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星渡趁机从他怀里起身,兔子似地一蹦三米远,和他隔开安全距离。不知是灯光颜色的缘故,她脸颊有些红。
她眼睛瞪得老圆,磕磕巴巴地道:“是、是你逼我的!”
“……”
傅司予抬手抹了把脖子,刚才被她咬过的地方,还真咬出几丝血。
傅司予皱眉,“阿渡,你——”
见那头王总在喊她,陈星渡马上起身:“王总,我来啦!”
傅司予:“……”
傅司予眼睁睁地看她绕过前面茶几,往沙发那头方向去。
王总今晚就是对陈星渡有眼缘,她刚才坐傅司予身边,心里还一直惦记着她。王总在一行人中算是年轻的,大约四十出头,保养得还算可以,不至于人到中年的油腻和大腹便便。
王总问:“你会点什么才艺?”
“……”
陈星渡一顿,“才艺?”
“你看她们,都会唱唱歌,跳跳舞。你呢?”
“……”虽说她是中传毕业的,但她学的是新闻啊,又不是什么艺术专业。
陈星渡想了想说:“要不我打一套军体拳吧?我可能打了。”
王总:“……”
王总大约也是没想到,这么个细细条条纤纤弱弱的女孩子,竟然脱口而出“我很能打”四个字。
王总道:“可我想看你跳舞。”
陈星渡:“……”
陈星渡心想你他妈这不是为难我吗,我哪会跳什么舞。
陈星渡还没想到借口推脱,只见王总从身旁抄出一只遥控器,对着包房中央的舞台按下一个按钮。
耳旁传来机械运转的声音。
舞台中心凹下去一块位置,缓缓地,一根钢管从底下升起来。
钢管直挺挺地伫立在舞池中央,配合着耳旁倏然转变的震耳欲聋的音乐,像一根直插云霄的银枪。
王总期待地对她道:“来,跳一支钢管舞吧。”
陈星渡:“……”
第71章 告白(3) 我爱你
陈星渡从来没想过, 当记者还他妈得会跳钢管舞这件事。她上会打太极,下会打跆拳道,甚至综合格斗和咏春也接触过一阵。
小的时候陈万禾和白阮怎么就没想过, 把她送去学点芭蕾或者现代舞什么的, 培养一下艺术气质。
——哦不, 学芭蕾也没用,人家要求的是钢管舞。就一根钢管,纯靠舞者的脚力和臂力,在上面完成各种旋转倒挂等等反人类动作的舞种。
陈星渡忽然开始后悔,她刚才是不是不应该坐过来, 在傅司予边上跟他拌拌嘴不香吗?
陈星渡目光从面前王总满怀期待的脸色,小心翼翼地移向沙发那一头。
自打她坐过来,傅司予的脸色就更臭了。又黑又青,跟臭水沟里刚刚捞出来的石头似的。
包房内灯光扫过,隐约看见他额头上跳得欢快的青筋。
陈星渡骑虎难下,刚才既然答应王总的才艺表演, 她就必须得做到。今晚一同来的几个陪酒都已经表演完了, 轮到她这糊弄过去,怎么也说不通。
她心一横,从沙发里站起来, 想着跳得难看难受的是观赏者, 和她有什么关系?
她往舞台方向走,还没走到呢,经过沙发前,男人倏然从里面站起。
傅司予大步走过来,一把握住她的腕,眸光沉冷, 低声对她道:“你跟我出去。”
“……”
陈星渡还没反应过来时,人已被他拉出包房。
快晚上十点的时间,正是会所灯红酒绿的时候,一楼大厅舞池嘈杂,音乐混合着人群吵闹的声音,隐隐传进耳朵。
他们在二楼,这边隐私性极好,每个包房都有独立的走廊,配置专门的侍应生,必须要刷卡才能进来。
包房外,傅司予把她堵在墙角,单手撑在她的脸边,低头望她,显然是真生气了,“阿渡,我没想到你,你居然……”他闭了闭眼,神情无奈又痛苦,“……你居然堕落成这个样子。”
陈星渡:“……”
傅司予今晚喝多了酒,一副很难受的样子,说话低声沙哑。
陈星渡此刻是又气又好笑,谁能想到她出来做暗访记者,居然会碰上傅司予。
她两手环抱在身前,也不恼,饶有兴致地问:“我怎么堕落了?我靠自己的双手挣钱,我自食其力。”
“你还说你自食其力。”傅司予无言地望着她,“你穿成这样……”
他目光往下望,落在她身前时,又很快收回,移开一侧。
不知道是喝酒还是情绪的关系,耳朵根竟然泛了红。
恍惚间,陈星渡想起当年那个牵一下手就会脸红的少年。
她今晚穿的确实有些暴露,但已经是向兰姨争取后的结果,之前兰姨给她的那件,穿上身有等于无。
她胸前开一道圆领,露出纤细平直的锁骨和略微起伏的胸线,款式还算规矩。只是她肤白,身量又瘦,就显得裙子格外宽松。
陈星渡笑:“傅司予,你去了美国九年,怎么还这么保守?大家不都说,美国女孩很开放吗?”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傅司予收回手,和她面对面站着,安静望着她。
今晚陈星渡出来,没想过会碰见他。更没想过,两人会在包房外的长廊,安静地谈话。
陈星渡今晚心情格外地好。
“你在美国这么长时间,就没谈几个女朋友?”
