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情景,倒是和从前的她形成了鲜明对比。
以前他要是带着一身寒气回来,她一定躲得远远的。等他身子暖过来后,她才会厚着脸皮,像现在这般黏黏糊糊地往他身上挤。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有多么亲近自己,其实她仅仅只是为了取暖而已。如此没心没肺,让他又爱又恨。
今日倒是乖巧了,可惜失了身上那股娇蛮的劲。
他也并没想象中的高兴,只有心疼。
门外那些细细碎碎的争论声还在继续,齐延听不下去了,不等两个小丫头争出个一二三来,他轻咳一声,明知故问道:“谁在外面?”
门外忽然一窒,很快一个慌张的女声响起:“姑爷,是我们过来送热水了。”
“那进来吧。”齐延淡淡道。
两个小丫头听后,这才推开了房门。
她们显然是被李庄头夫妇俩嘱咐过的,特别守规矩,在主子面前,不仅眼神不敢乱瞟,话也不敢乱说。
两人提着水桶,径直往浴房里去了。
齐延并没有作声,只是虚虚地将温以菱揽在怀里,一下又一下地轻抚温以菱的脊背,帮她酝酿睡意。
温以菱两眼睁得大大的,无意识地去听浴房里的水声。
待两个小丫头送完好几趟热水离开后,屋内总算静了下来。
齐延没起身,只继续哄她睡觉。
可温以菱刚刚被吵醒,现在这一时半会还真挺难入睡。
过了半晌,她紧抿唇瓣,用额头轻轻撞了撞齐延的胸膛,催促他道:“你快去洗澡吧,等会水都凉了。”
她嗓音有些发闷,齐延伸手去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便见小姑娘眼尾下垂,眼眶发红,似是快哭了的样子。
齐延问:“真的不害怕了?”
温以菱违心地点了点头。
齐延伸手去摸她有些发白的唇瓣:“那怎么还扁着嘴?”
温以菱当即咬住自己的下唇,重新把脑袋抵在了齐延的胸前:“你看错了,你赶紧去洗澡,等会还得回来看账簿呢。”说到这里,她语气顿了顿,补充道,“不过你得洗快一些,毕竟……毕竟账簿有这么多。”
齐延自是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顾忌着对方的面子,也没出言挑破她,只道:“那你闭上眼睛睡觉,我等会就回来。”
温以菱“嗯”了一声,虽说心情有些失落,但还是转过了身子,装作不耐地背对着齐延,赶他离开:“你快走吧。”
齐延闻言,终于起身,先是把桌上的烛台移到床边,然后才拿上自己的衣物,转身出去把门给锁上。
等齐延进了浴房后,温以菱立马裹着被子坐了起来。
她眉头紧皱,神色有些不安地盯着房间里的那盏灯。屋里的门窗都紧闭着,此时并没有风,火苗也一直在稳定地燃烧着,但她的心还是情不自禁地提了起来,担忧那豆大的小小火苗会突然熄灭。
她本以为自己要等很长时间,毕竟泡澡还是挺花时间的,没想到齐延很快就从浴房里出来了。
她一听到开门的声音,当即躺倒。
齐延进来时,就见温以菱紧闭着双眼,板板正正地躺好了。
见状,他轻笑一声,故意问道:“睡了?”
温以菱没答应,然后很快,一阵还带着水气的冷风往她的脸上袭来。她刚准备睁眼,唇瓣上便被什么温热的东西轻轻吮了一口。
她的心情顿时晴朗起来,轻飘飘的,如云彩般柔软。
齐延见装睡的女子还在强装镇定,只是她红透的脸皮完全把她的心思给暴露了,不由暗中失笑。
他退开后,起身将之前拿过来的烛台重新放回了原来的桌子上。
烛火离床太近,到底还是有几分危险的。
温以菱听到他离开的脚步声,登时睁开了双眼:“你去哪?”
齐延一手握住烛台,另一只手却是指了指正中的桌子。
温以菱目光落在桌上的那些账簿上,小脸一垮,难掩失落道:“对噢,你账簿还没看完呢。”
齐延并没有否认,将烛台放回桌子后,挑出剩下未看完的账簿,再次走了回来。他掀开被子,把双腿给盖住,上半身披了一件比较厚实的外衣,靠在床头上,手中拿着一本账簿。
他轻声朝温以菱道:“好了,你现在可以睡了。”
温以菱登时就笑了,她的手拉住了齐延的衣摆,格外满足的样子。
她抬起上半身,去看齐延手中的账簿,心情颇佳:“你还要多久呀?”
