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人向来习惯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别人，场内一片哄笑喧嚣声，都在没心没肺嘲笑小姑娘。
小姑娘气得浑身发抖，但一时却也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说辞来反驳他们，她让家人打包回来吃，哪里会想到出这样的幺蛾子，在第一时间想到拿虾尾去做检测已然是她最快的反应了。
老板听着吃瓜群众的话还是抹着眼泪凄凄惨惨的样子，只是不经意间向对面的女子投去的分明是得意的嘴脸。
其实这小姑娘并不是第一个吃坏肚子的顾客，前面那些人大多是拿了老板的赔偿就不再追究责任了，只有这小姑娘板板正正地还去医院做了检测，现在还拿着检测报告堵在店前，口口声声说虾尾有问题。
若是私下来找，他还可以体谅体谅赔偿些星币，看在她也住院吃了苦头的份上意思意思，但这小姑娘端着这番做派不是要砸他招牌么？
还未等他继续表演，一道细弱的女声在角落响起，并随着众人投以关注的目光因而越来越大声。
“你们这说法未免太过荒诞了些，小姑娘花钱吃饭，吃进了医院，难道来要个说法不对吗？就因为老板手艺好受不得委屈就要让这小姑娘打落牙齿和血吞？这不就是典型的你弱你有理？”
“就是啊！都说了是细菌超标和不明金属污染，医院检测报告小姑娘也放在这里，你们都不识字还是咋的，为了口吃的良心不要了？”
“我也觉得是这样，小姑娘总犯不着把自己折腾进医院来陷害老板吧？有些人的揣测属实有点恶臭了些。”
小姑娘和老板两方的拥护者数量相当，好好的餐馆门口像是菜市场门口你一句我一句，吵闹不休，尤其是在虾尾的质量问题上纠结许久，最后吵得急赤白脸的还有人还把无辜的绵绵牵扯进来。
那男声来得突兀：“没有这餐馆就屁事没有，要怪就怪江绵研究的什么玩意儿菜谱，照我说还是营养剂和宝石剂最好使，哪里出过这些岔子。”
营养剂和宝石剂不也因为质量问题有过召回史和销毁史么？
这男声强词夺理，居然把绵绵也牵扯进来，属实是沾了点脑瘫。
话音一落，两方吃瓜群众吵得更凶了，无它，都认为这声音来自对方阵营。
婶可忍，叔不可忍，你们纠纷归纠纷，脏水泼到绵绵身上这事儿可就不能罢休了。
“人要脸树要皮，怎么的，给你们做出好吃的还有错了？什么人都敢碰瓷我绵绵？？”
“谁说的这话，出来，是我帝星键盘选手提不动刀了还是你飘了？”
“吃多了撑的闲的呗？怪我绵绵研究的菜谱，你还来东大街干嘛，来看风景吗？”
老板听到这声音也变了脸色，这话说的，什么叫要怪就怪江绵，这撒比是来给他添堵不成，好好的买卖售后扯上绵绵不是把他架在火上烤吗？
倒不是老板草木皆兵，而是绵绵在星际的影响力有目共睹。
尤其是粉丝出了名的护女鹅，哪怕只是远远听到有人非议绵绵都要上来插上一脚的那种护短，东大街如今客流量大，那声音一吆喝，周围的人就隐隐有聚拢的趋势，等听完了事情经过，饭也不吃了，就聚集在门口捍卫绵绵。
老板脸上肥肉急得直抖，这会儿也没心思声讨对面的小姑娘，硬着头皮想要控制住场面：“大家安静，安静，听我说。”
但吵架的人有理智吗？
没有。
站老板的，站小姑娘的还有热心绵绵粉齐齐转头：“闭嘴！”
声音很整齐，老板很害怕。
吃瓜群众们吼完，场面也安静了几秒。
苏玉和老板身后目光躲闪的服务员王乾坤对上眼，王乾坤像是被火燎了眉毛似的忙不迭别开眼，手上还不住揪着衣摆。
“肉有问题那就把老板店里的虾肉送去检验呗？老板要是不放心咱们就找机构上门检测。”苏玉移开眼，坐在前面小板凳上凉凉说道，随后目光落在一侧想要遁走的服务员身上，“检测是可以，只是老板现在别背后搞什么小工作哩！”
苏玉抬手指了指正要遁走的服务员，笑眯眯地说：“拦住这个服务员。”
“拦住他，拦住他。”小姑娘身后的同伴也跟着大声喊道，说完就有五六七八个吃瓜群众一人一只手按住了服务员。
可怜的服务员就想脚底抹油，结果被一群人拉胳膊的拉胳膊，扯裤腰带的扯裤腰带，一时十分滑稽。
“不如就让我们现场的路人做个见证，我们去店里拿虾尾来这检测。”苏玉笑眯眯道，“老板，你看怎么样？”
若是让老板或者小姑娘的人去取样，难免会有人有异议，为保公平，让店外的吃瓜群众一起去才是最好的。
老板觉得不怎么样，但又不敢说，只能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那就让小张带你们去取虾尾吧。”
