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星渡问:“我睡了很久吗?”
“没,路上塞车,就开得久了一点。”傅司予说。
“……哦。”陈星渡神情犹疑,看一眼窗外面,深夜马路上空无一人,车也没几辆,不知道回来路上什么情况,竟然能塞一个多小时。
车在楼前停下,傅司予打开车门,让陈星渡先下车。经过驾驶座时,傅司予对司机说:“今晚辛苦了。”
“应该的。”司机回应着,神情略略无奈。刚才他们在路上开得的确慢,起初在市区还能有四五十码的速度,后来傅司予要求他开慢一点,怕把女生吵醒。他只能一路缓速开车,最离谱的时候,拐个弯都能有自行车超过去。
全然丧失了一台作为劳斯莱斯幻影定制款该有的尊严。
陈星渡受伤不便的关系,在下周去医院拆线之前,她都只能这么单脚蹦着走路。所幸她平时体育不错,身体平衡感很强,就这么跳了一路,竟也没把自己跳摔着。
她对傅司予说:“今晚谢谢你送我去医院。”
“没事,有车也只是顺路而已。”傅司予淡淡地说,一直陪在她身边走着,生怕她把自己蹦摔了。
陈星渡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一只单脚蹦着的僵尸。蹦跶蹦跶着,还觉得挺好玩,心情比刚才好了不少:“明晚放学,我请你吃东西吧,就当报答你陪我去医院。”
“你身上有钱吗?”傅司予侧眸,表示自己的疑虑。
“当然!上两个月陈万禾和白阮女士给我的零花钱我都存着呢。”她笑着,悄悄凑过身子,对他说,“存了好几百呢,你可千万别告诉我爸妈。”
阑珊灯光下,女生笑颜狡黠,像只明媚单纯的小狐狸。
傅司予望着她,说:“好。你请客。”
“一言为定!”陈星渡唇边笑意更大,两手摆出起飞般的平衡姿势,一蹦一跳地进了电梯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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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学,由于昨晚陈星渡受伤的消息,很快被传遍了整个一班,隔天刚进课室,便被一群同学围起来关心慰问。
李音望着她被纱布裹得像只猪蹄的右脚,担心地问:“星渡,你这疼不疼啊?”
“不疼不疼,就昨晚缝针的时候有点疼,现在早好了。”陈星渡天生大大咧咧的性格,天大的事情,睡一觉也就过去了,隔天醒来又是笑嘻嘻的。
李音叹口气说:“哪有那么快好呢,等拆线都要等一周。”
陈星渡拍拍她的肩膀,反过来倒像她在安慰人家。
张子染昨晚也被突如其来的停电吓得不轻,前脚刚和他们讨论完2012的事情,后脚眼前灯就全黑了,班上同学乱作一团。
他坐在傅司予和陈星渡的后桌,看不清楚发生什么事,只知道他在站起来的一瞬间,身后似乎有谁撞了他一下,他踉踉跄跄地往前跌,结果又跟多米诺骨牌效应似地,把前面的陈星渡撞倒。
要说起来,陈星渡受伤,还有点他的责任在。
趁早上来的人还不多,张子染偷摸地把陈星渡拉到旁侧,低眉垂目的,对自己进行深刻的检讨:“渡爷,我必须得跟你承认件事,昨晚把你撞摔了的那个犊子,是我。”
“你——?!”陈星渡顿时瞪大了眼,她还想说昨晚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撞她后腰上,害她摔了个狗吃屎,险些爬都爬不起来。
“你搞什么,没看见前面的人是我吗?”
“我就是看不见!”张子染遗憾满满地说,“那会儿你不是还跟傅哥坐在位子上做作业吗?我就想出去看看是什么情况,哪知道我才站起来,后面不知道谁推了我一把,我没站稳,结果就又把你给撞倒了。”
陈星渡:“……”行吧。总归该是她的逃不掉,飞来横祸,她也认了。
何况昨天晚上……也并不完全是横祸。
脑海中忽地记起昨晚断电的一瞬间,她踉踉跄跄地跌进男生的怀里,男生坚实的胸膛,他身体的温度,还有擦过她鼻尖时,潮湿温柔的呼吸……
陈星渡莫名脸红了,心跳又有些加快。
张子染察觉到她的神情变化,眸光闪闪烁烁的。他凑上前,好奇地问:“好奇怪啊渡爷,你是发烧了吗?脸怎么这么红。”
陈星渡:“……”
陈星渡反应过来,一把将张子染推开,“总之我没事,昨晚的事你不用放在心上!”
