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延的呼吸一下子就这么窒住了。
温以菱看见他,并未察觉到他的异样,只自顾自地撇过头,冷哼了一声,迅速将下滑的被子往上提了提。
齐延将目光落在温以菱气呼呼的脸上,陪着小心:“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温以菱努嘴:“我现在哪哪都不舒服!”说到这里,她指了指自己脆弱脖颈上的斑驳红印,控诉道:“你看!你还咬我!”
齐延面露尴尬,他并非什么重欲之人,只是爱到极致时,难免有些不受控。
到了最后,就连温以菱滑腻柔软的脸颊,他都忍不住咬上那么一口。
此时面对温以菱的指责,他自然也说不出什么辩驳的话来。
温以菱抱着被子,怒视着齐延:“你……还一直骗我!”
只是她现如今双眼还雾蒙蒙的,就算生起气来,也全无力道。
齐延干脆点头,昨晚,他基本上是哄着温以菱做完全程的,此时供认不讳,承认道:“确实是让你受累了。”
温以菱这一拳打进棉花里,当即梗住,好生没滋味。原本想发脾气,一抬头,就见齐延正柔情蜜意地看着自己。
她莫名哑了声,再说不出什么其他的话来了。只是心里尤为不甘,小声嘀咕着。
齐延只当作没听见,好脾气地伺候着给温以菱用了点粥,之后又在床上陪着睡了一会。
直到下午,温以菱的精神这才好转了些。
一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去泡澡。
待她泡了个舒舒服服的澡后,便立马忘了昨夜的辛苦。对着齐延也有好脸色了,倒是十分好哄。
第95章 旧事
转眼间便过了一月有余, 万物始生,村里人都忙着开春事宜。
今年,温以菱的计划诸多, 原本的那座荒山都还未彻底规划好, 便又紧接着买了相邻的两座山头。
她这一弄,家里干活的人就明显不够用了。
除了还在准备童试的齐蒙以外, 全家上下,一个闲人都没有。就连齐延,在温以菱的胁迫之下,都得充当个账房先生。
只是产业那么多, 像她这般压榨家里的劳动力显然是不行的。
像去年开荒那样,从外面雇些人回来干活倒也可行。只是东齐村到底不大,而周边村子里的庄稼汉又都在忙着种自家的地,能召集起来的人数实在有限。
最重要的是, 齐延对待生人防心极重, 尤其是那些不知来路的。
最后,还是齐延自己拿了主意。假派周平去县里买奴仆, 实则偷偷将他自己的人带了回来。
正巧北方那边不甚太平,家道中落的世家都忙着变卖家中奴仆, 这些人慢慢流落到南方,带回来倒也合情合理。
周平很快就将此事给办好了,加上一些用来掩人耳目的老弱妇孺, 这次统共带回来四十多口人。
劳动力不再紧张, 奴仆们各司其职,一切都按照温以菱的计划循序渐进着。
温以菱除了一开始累了几天,等到了后面,事情就通通步入了正轨。
大小事宜都有周叔和周平出面摆平, 她只偶尔上山一趟,视察下开荒的进度便好。
其他时候,她都在家中躲清闲,小日子过得倒也极为舒坦。
二月中旬,齐蒙随学堂里的同窗们一起去参加童试。
齐二坚等待这个机会已久,自是也去了,只是没过上几天,他便独自返回。
村子里有人瞧见齐二坚回来时,整个人失魂落魄的,第二天到镇上一打听,才知道他这次连县试都没通过。
可去年的时候,齐二坚好歹还进了府试,这次怎么越考越回去了?
村民们众说纷纭,原本有意咬牙供一个读书人的农家,此时也有些犹疑了。
就连齐伯母,都开始自问,辛苦了这么多年,究竟值不值得?
人人都知道读书费钱,齐二坚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参加童试了。全家上上下下,都是勤劳肯干之人,为了供养一个齐二坚,活生生把一家人都给拖累了。
她回想起齐二坚回来的那天晚上,便跪在她的面前,苦苦哀求她再给他一次翻身的机会。
她心如刀割,原想拒绝,可看着眼前除了读书,一无是处的儿子,又能怎么办呢?
村子里的这些议论,或多或少地传到了温以菱耳里。
但这毕竟是伯父家里的家事,她自然不会乱说些什么,只专心在自己的小庄园上面。
————
齐蒙这一去,便是大半个月。
前去考学的学子都慢慢回来了,同时带来了齐蒙的好消息,说他这次考得还算顺利,应该能进最后的院试。
这个消息,在村子里引起了轩然大波,毕竟齐蒙也才12岁!
