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翠翠有些惊讶,“是什么仇?”
“你还有一个小姑,便是被乔氏给毁了。”伍氏说起了妹妹,眼中含泪。
商翠翠轻声说道:“娘是不是恨死了乔氏,恨不得她死啊。”
后面是悲天悯人的大佛,商翠翠的话却让殿堂里有一种诡谲的阴冷,听到了女儿的话,伍氏身上起了细细的鸡皮疙瘩,像是被一只冰凉的大手,从头往脚轻轻拂了遍。
伍氏干笑了一声,喉头发紧。
女儿是真的咒过人,当时伍氏不过是埋怨了几句那个人,商翠翠就顺口说道,“我看她活不过今晚上。”
那人当天晚上就摔死了。
伍氏心中怕得不行,总觉得是女儿的诅咒应验了。
似乎诅咒死了人会对商翠翠的福运也有影响,那两年商翠翠明显没了福气,丈夫的官途平平,还差点出了错,伍氏自己也摔断过腿,也是那个时候开始,商翠翠也开始发胖,一直胖到了现在。
想到了这里,伍氏冷静下来,她和丈夫都觉得翠翠是家里的福星,两人商议过后,都觉得让商翠翠还是想办法维持福运,最好不要轻易诅咒人。这福运最多也就只有几年了,万一现在咒了乔宜贞,自己全家走背字怎么办?
伍氏说道:“算了,都是多少年的事了,还是别在乔氏身上浪费精力,免得翠翠的福运都不好了。”
商翠翠点点头。
她前几天,她因为夜里饿得慌,心里头还想偷偷咒九骊公主,只是商翠翠在心念一起的时候,朦胧之中有一个念头,倘若是自己想让九骊公主死,她全家人都得陪葬。
商翠翠也是因为那个念头才知道,好像是自己的心想事成的福运也是有限制的,娘亲很多次都提过,十八岁是个槛,也就是那天晚上,商翠翠真正明白了含义,她这福运最多只会维持到十八岁。
“娘,我是不是最好不要想着人去死啊。”
原先去见映月师太的小尼姑跑了回来,她正好听到了这句话,而伍氏说道:“娘一直想和你说这个,咱们确实不想坏事,多想想好事,让在你十八岁之前,你爹爹啊,还有我娘家都得一些好处,咱们好了,自然也就有手段整治别人了。”
伍氏说完之后,忽然发现了自己的话被小尼姑听到了,冷脸呵斥说道:“你这小尼姑是怎么回事,怎么一直偷听人说话?你当着佛祖的面做这件事,也不怕佛祖怪罪?”
她长长的手指甲戳在了小尼姑的脑门上,戳出了一个血印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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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旧式铜钱
当映月师太过来的时候, 就见着了小尼姑脑门上的血印,沉下了脸。
映月师太想要开口说什么,而身后的尼姑说道, “住持,长青侯带着兵马指挥司的人就在门口等着。”
映月师太看着门口乌压压的人,一拽小尼姑的臂膀往前走,“跟着。”
嫌恶瞪了一眼伍氏, 旋即映月师太就往正院外面走去。
伍氏被这样一瞧,愤怒的火焰霎时间就在心尖蹿了起来。
这个小尼姑偷听说话在前, 她就是那么一戳, 谁知道小尼姑的肌肤这么娇嫩。
现在小尼姑流了不少血,那个住持什么意思, 像是自己在欺负孩子似的。
伍氏被那个眼神憋得厉害, 若不是因为八百两银子已经丢入到了功德箱里, 恨不得直接离开。
“咱们也去看看。”商翠翠想要凑热闹, 扯了伍氏的臂膀, 伍氏就拉着女儿亦步亦趋跟在尼姑们身后。
池蕴之在见到了乌泱泱的人群后, 首先目光就落在了小尼姑的脸上,血蜿蜒向下,血滴停留在她的鼻尖。
这小姑娘也就五六岁年龄, 年龄看上去和双生子差不多。
池蕴之皱眉把小尼姑吓了一跳,怯生生地抓着映月师太的衣袍,躲在她身后。
映月师太似乎有些不耐烦, 险些要甩开她,后来硬生生忍住了。
池蕴之说道:“映月师太,庵内可有大夫?先给这位小姑娘看伤,这是脸上的伤口, 别留下了疤。”
映月师太说道:“多谢长青侯府关心秀秀,庵堂里就有大夫。”
刚刚映月师太把秀秀拉出来,是免得继续留在大雄宝殿里被伍氏弄伤了。
映月师太干脆对着女孩子说道:“秀秀,你去找妙真师姐,可别留下了疤痕。”
叫做秀秀的小尼姑点点头,往内跑去。
映月师太又看向了伍氏,“两位善知识,今日里庵堂事多,现在准备闭庵招待西城兵马指挥司的人,请两位先回。”
伍氏留下就是为了八百两,她现在已经想离开了,但是走之前一定得把八百两要回来。
伍氏说道:“映月师太,我过来之后可是给了八百两的功德银,怎么也算是有诚心求佛,怎么张口就让我们走。”
八百两银子一出,除了池蕴之以外,西城兵马指挥司的士卒都倒吸一口气。
他们这群糙汉子只知道贵人们求神拜佛定然手里阔绰,万万没想到竟是这般豪气。
映月师太眉心皱起,看了一眼秀秀离开的方向,又说道,“这功德银是献给佛祖的,更何况您还伤了秀秀,就当做是秀秀养伤的银子,感念夫人的善心。”说完之后双手合十,念了佛号。
伍氏眼睛可瞪圆了,这尼姑说什么!
