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佳欣:“……”
陈星渡:“……”
王清:“……”
几个人同时对她投以同情的目光。
陈星渡回忆起初吻这件事,眸光不觉柔和下来。那年他们在南城动物园,侏罗纪恐龙的地震体验馆里,趁着四周围漆黑,男生悄悄亲吻了她。
只是一瞬间,甚至来不及感受他唇上的温度,只记得那时两人心跳得飞快,怦怦怦的,仿佛下一秒就要跃出胸腔。
呼吸也很炽热,难得看见他如火焚烧的模样。
留意到她脸颊泛红,朱瑞脑袋凑过去,好奇地问:“奇怪,杜佳欣回答问题,你脸红个什么劲?”
陈星渡:“……”
陈星渡瞬间回过神来,飞快避开脸,“哪、哪有!是你看错了!”
接下来是王清。王清抽到的卡牌很简单,是说出暗恋男生的名字。
王清说了系里的一个男生,那个男生长相出众,在系内很出名,大家都知道他。
轮到陈星渡抽牌。陈星渡内心有点紧张,深知自己从小到大的坏运气,每次和同学玩真心话大冒险,她总是最倒霉的一个。
抽牌之前,她特意冲掌心哈几口气,试图改善运气。
从卡牌堆里左挑右选,终于下定决心,抽出被压在最底下的那一张。
看清卡牌提问的一瞬,陈星渡顿住。
“给你通讯录里排名第一的人打电话。”
“谁啊?你这么紧张。”趁陈星渡还没反应过来,朱瑞飞快夺过她的手机,解锁屏幕。她俩关系好,陈星渡的锁屏密码朱瑞是知道的。
朱瑞打开通讯录,念出上面第一个人的名字,“‘司予’?司予是谁啊?”
陈星渡表情有异,朱瑞马上察觉出不对劲。
“不行,不能打给他!除了他,给谁打都可以!”陈星渡匆匆忙忙想把手机拿回来。
朱瑞举高手,不让她拿到。她手机的桌面上,是她和一个男生的合照。
初冬时节,气温干燥而温暖,他们彼此相依在动物园的火烈鸟湖前,日光从头顶灿烂地落下,他们笑容亲昵,俨然一对恋爱中的小情侣。
“我就说,你肯定有男朋友!难怪之前系草跟你眉来眼去,你都不搭理呢!”朱瑞说。
“不行!快点还给我!”陈星渡心里又羞又急,一把将手机抢回来,收在怀里。“他还不是我男朋友!”
“‘还不是’。”朱瑞从她的话中品出几丝深意,甩她一个眼神,“那就是说,他的确是你喜欢的男生咯?”
陈星渡:“……”
陈星渡没说话。
见朱瑞一直打趣陈星渡,杜佳欣也立马加入调侃阵营来:“我说呢,那位姓张的小帅哥每周末来给你送零食,你都不爱跟他出去,原来是心有所属了呀!”
“你别乱说,张子染是我朋友!”陈星渡羞愤地解释。
王清看着战场乱成一团,拨回正题道:“你就给他打一个电话嘛,能怎么样,他还能吃了你不成?”
“……”
陈星渡还没下定决心。朱瑞趁她走神,再次把她手机夺过来,点开男生的通讯界面。发现在短信发件箱,满满都是陈星渡给男生发的短信。
从高考结束后到现在,足足上百条。全是她日常生活的一些碎碎念,她高考考了多少分,早上中午和晚上吃了什么,考上了哪所大学,报了哪个专业,平时在学校里发生了什么事,她这个月兼职写了多少稿件,靠自己的能力赚到了生活费。
和男生的短信界面上,全是她发出的消息,然而对方一条都没有回复过。
朱瑞几乎要确定,这只是陈星渡的单相思。
朱瑞叹一口气,把手机还给她,神色同情地说:“没想到你还是这么痴情的一个人,换作是我,一整年给对方发短信,对方都没有回复过,我早就放弃了。”
陈星渡接过手机,面上说不清是局促还是尴尬。把手机抱在怀里,低声道:“我说了,给他打电话也没用,他不会接的。”
向来只有傅司予想找她的时候他们能联系上,除此之外的时间,陈星渡发给他的消息,犹如石沉大海。
王清说:“要不你试试呢?马上就新年了,说不定对方会回复。”
杜佳欣也道:“对啊,你这么一个大美人,坚持不懈地缠他一年,又不是佛。佛也总该动心了吧!”