老板指了指还被吃瓜群众押着的小张，小张是他用的最称心如意的伙计，嘴甜人好会来事，也知道店里不少隐秘，虽事发突然，没来得及对口供，但老板相信小张能处理妥当。
“这可要不得，得我们自己选啊。”苏玉哪能把路送到老板脚下，他脸上笑眯眯，语气轻飘飘，却硬生生把老板吓出一身冷汗。
“对啊，肯定我们自己选，老板要避嫌知道不。”小板凳中央一声音附和道，“大伙这会儿别吵，我们来分一下，每三个人盯着一个人，别让他们有肢体和语言接触。”
吃瓜观众应声，分明是不相熟的路人，但配合起来又尤为默契，倒真如所言，三四人一组盯紧了场上的几人。
苏玉先提出的办法，吃瓜群众便引引以他为首，他中和吃瓜群众们的意见，敲定了一直低着头的王乾坤。
王乾坤看起来是憨厚老实的模样，许是因为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人还有些紧张，不住地在后排搓手。
老板闻言也松了口气，后厨虾尾的取用只经手了他和小张，这王乾坤一无所知，顶多是最近不能再卖另外一箱货，倒也算不得什么损失。
苏玉先是拨通了上门检测人员，找的是帝星比较权威的一家检测机构，然后才点了几个举手的吃瓜群众，看着小姑娘和老板一起进后厨。
后厨是清一色的白色料理台，台面打理得极为干净妥帖，厨具的摆放错落有致，看着极为赏心悦目
。后厨有五口大灶，为避免串味，其中三个分别对应三种不同的虾尾口味，有两口灶闲置着。
灶对面是一排极大的透明冰柜，两侧冰柜壁上贴了十几个冰箱贴，冰柜里面满满当当的冰冻小龙虾，去了虾头的虾尾个头也足足有尾指大小，虾尾红白相间，尤其是想到它下锅后的滋味，进来的人已经开始馋了。
“我靠，我在星网商城买不到，老板后厨居然这么多。”吃瓜群众之一池卦看着面前的冰柜已然星星眼。
夹怪自从绵绵做过一次后就红遍星际，原本买的那家店铺夹怪货源早已供不应求，还有许多大店家和他们签订了供销合同，因而真正能拿出来给散户们卖的夹怪更是只在少数。
池卦的妈妈学的一手好厨艺，可惜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夹怪一切都白扯。
“这就是我们要取的样本吧？”吃瓜群众之二钟裙问道，他是比较喜欢吃夹怪的人，也是店铺的忠实粉丝。
冰柜里的虾红白相间，离得近了还能看到虾背上的虾线，老板看着心情极好，还有空闲给在场的人科普：“这个黄黑色的线是虾线，也就是虾细菌最多的地方，不过我们店铺实诚，都是一只一只虾把虾线拔干净了的，哪里像有些店铺连夹怪头也不去就一起下锅做。”
老板在里面自讲自话，竟也讲嗨了。
“是这个冰柜里的虾尾吗？”苏玉看着王乾坤问，眼里带着鼓励和期望。
哪知王乾坤只是匆忙和他对视一眼，然后依旧是低着头，默不作声，只是无人能看到他眼中闪过的挣扎。
钟裙以为王乾坤是默认，拿着样本袋就想要上前取小龙虾。
苏玉有些失望，还以为自己只是猜测错误，钟裙拿着一旁的样本袋，开冰柜，采集，取样......
“等......等等。”王乾坤小声嗫嚅，脸上不难看出纠结和挣扎。
老板这家店待遇极好，工资丰厚，伙食也是一等一的好，再加上店铺火爆，顾客们也大多和善好伺候，店员们还时常能收到顾客们的小费或者各种新奇的零嘴，
如果不是良心难安，王乾坤也想就这样掩耳盗铃下去。
“怎么了？”苏玉个子高，用后背隔绝了老板警告的眼神，示意王乾坤继续说。
早在店前小姑娘和老爸对峙时，苏玉就看这王乾坤不对劲，他的表情特别纠结，像极了他小时候偷妈妈钱用后纠结要不要主动认错的样子，或者更贴切点，良心难安。
“不是这个冰柜。”王乾坤想到自己要做的事，以及后面可能面临的失业辞退，他的身体不可察地抖了抖，随后又跟鼓气似的，大声且一字一句地重复了一遍：“不是这个冰柜。”
一字一句就像是敲在了老板急促跳动的心口，老板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难看，但又心怀侥幸安慰自己：不，不可能，王乾坤不可能知道。
他在后厨炒菜，然后再讲装盘的麻辣虾尾从小窗口递出去给服务员们，王乾坤没道理知道自己有另一个冰柜。
王乾坤低头转身，背对着众人，默默给自己打气。
他走到冰柜面前，手指挨个按过冰柜壁上的贴纸，也不知哪个就按动了，内壁里的冷藏柜交替滑动，最后定格在另一面完全不同的虾尾柜前。
按了半天，有个机关，池卦还以为是什么电视剧里写的天下至毒存放地，结果还是一面冰柜。
池卦也没注意有什么区别，大咧咧说道：“嗯？这有什么不一样吗？”
“不一样。”苏玉沉声道，现在柜里的虾尾......
