吗?”夏鱼呵呵一笑,打量了她一番:
“第一,有余酒楼门前这么大的空场,你随便跪哪不好,非得跪在正门口耽误我做生意。你不就是为了引人围观,帮自己说话,逼我收留你吗?”
“第二,谁家拜师空手而来,连个表示都没有,你这不是想白瓢吗?自始至终,你都没有表明过自己的态度,让我收留你,然后呢?等你学会了我手艺拍拍屁股就走了?”
夏鱼的话说得很直白,一点也不给田雁留情面。
在场围观的人也幡然醒悟,捂着嘴低声私语,对着田雁指指点点起来。
拉扯田雁的老大娘不知何时又躲进了人群,只留她一人站在原地支支吾吾地辩解道:“我没有,我只是太心急,考虑不周全。”
夏鱼眼中闪过一抹讥笑:“田姑娘,到底是你傻,还是我傻?考虑不周全你拜个什么师,当个什么学徒?要真是想学点东西,我劝你还是回家多准备准备吧。”
她每句话、每个字,都把田雁的小心思戳了个透。
围观的人也明白了,田雁这是想做无本的买卖,把他们当枪使呢。
霎时间,人群中又是一片议论纷纷。
“没看出来啊,这小姑娘这么小,就这么有心眼了。”
“真气人,亏我刚刚还帮她说话呢,真是瞎了眼。”
“可不是吗,还以为她是真心拜师学艺呢。”
不过,也有人站出来替田雁打抱不平:“人家不过就是个小姑娘,你们有必要这么说吗?”
这话夏鱼可不爱听了,她瞥了眼那个黑黢黢的壮汉,道:“小姑娘怎么了?城里为了养家糊口出来干杂活的小姑娘多了去,为什么大家不说别人,偏偏说她呢?”
这个年纪都该说亲了,还把她当小孩子看待呢。再说了,别家小姑娘哪有这般曲里拐弯的花花肠子?
“就是啊,但凡她心眼少点,老老实实地来求手艺,谁会说她呀?”一个娇美的妇人半扇掩唇,翻了个白眼,“整这一出出的,把大家当猴耍呢?你愿意当猴我们可不愿意。”
这话惹得大伙哄堂大笑。
黝黑的壮汉气呼呼瞪了她一眼:“最毒妇人心,说的就是你!”
娇美的妇人呸了一下,回道:“丑人多作怪,还给你!”
黝黑的壮汉被气得脑袋直突突,最终被看热闹的人劝到了一旁。
田雁咬了咬嘴唇,自觉面上挂不住,推开人群便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田家为了传宗接代,一连生了四个女儿。可没想到,最后儿子有了,田雁的爹却意外没了,独留一间食肆给他们娘几个。
田雁虽然年纪在家中排行最大,但是做饭一点都不上道,食肆的生意就落在了田雁娘的肩上。
田雁的娘要拉扯四个小的,实在没太多时间照顾食肆,因此店里的生意就又交给了田雁。
田雁天天望着门可罗雀的食肆发呆,偶然听路过的人说,有余酒楼打发走一个滑头学徒,她便起了心思去当学徒。
不求学的多精,能学会一半回来经营食肆生意就行。
是以,她一早便瞧准了时机,跪在有余酒楼的门口,想通过舆论给夏鱼施加压力,让她把自己收下。
可没想,最后拜师不成,反倒落成了人们的笑柄。
田雁满腔怨气,回到食肆便将桌椅乱砸一通。
她怨恨着夏鱼的绝情,怨恨自己的爹娘为什么要生这么多弟弟妹妹,凭什么她要独自承受着养家的压力。
想到这里,她将头埋在膝间,大声痛哭起来。
田雁走后,酒楼看热闹的人也慢慢散去。
洪小亮给夏鱼倒了一杯水,忿忿不平道:“姐,还是你厉害,要不然那个田雁在门口跪个两天两夜的,咱酒楼岂不是要背个冷血的骂名。”
“她不会跪那么久的。”夏鱼一脸淡定。
洪小亮问道:“为什么?”
夏鱼嗤笑一声:“她压根就不诚心,估计跪一半就会想别的法子再引起一波哄闹,让看热闹的人逼着我收留她。”
“姐,还是你厉害,能看透她的把戏。”说完,洪小亮不由地打了个冷颤,悄悄抬眼偷瞄着夏鱼。
田雁耍心眼,夏鱼姐能看穿她,然后反将她一军......
洪小亮在心底毫不犹豫为自己的机智竖起一个大拇指,跟着夏鱼是他这辈子做得最对的选择!
