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令温以菱最为意外的是,鸿运酒楼的岳掌柜竟然也来了。
岳掌柜昨日错失一门生意,很是糟心,又记挂着西瓜甘甜的好味道,夜里辗转反侧,就是睡不着。
第二天早上,特地去了常员外的府上。
他心里还抱着一线希望,万一常员外要不了那么多西瓜呢?他今日前来,就是盼望着自己能捡个漏,所以这才亲自往这里跑了一趟。
温以菱客客气气地给他们打了招呼,这才领着众人往后山走。
山脚处的荆棘现如今都已经长得有模有样了,将整座后山围成一个圈,西瓜地自然也不需要再特意派人过来守着了,很是安全。
温以菱在路边开了个口子,又重新按了大门。
白天负责看守大门的是阿飞,他是温以菱之前雇来守西瓜地的,后来温以菱看他年纪虽小,但做事比成年人还要仔细,便做主让他继续留了下来看大门。
晚上的时候,则是换成马叔父子俩轮换值守,现如今羊圈里也不怎么需要操心了,只需守住大门就是了。
又因为养着狗,倒也不需他们太费心力,只要夜里警醒些就是了。
温以菱今天下午会带人过来的事情,早已经提前通知了他们。
所以岳掌柜等人还没到,阿飞就已经打开了大门,随时准备迎他们进去。
马叔父子俩也因为知道下午有活干,所以此时也在山脚处候着。羊群现在都在半山腰上吃草,并不需要特意照看,只偶尔过去转一圈,别让它们祸害了山里刚种的各种树苗罢了。
温以菱领着众人进去,路窄,板车是进不去的,只能停放在大门口。
所幸西瓜地就在山脚处,也就是搬一下的事情。
现如今刚过正午,太阳已经没有那么烈了。
温以菱自是不需要亲自下地干这些苦力活,她头上戴着斗笠,坐在棚子里指挥着:“我昨日已经和常员外说好了,一个西瓜100文,大小不限,你们自己挑。个头小的你们就留在地里,或许还能再长一长。”
话音刚落,温以菱便蓦地抬高了音调:“哎!那位小哥,你小心一点,别踩坏了我家的瓜苗了!”
被温以菱点名的男子脸上一红,脚下的动作顿时收敛了不少。
岳掌柜此时却是坐不住,不停地在瓜田旁的小路徘徊。
他原以为温以菱昨日送来的西瓜必是从地里精挑细选的,没想到到了实地,才知道无论是大小还是品相,昨日的那个不过是中规中矩之流,心里后悔不迭。
看了良久,终于还是扭头回了棚子里,朝温以菱说道:“姑娘,常员外嫌小的西瓜便卖给我们鸿运酒楼吧。”
温以菱倒是很好说话,点头道:“这倒是没问题,不过……”温以菱抬手示意了下前面被摘了个一干二净的瓜田,佯装为难道,“你也看见了,我家的西瓜个个都长得很是匀称,怕是剩不了几个。”
“岳掌柜要想买,恐怕只能等下次了。”温以菱挑眉,趁机推销道,“对了,我山上还养了几百头羊,下个月就出栏了,岳掌柜可有意?”
岳掌柜仰头看去,半山腰上到处都是茵茵绿草,倒是没有看见羊群的身影。
温以菱见岳掌柜好似有点感兴趣,当即叫了声马叔,让他带岳掌柜去看看家里养的羊。
常员外带来的人,现如今全都忙活开了。有负责摘瓜的,也有负责搬运的。
温以菱起身,交代他们动作小心一些,便慢悠悠地背着手走到了门口处。
大门口,周叔正忙着清点西瓜的数量,一个西瓜100文,算起来倒也简单。
为了防止他们回程的时候把西瓜都给磕坏了,温以菱昨日下午的时候,就让马叔他们从村子里弄了许多的稻草,现如今全都铺在了板车上,起到缓冲的作用。
人多力量大,把西瓜全部搬上车,也就花了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
岳掌柜从山上下来时,先到瓜田里走了一圈,果真如温以菱所言,压根不剩几个西瓜了。
虽然有些失望,不过想起刚刚在山里看到的羊群,个个肥壮结实,心里一动,到了温以菱的跟前,问道:“不知姑娘家里的羊是如何卖法?”