她是原本准备让女儿留在如月庵的,所以才花了八百两巨资的功德银,可不是用来给那个什么秀秀养伤,不过指甲盖大小的伤,居然还要八百两?
“讹人也不是这样讹的,我是戳了小丫头一下,怎么就要花八百两银子了?”
伍氏的胸膛剧烈起伏,正好池蕴之在场,这事也归他们管,立即就说道:“长青侯,您可要好好查一下如月庵,我看这庵堂不像是正经出家人待得地方,倒像是个黑店,吞我的银子呢!”
池蕴之的表情不变,而他身后的士卒耳朵都竖了起来,这种事一般会在京都衙门闹,他们可没见过这样的稀罕事,还当真有人前脚捐了银子,后脚就要回来。
池蕴之开口说道:“映月师太,您是如月庵的住持,功德银的事情,您怎么看?”
映月师太心中不耐烦,要是坏了秀秀那孩子的脸,可不止是八百两!这银子她们如月庵拿着一点也不亏。
映月师太便道:“夫人,抬头三尺有神灵,后面就是大雄宝殿,里面就有佛祖金身,请慎言。”
“我们就说秀秀,秀秀不过是个不满六岁的孩子,她原本就负责守大雄宝殿,是两位说要留宿,非要让秀秀去找我,秀秀和我说了之后,就回到大雄宝殿,何来偷听之说?”
“夫人你行事不端,把人戳得血淋淋的而且还是女儿家的脸上,一个弄不好就要留疤,您当着漫天神佛的面,说一说您亏心不亏心。这银子一半用来修佛祖金身,一半会用在秀秀身上。”
院门口围着兵卒,内里的尼姑不知道外面的事,敲响了钟,袅袅佛香还有梵音入耳,伍氏当真有些弱气起来。
只是……那是八百两银子啊,伍氏有些不甘心,“养小尼姑怎么用的了那么多银子。”
“是秀秀偷听我和娘的话。”商翠翠看着娘亲气弱,回道,“我娘一时气急而已,至于说现在,若是庵堂没什么腌臜,为什么长青侯带着人把这里团团围住。”
池蕴之开口说道:“我等过来只是为了祭天大典做排查,不让西城片区出乱子。”
伍氏直接说道:“罢了罢了,如月庵有什么都与我无关,我不与你这个出家人计较,不如把功德箱打开,把我刚刚捐的功德银还回来。长青侯爷,您来断案,我刚刚才拿得银子,上面还残留了我的手温,我现在反悔了,是不是该把银子还给我?”
士卒们不由得看向池蕴之,想要知道他怎么断案。
池蕴之开口说道:“夫人到庵堂里捐银子是所求何事?”
“本想让我家女儿在庵堂里小住一段时间,现在看着庵堂乱七八糟,也没有兴致了,所以就想把银子拿回来,如果要是几十两也就罢了,八百两银子可当真不少。”
伍氏强调池蕴之的身份,生怕对方不秉公办案,“长青侯,您是长青侯,也是池指挥,还请秉公处理。”
当年妹妹的事情闹得多大啊,伍萍萍不光是求了乔家,还求到了池蕴之面前,对那个有些自卑的世子说过,“都说我妹妹恶毒,她也是痴心一片,长青世子,你看着我妹妹没有害到人的份上,你也能够娶到这般娇妻,能不能求你替我妹妹求情?”
当年池蕴之是不住摇头,“不成的,伍姑娘是害了人的。”
“怎么会?”年轻的伍萍萍着急地说道,“带来的坏处就是嫁给你了,长青世子你难道不想要乔宜贞这个妻子?这对别人来说是坏事,对你来说是好事,我妹妹帮了你啊!”