大家感叹齐蒙脑子聪明的同时,难免要拿齐二坚和他作比较。齐伯母听见了,心里自是更加不好受。
直到齐蒙回村,这样的声音才慢慢消失。原因便是齐蒙这次也未通过,在院试时止了步。
虽说齐蒙落了榜,但因他年纪小,再加上这个结果也在大家的意料之中,所以并未引出什么争议,反倒是夸奖的多。
而齐二坚听闻齐蒙这次并未考中,却是大松一口气。
毕竟要是连小他十一岁的堂弟都先他一步中了秀才,他在村子里,才是真的颜面无存。
温以菱可顾不得外面的人都在说些什么,自齐蒙从府城回来后,便出了大岔子。
他突然不愿意去上学了,还特地告诉温以菱,以后要留在家中帮忙。
温以菱听后,自是大为震惊。心说这么大的孩子,不读书干啥?更何况家里又不愁吃穿。
温以菱苦口婆心地劝,谁知任她怎么说,齐蒙依旧铁了心地要在家种地。
齐蒙往日还是挺懂事的,做事也稳重,这次的态度却格外坚决,书都不看了。
温以菱原以为齐蒙是因为这次落榜,被伤了自尊心。
可齐蒙除了不愿意去镇上读书以外,其他时候还都是好端端的。每天清早,天一亮,就自己扛着根锄头到后山去开荒了。那架势,倒像是真准备以后就一辈子种地了。
这可如何是好?
温以菱看得是暗暗着急,忙跑去和齐延商量。
谁知齐延作为大哥,得知后,只轻飘飘地落了一句“随他去吧”,便不再管了。
齐延的坐视不理,令此事越发透着古怪,毕竟他以前对齐蒙可是十分严格的。
晚饭时,温以菱暗中观察了下两兄弟,总觉得他们在私底下,像是达成了某种心照不宣的共识。
温以菱想不明白,偏偏好奇心又旺盛,睡觉也不安生。临睡前,她趴在齐延身上,两眼直勾勾地盯了他许久。
齐延被她缠了一整天,颇有些不堪其扰,又看对方一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模样,叹息一声后,才简单解释道:“齐蒙去府城时,和他的亲舅舅见了一面。”
“亲舅舅?齐蒙的亲舅舅不就是你的舅舅吗?为什么要说……”温以菱敏锐地嗅到了八卦的味道,身体坐直,两眼放大,“难道齐蒙不是你的亲兄弟?”
齐延颔首,小心护住了坐在自己身上的女子:“你想得没错,他确实并非齐家人。我爹当年是受人所托,以齐家二郎的身份将他养育成人。”
温以菱皱着眉头,认同道:“我就说我第一次见你们三兄妹时,就觉得齐蒙和你们兄妹俩不怎么相像,原来是这个原因。”顿了顿,又道,“不对呀,这齐家平白无故多了一个孩子,甚至和渺渺还是双生子,难道就没人发觉异样吗?”
齐延既已开了话茬,自然要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渺渺确实还有个哥哥,只是那个孩子生下来便十分孱弱,当初大夫断言活不过三个月。”
“我爹娘知道后痛不欲生,直到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娘听闻岭西有一神医,其医术举世无双。她便同我爹,一起带着那个孩子到岭西求医。当时渺渺和我留在家中,由奶娘照料。”
“之后的事,便都是由我娘在生前告诉我的。她说那次岭西之行,还未找到神医,孩子就没了。我爹娘伤心回程时,却遇见了一位多年不见的老熟人。”
“那位故人面容灰败,身边还带着一个尚在襁褓的孩子,我爹心有所感,一追问,才知道,那个孩子乃是京城一位大人物留下的唯一血脉。”
“我爹的那位故人也是受人所托,只是他经历了重重追杀,好不容易才逃到了岭西。碰见我爹时,他已是命不久矣,临终前,只得又将孩子托付给了我爹。”
“我爹知事情凶险,但因为曾承那位大人物的一份恩情,便做主答应了下来。那时,我娘刚经历了丧子之痛,身体每况愈下。可等这个孩子来了,却给我娘带来了不少藉慰。”
“我爹行事稳妥,再加上当时的局势颇为紧张,便和我娘带着那个孩子在岭西又多待了几个月。回家后,对外只说那位神医的医术果然出神入化,将家中的二郎从鬼门关救了回来。只是还受不得风,需在家中调养个一年半载,方能痊愈。”
温以菱:“我明白了,小孩子本来就一天一个模样,等过个一两年,就算是贴身照料的奶娘,只怕也认不出来。”顿了顿,又觉得有哪里不对,“可刚刚不是说还有个亲舅舅吗?当时怎么不把孩子送过去?”