“……没有。”傅司予低声说。他垂下眼睫,在她面前站着,像个乖巧挨训的学生。
陈星渡愣了愣,倒是没想过。
她问:“你干吗不谈?”
傅司予没说话,只是无声看着她。
陈星渡默了会儿。
她说:“你就没想过,万一我这九年,喜欢上别人了呢?”
傅司予还是没说话,只是落在身侧的手紧成了拳。
看着他脸上细微变化的情绪,陈星渡心里很是满意。
她说:“我今年也不小了,快二十七了,家里人也着急,前阵子我爸妈还跟我说,要给我安排相亲呢。”
“……”
傅司予一愣,随后说:“不行。”
“怎么不行?”陈星渡撩起眼皮子,懒洋洋地望向他,“你又不是我的谁,你有什么权利说‘不行’?”
傅司予无声。
陈星渡轻哼,懒得和他说下去,直起身要往包房里走。
刚转身,她的手被身后的人拉住。
他手腕稍一用力,把她带进怀里。
陈星渡来不及挣开。
傅司予用力抱着她,呼吸和身体都在颤抖,唇息在她耳旁,努力按捺着情绪说:“阿渡,你要怎么惩罚我都可以,只要你不要和别人在一起。”
陈星渡自己没意识,唇角不由地翘起一弯弧度。
她推开他,挑眉对他道:“那可不行,我又还没答应你。”
感情这事说来奇怪,从前她紧张在意的时候,便如手中沙,如何也握不住。如今她真的等到他回来,似乎怎么也甩不掉了,与他的相处却不再像从前那般小心翼翼。
她终于感受到了轻松和愉悦。
重新回到包房,里面又是几轮酒结束,几位总东倒西歪地睡在沙发上,一旁的陪酒还在不停游说他们买酒。
陈星渡瞧一眼地上的空酒瓶,还有桌子上堆成一座小山高的小费,不由在心里感叹这群姑娘们的战斗力。
方才出去前王总还在期待她跳钢管舞,此刻王总已经被灌趴下,醉醺醺地倒在沙发上。见她进来,试图挣扎地起身,“玫、玫瑰,今晚我们一起过夜啊!”
陈星渡一顿,立刻嗅到玄机。
她翕了翕唇,还没来得及开口,傅司予已经将她拦在身后。
男人身材高拔,背挺肩宽,牢牢将她挡在后面,不让她踏出去半分,“她今晚得跟我回去。”
王总脸上又是一阵遗憾。然而喝高了几杯,不像开始那样有自制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我、我出十万!”
傅司予却淡笑一下,“她是无价的。”
说完,傅司予拿起沙发里她刚才落下的背包,牵着她的手腕,径直带她出去。
-
外面夜深,偶尔有几辆车飞驰而过,傅司予今晚喝了酒的关系,没办法开车,两人只能等代驾过来。
坐进车里,陈星渡刚把车门合上,身旁一道阴影压过来。紧接着,一颗沉沉的脑袋垫在了她肩头。
傅司予酒量一直不算好,如果不是为了筹备私立医院的事,平时应酬他是能免则免。刚才一杯洋酒喝得急,又烈,在包房里忍着不发作,眼下两人单独相处,便放任着酒劲上来。
平时不敢肆意做的事,现在算是借酒行凶。
陈星渡望着肩膀上的人,拧眉:“傅司予,你干吗?谁允许你把我肩膀当枕头的。”
“阿渡,我好难受。”傅司予说着,脑袋往她颈窝深处挪了挪。双臂环抱住她的腰,像在撒娇,“你让我靠一下。”
陈星渡:“……”你这是犯规啊。
陈星渡试图从他怀里抽身,然而他抱得紧,她根本没有动弹的余地。几番挣扎后,她今晚又穿着礼服裙和高跟鞋,不好太大动作,只得放弃让他枕着。
男人酒劲上来,脸颊颧骨泛了红晕,在昏黄车灯底下,更显得他肤色白皙如新漆。
眉目清黑英俊,却不具备太多侵略性,除了随着时间流逝,褪去面庞上的青涩和多余的胶原蛋白,变得棱角分明,可在骨子里,他仍旧是当初那个少年。
陈星渡望着,不由出了神,指尖抚过他的眉眼,陷入回忆的漩涡之中,心头疼惜。
仿佛感受到她的动作,傅司予缓缓睁开眼,握住了她的手。
陈星渡一怔,倏然醒神,下意识要把手抽回。他却握得更紧。
“阿渡。”傅司予牵着她的指尖放到唇边,轻轻一吻。醉意朦胧间,轻声对她说,“我爱你。”
第72章 告白(4) 独处
陈星渡一怔, 心头动荡,久久不能平息。然而不知道男人是醉酒的话还是发自内心,说完那句话后, 他握着她的手便缓缓放下, 阖上眼, 枕在她肩头沉沉地睡过去。
陈星渡还沉浸在刚才的温情当中,以为他会说多几句。她动了动肩膀,喊他的名字,“傅司予?”
