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宫粉黛无颜色——晓雨霖铃
时间:2021-05-22 10:17:43

  一番心意,定柔只好收下。
  而后嘱咐她,做了人妇要克己守礼,好生侍奉公婆,为陆家诞育子女,勤勤恳恳,过那夫唱妇随的好日子,别像姐姐,苟延残喘。
  定柔也含了泪:“以后我会寻机来宫里探望您......”
  正说着,殿门外传来内监尖细的长音:“陛下驾到——”
  皇后打了个寒噤,定柔反而坦然无畏起来,我已是昭明哥哥未婚妻,凭你是皇帝又能怎样,退了两步,随着一众宫女跪到了角落。
  皇帝形色匆匆,身上还围着披风,进来便对皇后说:“你吩咐六尚局准备准备,朕要册......”猛瞥见了一个袅娜的身影,皇后忙解释:“皇上不是说过但有恩遇了,放慕容姑娘出宫嫁人么,母后昨日心情畅快,降下恩遇,将慕容姑娘赐婚给平凉候家的嫡公子了。”
  皇帝目光掠过讶然,意味深长地盯了皇后一眼,又望那小女子,不过几日,你们竟然......
  皇后对定柔摆了摆手指:“快跪安吧,收拾行李。”
  “喏。”定柔握着首饰盒,拱身退出殿外。
  圆圆回到耳房,定柔已将屋子收拾的纤尘不染,将姐妹们床褥拆洗了,坐在镜前换了民间的衣裳,一袭菡萏色荷叶袖齐腰襦裙,头发绾了个女儿式的慵妆髻,簪了一只白玉素钗,和两朵海棠绢花,略施了些胭脂,轻轻画了几笔眉线,又含着口胭纸。
  圆圆嘻嘻送了个祝福:“恭喜姐姐好事近!”
  定柔吐出口胭纸,回过头来,掩不住灿漫的笑意。“谢谢!”
  圆圆失神看着,叹道:“姐姐这一笑,皇上六宫的娘娘们也黯然失色了!”
  门外进来一个面生的宫女:“慕容姑娘,奴婢是康宁殿新来的,锦纹姑姑有事找你,说要绣窗花,花样子要您给描出来,让您随奴婢去一趟。”
  “知道了。”她想着,我出宫的时间在未时,现在还早,不麻烦走一走。
  出了耳房,那宫女径直引着她走偏僻的宫巷,转过几道垂花门,却不是去康宁殿的方向,她好奇问那宫女,那厢只说:“不在康宁殿,锦姑姑在春和殿。”
  春和殿?她来宫里这么久没听说那里住人啊。
  到了宫门前,门匾上果然镌着“春和殿”三个烫金大字,宫女拱手请入:“锦姑姑在正殿等姑娘。”
  定柔莫名生了不安。
  踯躅了一阵,还是踏步迈进。
  富丽宏伟的宫殿,两阙栖凤翔鸾,台阁廊柱瑶瑶生光,檐角挂着檐铃,风吹咭叮响,三角六椀菱花格心门牖光彩射目,原来是传说中的玻璃,庭前一株二人怀抱粗的合欢树,足有百年树龄,还在开着花,如烟如霞,葳蕤遮天蔽日,枝叶遮蔽了大半个院子,树下一个乌木摇椅,定柔想起了妙真观那棵紫藤树。
  出神间,有内监在催促她。
  方步入前殿,忽听得殿门在身后闭上了,沉重的吱呀声震耳。“你们,何意啊?”
  有男人的脚步声从内殿出来,定柔吓了一跳,紧紧贴着门,那人唇角含着缱绻的笑意,目光泓邃,煜煜如明珠流光,穿着月白色流云纹襕袍,束发玉簪,腰束白玉龙纹革带。
  定柔顿时脸红耳热,心觉不妙,惊慌地看着他:“你......你诳......诳我来此......何为......”