身后的老板万万没想到自己的秘密居然被店员窥见，他目眦欲裂，破口大骂：“你个白眼狼，老子平时没亏待你......”
老板的怒骂无人放在心上，好似变成了室内远远传来的背景音。
更替过后的冷藏柜里还是满满当当的虾尾，个头也不小，只是......
钟裙一眼扫完冰柜里的虾尾，扯着池卦的袖子：“这里面的虾尾......颜色不对。”
是不对。
冰柜里的虾尾全然不似之前的莹白，反而隐隐发黄，发褐，甚至泛黑。
苏玉带了个手套，拉开冰柜，扑面而来的是一股冷气，还带着一丝隐隐约约的臭味。他捏了一个凑近鼻尖，虾尾的臭味更重了些。
从进后厨就一直没开口的小姑娘三两步走到冰柜前，闻了闻才激动道：“就是这种臭味！我家人带回来的龙虾也有这种臭味，原本我还觉得是我敏感了，结果吃完就肚子疼得厉害进了医院。”
“我好像前两天在店里吃虾尾的时候也觉得有这种味道。”池卦挠挠头，“我不是替老板说话，我吃完了没拉肚子欸。”
老板像是听到希望似的，急急指了指自己说：“别，别，大家有话好说，我给你们钱，我给你们很多钱，大家一起赚，别拿出去......”
发黄发黑的虾什么来路他再清楚不过，拿出去检测后他焉有狡辩的机会，可想下黑手他又抵不过对方人多势众，因此只能尝试利诱。
但绵绵的粉丝很有原则，富贵不能移，美食不可屈。
众人恍若未闻，把发疯发狂的老板忽视地彻底，一心想要探寻事情的真相。
俩吃瓜群众动作默契地把老板左右制住，让他轻易动弹不得，苏玉将两个冰柜的虾尾各取用一些，装进袋子里，这才转身出声道：“出去吧。”
他深知这件事情的关键或许就在这虾尾的区别上，也不将两个袋子假手旁人，亲自拿着就和一行人走到店门口。
他们出去时，三个检测人员已经在门口等了一会，不知是不是苏玉眼花，他好像看到一个检测员伸着脖子闻隔壁店铺传来的香味。
苏玉摇了摇头，坚信自己一定是看花眼了，不可能不可能。
至于吃瓜群众们，都还在。
只不过手上都端了个海碗的馄饨在吃，海味的、麻辣的、酸辣的各种味道都混合在一起，闻得人心痒难捱。
偏偏他们像是不知道自己过分似的还腆着脸说：“快看他们出来了。”
然后一群蹲着坐着的食客都齐刷刷站起身，端着海碗靠近，越近越香越近越香。
苏玉抹了一把脸，想要隔绝无处不在的香味。
他这是造了什么孽，要看一群人在自己面前吃馄饨。
苏玉把两袋虾尾交给检测人员检测，检测人员将莹白的虾尾标做一号检测，发黄发黑的标做二号检测。
趁着检测的空隙，苏玉抽空回了母上大人的短讯，简述了一下事情的经过，然后施施然从隔壁馄饨店端了碗海味馄饨。
馄饨小巧，比之饺子来说馅儿少得多，皮儿也薄得多，苏玉端着碗吹凉后一口一个，吃着爽滑可口，更别提海味馄饨，因着加了虾作陪，独有那么一股海鲜的香味。
远远闻着，检测人员的手可疑地抖了抖，不就是馄饨么！！！下班了去吃他个十碗八碗的。
检测结果出来得很快，两袋虾尾检测物质大相庭径，更别提还有一股掩饰不了的臭味，检测主理人和两个副手讨论了一小会，这才找到苏玉。
苏玉把海碗馄饨抱在胸口，用手抹了把嘴，打断检测员的结果：“跟大家一起说吧。”
第95章 饿饿饿饿饿
老板站在一旁神情麻木,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竟也安静得很。
店外排队的小板凳上坐满了人，因着凑热闹, 往这边聚集的人越来越多, 检测员可疑地咽了咽口水。
当然不是因为紧张。
那检测员犹豫着转身面对一群端着海碗吃吃吃不休的吃瓜群众，他比苏玉更想说自己是造了什么孽, 要在这时候看一群人在自己面前吃。
“一号袋样品外观正常，检测结果显示夹怪含有优质蛋白质, 能增强人体免疫力。二号袋样品发黄, 少许发黑, 有细微腥臭, 内部已有腐烂迹象，可以确定该样品是在长期冷冻储存至少有五到十年, 因此不仅流失营养成分且其具有的纤维质也发生变化，经口摄入后会破坏人体的消化系统，引起恶心、呕吐、眩晕等反应, 严重的还会昏迷，甚至引起心力衰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