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我去上班,我们俩不顺路。”陈星渡啪地把手里文件合上,余光都没给他,目光盯着电梯上方的楼层显示器,“不是说傅教授很忙吗?怎么成天都能碰上?”
傅司予知道她气没消,这次他回来倒也不心急。
电梯到站,门打开,两人同时走进去。
傅司予按了一楼,门合上。他单手落在裤兜里,望着金属门上映出两人的身影,“阿渡,你一定要这样跟我说话吗?”
陈星渡撇撇嘴巴,又翻了个白眼,根本不想理他。
傅司予留意到她手里的文件,指尖遮住的标签上,像是写着某某公司的资料。
上回在医院,她提起已经向电视台辞职的事。
傅司予又问:“新工作是做什么的?”
“傅教授,你管得也太宽。”陈星渡被他问得烦了,正好电梯到一楼,门打开,她先他一步出去,“我爱干什么干什么,你管不着。”
陈星渡出了电梯就用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出小区,也不管自己脚底下蹬的是高跟鞋,总之一刻也不想和他多待。
去到大马路,陈星渡扬手叫停一辆的士,径直开门坐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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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堕落天堂已经快七点半了,昨天兰姨和她说好,今晚八点要上钟。和昨天下午来时会所紧闭的模样不同,繁华的夜生活才是这里的主场。
经过一楼长长的大厅,已经看见不少工作人员正在做准备,这里连服务生都是经过精心挑选的,男帅女靓,一个个西装革履、鲜衣礼服,冲你温柔一笑,如沐春风。
后台衣帽间内,许多漂亮姑娘在里面更衣。大家打扮得花枝招展、浓妆艳抹,像一个个即将登台的小明星。
衣帽间总共有三层,普通服务生、一楼大厅的陪酒、二楼私人包房的高级陪酒,会所给她们提供的服饰档次不一。
陈星渡进来便让兰姨看中,要她上二楼的私人包房。兰姨带着她从旁边的旋转梯上去,边跟她解释说:“来这边的都是些有身份的人物,你们的一身行头不能太寒酸,会所给你们提供的衣服都是免费的,但是记得不能损坏。”
“是。”陈星渡低声地应,一边跟着兰姨向上走,一边仔细地打量周围环境,时不时伸手拨一下耳朵上的耳环,让摄像将四周拍摄清晰。
兰姨回头瞧一眼她今晚的打扮,“今天倒是穿得挺漂亮的,就是不够‘露’,客人不喜欢太保守的。”
陈星渡:“……”
陈星渡顿了顿,下意识低头看一眼自己的裙子。还算保守吗?这已经算是她衣橱里比较花哨的裙子了。
兰姨在衣橱里挑了一件,递到她面前:“喏,你今晚穿这件。”
“……”
陈星渡望着兰姨手里的裙子,一下子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神情略微尴尬。
这哪叫裙子?一道深V领开得快到肚脐,大冬天的,还是个吊带装,两条胳膊全都露在外边。后头又是大露背。裙摆也短,估计穿上去不能弯腰,动作稍大一点都会把屁股露出来。
陈星渡发誓这可比她高中时候爱穿的男生校服刺激多了。
陈星渡闭了闭眼,自尊心还在挣扎:“我能选件别的吗?”
“别的?”兰姨想了想,估摸着小姑娘今天第一天上班,还不太能放开。她又在衣橱里挑了一件,胸口没开那么低的,“这件吧,再保守可不行。”
“……行吧。”陈星渡勉强接受。
陈星渡换好衣服从更衣间里出来,兰姨上下打量她一眼,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
距离八点还有十几分钟,据说今晚那行贵宾已经到了。兰姨带着她和其他几个姑娘一起往包房方向走,仔细叮嘱道:“今晚除了玫瑰,其他的之前都有去过。王总和李总喜欢什么样的,你们自己心里掂量着点,听见没?”
“是,兰姨。”姑娘们乖巧地答应。
兰姨再次点点头,这拨姑娘都是目前会所里最顶尖的,而且都有服务经验。唯独陈星渡,她得多操点心。
进包房前,兰姨特地把陈星渡拉到一旁,单独嘱咐:“今晚来的可都是大客人,你千万不要紧张。回头进去,你看看谁对你感兴趣,你就坐到他身边,主动一点,知道吗?”
