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渡我——程渊
时间:2021-05-22 10:14:49

  张子染愣了下,仿佛不敢相信:“傅哥真这么跟你说?”
  “真的。”陈星渡皱眉,心里有个地方不太舒服,“而且他的表情很认真,一点也不像在开玩笑。”
  张子染也搞不懂。他又不是傅司予肚子里的蛔虫。
  他说:“傅哥该不会是谈恋爱了吧?”
  陈星渡愣住。
  大脑像卡了壳,语速也磕绊起来:“……谈恋爱?”
  “啊。”张子染原本也不太敢相信,可联想刚才在外面看见的事,心里有了揣测,“刚才我在外面看见七班那个徐薇,约傅哥周末出去。傅哥已经答应了。”
  “……”
  陈星渡忽然觉得,心脏上的有个地方,用力地,揪痛了一下。
  -
  下午体育课,陈星渡足足一天都没再跟傅司予说过话。自打早上傅司予说出让她以后不要再去找他,陈星渡是一个极度自尊的人,被人拒绝到这个份上,她不会自讨没趣。
  可那并不代表,她心里就一点事都没有。
  篮球场上,她用尽全力去接球、扣球,带球入篮。正午大喇喇的阳光从头顶直射而下,她大汗淋漓,几乎把后背衣服浸湿。她打了一整场球,中途没有停歇。
  张子染看她双手撑在膝盖上,急促地喘气,担心问:“渡爷,要不你下去歇会儿吧,换别人上来。”
  “我没事,还能再打一场。”陈星渡刚直起身,眼前因为过度运动缺氧而导致的一阵晕眩,她没看清楚,一颗篮球正从场中朝她直射而来。
  “小心——!”场上队员大喊。
  陈星渡被极快速的篮球迎面击中,鼻梁上仿佛炸开碎裂的痛,整个人踉踉跄跄地朝后倒,摔坐在地上。
  她第一反应就是抬手捂住鼻子。
  张子染暴怒地推了传球的人一把,“你他妈会不会传球?没看见她正歇着呢?!”
  队友神情慌乱,急忙解释:“我没看到啊!她又没下去,就以为她还能打。”
  “就你他妈会说话——”张子染气得上头,揪住对方衣领,和对方扭打在一起。
  “别打了!”陈星渡捂着鼻子想从地上站起来,掌心里摸到一股湿湿黏黏的温热液体。她脑海中还残留着被篮球剧烈撞击后的晕眩,用力甩了甩头。
  视野逐渐聚焦,看见掌心鲜红一片。
  她流了好多血,半张脸都红了。
  “我操!”张子染看得更加来气,用力一拳砸在对方鼻梁上,以牙还牙。
  陈星渡站不起来,整个人都是晕的,鼻梁上传来的剧痛,让她一度怀疑自己的鼻子是不是被打断了。
  忽地,身后一双大手捞住她的胳膊,把她从地上架起。
  那人嗓音清冷:“陈星渡,跟我去医务室。”
  陈星渡被对方连拖带抱地架进医务室,中途她奋力挣扎,却挣脱不开他的双臂,后续她脑袋实在晕眩,每动一下,鼻子里的血就流得更多。她身前的衣领沾了血,有些甚至滴落在男生身上。
  她被他放在床上,她挣扎着想起身,却被他按住肩膀,压回床上。
  傅司予望着她满是鲜血的下半张脸,微蹙眉道:“陈星渡,你就不能让人省点心?”
  “和你有什么关系?”
  早上你不是还说,要我以后不要再来找你吗?
  陈星渡不明白,这人反反复复的态度,让人捉摸不透。
  仿佛把她玩弄于股掌之中。
  校医匆忙从外面进来,询问:“伤哪了?”
  “刚才在篮球场上,不小心被篮球砸到。”傅司予语速很快地解释说,“应该是鼻粘膜血管损伤,流了很多血。”
  校医给她做检查,庆幸只是鼻梁淤青,并没有骨折。
  校医叹口气说:“被砸得不轻,先止血吧。”
  陈星渡躺在病床上,一动不敢动,让校医给她上了止血棉。她捏住一侧鼻子,以防止再度出血。
  中途,校医临时有事要出去。医务室内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她处理完鼻腔出血,鼻梁上面的伤口还没来得及处理。
  傅司予学过应急处理,在旁侧拿来碘伏和纱布棉签,朝她这边过来。
  他用碘伏浸润棉棒,想替她处理鼻子上的创口,靠近时,却被陈星渡一把打开了手。
  陈星渡望着他,因为受伤的关系,声音有些沙哑不清:“不用你管。”
  “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他说。
  她没有让他靠近。
  而是问:“傅司予,你和徐薇在一起了吗?”