陈星渡没说话。她们是大学同学,不太了解她高中发生的事情。而她和傅司予的过往,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释清楚的。
愿赌服输。陈星渡从来不是爱耍赖之人。她叹了口气说:“那好吧,我打电话过去,要是对方没接,不能算我输。”
“好好好!你赶紧打!”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女生,激动催促道。
陈星渡心里对傅司予接电话这事,不怎么抱有希望。毕竟她单方面的联系,傅司予从来没有回应过,有时候等待着等待着,仿佛已经成了习惯,她就把他的号码当成是一个信箱,每天独自地碎碎念。
陈星渡把手机放在几个人中间的位置,点开他的通讯界面,按下拨出。然后又按了免提,短暂的通话连线后,机械的“嘟嘟”声响传进每个人的耳朵中。
除了陈星渡抱着腿出神放弃地望着手机屏幕,其他几个人屏息静气,聚精凝神地等待对面接听。
漫长的“嘟嘟”声过去,大约快一分钟的时间,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对方无人接听,连线即将自动挂断的时候,通话界面忽然一闪,变为已接听的计时。
电话的那头,传来一道清润低沉的男声:“阿渡。”
陈星渡心一颤。环抱住自己胳膊的指尖陷进皮肉里,霎时把自己抠破了皮。
几个女生激动得抱在一起低声尖叫,当然并没有发出声音,只是激动情绪溢于言表。
杜佳欣和朱瑞拼命推攘着陈星渡,用口型无声对她说:快说话啊!干什么呢!
陈星渡愣住了,完全没想过他会接电话。
她神情中闪过一丝慌乱无措,多久过去了,自从高考刚结束的那个夜晚,他主动给她发来消息,如今,又已经半年过去。
而距离他的离开,已经将近整整一年。陈星渡都快把他的声音忘记了。
原以为时隔这么久,她胸腔中的情绪多少能平复一些,然而在听见他声音的那一瞬,回忆掺杂着情感如大海奔涌而来,没过她的头顶。
陈星渡才意识到,原来她连一分一秒,都不曾忘记过他。
还未开口,她便已红了眼眶,喉咙之中哽咽。
隐约听见她那头窸窸窣窣的动静,像是还有其他人在,傅司予不由问:“阿渡,你在学校吗?”
陈星渡回过神来,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看一眼对面的舍友,示意她们别出声。
她尽量压低声音,不让那头的人听出她的不妥,低声地应:“嗯,在宿舍里,和舍友一起。”
漫长的沉默过后。
傅司予忽说:“阿渡,我想见你。”
陈星渡怔住。
他们太长时间没有聊天了,远隔着上万公里的太平洋海岸,通过电流的连接交谈,让对方的声音都变得有些虚幻不真切。
可她分明清清楚楚听见了,他说想见她。
陈星渡顿时眼泪就忍不住了。
宿舍里其他三个人激动得像是要疯掉,抱在一起疯狂大叫。
傅司予在那头似乎很轻地笑了一下,嗓音一如她曾经熟悉的,低润而清朗,好听得像某种乐器走珠落玉的声音。
他说:“阿渡,我正在纽约的机场里,十四个小时后落机,我直接去北京找你。”
电话挂断,陈星渡尚未回神,恍惚以为自己还在梦里。
是一个完完全全不真实的、虚幻般的美梦。她曾经在夜晚梦到过无数次,可醒来总是一场空。
直到朱瑞在一旁抓住她的双肩,激动地用力摇晃她,“你听见了吗?那个男生特地要从纽约赶回来陪你过新年!天哪,他肯定也喜欢你!你还在发什么呆,还不赶紧梳妆打扮,现在就去机场接机——!!!”