温以菱这次倒是学聪明了,并不露底:“它们下个月才出栏,现在还是长肉的时候,价格说不好,到时候再说。”
岳掌柜倒也没再继续追问,只道:“姑娘卖羊的时候,还请知会我们鸿运酒楼一声,至于价格的话,一切都好说。”
温以菱听后,狡黠一笑。
现在岳掌柜对她的态度格外好,明明昨天还对她爱答不理的,今日便追着她要买东西了。
送走这一行人后,温以菱的荷包顿时鼓了起来。
想到下个月,山里的羊群卖了,又是一大笔银子入账,温以菱自是喜不胜收。就连回家的步伐,都轻快了那么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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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转瞬即逝,转眼就到了七月十四。
因为明日就是中元节,齐蒙的学堂已经放假,家家户户都得忙着祭祖的事情。
往年在平江府城,齐家三兄妹也就在家中给齐父齐母烧些纸钱。如今回了村里,除了齐父齐母以外,还得跟着伯父一家人祭拜爷爷奶奶。
同时,村里的祠堂也会打开,还有各种祭拜祖先的习俗,想来还是十分繁琐的。
所幸,一应祭祀的东西,周叔提前就已经准备好了,倒不需要温以菱如何费心。
因为明日要早起的缘故,所以大家今天睡得都有些早。
温以菱一个人点着灯坐在外间看书,这段时间不知为何,她总觉得齐延有些怪怪的,眼里老是透着一股疲惫。早上起来时,也好似睡不够,往往她醒了,齐延还在睡觉。
诸多反常落在温以菱的眼中,默默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压迫齐延太狠了一点。这两天良心发现,还让齐延休息两日。
今日,齐延又早早地上床休息,温以菱因为中午睡了个长长的午觉,此时还没有睡意。担心自己会打搅齐延睡觉,便独自坐在外间里看会闲书,酝酿一下睡意。
这般过了半晌,温以菱终于觉得有些困了,正准备回里间休息,就听到了院子外面传来拍门声。
温以菱脖子一缩,想到明日就是中元节了,她虽不怕鬼,但心里还是莫名发憷。
赶紧拿起油灯,准备进里间找齐延。
第53章 楮衣
温以菱刚刚踏入里间, 就听到了外面传来脚步声。
紧接着,周叔的声音响起:“谁在外面敲门?”
院子外面好似有人应了一声,温以菱没太听清楚。
周叔却是听见了, 答道:“马上就来了。”
听周叔说话的语气, 像是熟人。
温以菱心中顿时不害怕了,反倒有些好奇, 也不知是谁这大黑天的,还跑到这偏僻的山坡上来?
想到这些,温以菱提起油灯便往外间走。
待周叔将人引进来时,温以菱这才知道, 来人原是齐伯母和齐三达。
温以菱问了来意,才知道齐伯母刚刚才从县里回来,她的大儿媳上个月生了孩子,她过去照顾了一个多月。
因为明日就是中元节, 家里肯定是要忙祭祖的事情, 所以今日特地赶了回来。只是回来的路上,马车坏了, 这才一直拖到现在这个时辰才到家。
齐伯母到了家,就见自家二儿媳房里的灯还点着, 一问才知道现在还在忙着做楮衣。
齐伯母心想,自己这段时间不在,家里所有的活计都是二儿媳在做, 每天还得带着大妞, 抽不出空做楮衣也是正常的。
她正准备坐下帮忙,突然想起齐延一家子。他们都是小辈,往年又都不在村里,这中元节祭祖烧楮衣的习俗怕是不知道。但是现如今既然已经回来, 这些习俗自然不能马虎了,免得村里的长辈们说舌。
她便问了二儿媳一句,谁知二儿媳也是个木讷的,也没想起来去提醒一声。
齐伯母赶来,就是为了通知温以菱,明日祠堂祭祖,家家户户都是要准备楮衣来烧的。
温以菱听后,一脸茫然:“楮衣是什么?”
齐伯母解释道:“烧楮衣是我们当地的习俗,其实就是在粗纸上画好衣服裤子的花样,然后再折成衣服的样式。明日祭祖的时候,烧给列祖列宗,这楮衣原是要提前准备的,可我不在家,你那二堂嫂也没想起告诉你们一声。”
温以菱惊了,忙扭头去看周叔。
周叔摆了摆头,显然他也不知道有这个习俗,只准备了一些惯常的东西。
齐伯母来前就已经料到,并不废话,拿出自己准备的材料,按照步骤快速教了温以菱一遍。
她这段时日不在家,家里忙不过来,她二儿媳也只能趁着大妞睡着了,夜里做那么一些。此时,她得赶紧回去帮忙,所以只给温以菱留下一份样品后,便不再逗留,直接带着齐三达脚不沾地地又走了。
温以菱彻底傻眼,齐伯母只教了一遍,她还没学会怎么做楮衣呢……
此时,家里的人都睡下了,温以菱只能和周叔面面相觑。
所幸周叔的心理素质要比温以菱强多了,很快就回过神来,拿着油灯,去后院找些粗纸过来,再把材料都给备齐。