  窗外,正午的日光从外面照进来,篮球场上学生嘈杂的声音,仿佛隔着一道遥远的距离。
  头顶上的吊扇悠悠地转着,掀起几缕风,和男生的眸光一样安静。
  傅司予静静望她许久,清黑的眼底读不出情绪。
  而后,他开口说:“嗯,在一起了。”
 
 
第41章 我的秘密(10)   喜欢的人
  天花板上老旧的吊扇吱吱呀呀地转着, 秋日里的风干燥而热烈。再过一段时间就是深秋了,然后立冬。窗外校园里的银杏叶已然黄了大半,风拂过时, 卷起地上落叶飞舞成墙, 满世界耀眼的金黄。
  陈星渡被窗外照进来的阳光刺得有些睁不开眼睛, 男生清秀的面庞近在眼前,她恍惚间想起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男生的模样清俊而冷淡,眉眼清黑俊挺,鼻高唇薄。
  她仿佛从那个时候开始, 就被他蛊惑了心智。
  那点刺痛感随着她的眼底,逐渐逐渐地在她身体中蔓延开,汇聚于胸腔中的某处。她从没想过,他清淡如风的语气,可以锐利如刀。狠狠地扎进她的心脏里。
  “你们很相配。”陈星渡低声开口。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胸腔里的那个地方痛得她几乎无法呼吸。她一时间竟分不清楚, 到底是鼻子上的伤更痛, 还是那股无形的桎梏让她更加窒息。
  “星渡。”他忽地喊她的名字。这是他们认识这么长时间以来,他第一次没有连名带姓地喊她。
  “我很快就要去国外了。”他说。
  “……去国外?”陈星渡一怔,鼻子竟有点发酸。
  “嗯, 我父母帮我申请了那边的学校, 来南城读书只是一个过渡。”傅司予望着她说,语气很淡,听不出半点情绪起伏,“等手续办下来,很快,大约这个月底。”
  “这么快?”
  很快。
  真的太快了。快得让这段他们相处的时间, 如同一个幻觉。
  傅司予说:“大概……徐薇也会和我一起去。”
  他话音尾落有颤音。
  但他极力地克制住了。
  陈星渡躺在床上,听他一字一句地把消息告诉她,灵魂如同离开了身体,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躯壳。
  她宁可自己听不懂他说什么。
  她不知道自己该回复些什么。
  那就祝你和七班的班花幸福快乐。反正她留长发,性格温和,是你喜欢的梦中情人的典范。
  可陈星渡喉咙发哑,发干,眼睛也酸胀得厉害,一个字音都发不出来。
  良久。
  她卷着被子翻身,侧身对着他,用后背来掩饰自己发颤的唇音:“你出去吧,我有点累了,想休息一下。”
  -
  从医务室出来,傅司予一个人停留在门口,久久没有动作。
  他目光朝着走廊外四格相间的防盗网眺望出去,日光绚烂耀眼,天高云阔,蓝天无边无际。
  然后他闭上眼睛,任由日光洒落在他白皙清削的面庞。
  他来南城是一个意外,遇见她也是一个意外。
  有时候他也会想。
  如果没有他的病,也许这一辈子,都不会和她相见。
  -
  陈星渡一直在医务室待到晚上放学,一连逃了下午的三堂课,不知道老刘会不会找她找得发疯,一通电话告到陈万禾和白阮那里去。
  又或者,张子染会帮她处理好,编造她各种受伤晕倒的谎言,逃过被训斥的一劫。
  但是在这一天,陈星渡没有学习的心思,她曾经山盟海誓,信誓旦旦许下要好好学习、奋发图强的誓言,仅此这一天,她什么也看不进去,听不进去。她只想一个人静静地躺在床上,寻找静静,和静静作伴。
  她一直维持着男生离开时侧躺的姿势很久,大约有两三个小时,脑袋枕在自己的小臂上,目光放空地望着医务室那扇小窗子外的风景。
  看着天外云卷云舒,日落夕阳,看着风卷起落叶,飞舞成墙。
  她好像被风化了,灵魂远走他方,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躯壳留在这里,偶尔眨一下眼,算作她还有独立思想的证据。
  校医从外面进来,手里拿着钥匙准备下班,看一眼墙上的时钟,快指向六点整。又看一眼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人:“你还在这里啊?还是很疼吗?要不要我联系你的家长?”
