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安望着那封信,久久的没再说话。
“你就要去云南了,往后天高海阔,下次再归京城,必是另一番场景,我就在此处等你们,等你们的好消息。”影月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
夜安点了点头,的确,准备了这些年。终于,才等到了这个时候。
云南的十一月,不像京城那么冷,天高云清,还温暖和煦。
云中王府的景色也如春景一般,云中王萧玚正气定神闲的坐在院子里,视线全在此刻站在院中读书的男孩身上。
身边伺候的人上前替他添茶,瞧着他的眼神,也夸了两句:“没想到这孩子竟这般懂事。”
萧玚点了点头:“是个可育之才。”说罢招了招手:“琮儿,过来。”
刘琮是十五日之前抵达的云南,抵达之后,便在这云中王府住下了,这些日子由云中王悉心教导,倒是很快就适应了这边的生活。
刘琮小跑过来,萧玚望他的眼神充满了慈爱:“累了吧,喝口水歇歇。”
刘琮乖巧的接过,一饮而尽。“伯父,我今日的功课都温习了,背于你听可好?”
萧玚自然点头。
刘琮遂站定,一字一句的开始认认真真的背起书来。萧玚见了欣慰的点点头,目光像在回忆什么悠远的记忆。
王府匆匆进来一人,站定在萧玚耳边说了什么。
萧玚露出些许吃惊之色:“当真?”
那人点头:“千真万确。”
萧玚唇角上扬:“这小子,真有他的,准备准备吧,这沉寂了太久的云南,即将要迎来新的主人了。”
...
尚唯在这个茅屋内养了快半月的伤,已经基本能恢复正常行走,每日夜鹰会前来汇报外界的情况。
“主子,一切备妥,后日便可出发。”
尚唯望着院中的景色,点点头。“王府什么情况?”
夜鹰眼眸一垂,这些日子,尚唯办完正事,总会问一句镇安王府,夜鹰知道他真正关心的是谁。世间的事往往如此,你撒了第一个谎,势必要用第三个第四个谎去圆,“王府那边...没什么异常,应当快回京了。”
他早在撒第一个谎的时候,就做好了承担后果的准备。
尚唯闻言没有说话,他的瑶瑶,此刻在牵挂他吗,会怪他吗?
沈瑶又做梦了,梦里她被人从水里救了起来,往日的片段一帧一帧的从脑海里闪过,山洞,树林,摘枣,烤鸡,路上一路背着她。
梦里沈瑶对他很熟悉很熟悉,拼命的想去看清他的脸,却只能辨认出一个大概的轮廓。
“兄长!你过来背我!”
“兄长,我要吃这个柿子!”
梦里的她笑的那般开心,仿佛世界上所有的幸福都唾手可得。
然,美好总是转瞬即逝,瓢泼大雨,又是瓢泼大雨,她只能听见打斗声,却瞧不见人,重复的梦境上演过无数次。每次,都戛然而止。
沈瑶睁开了眼,后脑的疼痛在提醒她,方才的梦境定是她想寻回的一些记忆,眼前一片漆黑,她摸索着想坐起身来。
一旁的侍女瞧见了,立马过来扶起她,“姑娘醒了?”
沈瑶点点头,“你家王爷呢?”这些日子,她从这些侍女的口中也知道了司寇安顺的身份,她现在想见他,想问他许多事。
侍女答道:“王爷约午后才会过来。”
“哦...”
这些日子,她病着,不施粉黛。那侍女见了,主动开口道:“姑娘,奴婢伺候您梳个妆吧?”
沈瑶没有拒绝,她能感觉到,这些侍女对她没有恶意。
那侍女扶着她坐到镜前,将她的发重新疏散,慢慢的用梳子通着。
“姑娘天生丽质,单单簪一只普通的玉簪,也甚是好看。”那侍女一边夸她,一边将她头上的海棠玉簪慢慢取下。
沈瑶心念一动,立马伸手将那侍女手上的玉簪抢了过来,紧紧地握着,仿佛是个不能失去的宝贝。
“别碰它!”
那侍女吓了一跳,不明白一直没什么情绪变化的沈瑶,为何突然如此激动。
作者有话要说: 周六我还是会万字,所以想看见面重逢的可以蹲一蹲周天周一。
不会长篇幅虐的,一切为了剧情服务。
很多伏笔,我很早就在埋了。
第62章
沈瑶仔细的摸着手上的玉簪, 温润的玉触手生温,细腻的触感无一不再提醒她, 这只簪子对她来说有多重要。
眼泪啪嗒一声,掉了下来。滴在了那玉簪顶头的两朵并蒂海棠上。
“兄长......”
一旁的侍女听见了, 上前问道:“姑娘?您说什么?”