第86章 慧云
一场风波逐渐平息, 眼看着太阳将要落山了,夏鱼收拾了一番,拎了两只酱板鸭、两包卤味还有几包小零食, 去了白庆的家。
枣芝听到敲门声, 忙擦了一把手就从屋里走出来,看到夏鱼时满脸的激动。
她接过夏鱼手中的东西, 笑道:“来就来,还非得带点啥,多沉啊。”
“白大哥升迁,我还没好好恭喜呢。”夏鱼笑起来, 两只眼睛弯得就像天边的月牙。
“婶子!”大丫蹦蹦跳跳从屋里跑出来。
她手里拿着一个草编小兔子,高兴地递给夏鱼看:“这是果儿哥哥给我做的,果儿哥哥还说下次要给我编一个小鱼呢。”
枣芝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将夏鱼请到屋里:“她呀, 就喜欢在果儿身后, 祥哥因为这事都生了好几次闷气了。”
“哥哥什么都不会,我才不跟他玩呢。”大丫吐了吐舌头。
“行了, 你去胡同找小胖玩去吧。”枣芝将她撵了出去。
夏鱼笑道:“大丫这性子活泼了不少呢。”
枣芝将手里的东西放下,将没择完的菜盆端进屋里继续择, 无奈回道:“先前在家里时有老太太管着,还算乖巧,现在没人管了, 都要上天了。”
“对了, 白大哥什么时候回来?”夏鱼顺手拿起筐里的菜叶帮忙剔下杂叶。
提起白庆,枣芝眉眼带笑:“一会儿就回来,你大哥说呀,他今天准备了好酒呢, 可得好好感谢你一番呢。”
夏鱼蓦然想起中秋节自己喝断片那次,连忙摆手:“让白大哥喝的痛快就行。”
说话间,白庆也到了家。
他手里拎着草绳系好的酒坛子,怀里兜着一布袋黄杏,见到夏鱼便把杏递过去:“尝尝,这是我们今天下午还衙门的院子里打的杏,可甜了。”
夏鱼看着那包黄澄澄的杏,口水都泛滥起来了。
她笑着接过布包,找了个盆去水缸旁边清洗起来。
晚饭间,白庆说起了慧云的事情。
在柳贵被绑回家后,柳夫人似乎察觉到他的状态不大对劲,直接叫人将他锁在屋子里,除了吃饭,任他摔骂都不开门。
过了三夜后,柳贵似乎清明了不少,也不喊不骂了,只叫人唤来柳夫人跟他在门口对话。
在柳夫人的哭骂声中,柳贵也意识到了自己的状态不太对。
他对慧云只是一时的新鲜,并没有爱她爱到骨子里不可自拔,但事发当时他就是控制不内心的躁动,听不得别人说她的不好。
之后得知大儿子因为他而受了伤,柳贵的心里更是波涛汹涌,愤怒不堪。
此时他也猜到了这件事可能跟慧云有关。
一个女人当然比不上自己的骨肉重要了。
为了避免自己再次失控酿成更大的错,柳贵当即跟柳夫人招了自己威胁慧云的事,并决定去衙门举报慧云。
而慧云在柳贵被关住的第二天,发现自己没有办法接近柳贵,直接收拾了细软包裹,带着女儿离开了东阳城。
不过有白庆派人暗中跟着,就算慧云离开了东阳城,也能将她找回。
所以当柳贵报了案后,白庆直接就把人抓了回来,立了个大功。
“为什么柳老爷的状态会不对劲?”夏鱼问出心中的疑虑。
白庆放下筷子,压低了声音,反问道:“你说慧云以前是干什么的?”
说到这,枣芝便将大丫哄了出去。
“头牌?”夏鱼悄声回道。
“这不就对了,那种烟花之地出来的女人家,没点手段怎么给自己赎身?”说完,他又继续道:“我们在慧云身上搜出来一盒药,估计就是你当时说的那个药了。”
夏鱼一下子便想起当日那粒粉色的小药丸。
白庆回忆起在大夫那听到的话:“这种药里面有一味燃情草,服下后会让人精神极度的愉悦。长期服用会导致人出现癔症,头脑不清醒,服用的越久,人的脾性越宜爆躁,阴晴不定。”
夏鱼听到这味草药的名字,便知道是做什么用的,只是没想到它能有这么大的副作用。
不过,她现在还关心一件事情:“这药她是从哪得来的?”
“是她在青楼服侍一个西域男子时偷的。拿的时候是一满盒,不过现在用的已经见底了。”白庆抿了一口酒道。
可见,这几年里,慧云没少用此药迷惑人。
“不过,慧云的第一任男人不是她杀的,她顶多算是个帮忙掩饰的包庇者,作案的还是池旭阳。”
原本慧云耍手段从老鸨妈妈那里逃出来后,已经安心从良,踏实本分地跟丈夫守着一间不大不小的食肆维持生计。
可没想到池旭阳突然要收了她家的食肆,还觊觎上了她,三番五次借着商议的由头来家里对她动手动脚。
有一次竟然还偷偷绑走她的女儿喜儿,逼着她屈服......
事后,慧云自是不敢与他人提起此事,池旭阳便愈发的得寸进尺,后来为了能光明正大的占有她,就暗中给她的丈夫投了毒。
还威胁她说,他已经找好了证人脱身,如果报官,届时官府第一个怀疑的就是她,到时候她被抓了,喜儿就会再被人卖去烟花之地。
而倘若她对外宣布自己的丈夫是暴毙而死,那他不仅会对她好,还会让喜儿也跟着过上好日子。
慧云就是从那种腌臜地方爬出来的人,无论如何也不会再让女儿走上这条路的。
所以她听从了池旭阳的话,两人决定暗中将喜儿爹的尸体掩埋掉。
就在慧云出门买白布时,发现了听墙根的柳贵,但当时她没多想,只以为是个过路人。
喜儿爹死后,慧云满心绝望,她要报复池旭阳,便暗地里给他服用起那味副作用极大的惑药。
常年日积月累下来,池旭阳早已药入骨髓,神经极其敏感,甚至偶有幻觉出现。就连慧云后来跟他生出的儿子,长大后也多少会被影响到脑子。
而他被抓那日,也正巧赶上了暴怒的情绪发作,意识完全不在清醒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