  陈万禾和白阮只能给钱带她去医院,治好她身体上的伤,却治不好她的心。
  陈星渡觉得自己真的被那一球砸得不轻,整个人支离破碎、濒临散架,而胸腔中那颗运动缓慢的肉心,则是伤情最重之处。
  她慢慢从床上爬起来,手臂和腰身传来的酸痛在警告她荒废一个下午的不可理喻的行为。她从未想过,自己会为了一个人,这么的魂不守舍。
  “我回去了。”陈星渡低声说。颓废和沮丧,并不是她一贯的作风。
  从医务室出来,陈星渡拖着自己一瘸一拐的右腿,前几天刚缝好的针,因为她的任性妄为,伤口崩裂开而还在淌血,浸红了纱布。鼻梁上的伤未经处理,伤口自然而然地结痂止血,留下紫黑色难看的血块。风一吹过,有些刺痛生痒。
  身上旧伤未好,又添新伤。陈星渡觉得,自己真是这世界上最倒霉的傻瓜蛋。
  -
  下午放学。因为是周末,不用留校晚修,傅司予收拾好书包,正准备出去。他和徐薇约好,今天晚上放学在校门口见。
  经过讲台时,张子染在上面叫住他。
  今天张子染负责值日,下午他亲手在黑板上写下陈星渡受伤请假的消息,此时此刻,他又亲手用抹布将粉笔字擦掉。
  他把黑板擦放在粉笔盒里,问:“傅哥,渡爷还在医务室,你要不要去看一下?”
  “我今晚有事。”傅司予说。
  “什么事能比渡爷重要?”张子染从讲台上下来,余光看见在门外等待的徐薇,微愣一下,随后蹙起眉头。
  “傅哥,你别告诉我,你就为了那个女的,要抛下我们渡爷吧?”
  傅司予没说话。
  张子染站在他面前,堵在门口,像无声的对峙。
  因为刚开学的时候傅司予救过他一命,张子染始终对傅司予保持着敬意。喊他一声哥,是他张子染真心实意地把对方当做哥。
  无论是傅司予的学习,还是人品,都让他心服口服。
  但是只有一点,张子染不会退让。
  傅司予转了下手轮,想从他身旁绕过去,张子染却朝旁侧迈一步伐,径直挡住他的去路。
  傅司予抬眸望他。
  张子染说:“傅哥,我一直以为,你和渡爷才是一对。”
  “……”
  “但是现在看来,大约是我想错了。”张子染望着他,落在身侧的手缓缓攥紧成拳,“要是你对渡爷没有意思,可不可以请你以后,不要再给她错误的信号。”
  傅司予面上的神情始终很静。
  只是在轮椅经过他身侧时,低声地开口:“好。”
  -
  从教室里出来,徐薇在外面等他。徐薇和一班的人不熟,原本约定好放学后在校门口等,可她实在迫不及待,一打下课铃便过来。
  她看见傅司予从里面出来,又被一个男生拦住,男生的背影很高,挡住了他的样子,徐薇看不清里面发生了什么。
  只见过一会儿,傅司予绕过那个男生,从里面出来。
  徐薇急忙上前,问:“傅同学,你没事吧?”
  刚才那名男生来势汹汹,看起来不像妥善谈话的,傅司予脾气一向斯文温和,她还担心要是真起纷争,他会落在下风。
  傅司予说:“没事,我们走吧。”
  ……
  徐薇没想过,傅司予会这么容易就答应她的邀约。之前她给他递情书、送便当,无一例外被他拒绝。
  学校里喜欢他的人很多,可从来没见过他答应谁。
  傍晚的路上人流密集,车水马龙。徐薇在他身旁走着,怀里抱着书包,小心翼翼地和他搭话:“说实话,我觉得很意外……”
  “什么?”傅司予淡淡地回应,脸上神情也很淡,看起来心思一直不在。
  “你会答应和我出来。”徐薇说,“我之前一直以为,你已经有了喜欢的女生。”
  傅司予扶在手轮上的手顿住。
  “因为你总是很冷淡,虽然对人很有礼貌,可谁都无法真正靠近你……”徐薇思索着,出神地说,“那种感觉,你就像天上的月亮,看得见,却摸不着。”
  “对不起。”傅司予忽低声地说。
  徐薇一怔,脚步停下。
  路灯光下,男生神情清寂,目光望着她,心里想的,却是另外的人。
  “我的确已经有了喜欢的女生。”傅司予低声说,“所以,对不起。”
 
 
第42章 我的秘密(11)   出国
  陈星渡离开学校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她从校门口出来,校外马路上零星还驻留着几辆接送的轿车。大马路上车水马龙,人流密集。
  她今天想自己一个人回家, 通知家里司机不用来接她, 出了校门口, 她便径自右拐,还未走出几米,目光落在不远处路灯底下相对而站的两个人,不由停住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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