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明花作——Twentine
时间:2021-05-22 10:32:05

  
  曹宁:“是。”他直起身,凭空道了句:“清场!”
  
  他话音一落,姜小乙周围几乎所有人都站了起来,行脚商、猎户、年轻的文人们,除了四五个当地村民以外,剩下的竟都是密狱中人。
  
  姜小乙很不幸成为了被清场的对象,跟着村民还有茶棚老板一起被打发走了。密狱高手们神情冷漠,抽出藏好的佩刀,迅速而有序地将那屋宅围了起来。
  
  戴王山看似懒散,实则全然关注着下属们的一举一动,就在他们逼近门口的时候,他忽然问了句:“跟他在一起的是什么人?”
  
  曹宁:“回大人,是个十几岁的年轻人,可能是他的仆从。”
  
  戴王山看他一眼:“‘可能’?”
  
  曹宁被他这么一瞥,顿时紧张起来。
  
  “这……小的只见了一面,没来得及查清楚,但瞧他的模样,不像是习武之人。”
  
  戴王山摸摸下巴,道:“先找个人去探路。”
  
  “是。”曹宁嘴里应承,心中却有些不以为意。就屋里那两位,一个已经半死不活了,一个看着便手无缚鸡之力,何须如此谨小慎微。但他还是乖乖照戴王山的吩咐,挑了个机灵的下属,先行翻进院内。
  
  就在他进院的一瞬间,姜小乙感到冥冥之中那股通灵之意更为强烈了,心口像被什么东西捏紧,呼吸愈发急促。她抬头看天,在这户人家的正上方,天空颜色昏暗浑浊,金乌掩没大半。此时正当日夜交替时分,阴阳怪道,两界模糊,幽冥之气通达八方。
  
  猛然间,空中响起一声无名怪戾,天色瞬间变暗,四周形色不辨,院落内腾起腥臭的绿烟,隐隐传来零碎难辨的言语,宛若山魈吐字,叽里呱啦,哭笑混杂。
  
  但这声音只持续了片刻,便静了下来。
  
  曹宁到墙边,吹起密狱暗哨,院内无人回应。
  
  其他人相互看了看,都感到了一丝怪异。
  
  曹宁皱皱眉,又点了两人:“你们俩上去,小心行事。”
  
  被点名的两人跃上高墙,蹲在上面环视院落,这只是个普通农院,院子角落有个形销骨立的小厮,正背对着他们埋头洗衣服,安安静静,无甚异常。
  
  其中一人冷嗤一声:“休要装神弄鬼!”他长刀反握,朝那小厮冲杀而去,另外一人落入院内,为其殿后掩护。
  
  曹宁在外面等着,只听那奇怪声音再次响起,而后再次安静,他吹起暗哨,又没了联系。
  
  他眼睛一眯:“有古怪,众人退后!”
  
  就在这些人刚把门口让出来的时候,有人忽然察觉到什么,道:“空中有东西!”
  
  众人抬头,只见昏暗天空下,几团黑影急速坠落,众人赶快躲避,黑影坠地,血肉四溅,他们凑前一看,正是刚刚进去那三人,他们像是过了趟地府一般,面部腐绿,畸形狰狞,散发着阵阵恶臭,已经摔得不成形状。
  
  饶是密狱高手,也少见此怪事,一时间惶恐无措,冷汗淋淋。
  
  曹宁毕竟多见过些世面,虽然内心惊惧,面上仍然冷静,道:“备油,准备放火!”
  
  下属们刚要去准备,戴王山走了过来。
  
  面对死状如斯恐怖的下属,戴王山神色未起半点波澜。他蹲在那三具尸体前,歪着头瞧了片刻,最后呵呵一笑,道:“这又是打哪冒出的孤僧野道,不在庙里老实念经,非来人间作乱。那就别怪爷爷毁你的修行了。”他站起身,看着被黑暗吞没的阴森庭院,又看看剩下的七名下属,道:“普通火油怕是烧不死他,你们给我看住周围,任何人不得靠近。”
  
  “是!”见戴王山有意亲自出手,曹宁心里也落下块石头。他指挥剩下六人,两人一组,分别看守东边和西北三面,自己则负责看守正南面。
  
  就在他们布置迎敌之策的时候,不远处的树林里还有一人正在纠结,便是姜小乙。
  
  ——张青阳!
  
  她心里狠狠念着这名字,她没有看错,那绝对就是张青阳的死人道!
  