池蕴之仍是摇头,“不是这样算的。做错了就是做错了,令妹害了乔小姐。”
她看着池蕴之懦弱拒绝,心里的火气旺盛,把怒意都发泄到对方身上,池蕴之无法离开,就低着头不说话,偶尔长睫颤动,表明他还在继续听。
而多年过去,伍萍萍见到了池蕴之,首先想到的是自己的那些话。
伍萍萍怕池蕴之不替自己讨要银子,特地提到了对方除了是长青侯,还是指挥的身份。
池蕴之听着伍萍萍强调自己需要秉公,也想到了当年的旧事,笑了笑开口说道:“如果要是如月庵盗窃,本官会抓人,听伍夫人这样说,那就是反悔赠予银钱,按照律法,这种事情是两家协商解决,倘若是协商不成功,再去对簿公堂,是非官司是京都衙门的职责。”
伍萍萍觉得池蕴之在徇私,根本就是糊弄人的做法,而映月师太却忽然开口说道:“我现在就打开功德箱,把你刚刚的银票还给你。”
伍氏本来还要和池蕴之争论,听到了映月师太的话,喜上眉梢说道:“还是住持明理。”
功德箱里大半是铜板还有一些碎银,八张一百两银票卷起来,就在最上面,和伍氏说得对的上。
池蕴之拿起了银票,看过了上面的印记之后,对着伍氏说道:“是不是对的?”
“正是,劳烦师太了。”伍氏拿了银票,心满意足拉着商翠翠,“我们这就走了。”
商翠翠上了马车的时候,想了想让娘亲等着,自己跑到了池蕴之面前。
池蕴之居高临下看着商翠翠,伍氏姐妹两人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他对这个容貌与伍萍萍有几分相似的小姑娘也亲近不起来。
在光下他的瞳仁颜色浅,像是漂亮的琉璃珠一样,商翠翠心想着,这人容貌倒是好,就是不知道怎么会娶了毒·妇,害了自己的姑姑。
商翠翠抿唇一笑,“长青侯爷,保佑你屡建奇功,步步高升。”
商翠翠说完了之后,没等池蕴之的反应,一溜烟回到了马车里,而等到商翠翠上了马车之后,伍氏说道:“你和长青侯有什么好说的。”
“娘,我祝他屡建奇功,步步高升。”
伍氏听着这话,有些不大高兴,拉耸着眉说道:“祝他干什么?”
商翠翠的双腿晃荡,表情带着一些天真的恶,“我记得我曾经这样祝福过二伯,当时二伯就特别不顺,还险些被前面四个字拖累了。”
这四个字曾经让商翠翠的二伯经受牢狱之灾,商翠翠的爹爹还心有余悸地说道,“屡建奇功这四个字,可真的太重了,若是没有点真本事,当真压不住,还要被这四个字给耽误了。”
屡建奇功这四个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可以说是难之又难,而且商翠翠这几个字说的巧妙,步步高升的前提是屡建奇功。
商翠翠这样一解释,伍氏就明白了,这样倒是挺好,不用毁坏自家的福运,也会给乔宜贞添堵。
“翠翠可真是聪明。”伍氏喜笑颜开,这也不算咒人,谁让池蕴之没什么能力呢?
商翠翠说道:“娘,我们不去如月庵了,那去哪个庵堂住下?”
“看到了池蕴之,娘想到了马上就是祭天大典,最近查的严,指不定就有人去庵堂里做各种摸排,外面确实会有些乱,还是就在家里好了,我让人做些素斋你看可好,你看今天庵堂里的尼姑,是不是都很瘦?”
商翠翠点了点头,娘有一件事没注意到,如月庵的尼姑们可不光是身姿窈窕,她们也生得很美,五官最好的就是那个叫做秀秀的小尼姑了,眉心被娘亲戳破,血淋淋的竟然还有些脆弱的美。
商翠翠双手托腮,若是她再瘦一些也比不上那个秀秀生得好,倘若是她能有秀秀的容貌该有多号。
池蕴之并没有去搜如月庵,按照住持的说法,这是佛门清净之地,而且里面住得都是尼姑,还有几个求子的妇人,怎么能让外男进入?
池蕴之也不为难映月师太,直接表示只用自己来问询,庚丁班其余人继续走访其他人家,还请如月庵行个方便。
映月师太让庵堂里所有的尼姑还有住在这里求子的妇人都到了正殿前,除了几个妇人的身份文牒没有带来,其他人尼姑的文牒都对得上。
映月师太冷着脸,似乎被池蕴之气得头疼,坐在旁边不住地捏眉心,等到看着一一问询结束,冷笑说道:“长青侯可满意了?”
池蕴之说了很久的话,嗓子都有些干了:“还是有些遗憾,倘若是住持肯让我等进入庵堂里仔细看看那便再好不过了。”
回应池蕴之的话是对方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和阴阳怪气的语调,“长青侯请慢走,送客。”
送客的不是旁人,那个额头裹了白纱的秀秀主动送客。
池蕴之看着秀秀不高的个子,配合走得慢,弯腰说道:“头上的伤口严重吗?会不会留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