  隔着五步远,皇帝没有往前,眼眸深情地眨动着:“你今天很好看,不过我还是你喜欢你素面的样子,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那语气让定柔身上起了鸡皮疙瘩。
  皇帝抬手指向紫檀长案上一个呈盘,置着一本金册和一方描金紫漆龙凤纹的宝匣。“看看吧。”
  定柔拧捏着,皇帝揶揄道:“快,不然我要亲自动手了啊。”
  定柔想着,还能是毒蛇怪物要吃人不能,我偏不怕,惴惴走上前,屏气揭开宝匣,是一方金蹲龙纽,底下的篆纹印泥是“贵妃之宝”四字。
  不是毒蛇吐信子。
  她不知何意,又拿起金册,上书:“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王者建邦,设内辅之职,圣人作则......尔靖国公、前淮南节度使慕容槐之十一女,冠尽盛门,幽娴令德,静容婉约,雍和粹纯,柔嘉维则,清心玉映,深和朕心,兹册封尔为正一品贵妃,着首相房峥,礼部尚书......持节行册封大礼,钦哉!”
  贵妃?我?
  腰上猛然多了铁环似的手臂,男人的呼吸热热呵在后颈,她立刻蛮力挣扎,男人却动越箍的紧,在耳畔说:“我登基那日就在想,假若遇到心之所爱的女子,便让她做贵妃,独一无二的位子,无用对着她们卑躬屈膝,只要她一生诚挚待我,我必以帝王之全力去爱护她,给她绝无仅有宠爱和尊荣。”
 
 
第75章 即成天堑1   皇上,韶华……
  炽热的吻落在颈项, 她全身一阵战栗,想挣扎,却被束的紧紧的:“小丫头, 快回到我身边来吧, 你让我想了好多日子了......”
  男人的手开始顺着曲线游移,解开了肋下的蝴蝶结带子, 定柔猛然大惊失色,胡乱挣扎一气:“放开!放开!”
  “听话!我好好疼你。”
  “你放开!”她喊了出来。
  出宫在即, 她不想得罪这个人, 万一他龙颜震怒, 一句话取消了她恩遇的资格, 岂非得不偿失,这下子不得罪不行了, 磨了磨牙根,朝着男人的手臂啃了下去,对着一大块肉, 男人倒吸一口凉气,果然松开了手臂, 她慌忙闪避到门前, 大拍门扇:“开门!开门!”
  皇帝掀开衣袖, 右小臂上一圈亮森森的牙印, 那疼还未散去, 皱着眉换气:“我看你不只是猴子、兔子、小猫, 老鼠, 现在变成小狗了,动不动就抓人咬人。”
  定柔拍的手掌火辣辣,那几扇门毫无动静。
  皇帝又要走过来, 定柔猛摘下了头上发钗,比在前面:“你不许动我!”
  皇帝眉峰闪过不悦:“别闹了,还要我怎样?只要你说出来,我一定满足你,这世上有什么是朕寻不到的。”
  定柔更气了,你拿我当什么了,我已有婚约,你用一块冷邦邦的石头,让我背信弃义,委实卑鄙!
  临危,要冷静,冷静......
  她深吸一口气,放下了利器,泰然自若地道:“臣女敢问陛下,从隆兴六年到今天,臣女进宫三载有余,陛下从前为何厌恶臣女?”
  皇帝没回答,直接迫近了一步,道:“我说了,过去的三年我加倍补偿你,从前你小,我当你是不懂规矩的小孩,如今你正是锦瑟年华,明珠璀璨,才是最合时宜的时候。”
  定柔忍不住蔑笑了一声,唇角浅浅的笑靥,荡出稍纵即逝的腼腆:“你不过是因为猜忌我爹罢了,因为淮南事变,傻子也看的出来。”
  皇帝眼中神色乍变。
  难道,她......
  定柔唇角笑出了自嘲:“邢家谋反,我爹作壁上观,身为人臣,食君之禄,是他做的欠周全,我身为女儿,不言父之过,你夺了兵权,夺了封邑,将阖家挟持到京,没有株连追究,已经是格外的开恩,慕容家应当承受这个果,臣女无有怨言。”
  皇帝定定望着她,瞳光闪烁着,如曜珠煜煜流转,只觉分外刮目相看,刮目相看也!