“知道。”陈星渡说。
兰姨叹口气,想想她的资历和家庭,不由有些同情。
“可惜你没早几年来,现在的年轻小姑娘太多了,年年都跑出来一批。你二十七八岁才出来,到底是老了点。”
陈星渡:“……”是她老了。
陈星渡顿了顿,反应很快地说:“没事的兰姨,我会努力的。”
“嗯,今晚好好表现。”兰姨拍拍她的肩膀,对她还算看好。
兰姨走后,几个姑娘还在门口琢磨,无非是讨论今晚的客人,谁是谁的熟客,等下进去各招呼各的,不要抢客。
陈星渡是新人,和她们不熟,没有搭话的份,只得在一旁安静地听。
大约得到的情报是,今晚是个商务聚会,来的全是现下南城商圈里的龙头,为的是谈某个私立医院的投资。
有各集团的老总,银行家,还有医学界的教授。
为首的女生对她说:“等下进去,那个医学界的教授交给你,之前他也来过,谁也不喜欢,很难搞。”
而这里头,只有陈星渡一个是生面孔。
陈星渡顿了顿,觉得她们有点欺生的意思。
但她本意并不是真的招待客人,心想医学界的教授总归比商业人士规矩点,便爽快地答应下来:“没问题。”
陈星渡排在队列的最后一个,跟在女生们的身后进去。二楼都是私人包房,能上来这里的人身份非富即贵。外头看着只是一个不起眼的玻璃嵌金边的金属门,实则里面环境很大。
从唱歌到沐足,甚至棋牌一应俱全。
包房里面环境昏暗,偶尔头顶有灯光划过,陈星渡被前面几个女生遮挡视线,看不太清情况。只知道里面大约坐了五六个人。
耳旁不停响起女生们乖巧清脆的声音:“王总好”“李总好”“刘总好”“梁总好”。
一系列的各种“总”喊过去,陈星渡前脚高跟鞋刚踏进包房,下一秒耳旁又听见女生们齐刷刷地喊:
“傅教授好。”
陈星渡:“……”
陈星渡脚步一顿,走进包房的瞬间,目光恰好和沙发里的某个人对上。
男子黑发黑眸,穿一身贴合严谨的西装,长腿交叠,原先正闲适地靠在沙发里,和身旁的人谈笑。
见外头有人进来,他目光下意识地朝这边望去。
彼此目光在半空交错的一瞬,陈星渡显而易见地,看见对方瞬间僵硬在唇边的笑容,以及迅速黑下去的脸色。
那人犀利的目光牢牢盯在她身上,仿佛要把她身体烧穿一个洞,用眼神在说:
“这就是你找的,新工作?”
陈星渡:“……”
第70章 告白(2) 跳舞
陈星渡局促地站在原地, 一下子进去也不是,出去也不是,尴尬得脚趾抠地当场抠出三室一厅。
她哪能想到会在这里碰上傅司予?这他妈也太巧了吧!
感受到那人灼灼投来的目光, 陈星渡绝望地闭上眼睛, 回想起出门前在等电梯的时候, 她还信誓旦旦地让他少管她的闲事,结果眼下在私人会所里碰上,她还穿成这样,简直跳黄河也洗不清。
——况且她现在的“身份”,的确是陪酒, 还有一个特别文雅的艺名叫“玫瑰”。
一行女生款款走进去,站在茶几前任客人挑选。有几个是熟客的,主动走到其中两位“总”的身旁,又是倒酒、又是喂水果。
剩下陈星渡和其他几个女生,期间傅司予一直望着她,眸光由震惊、不可置信, 转为现在的阴沉晦暗。
陈星渡恍惚间觉得, 他下一秒就要站起来揍人了。
其中被称为“王总”的男人目光在她和另外两个女生之间来回横跳,犹豫了一阵,视线重新锁定在陈星渡身上:“你很面生啊, 是新来的?”
“……”陈星渡还没缓过神来, 只觉得自己半张脸快要被傅司予盯出一个洞。打从进来开始,她一直不敢看他,脚趾头隔着高跟鞋紧紧抠住地面,藏在背后的手指也蜷起来,脊背拼命冒凉汗。
她尽力保持着镇定道:“嗯,我是新来的, 今天第一天上班,我叫玫瑰。”
“呵,玫瑰。”傅司予冷笑一声。
陈星渡:“……”
王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对陈星渡还算满意,正要开口:“那就——”
“王总,我挺喜欢她的。”傅司予先他一步开口道。
王总一愣,没想到傅司予会抢人。
他们不是第一次聚会,这段时间傅司予在忙着筹备私立医院的事,和他们的合作基本敲定。这群人爱好在这里玩,傅司予只能陪着应酬。
但他一般只谈正事,从不沾染这些莺莺燕燕。
王总和其他人不同,和傅司予有深入的合作关系。自家老母亲下个月还指望他亲自操刀动手术。
王总深深看一眼陈星渡,神情有遗憾,但还是合作更重要,“既然傅教授喜欢,我不夺人心头好。”
陈星渡后悔来之前没先去寺庙里拜拜,把这阵子的霉运赶走,在会所里碰上傅司予,她的调查行动要怎么展开?