“兄长...兄长!”沈瑶突然站了起来, 立马就要往外走, 只是她还瞧不见东西, 下一瞬, 就被凳子腿给绊倒了。
司寇安顺忙了一日,得空过来瞧她,刚进屋就瞧见了这幅场景。
顾不上责罚照看她的侍女, 他几步上前将人扶了起来:“乱跑什么?”声音低沉,显然有几分生气。
沈瑶一张小脸此刻梨花带雨:“他如何了?!你带我去寻他, 你带我去寻他!”
司寇安顺一愣,这是想起来了?
他伸手去抚她后脑的那个肿包, 下一瞬被沈瑶侧着身子躲过了,那一瞬间,司寇安顺眼里闪过一丝自嘲。
他照顾了她这些天, 她才刚刚忆起那个人,就对他如此的排斥。
还是沉着脸将人拉着坐了下来, “都想起什么了?”
虽然医大夫说她的失忆都是暂时的,只是他没想到这么快,不过小半月的功夫,眼睛还没有恢复, 记忆倒是先恢复了。
沈瑶其实并没有忆起全部,她只记得她和尚唯还在东莱城,下了大雨,她要去寻他。记忆就在这里戛然而止,至于她自己是如何受了伤,又如何会被司寇安顺所救,她完全没有头绪。
司寇安顺试探了几句,就明白了。她忘了那日发生的事,医大夫曾告诉过他,她的伤多半是因为伤了脑子,但也有受到刺激的缘故,所以她能忆起全部,却独独忘了那天发生的一切。
这一瞬间,司寇安顺突然起了贪心,面对这个女子,他已经做出了许多不像他风格的事情。
或许,是上天注定的缘分。
“你放心,他无事。”
沈瑶不信:“你骗人!前天我分明听见,你们都说他出事了,说他的尸身都寻见了。”她越说哭的越惨,她想不明白,为何会这样,为何前一天他们还去了蓬莱山定天舫,而突然,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模样。
“我没有骗你,你仔细想想,你同他在东莱在豫州的这些日子,他难道没有跟你说过他的计划?”
沈瑶愣住,皱着眉仔仔细细的回想这些日子,尚唯同她说过的每一句话。
他说,他要复尚家军。
他说,他不会回去,不会娶钟家女。
他还问她,若是此行他不回去了,她会如何......
铺天盖地的记忆瞬间席卷了她,后脑又开始痛了,沈瑶忍不住嘶了一声。
司寇安顺见状:“别着急,你先养好伤,你放心,我答应送你回去,一定做到。至于尚唯,他此行出来,就没打算让这个身份活着回去,他难道没有告诉你?”
说这话的时候,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沈瑶,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果然,沈瑶露出了一丝的茫然,的确,尚唯没有跟她说过自己的计划是假死。
司寇安顺的唇角勾了勾,“他不会有事的,他大仇未报,怎会先死?”这话说的倒也是事实,所以司寇安顺并不心虚,什么被野狼咬得残缺不全的尸身,都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他有足够的理由相信,尚唯,定还会以别的身份,再度归来。
沈瑶低着头不说话了,司寇安顺承认他有私心,所以并没有第一时间,将她送回王府。得知她失忆,他竟然有些许的窃喜。现如今,她虽想起来了,却又偏偏忘了那日发生的事,难道这就是天意?
“多谢你救我,你送我去找我父王吧。”
司寇安顺还来不及说下一句话,就听得沈瑶突然开了口。
她要走。
她才刚刚忆起来,就要走了。
他说不出此刻的心情,沈瑶见他不说话,又补充道:“你救了我,我父王定会念你恩情,我虽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但我这些日子不在,我父王定全力在寻我。”
“你眼睛还未好。”司寇安顺终是沉着声找了这么一个理由。
“无碍,你替我通传一声,我父王定会想法子来接我。”沈瑶看不见他,双目并无焦点,只平静的望着前方。
看着她的脸,司寇安顺终是站了起来,语气稍有不悦:“此事再议。”说罢,便转身走了。
沈瑶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疑惑,听他的语气似有不快,但这不快从何而来?他为南狄的王爷,救她本就是存了不单纯的目的。
究竟为何不快?