  这个小女子,真真相见恨晚!不,是爱她恨晚!
  澹然宁静的眉目,秀气俏美的樱唇,落落洒脱的神情,侃侃道:“陛下,你是万乘之尊,高高在上,可你以为所有人就该被你踩在脚下,奴颜婢膝,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活得毫无尊严吗?定柔初进宫,入了韶华馆成了御妻的时候,我想着即来了,成了你的人,便不是我心之所愿,也只能顺天应命,我身上有热孝,只要你通情达理,只要你好生待我,等我过了孝期,哪怕你后宫佳丽如云,哪怕你左右逢源,我认命了......可是,你是怎么做的,你和她们一起,将我践踏在脚下。
  皇上,韶华馆的七百多个日日夜夜,慕容定柔对你,早就耗尽了耐心,从你说出‘蝇营蚁附’那四个字的时候,我们之间就两决绝了。”
  皇帝听的怔了神儿,好个小丫头,敢对他说出这般傲骨铮铮的话,这世上,除了贤妃,便只有她了,偏还如此卓荦秀杰的女子,平生所等所期,舍她其谁?
  在向前一步,娇哄着道:“今天我不逼你,只要你不走,这春和殿是朕为你挑选出来的,我知你不喜那些浮华的东西,特让他们装饰的简洁雅致,外头那棵合欢树有一百三十多年了,从前朝开国保存到现在,咱们初见时,就在合欢树下,我想你一定喜欢,夜合枝头别有春,其声和以柔,桃色夭浓,两情缱绻,时光静好,和鸾雝雝,只春和殿有,你受了这册宝,我给你时间,慢慢接受我,好不好?”
  她撇过脸,义无反顾地说:“民间有句俗语叫‘好马不吃回头草’,皇上,便是您今天说的多么花团锦簇,定柔也不吃您这棵回头草了,望您不要再强人所难。”
  皇帝大步上来,双臂重新迫住了她:“若是朕执意不放你走呢。”
  定柔闪避了一下,还是被挟住了,贴着门扇,直欲打出个洞来,抬手将发钗比在自己的颈间:“宁为玉碎!”
  男人比她高出了一肩半,挣扭中,犹如小鸡搏苍鹰,强弱悬殊,一把按住了她的手,钗簪落地,忽而脸颊相贴,男人身上有沉水香混合芝兰的味道,她被牢牢禁锢着,动弹不得,呼吸急促地喷在面上,然后猛一下攫住了唇,她惊得霎时面无人色,呆呆如木头一般,唇上被另一个柔软地缠绵,将她的呼出来的气全部吞下去了,这是......
  这是......
  她完全忘了该怎么反应,只觉换不过气来,血流沸腾着,一股脑冲倒了头顶,胸口传来沉闷的钝痛,稍一吸气,牙关被攻破......
  ......定柔生了恍惚的迷离,四肢百骸像脱了力,变得不是自己的,思维停住了运转,胸口的窒息感愈来愈强烈,她喉间想咳,却咳不出来,拨开一丝清醒,一双小手握成拳头,急拍重打,齿间一切,咬了他一下,他口中“唔”一声,这才停下,缓缓放开了她。
  她拼力将那副身躯推开,整个人如释闷毙,顿时咳个不停,喘个不停,满眼全是滢滢的泪,咳完了,懊恼地使力捂着嘴,想一头磕在殿柱上,唇齿间还留着他的气味,他的嘴亲过多少妃嫔啊!
  皇帝得意地享受这唇上的痛楚,回味着那美好的滋味,无与伦比!
  “混蛋!”定柔望着他那无耻的模样,恨得目如睚眦,脚尖一踮,跳起来扬手飞去一掴,“啪!”一声响亮,落在左脸上,混蛋完全没料到她会这样,是以丝毫未防备。
  “你......居然敢?”混蛋惊呆了,生平第一次挨了女人耳光,无人可以僭越的九五之尊挨了一记小女子的打?
  定柔牙根咬的发麻:“谁叫你轻薄我的!”