  她的猜想已被印证,张青阳跟刘桢是一起的,也就是说白衣相士跟重明鸟也是一伙的。可刘桢之前明明是威虎军的人,难道是威虎军全军覆没之后,他转投了重明鸟?亦或者……是另有什么说法?
  
  戴王山知道此事吗?
  
  从之前在应城时他的态度看,他似乎不知道刘桢跟重明鸟的这层关系,应该只是单纯为了贡米一案才来抓他。
  
  姜小乙头发都扯掉了几根,心说这伙人藏得可真深,连达七这种老油子都没听到半点风声。
  
  不过现在已经没时间想这些了,戴王山明摆着要亲手解决这两个倒霉鬼。
  
  她该怎么办……现在出去跟戴王山说明情况,让他配合她把这两人送给侍卫营?
  
  想想都觉得不太可能。
  
  那……
  
  姜小乙咬咬嘴唇,一念既定,摸着黑悄悄朝那宅院蹭去。
  
  密狱中人训练有素,即便刚刚经历突变,仍是认认真真,巡查放哨。不过,到底是受了惊吓,有几个人明显还有些没回过神。姜小乙看出东边角落里的那个文士打扮的人最为心不在焉。她蹑手蹑脚靠近,躲在最近的树丛中。
  
  那文士察觉前方有动静,喝道:“什么人?”他走过去,忽然见数团绿光升起,便如惊弓之鸟般大叫起来。“……又、又有鬼!”他的叫声引来了曹宁,曹宁上前查看,原来是林中常见的鬼火。
  
  曹宁训斥他道:“你再敢乱叫,扰了大人,我可保不住你!”文士连连点头,又退了回去。
  
  就在刚刚那一来一回间,姜小乙向前近了三丈远,已经藏在了旁侧角落里。那文士一回来,姜小乙闪电出手,封住他的穴道,毫不迟疑翻进了宅院。
  
  落地的瞬间,姜小乙脚下一软,竟是踩在了一片血泥里。
  
  她抬起眼,不由一震,这四周尽是地狱光景,血光蔽日,大地震颤,刀山火海,妖魔横行。
  
  饶是姜小乙这半个行家里手,见此场面也是大吃一惊。“这小子真是长本事了!”但这法阵并不是冲她来的,是以威力不强,姜小乙右手掐诀,心中默诵清心咒,幻影很快消散,一座普通宅院显露眼前。
  
  院子中央有两个人,面对面,一个站着,一个坐着。站着的是正陷入幻境的戴王山,而背对着她打坐的,便是正在施法的张青阳。
  
  多年未见,张青阳如今该有个十六七岁了,虽然仍旧消瘦,但身姿较从前明显成熟了许多,不再是当初孩童模样。他发髻高盘,当中插了一根桃木簪子,青丝如墨,身上穿着一件靛蓝色的长工服,袖子挽到手肘,露出冰白的肌肤。在他面前有三支点燃的蜡烛,围成一个三角,闪耀着微弱却稳定的光芒,蜡烛中间的地面上,是用血画出的特殊符号。
  
  姜小乙不知道他有没有发现有人进了院子,她触碰了他的法阵,他或许已经察觉,但也无暇分心,他全部的精力都只能用在戴王山身上。
  
  再看那戴王山,双目闭着,一动不动。有张青阳全力以待,他眼前必是比自己刚刚看到的更可怕数倍的景象,但即便如此,他脸上也未见变色。
  
  姜小乙不知这俩人斗法会是什么结果,她得快一点才行。
  
  她悄悄进入主屋。
  
  屋里没有灯火,一片漆黑,姜小乙借着透过纸窗的微弱月光,隐约看到床上有个人影。
  
  她走过去,一把拨开床帐,刘桢背靠床头,静静看着她。
  
  
 
 
 
 
38.  38   全都白给,查案还得靠我乙姐。……
 
  刘桢生了一副浅淡面相, 脸颊窄瘦,皮肤苍白,嘴唇发青, 身型骨瘦嶙峋。他比效命威虎军时相比, 看着更憔悴了,加上他穿了一身月白的衣裳, 如一阵随吹随散的烟,只剩一双眼睛还透着点人气。
  
  虽是如此,他神态倒是轻松,甚至还带了点笑容, 打量着姜小乙。
  
  姜小乙没给他呼救的机会,迅速点了他的穴道,堵嘴蒙眼,用床褥把他当成肉馅一样裹起, 扛出房间。
  
  院子里, 张青阳面前的蜡烛已经熄灭两支了,姜小乙知道, 若是三支全灭,阵法之力便会反噬其主, 到时再加上一个戴王山,张青阳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有那么一瞬间,姜小乙犹豫了。
  