……
回到座位坐下,傅司予今早差不多卡点进来的。昨晚回家,陈星渡把受伤的事情和陈万禾白阮说了,陈万禾通知了家里的司机,这段时间接送她放学,去医院换药。
毕竟情况特殊,总不好天天麻烦人家。
陈星渡望着傅司予朝这边过来,笑盈盈地跟他打招呼:“早上好。”
傅司予面上仍是平时清淡没什么情绪的模样,目光落在她裹着纱布的右脚踝上,“今天脚还觉得疼吗?”
“不疼了。”陈星渡摇摇头说。见他在座位上把书包打开,把等下上课要评讲的试卷拿出来。她脑袋悄悄凑过去,问:“我准备了六百块钱,我们今晚上哪浪去?”
傅司予侧眸望她,女孩子一双大眼水灵水灵的,闪着期待的光。心里多少对她有点服气,脚伤未好,单脚蹦着也时刻惦记着出去玩。
“我都可以。”他淡淡地说。
“那我们就先去吃个晚饭,然后再看场电影?”陈星渡兴奋地说,“最近汤姆克鲁斯的《碟中谍4》上映,我可喜欢他了!”
汤姆·克鲁斯。
好莱坞知名动作片影星。
傅司予觉得,不愧是陈星渡喜欢的偶像。
傅司予桌上试卷翻过去一页,语气清淡地说:“可以,但今天你得先把作业做完。”
“没问题!”得到批准,陈星渡顿时来了精神,她说干就干,把桌上的五三翻开,“我这就开始做。”
第一节 英语课,原来的老师姓朱,是个三十岁出头的年轻妇女,最近因为产期将近,回家休养,换了个二十来岁的代课老师,据说刚从师大毕业,教学经验不多,但胜在有耐心,和他们年纪相仿,倒是很能和学生融入一体。
年轻老师上课,课堂气氛也活跃不少,学生们争先抢后地回答提问,没有出现冷场的情况。
陈星渡英语基础向来很差,虽然刚把初中语法弄清楚,但词汇量还没跟上去,距离跟上高三复习的进度,还有不小的差距。
别人在回答问题,她便默默在底下记单词。
忽地,上面老师点她的名字:“请51号陈星渡同学回答下面的问题。”
陈星渡:“……”
突然被点名,她浑身一个激灵。
这位老师是新来的,不太清楚陈星渡的学习情况,纯粹靠学生名册抓瞎点名。正好讲到一道阅读理解题,要求通读全文,选出四个选项中最符合文章中心主旨的。
陈星渡颤颤巍巍地从座位上站起,吓得头皮都麻了,眼前那篇阅读理解的短文,总共几百个单词,她能看懂的才几十个,前后又不连贯,她能读得懂才怪。
除却四篇阅读理解中最简单的第一篇,她能读个一知半解,考试时靠瞎蒙乱撞,偶尔能碰个全对。像这种四篇中最难的一篇,又要求通读全文才能得知选项的,陈星渡一般都选择直接放弃。
陈星渡瞪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那些陌生的英语单词就像一串串复杂纠结的鸡肠,在她脑子里窜来窜去。英语单词认识她,她不认识它们。
她浑身血液发凉。就在她两眼一闭,准备上场赴死时,落在身侧微凉紧绷的指尖,忽地被一双大手握住。
男生的掌心干燥而温暖,像秋日里和煦的暖阳,温柔地将她包裹住。拉着她的手,示意她坐下来。
然后他对讲台上的老师说:“这题我来替她答吧,选B。中心含义是,我最重要的人。”
第38章 我的秘密(7) 你不会失去我
陈星渡微怔, 感觉紧绷的指尖被男生的大手倏然包裹住,他掌心温暖,温度顺延着她的指尖, 一点一点地递进皮肤感官。身体上的紧绷逐渐化开, 血液像是被融化了, 有种安定安心的感觉。
他望着讲台方向,面上一如既往的清淡冷静,平静地开口:“这题我来替她答吧,选B。中心含义是,我最重要的人。”
“答案正确, 请坐。”老师笑着说。
陈星渡缓缓坐回位置上,刚才被突然点名站起紧绷的心思缓慢松懈下来,她在心里松一口气,侧头望向他:“你干吗帮我回答?之前你不还说,学习是自己的事,不要总想着别人帮你吗?”