“大概半个时辰。”齐延翻阅的速度本就快,再加上账簿上的各项数目写得十分之清楚,这才能够这般节省时间。如果今天要是碰到的都是烂账,那就需要他花费大量时间来一一理清了。
他使力把温以菱的肩头往下压,促使她乖乖躺好:“你明天不是要走吗?现在赶快睡觉。”
温以菱枕着枕头,直直地望着床顶,她叹了口气,无意识地呢喃道:“我要挠痒痒,才能睡得着。”
她这一声虽小,可齐延近在咫尺,自然是听见了。
他立马放下手上的账簿,作势要去抱她。
温以菱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忙伸手制止道:“别,你还是先把正事做完吧,我自己再酝酿下就能睡着了。”话毕,连忙闭上了双眸。
齐延见状,只得收回了手,补充道:“还是睡不着就告诉我。”
温以菱等了片刻,才敢偷偷掀开眼皮来瞄他,见齐延神情认真,也没打搅他。只是她现如今身体是疲惫的,脑子却格外活跃,不上不下,格外难受。
她向来睡眠极好,从未吃过这种苦头,烦躁地想翻身,又怕惊扰了齐延。
温以菱僵着身子在床上躺了许久,最后实在受不住了,心下一横,还是要往齐延身上去。
她一把撩开被子,抬腿直接往齐延的身上跨,双手也同时环住了齐延的腰,脑袋熟门熟路地找到了他的肩。
两人面对着面地抱着,这样的姿势,各自都不怎么舒服。不过温以菱这样窝在齐延的怀里,心莫名一下子就定了。
温以菱用脸颊在齐延的颈间蹭了蹭:“我不吵你,我等会就睡着了。”
齐延哪里说得出拒绝的话,只把被子往上扯了扯,小心将女子的后背给盖住。
第84章 安排
温以菱以这种别扭的姿势入睡, 身上肯定不甚舒服。
齐延看不过眼,还是决意陪她躺下。
谁知他一动弹,温以菱便发话了。
她埋在齐延颈侧, 闷声闷气道:“这样你就可以给我挠痒痒了, 还不耽误你做正事。”
齐延闻言一顿,这才知道对方原来是打的这种主意, 心中哭笑不得的同时,也只能伸手探入女子的衣服内,任劳任怨地帮她挠背。
另一只手,还是照常翻阅着手里的账簿, 只是因为单手翻动书页,动作稍显迟钝。
而温以菱却是长长地吐了口气,不多会,呼吸就慢慢变得均匀绵长起来。
待她睡熟了一些后, 齐延小心翼翼地停止了动作, 准备让趴在自己身上的女子躺下。
然而他的手还未从女子的衣服里出来,温以菱的一双柳眉便很是警醒地蹙了起来。
没得法子, 齐延只得又重新放了回去,继续之前的动作, 直到温以菱紧皱的眉头渐渐松开。
他此时也不敢再乱动了,这事说到底,倒也怪他。
之前温以菱一个人睡得好好的, 现如今在他的纵容下, 养出了一身的怪癖。除了要他抱着以外,还得再加上挠痒痒,就算是睡着了,也时而要来玩会他的头发。
今日或是因为受了惊吓, 相较起往日,要更为黏人,甚至是有些病态地离不开他。
齐延摇了摇头,只希望小姑娘明日一起床,就能将今日的事情通通忘光,恢复以往的活力。
现如今对方好不容易睡着了,他一时半会也动不得她,还是尽快将剩下的这些账簿看完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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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温以菱醒来时,天光已经大亮。
她完全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环顾四周,屋里只剩她一人,身旁的被子早已冷了下来。
她不抱希望地喊了一句:“齐延?”
谁知,外间很快就传来了细碎声响,紧接着,齐延低沉的嗓音响起。
“起来了?”
温以菱的嘴角当即勾起,语气里都带着笑意:“嗯!现在什么时辰了?”
齐延推着轮椅进了里间,开口道:“将近巳时了,你先穿衣服起床,昨天不是说不想在这里待了吗?”
温以菱望着床顶,语气有些低迷:“我想回家了。”
齐延闻言一顿,被温以菱脱口而出的回家一词触动,不假思索地答应:“那我们现在就回去。”
温以菱从床上坐起,倒是还尚存了几分理智,她道:“那可不行,咱们好不容易来了这里,事情都没做完,就这么灰溜溜地回去,岂不是白来了一趟。”顿了顿,又扭头问道,“对了,这小云庄的账簿可有什么问题?”
齐延实话实说道:“这李庄头做事滴水不漏,就连这账簿也记录得十分清晰准确,挑不出任何错处。我之前还派人过来打探了一番,佃户们也说这李庄头待人还算厚道。”
温以菱便道:“既然如此,那他这个庄头便让他继续做下去。”
齐延颇为意外:“你不是不喜欢他吗?”