“……”
男人呼吸平稳,失去了反应。
“傅司予?”陈星渡又喊一遍。
“……”
确认男人是真的睡着后, 陈星渡气得差点跳起来,心头刚泛起的那点美好念想被打破,“你就这么睡着了?!有没有搞错啊?”
男人睡得酣熟,仿佛靠在她怀中,他能感受到安心。呼吸平稳而炽热,晕染在她的颈脖耳侧。
长睫覆在下眼睑, 随着他的呼吸微微颤动, 从这个角度望过去,他山根高而挺拔,淡色薄唇微抿, 棱角分明像一把薄薄的刃。
陈星渡不自觉望了他许久。
随后, 她收回目光,望着前面窗外深夜冗长的路,低声道:“算了,这次就饶了你。”
-
第二天醒来,陈星渡小腿一阵酸痛,她不是习惯穿高跟鞋的人, 昨晚去上班,足足穿了一个晚上的高跟鞋,差点没把她累死。
她从床上坐起,两条腿移下床,偏头抻了抻自己的颈脖。脖子也扭到了,昨晚在车上让他靠了整整一路,下车时候她就跟落枕似的,脖子没法复位,一动就一阵酸爽。
她生物钟准时,早上七点便自然醒。陈星渡一边抻脖子目光一边朝客厅里望,男人还在熟睡中。他身材修长,被她随意扔在沙发里,一双长腿落在外边,可怜兮兮地无处安放。
高大身躯也缩在角落,一副受足冷落委屈的模样。
陈星渡才懒得理他。
昨晚要不是他喝得烂醉,她又找不到他家钥匙,怕就这么把他扔在楼道里会让人报警,她才不会让他进家门。
还腾出沙发给他睡觉,她已经是仁至义尽。
陈星渡去浴室里刷完牙洗完脸,走到沙发前,拿脚尖踢了踢他落在外面的小腿,居高临下地望他:“傅司予,起床。”
不得不说,这男人就连睡觉姿势也是斯文的,哪怕昨晚被她提着胳膊强行拉上沙发,身上衬衫衣扣松了,衣摆褶皱,一副宿醉凌乱的样子,抵不过他与生俱来的气质,文静又矜冷。
尽管是宿醉,也是文雅的宿醉。
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傅司予在沙发里缓慢动了一下,眼睛睁开。被窗外透进来的亮光刺了一道,他下意识用手遮挡。陈星渡却使坏,拿手拨开他胳膊,不让他挡光。
下一秒,傅司予条件反射地握住她手腕,往怀里一带。
陈星渡没站稳,整个人跌进他怀抱中。
她早起还没来得及换下睡衣,身上穿着一套薄薄的睡裙,连内衣也没穿,就这么毫无预警地被他抱在怀里,与男人坚实的胸膛贴上。她整张脸霎时红了,“傅司予,你松开我!”
傅司予根本还没醒,全凭意识行动。记得高中时候他就醉过一次,那次也是她把他送回家里,事后全然没有印象。
他牢牢抱住她,低声说:“乖,让我再睡一会儿,好累。”
陈星渡:“……”你还知道累啊。
陈星渡以为,像他们这种高智商人才,白天在医院里值班,晚上陪人应酬,二十四小时连轴转不休息都不会觉得累。
陈星渡挣脱不开,只能由他抱着,男人很快又睡过去,呼吸平稳安静,胸膛随着他的气息缓慢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