温以菱没得办法,只能就着齐伯母之前留下的那些东西,摸索着做。
待周叔把材料都给备齐后,又挑走了最难做的衣服,就扭头回去了。看样子,想必是准备熬夜做了。
温以菱独自坐在外间,又是折纸又是画画,整个人头都快大了。
从小到大,她最讨厌的就是做手工。
要是现在是白天,她早就不客气地把齐蒙和齐渺渺都叫过来了。可惜现在实在太晚了,扰人清梦,大罪过。
温以菱只得无奈地打消了这个念头,深深叹了口气,她已经做好了今日要奋战到天亮的准备。
只是她的动作本就慢,又不熟练,效率自然奇低,好半天都做不出来一件。
就这般在灯下熬了许久,温以菱终是撑不住了。
她的眼皮子直打架,不由开始打起退堂鼓。
心道自己实在是太困了,做这些细致活肯定快不了,还不如等她先小睡一会,养一些精神后再爬起来做。到时候齐渺渺他们也差不多都起来了,大家一起弄,两三下就能完工。
这般安慰自己后,温以菱终于找到了睡觉的理由。
一起身,顿觉头昏眼花,待醒了醒神后,才提着油灯往里间走。
整个人一躺到床上,僵硬的身体就彻底舒展开来,嘴上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声后,呼吸便慢慢绵长起来。
放任自己小睡一会的温以菱第二天自是没有醒来,她昨夜睡得本就晚,本打算后院一传来公鸡的打鸣声,她就翻身起来。然而今天早上,她压根就没有听到所谓的打鸣声。
等她睁开眼睛时,天光已经大亮。
她怔怔地看着床顶,过了几秒钟,昨夜的记忆才席卷而来。
温以菱心道一声糟了,而后猛地翻身坐起,胡乱蹬上了床边的鞋子就往外走。
外间正中间的圆桌上,昨夜的那些粗纸,此时全部都被人做成了楮衣,和齐伯母昨日拿来的样品相差无几,此时正规规整整地叠在一处。
温以菱有些犯迷糊,挠了挠头,暗道:难道昨晚自己梦游,又起来把这些东西都给弄好了?
恰在此时,齐延推着轮椅从门外进来。
一进来,便见温以菱衣衫不整,肩头上披散着浓密的乌发,在线条流畅的脖颈下,玲珑的锁骨半露,令人挪不开眼睛。
温以菱见到齐延,便问了一句:“齐延,这是你做的?”
齐延这才回神,他双眸微垂,偏开了视线,转而又把身后半开的门给关上,答非所问道:“马上就要去祠堂了,你赶紧进去把衣服换一换。”
温以菱“噢”了一声,想着祭祖是大事,昨天夜里她就掉链子了。今天要是再迟到,那就真都是她一人的过失了,顾不得多问,忙进里间去穿衣服。
待温以菱把身上拾掇好后,时间已经有些紧张了。
温以菱出来时,见周叔熬得双眼通红,显然是一夜未合眼,忙叫他留在家中补眠。
周叔听后,想着祭祖之事,有齐家长辈在旁照应,他去不去都没关系,便没有跟着他们一起。
那些楮衣现如今都已经包好,由齐蒙和齐渺渺分别拿着。
温以菱自己则是推着齐延,直接往齐伯父家里的方向走去。
待两家会合后,温以菱才发现自己还不是最晚的。齐三达不知在弄什么东西,明明住得那么近,来的却是最晚的一个。
大清早的,齐伯父脸上虽有不悦,却也没骂他。
只看人都到齐了,便招呼大家一起往祠堂走。
今日唯独只缺了齐大忠一家,但因为孙子孙女没回来,所以冷清了不少。只是齐大忠的媳妇刚刚生下孩子,没有人在旁照料不行,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只齐三达和齐蒙走在前头,并肩说着话。
齐延和齐二坚明明是同龄人,却明显不对盘。只碍于齐伯父在旁,除了一开始互相打了声招呼后,便隔得远远的。
齐伯父也有七八天没看见齐延了,见他脸色好了许多,便出言问了几句。
齐延如今住的地方位于村外的小山坡上,齐伯父每日在地里忙,除非是碰上了什么事情,不然是很少上去的。
齐延又素来爱清净,基本不到村子里来,齐伯父要想见齐延一面,只能专门跑一趟。
齐蒙就不说了,每日清早去学堂,黄昏时才回来。
就连齐渺渺,姑娘眼看着就大了,也不怎么往外面跑。村子里那些同龄的小姑娘,每天都得在家中洗衣做饭,齐渺渺要想找个伴说话,只能到村子外面的那条小河边,说不了几句,小姑娘们就又得忙着回家做饭了。
家里的衣服现如今又都是马婶在洗,齐渺渺没什么事情做,只能在后院里喂下鸡。无聊了,便跟着温以菱往后山里跑,时间一长,一张白白净净的小脸蛋,倒是晒黑了不少。
齐伯父看了倒是挺高兴,觉得小姑娘这样健康。
要说常往村子里来的,还属温以菱。
上个月,齐伯母去县里照顾大堂嫂的事情,她是知道的。想着齐伯母这一走,齐伯父家里家外只有二堂嫂一人在料理家务,大妞肯定没人管。
她看家里反正没什么事情做,就时不时把大妞接到家里,玩一两个时辰,好歹给二堂嫂一个腾开手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