温以菱一副被小看了的模样,嗔道:“我才不会意气用事呢,这李庄头行事虽圆滑,不过他好歹把这主职工作做好了。我现如今要是贸贸然把他给换掉,万一找来了个还不如他的,岂不是自找罪受。”
“那其他两个庄子你想怎么安排?”齐延问。
提起这个,温以菱便觉得头疼,剩下的这两个庄子和这小云庄情况不同,甚至是要更加棘手。
她神色犹疑地停下了穿衣的动作,踌躇道:“他们的庄头都是温家的人,自然是留不得的,我届时把他们都赶走就是了。”
齐延顺势起身,帮她整理了下衣襟,说道:“像蒋老三这类的地痞流氓,最是难缠。再加上他在宝西山庄扎根这些年,势力不容小觑。我们虽能将他们打发走一时,可到底还是要回家的,这平江府城一年都难得来一趟,保不齐他又卷土重来,在暗中使坏。”
“到时换了新庄头,两方只怕要撞个头破血流。我们又隔得远,自是顾及不了这边,反倒留下了后患。”
温以菱听得尤其专心,此时便问道:“那你有什么办法?”
齐延直言道:“我确实可以用一些特殊手段将他们弄走,且让他们不敢再来撩拨。只是此事要想做得不漏痕迹,我们少说还得在这平江府城里多待个几天。”
温以菱皱眉,摇头道:“不行,眼看就要到年关了,大伯嘱咐我们一定要在年前赶回去。更何况家里也只有兄妹两个,多冷清呀。”
她并不死心,拉住齐延的手:“肯定还有其他的办法,你再想想!”
齐延颔首:“确实还有个省时省力的法子,就看你愿不愿意了?”
“什么什么?你快说呀。”温以菱洗耳恭听。
齐延帮她把衣襟里的头发抽了出来,缓缓道:“你有没有想过,咱们不去趟这趟浑水,直接把那两处庄子给卖了。”
“卖了?”
齐延点头:“据我得知,现在的知府大人到任不过四年,最近正忙着为他的小女儿筹办嫁妆。其他的倒是好说,就是这个田地难买。知府大人这几年也拿下来好几处庄子,就是小了一些,做嫁妆不太够。”
“我们上次在茶楼时,还听人议论,知府家的夫人正到处问谁家有意卖宅子,想来这陪嫁的产业一直没有安置好。可巧的是,知府大人其中一处庄子离宝西山庄十分相近,如果我们将宝西山庄卖给他,他直接合二为一,用做女儿的嫁妆,既体面又省事。”
温以菱的双眸当即亮了起来,恍然大悟道:“我懂了,俗话说,民不与官斗,更何况是像蒋老三这样的地痞流氓,一听到知府大人的名,早就溜之大吉了,哪里还敢耍无赖!不过……”她顿了顿,语气为难,“不过那些佃户该怎么办?”
齐延解释道:“我已经打听好了,这知府大人为官还算清正,再加上这庄子又是给女儿做嫁妆的,上上下下自是要重新肃清一遍。那蒋老三做了那么多坏事,决计是跑不了的,至于那些佃户。知府大人最为爱惜自己的名声,行事绝不会让人诟病,咱们也不必担忧。”
温以菱眼看齐延已经将方方面面都考虑好了,自是乐得清闲,当即一口应下了此事:“这个主意好,那就这么办,咱们以后还省心了。”
齐延:“既然如此,我现在就命人快马加鞭赶回平江府城,将我们有意卖宅子的事情故意透漏出去。不出意外的话,明日他们就会找上门来。我们也赶回平江府城,等他们上门后,把契书一写,就能直接调头回家了。”
温以菱连忙阻止:“不行!我们还不能回去,今年的收成还没拿到呢!卖庄子的事还得私下里来,不可把事情给闹大了。”
齐延一开始还颇为意外,听到后面才知道她是舍不得那些东西,有心取笑她:“刚刚谁一门心思要回去吗?”
温以菱噘嘴:“大老远来一趟,好歹把粮食带回去,也不虚此行了!更何况我还让我那姐姐给温家的人带话了,说等我把节礼拿到了,就回家一趟。如果温家的人还想哄着我的话,这次过去拿东西,那蒋老三应是不会为难我们。既然如此,不拿白不拿!”
齐延见她临走之前还不忘顺上这最后一笔,登时笑了。
不过他安排得这么急,本就是因为温以菱心心念念着要回去,既然对方此时不甘心空着手回家,那就还是按她的心思来吧。
第85章 蒋老三
两人商量好了, 事情便要尽快安排下去。
齐延自去外间,今日难得一个大晴天,为了透风, 所以大门正敞开着。
院子里, 昨夜烧水的那两个小丫头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