让傅司予点中,陈星渡只得不情不愿地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走近了才发现,今晚这男人还戴了副金丝边的眼镜。高中时候他是不近视的,大约是在美国太用功读书,视力提前退化了。
陈星渡调查行动受阻,脸上自然没好神情,她和傅司予的私仇还没过,现在又碰上,陈星渡不免脾气暴躁。
她努力维持着作为一个陪酒的专业素质,举起桌上一杯酒,敬向他,强颜欢笑:“傅教授,要喝一杯吗?”
陈星渡语气已经尽量温柔了,毕竟旁边还有其他人在,其中几个姑娘还让兰姨吩咐过,她是新人,得盯紧点。
自打傅司予回国,陈星渡就没用过这么温柔的语气对他说话。话语之中三分柔情七分婉转——包括在高中的时候,她对人态度一直是凶巴巴的。
傅司予额头上的青筋跳得更加突兀,他深吸一口气,把脸上的金丝边眼镜摘下,在手里用绒布擦了擦。
随后重新戴上,抬眸望向她,眼神和语气同样清冷:“玫瑰小姐,你要喂我喝吗?”
陈星渡:“……”喂你妹,你还得寸进尺了。
陈星渡余光扫一眼身旁的陪酒,除了她以外,其他的女孩子都很主动,有喂酒的,喂水果的,甚至一上来就坐到客人的大腿上投怀送抱的。
陈星渡没给他什么好脸色,把酒杯哐当往桌上一放,冷冰冰地说:“看来傅教授不太需要陪酒,那就自己喝吧。”
傅司予绷着一张脸,也没说话,举起酒就干了一杯。
陈星渡抱手靠在沙发里,好几天的准备都毁于一旦。余光偷瞄男人此刻的面容,他仰头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那酒将近六十度,他喝下去连眉头都没皱一下。颈脖线条随着仰头的动作拉得修长,喉结上下一滚一滚,在光线暧昧的包房环境中,他眉清目秀得像一个异类。
无论八年前还是八年后,这人身上一直没什么烟火气。清高骄傲的,像天边遥不可及的月。
能看他发这样显而易见的火,也算是稀奇。
不知怎么地,陈星渡心头的火气竟消下去一些。
今晚她是来做调查的,不是来认真陪酒的。她越早能完成任务,就越早能从这里离开。
那头几巡酒后,开始让姑娘们进行才艺表演,陈星渡铁定心思要往他们中间靠,挖掘更多的内幕。
她刚起身,手腕却让沙发里的人拽住。
傅司予喝了酒,眼神比刚才更沉,像头会吃人的野兽,目光直直盯着她:“你要去哪?”
“你少管我,和你又没关系。”陈星渡怕让人发现他们的关系,破坏计划。她努力甩开他扣在自己腕上的手,压低声道,“你妨碍我做事了。”
“呵,做事。”傅司予又是一声冷笑。这回,他彻底把脸上的眼镜摘下来放桌上,没打算再戴回去。
包房内光线昏暗,男人清黑狭长的桃花眼懒懒一掀,眸光投向她:“玫瑰小姐,刚才是我点的你。”
陈星渡怔住。还没反应过来,男人牵着她的手腕一用力,带着她往怀里方向去。
陈星渡脚下高跟鞋不稳,就这么踉踉跄跄地跌过去。
她跌坐在他大腿上,下意识想挣扎起身,却让傅司予牢牢束缚。
他双臂将她环抱在怀中,气息近在咫尺,“今晚你就坐这别想走了。”
“……”
旁边几个陪酒的姑娘不约而同地朝她投来艳羡的目光,傅司予不是第一次来,前几次陪人来应酬,只是看着别人在玩,自己片叶不沾身。会所里的姑娘都有传,以为这位傅教授不爱好女色。
今晚还不是栽在了温柔乡中。
只有陈星渡心知肚明他们之间的关系,这人在公报私仇!
陈星渡几欲挣扎无果,被他牢牢抱在怀里,只能用眼睛干瞪他:“你想干什么?”
“把工作辞了,我养你。”傅司予说。以为她真是离开了电视台,走投无路了。
“谁要你养?!”陈星渡气得都快厥过去了,两腿悬在半空,奋力地反抗,“你赶紧把我松开,不然我对你不客气!”
傅司予哪里听她威胁。她每动一下,他环抱住她的手臂便收紧一分。
陈星渡尽管有多年武术底子傍身,然而眼下不好使力气,又怕挣扎得太明显,引起旁人注意。
她挣扎不开,索性低下头,在他衣领外边的颈脖用力啃一口!
“嘶——”傅司予微微蹙眉,下意识松开点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