司寇安顺也想知道,他出了房,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自嘲般的笑了笑。
阕罗在门外等他,他再回头时,两眼又恢复了清明。
这里是南狄的王土,他还有太多的事没有做,这些日子,已经不像他往日的作风。
“传信给镇安王。”这是说给一旁的阕罗听,说罢,抬脚便朝前走了,不带一丝留恋。
他走后,沈瑶躺在床上,手中还紧紧的攥着那海棠玉簪,她没有傻到全然相信司寇安顺的话,但她的确想不起那日发生的事了。
心乱如麻,她只想立刻回到王府,回到父王和弟弟的身边,眼睛瞧不见也不打紧,只有在熟悉的地方,才能找回一丝的安全感。还有尚唯,如今他究竟在哪里,是真的如司寇安顺所说这一切都是一场戏还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沈瑶重活一世,却从未有这般心慌的时候。
镇安王和沈拓这些日子,几乎是将黄河两岸都查了个遍,依旧没有找到沈瑶的影子。镇安王仿佛一夜白了头,沈拓也是不眠不休瞧着疲惫不堪。
是夜,沈拓往镇安王房里走去,多日的担忧令他双目赤红,经过廊下,突然站住了脚步。
“谁?!”
夜色中明显藏匿一人,来人不说话,只朝着他身旁的廊柱飞快的射过来了一支箭,箭上绑着一张信条。
沈拓想去追人,人已经飞快的走了。顾不上追人,便注意到了箭上的信,他走过去取下拆开,信上只有寥寥几字。
“南狄江王府,接人。”
沈拓大吃一惊,立刻往镇安王房内走去。镇安王看了这封信,明显有些怀疑,倒是沈拓立刻就要带兵前往。
“爹?”
镇安王在案桌前坐了下来:“这个江王,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啊,听说自从上次比武招亲他回去以后,南狄最得宠的大皇子和二皇子都失了圣心,倒是他这个名不见经传的三皇子,一跃封了王爷。”
“管他什么江王皇子的,现在阿姐下落不明,只要有一丝希望,我们都必须去。”
沈哲何尝不操心他这个唯一的女儿,思来想去长叹一口气:“拓儿,你率一只精兵连夜赶过去,我来替你掩人耳目。”
沈拓等的就是他这句话,立刻领命:“是,孩儿一定将阿姐平安带回!”
这边,镇安王府已经逐渐将人手往回撤,尚唯那边的队伍却正在准备出发。多日以来的准备终于妥当,尚唯的伤势也恢复的差不多了,刘岑此行将一同与他前往,这件茅草屋的痕迹将彻底被抹去。
趁着夜色,队伍出发,尚唯此行坚持换装骑马,行至东莱城边界之时,他忍不住回头望了望这个给他带来美好的回忆以及令他重生的地方。
他的瑶瑶,此刻在城里吗?是否即将就要动身回京?
夜鹰随他目光而去,知道他此刻唯一的牵挂是谁,“主子,该出发了。”
尚唯收回了目光,坚毅的侧脸因这场意外消瘦了不少,趁他越发冷峻了起来。
“出发。”一声令下,队伍便不再迟疑,朝着云南的方向疾驰而去...
与此同时,率领着精兵的沈拓也出发了。
司寇安顺在南狄王府等着,果然天刚刚微亮,就有府兵来报,镇安王世子领着人在门口等着。
他缓缓起身,向外走去。沈拓骑在马上,双目泛红,一见他出来,立马也翻身下马。
“我阿姐人呢?”
司寇安顺一副请客的手势:“世子远道而来,辛苦了,不如移步先休息片刻。”
沈拓哪来的心情跟他寒暄客气,大步上前直奔目的而来:“我阿姐在哪?”这话说的怒气冲冲,司寇安顺倒也不恼,收回了手,“世子请随我来。”
沈瑶一早便知道沈拓要来接她,此刻也正心急如焚的在屋内等着。听见了一阵熟悉的脚步声,沈瑶立刻便摸索着跌跌撞撞往前走,沈拓推门而入,一眼就看见了她伸着手摸索的样子。
“阿姐!”沈拓快步走过去扶住她,沈瑶眼泪瞬间便出来了。
瞧着她样子不对,沈拓周身立刻浮现出一股怒气,是对着司寇安顺的。“我阿姐她怎么了?!”
“我找到郡主的时候,她昏迷了,大夫说是后脑被撞击,所以有暂时的失明。”
听说她看不见了,沈拓眼睛瞬间也红了,“阿姐......”
沈瑶拉着他的手,眼泪也不停的往下掉。“拓儿,我无事的。”
沈拓此刻恨不得将沈瑶害成这副模样的人千刀万剐,但现在他还是拼命忍住了,拉着沈瑶的手,“阿姐莫怕,我带你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有小可爱说想看虐男主的,来了,搬起小凳子。
第63章
沈瑶临走时, 还特意同司寇安顺道了谢。不管他的目的为何,他都救了她, 这些日子也未曾利用她做些什么。
听到她的答谢,司寇安顺只是浅浅的笑了笑, 便目送着沈瑶同沈拓一块渐渐远去了。直到瞧不见人的背影, 他这才幽幽的对阙罗吩咐道:“继续监视着大英的动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