陈星渡这才回过神来。
抬手一摸自己的脸颊,原来在她没有意识的时候,眼泪便已落了下来。
一年了,他足足离开一年了。
而他,终究没有辜负他们的承诺。
第59章 思念成灾(2) 想她看见,他健健康康……
纽约, 肯迪尼机场。此刻外面正是正午,阳光透过候机室的玻璃,清透照耀进来。男生穿着一身黑色长款的绒呢子大衣, 坐在机场的候机室中。他从裤袋里拿出手机, 那支手机像是许久没人碰过, 屏幕边沿落了灰。
长指摁在开机键上,等待几秒,随后屏幕闪起亮光,出现开机画面。
男生眉目生得清秀斯文,哪怕此刻戴着口罩, 一个人安静坐在纷扰的候机室中,在这冬日的异国他乡里,一位中国的男孩子,却出众得让人无法移开目光。
不少女生从他身边经过,忍不住驻留脚步,小声和同行人议论他。
无非是用英语穿杂着“他好帅”“好有气质”“是哪个明星吗?”, 诸如此类满是夸赞的话语。
傅司予耐心等待手机开机, 他待在医院太久,被医生和护士禁止使用手机,直到离开医院的那一刻, 才拿到自己的手机。
手机显示到桌面, 没一会儿,机身开始频频震动,接连推进来几十条未读短信。
都是来自于同一个号码。
星渡:【司予,高考出成绩了,我考了630分,语文137, 数学123,英语116,理科综合254。我很厉害对不对?之前跟你说过,我一模时候才考了560分,大家都以为我上不了600呢。虽然在高考之前,我也这么怀疑过,可我最终还是战胜了自己,嘿嘿。】
星渡:【跟爸爸说了要去北京的事,开始爸爸不答应,怕我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不安全,可我觉得,女孩子就应该要出去闯一闯,见见世面,我总不能一辈子待在我爸妈给我建造的象牙塔里,对不对?】
星渡:【爸妈同意我去北京了,我报考了中传新闻系,分数有点危险,但我相信我这辈子都运气都用在高考上了,一定会被录取的。】
星渡:【我被中传新闻系录取啦!九月份开学我就去北京!对了张子染也在,他高考考了430,报了北京一所民办大学。】
星渡:【开学后的日子很充实,每天上课、下课,车巠口勿周末偶尔会和舍友们出去玩。对了她们都是很好的人,有机会一定要介绍给你认识。】
星渡:【现在没有再问家里要生活费了,每个月在杂志社兼职写稿的稿费足够我生活,司予,我也没想到有一天我能做到完全独立地靠自己生活,这都是因为你。要是你在我身边就好了,那样我在大学里就没什么遗憾了。】
……
男生逐条逐条耐心地看完,露在口罩外面一双清黑的眼睛,不由弯起一道浅浅的弧度,眸光如和煦温柔,仿佛隔着上百条女生发来的短信,能够想象到她当时的样子。一定是认认真真地,每一个字每一个字地给他编辑消息。
偶尔,还会因为他迟迟的不回应,而气鼓了脸颊。可是没隔几天,仍旧还会坚持给他发短信。
他此生何德何能,才得以遇见她。
两人许久没有联系,上一次打电话,还停留在半年前她刚刚高考完的夜晚,此后他一直待在医院里做治疗,几乎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
傅司予在输入框中反复地敲字,又反复地删除,心中有许多话想对她说,可一时间,竟找不到表达的方式。
要怎么对她说,他对她的思念已经成灾。
就在傅司予还在犹豫时,手机界面突然拨进来一通电话。
是李勋打来的。
傅司予顿了顿,按下接听,放在耳旁:“李教授。”
“你这孩子——!!!”那头几乎马上传来李勋狂暴的怒吼,“你怎么能趁护士午休,就偷偷拿走了手机和护照,你告诉我,你现在在哪里?!”
此刻他身在机场,木已成舟,谁也无法阻拦他回国的决心。
傅司予没有隐瞒:“我在肯尼迪机场,飞机半个小时后起飞,我要回北京。”
“你要回北京?!”李勋的声调瞬间拔高了一个度,不可置信自己听闻的,“你告诉我,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
“不是在开玩笑,李教授,我马上就要登机了。”傅司予淡淡地说。抬眸看一眼上面的登机指示牌,大约还有三分钟时间。
李勋气得差点心脏病发。
“你是不是不知道自己身体的情况?你刚刚做完第六疗程的化疗,身体还很虚弱,任何一次伤风感冒都可能要你的命,那北京是有烤鸭还是糖葫芦怎么的,非诱得你半年时间都不能再等?”
“她已经等了我一年,我不能让她再等。”傅司予语气坚定。听见机场广播从纽约飞往北京的航班开始登机,他从座椅里站起。“很抱歉,李教授,不过我自己的身体情况我自己清楚。”
“你——”李勋没想他会这样执拗,刚开始接受治疗的时候,他没日没夜地呕吐,放射性治疗在他身上的副作用很大,他虚弱得无法下床,甚至无法说话,没办法吃下任何一点东西。整整一年的时间,他躺在病床上,全靠输葡萄糖度日。
如今情况刚好一点,达到可以出院的标准,李勋提议他再留院休养多一段时间,哪知体检报告刚出来,显示他体内已无残留的癌细胞,他便如此迫不及待要回去。
“你回来自己跟你爸妈解释!”说完,李勋便愤然挂了电话。
“抱歉。”傅司予只能说这句话。他在美国的每一日、每一夜,无时无刻不在思念那个女孩。他怕继续待下去,身体病痛刚好,却会患上因她而得的相思病。
他一秒钟都不想再等。
去到登机口,傅司予将登机牌交给工作人员,核对身份无误后,他跟对方低声说了句谢谢。随后,便头也不回地登上飞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