“学习确实是自己的事, 只是这题明显超出你现有水平很多, 我不能坐视不理。”傅司予语气很淡地说,笔尖在题目上勾画一笔,把刚才老师讲述的解析段落圈出来。
陈星渡有几秒走神, 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余光落在彼此仍牵在一起的手上,胸腔中那颗不安分的心又是一跳。
她本能地蜷了蜷指尖,不知道是想逃避还是缩回,指腹皮肤却触碰到男生的手背,像是两手相握的方式,莫名与他牵在一起。
傅司予似乎也没有松开的意思。
陈星渡犹豫地开口:“你的手……”
“……”
傅司予像是才反应过来。
下一秒, 他松开牵着她的手,重新落回自己的膝头。没有看她,耳根却泛了淡淡的红晕,“抱歉。”他低声说。
“……没关系。”陈星渡也有点紧张局促,小手缩回来,规规矩矩地放在自己膝盖上,蜷成一团,莫名有些紧张,目光紧盯着前面黑板,老师在上面讲课。可她心绪却安定不下来,怎么也听不进去了。
……
一天时间很快过去,11月份的月考过后,很快他们又要备战12月的月考,然后紧接着1月期末考试,2月月考。
等到了3月和4月,临近高考最后几场战役打响,则是开始省内的模拟考试。
模拟考基本是用来估分的,对自己现有的应试水平有个基本认知,按老师平时的说法,一模的难度和高考试题相差无几,所出的分数具有一定的参考价值。
陈星渡在心里盘算着她这回能考350分,在下次月考的时候,她至少得上400分,这样她距离中大还有大约200分不到的差距。等期末和一模二模再冲一冲,应该还有点希望。
下课铃打响,陈星渡在课桌前收拾书包,今天下午有节自习课,再加上今天一整天下课和午休时间,她几乎没有休息,争分夺秒地把作业做完,才难得把晚上时间空出来,让傅司予答应和她出去吃晚饭。
走出课室外面,傅司予已在长廊等她。男生似乎一直是斯文好脾气的,习惯她有时风风火火,有时又磨磨蹭蹭的性格,她在里面收拾书包磨蹭了十来分钟时间,他便在外面看书,安静等她出来。
见她背着书包从课室出来,傅司予抬眸望向她,“今晚想吃什么?”
“……要不,我们还是回家补课吧。”陈星渡神情犹豫地说,刚才出来之前,她看见值日生把黑板上的高考倒计时擦掉,改成189天。比昨天的190天,又少了整整一天的时间。
刚开学时还有整整300天不觉得,11月的月考结束,等到200天的倒计时减少为一字头,此后每过一天就少一天,陈星渡看着自己始终进步缓慢的学习进度,那股学习的劲愈加紧绷起来。
傅司予唇角微扬,“你有这份心,老刘估计会很开心。”
“那你呢?”陈星渡莫名心虚,这段时间,傅司予私下帮她补课的时间很多,在学校上下课间、中午午休、自习课、晚修,甚至回到家里,有时候还得接受她微信上无止境的问题骚扰。
傅司予一直对她很有耐心,给她讲题,哪怕是一些在旁人听来十分弱智的题目,他也从来没有嘲笑过她。
越是这样,陈星渡就觉得自己越不能输,她一定要考好,把自己的成绩提上去。
“我啊。”傅司予望着她说,“你是我带的第一个学生,也是最后一个,不管你最后考出的成绩怎么样,你在我这永远都是第一名。”
“……”
陈星渡怔住了,不知怎么地,鼻尖开始发酸。
他在前面,她便在他身后跟着,双手揪紧书包带子,低声默默地说:“我一定会考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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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陈星渡主动提出要回家好好学习,晚上去商业街吃饭和看电影的计划只能就此作罢。对于出去玩这件事,傅司予向来随意,她如何决定,他便随着她的性子更改计划。
但陈星渡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该请他吃的饭还是要吃,只不过从外面的餐馆,变成家里附近的KFC,由陈星渡做东,点了一份外带全家桶,打包回家里吃。
进到屋里,陈星渡在玄关处脱鞋,边对他说:“你进来吧,我爸妈最近都不在家。”
“……”
这还是傅司予头一回去她家里,以往,都是她去他家蹭饭,唯一一次主动来找她,她还不在家,是白阮开的门。
屋内灯光亮起,陈家和傅家的装修风格很不一样,傅家偏向居家风,布置和装修十分温馨和实用。而陈万禾和白阮作为现实生活中十分浮夸的一对夫妻,偏爱的装修风格也更偏向于硬朗精致的欧美风,家里五室两厅,从SPA房,健身房,儿童房,书房一应俱全。
但由于陈万禾和白阮工作忙碌时常不在家,这一屋子的顶级配置,全成了陈星渡的个人娱乐设施。
傅司予留意到一旁的置物柜上,放着一张他们的全家福。
照片中陈万禾和白阮并肩而立,穿着西装和礼服裙,看起来像是某个结婚周年的纪念照片。里面的陈星渡年纪还很小,穿着市一中初中部的校服,那时她还留着齐肩中长发,脸侧两边弯弯的两道发丝,顺着脸颊弧度滑落。
旁边还站着一个高挑的男生,应该是她的哥哥,陈星燎。之前他曾经听陈娉婷提过,陈家还有一个大儿子,目前在国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