  她与张青阳虽称不上是金兰契友, 但至少也有段萍水相逢的缘分, 二人都是命格特殊的修行者,彼此之间多少有些感情。
  
  可惜这记忆在脑海中刹那即逝,很快被神珠峰上肖宗镜与姚占仙交手的画面取代了,雷雨浇熄了火光, 姜小乙的心也随之冷了下来。
  
  她默默道:“你我再见时机不对,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人生各有际遇,你莫要怪我。”言罢,她扛着刘桢从刚刚那一角翻出院子。她的九宫八卦步练得极为高明,落地如片叶子,毫无声息。被她点穴之人还站在原地,他看到了她,眼睛瞪如铜铃。姜小乙朝他吐了吐舌头,又做了个鬼脸,钻进树丛溜走了。
  
  被点穴这人是又惊又气,脸憋得通红,口水都流出来了,可就是出不了声。他心中怕惨了,若是被戴王山发现人是从他这边逃出去的,他恐怕小命不保。这么一急,他竭力张开了麻木的嘴,狠心咬舌,霎时间疼得气血上涌,穴道就这么冲开了。
  
  呼吸通畅后,他本想马上喊人,可转念一想,若是这样喊来了人,那自己被人点穴之事肯定也藏不住了。追到那人倒还好,若是追不到,他岂不是要遭殃?在戴王山眼皮下面失职,他哪还有命活?
  
  一想到这,他改了主意,他朝北边喊了一句:“什么人!”
  
  这一嗓子又把曹宁吸引来了。
  
  “你又胡喊些什么!”
  
  此人正色道:“大人,这次小的应该没看错,好像有人从那边过去,然后……朝东边走了。”他心说自己也算报清了方位,至于能不能抓到,那就是后话了。
  
  这北边看守的人疑惑道:“什么人?我不曾见到有人啊。”
  
  就在曹宁准备过去探查一番的时候,院子里忽然传来一阵怪叫,好像野兽被勒住了脖子,做濒死的挣扎。
  
  院子里,最后一支蜡烛也灭了。
  
  戴王山自幻境清醒,嘴边还挂着意犹未尽的笑,幽幽道:“不错不错,我原以为这世上僧道都是些欺世盗名之辈,没想到还真有能人。”
  
  张青阳也睁开了眼睛,他双目极为骇人,竟是全黑的,没一点白仁,犹如活鬼。可一开口,声音却是珠圆玉润,谦和动听。
  
  “小道愚钝,修行数载,还是一事无成,只会几样唬人的把戏,一遇见真神便露馅了。”
  
  戴王山放肆一笑:“你知道就好。”
  
  张青阳道:“施主真是好心力,见了那般地狱景象,竟全无感觉。”
  
  “地狱?”戴王山懒洋洋地抻长话音,“假的。”
  
  张青阳不语。
  
  戴王山笑道:“若是真地狱,该有不少熟人在等我才对。”
  
  张青阳顿了顿,问道:“施主手下有许多冤魂?”
  
  戴王山抠抠指尖:“不多不多,今日机缘到了,合该再添一个。”说完,他脚步瞬移,凶掌带煞,直取张青阳!张青阳似乎知道自己逃不掉,竟坐在原地一动不动。戴王山眨眼间掐住他的脖颈,没有片刻迟疑,向旁一扭,张青阳的脖子嘎嘣一声便断了。
  
  “……嗯?”戴王山感觉手感不对,他把这“人”拎起来,只见这躯体迅速干瘪,皮肤褪色,最后竟成了一具稻草模样的东西。“跑了?”戴王山冷哼一声,甩到一旁,推开主屋房门。
  
  屋里自然也是空的。
  
  他回到院中:“来人。”
  
  曹宁连忙带着众人进了院子,戴王山道:“人不在房内,怎么回事?”
  
  曹宁:“这……刚刚似乎北边有点响动。”
  
  戴王山斜眼:“北边谁在看守?”
  
  曹宁回头看向一人,那人脸色惨白,扑通一下跪到地上。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是小的疏忽了,可能没瞧仔细!”
  
  戴王山缓缓走到他身前,手起掌落,拍在他头顶。这人登时眼睛向上一翻,脑瓜子往脖颈里陷了三四寸,插在了肩膀里,殒命当场。
  
  一旁站着的那文士打扮的属下,此时吓得是五脏抽搐,浑身冷汗,什么也不敢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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