  混蛋眉峰燃烧起了怒火:“知道你犯了什么罪吗?凭这个,朕将你家满门抄斩都不为过!你父母,姊妹兄弟,所有人。”
  定柔贴着门扇,脑中“嗡”一声,这才冷静下来,方才忘了,这是个千尊万贵的混蛋,上之崇也,不可犯,天子之怒,天子之怒......越想越可怕,心头寒意弥漫,悲凉到了极处,禁不住隐隐瑟抖起来。
  皇帝望着她那小身躯,如霜风中的花蕊,冽冽地颤,方才红的滴透的脸颊血色全无,惨白惨白地,一腔子怒火瞬间消弭于无形。
  心中好笑道,你根本就是个纸老虎。
  她两行清凌凌的泪滚了下来,吸吸鼻子,装模作样地说:“这件事就咱俩知道,你一介七尺儿郎,若是个堂堂正正的,就现仇现报,莫要带累旁人,我站在这给你打,打一百下,一千下,打到你解恨为止。”
  说着,闭上了双目,薄薄的睫毛如蝶翼蹁跹,齿间紧紧咬着唇,示意他打。
  这小女子太有趣了!皇帝只恨不得将她立刻抱进怀里揉碎了,他不要等了,立刻就要她,变成属于自己的女人!今天由不得她了!
  定柔忐忑地等着,没等到巴掌,黑暗中那唇又欺了上来,她睁开眼只看到一张放大的脸,惊喊声吞没在口中,下一刻脚下凌空一抬,倾在了男人臂弯中,唇上堵着,腰上如铁链囚着,任她如何踢打掐拧,也挣扎不开一分,在师姑那里学的招式全没了用处。
  一路到了内殿,落在一张宽阔的拔步床,黄地桂兔织锦床褥柔软如云,吻从唇辗转,如雨点般降落......软玉娇香,触之生美好,一手如变法术一般,外衫、夹衣,裙襦一件件飞出去,定柔仰颔左避右闪,拼死抵抗,口中哭喊着:“你若敢糟蹋了我,我就恨死你了!恨死你了!”
  皇帝顿了一下,抬起头来:“你说什么?糟蹋?朕心悦与你,天恩以授,怎么到你嘴里成糟蹋了!你敢说朕糟蹋!”
  定柔身上只剩了薄绸里衣,也被敞开,露出兰草兜肚,她羞愤的只想死去,逼视着那个混蛋的脸,仇恨满面地:“把你的天恩给别人吧!我不稀罕!不稀罕!”
  “不许说话,乖,否则我会弄疼了你。”
  “呜呜......昭明哥哥!救我!你在哪儿,快来救我......”男人的动作顿滞住,被这话刺激到了,停下来,定柔趁机挣脱出去,到榻边穿起里衣,慌慌急急地系里衣的带子,越急越系不住,皇帝望着那一脉小领,羊脂玉般吹弹可破的底子,燃透出一层红晕,如此美的!便是她不愿,也不能给了别人!
  刚穿起的又被扯下,吻狂热地印下,定柔却没想到他反复,往旁边一扑,不留神鼻子磕在了坚硬的床柱上,眼前倏忽黑了一下,皇帝正吻得忘情,忽发现她不动了,一只手堵在鼻端,鲜红的一股顺着手腕滑下。
  “怎么了?”
  定柔疼的睁不开眼。
  皇帝忙翻出了帕子,定柔一把推搪开,逃离床榻,也不管鼻血,胡乱拾起地上的衣服,一边穿着一边往外殿奔。
  一只小手在门上拍出了的青肿:“开门啊!”
  皇帝走出来,看到她鼻血沁红袖管,头发已乱,衣衫系的乱七八糟,血珠滴了一路,拾起断成两截的玉钗,比在自己的颈。忽而由心到生了无力感,惆怅的声音问:“你就这么不愿意跟我?”
  定柔啜泣着,斩钉截铁地说:“吾非昭明哥哥不嫁!”
  这一句话彻底挫败了他,恼羞成怒地笑了两声,帝王与生俱来的骄傲,血液里流淌着最尊贵的血,这一切,摔摔头,冷冷地道:“好!很好!朕也不是非你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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