“我爹的那位故人临死前,曾说孩子的亲舅舅或许还在人世,但这么长时间没有消息,恐怕也是危在旦夕。能找就找,要是找不到便罢了,只希望我爹能将孩子的身份隐瞒住,让他平安长大便好。”
温以菱听得一愣一愣的,开口问:“既是这样,公公婆婆出事,是不是因为当年走漏了风声,所以才会……”
齐延目光拉长,好半晌后,才摇了摇头:“我爹做事极小心,本不该牵连到他的身上来。只是当时在任的知府急于立功,另可错杀,也不愿放过,仅仅只是听闻当年我爹曾去过一次岭西,便派人将我爹抓去,打算逼他认下此事。”
“可我爹心知他一旦认下罪行,不仅只是齐蒙,全家都会引来杀身之祸,便决计不肯点头,只连声喊冤,直到衙门把我也抓了进去。”
温以菱眼皮一跳:“你的腿疾就是在那时留下的?”
齐延不答,自顾自地继续说道:“那狗官本是为了相逼,谁知我爹气血攻心,竟在狱中暴毙。我娘那时还在外头走动关系,得知里面的情况后,一狠心,直接撞死在了府衙门口。”
说到这里,齐延的声音彻底冷了下来:“我娘这是为了救我,她一个妇道人家,并无什么人脉,说是去找门路,但也只能找找那些往日和我爹交好的同僚。可俗语说,民不与官斗,常人多是那些胆小怕事之辈,剩下那些愿意帮忙的,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直到我娘过世,这才引发众怒。当时书院里的学子们自发召集,向那狗官讨要一个说法。那狗官本就是名不正言不顺,为了平息众怒,只能将我放走。”
温以菱追问下文:“然后呢?”
“然后?”齐延笑得讥讽,“哪有什么然后,那狗官随便找了个由头向书院施压,又顺便安抚了下带头闹事之人,此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温以菱不敢相信,音调骤高:“你们家被弄成这个样子,就这么作罢了?”
时隔多年,齐延再次翻出这些陈年旧事,已不似当年那般激动,只冷笑着点了头。
温以菱听后,倒是比他更加生气,语气忿忿:“气死我了!这也太便宜那个狗官了,他现如今还在平江府城吗?我要去敲闷棍!”
齐延看她小胳膊小腿的,心中失笑,温声安抚道:“别脏了你的手,更何况他现如今也不在平江府城了。”
温以菱蹙眉:“那去哪了?”
“前两年升了官,被调往京城了。”齐延的语气毫无波澜。
“……”
温以菱顿时更加火大了:“这都能升官?上面的人是不是都瞎了眼!”
齐延拍了拍她的手:“稍安勿躁,一切都在我的计划之中。”
温以菱见齐延神情笃定,便知道他是自有安排,只是仍不甘心,要求道:“那你一定不要手下留情!”
齐延立马答应下来:“那些伤害过我们的,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温以菱这才稍稍消气些,只是想到齐延刚刚那番话,刻意略过了自己的事,似是不愿意多谈。
想也知道,他当初在狱中定是遭了不少的罪,不然齐母也不会孤注一掷,以死相逼。
温以菱一细想,整颗心就好似被什么东西给揪住了。
她乖乖躺回齐延的怀里,两手捧住他的脸,向他保证道:“齐延,我以后一定对你好好的,再也不让你吃苦了。”
温以菱这话说得极其认真,齐延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的人,见对方眉眼中皆是心疼,心里暖得直发涨。
沉默半晌,他缓缓靠了过去,不住在她的脸上轻吻。
齐延的动作很温柔,不含一丝情欲,似羽毛一般轻触脸颊,舒服得让人想睡觉。
不多会,温以菱的眼皮就慢慢耷拉了下来。
只是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嘴上还不忘臭骂那狗官,之后又念叨着说以后要对齐延好的话。
齐延在这一声声的嘟囔中,目光愈发柔和,只伸手将怀中的女子拥得更紧了一些。
然而,这样温情的时刻并未持续太长时间。
随着天气好转,气温也在逐步上升。
因前些日子,夜里都落了雨,所以他们盖的还是冬天的被子。之前盖着倒是正好,今日却觉得被子过厚了一些。
温以菱本就怕热,更何况体温还要比齐延高,此时两人黏在一块,没多会,便觉得闷热了。她迷迷糊糊地将手臂从被窝里伸了出来,搭在外面降温。
虽说现如今已经入了春,但一到夜里,空气中依旧透着股寒气。正是盖着被子热,不盖又冷,很是尴尬。
温以菱一条胳膊大喇喇地露在外头,转瞬间,便冷了下来。
齐延知晓她是贪凉,便刻意等了一会,等到他估摸着差不多了,这才准备将她的手臂重新放回被子里。
只是他还未来得及行动,温以菱自己就将胳膊缩了回去。她似是在睡梦中也察觉到冷了,摸索着就将手放在了齐延暖烘烘的胸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