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明花作——Twentine
时间:2021-05-22 10:32:05

  
  姜小乙规矩道:“回郡主的话,卑职叫姜小乙。”
  
  “姜侍卫,请你把刚刚的东西还来。”
  
  姜小乙把小刀拿出来,谢凝要碰到的一瞬间,她又拿开了。
  
  “郡主,恕卑职多嘴,这是怎么回事?”
  
  若是别人也就算了,但事关肖宗镜,姜小乙没法视若不见。
  
  “郡主身上怎么会带刀?您对肖大人……”
  
  谢凝急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姜小乙:“卑职想的是哪样?”
  
  姜小乙说这些话时貌似淡定自若,其实心里虚得很。这可是郡主,正宗的皇亲国戚,身份尊贵。自己此时的举动已是以下犯上,若是她真怪罪下来怎么办,自己岂不是叫肖宗镜为难?
  
  就在姜小乙犹豫之际,眼前人影一晃,那侍女竟然给她跪了下来。
  
  姜小乙一惊,道:“你这是做甚?”
  
  “求求你不要声张。”侍女抬起苍白的面孔,哭着祈求道:“郡主只是为了帮我,我们真的没有做坏事,请你相信我们!”
  
  谢凝急切道:“阿燕,你快起来。”
  
  侍女哭得梨花带雨,姜小乙也没法再逼问下去。
  
  “郡主说得对,你先起来。”
  
  阿燕失魂落魄,脱了力气,还是谢凝将她扶了起来。她嘴唇发白,浑身是汗,犹如惊弓之鸟,禁不起一点刺激。姜小乙看她这可怜模样,心中也有几分不忍。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们没做坏事。”阿燕坚持道,“我只是求凝郡主帮忙,想取肖大人的一滴血……”
  
  “什么?”姜小乙没听懂,“取谁的血?”
  
  谢凝犹豫片刻,终于下定决心,道:“你跟我来。”
  
  三人离开房间,小心避开其他人,来到院落更深处的一座阁楼。谢凝引路,上到三楼最里面的一间屋子里。她从房间角落的小柜中取出一个上锁的木匣,打开匣子,里面铺着厚厚的红缎,中间放着一个玉盒。
  
  姜小乙心道,这是什么宝贝,如此层层包裹。
  
  谢凝打开玉盒,姜小乙终于看清里面放着的东西,这是一块琥珀,小指头长短,上尖下圆,通体呈透明的金黄色。
  
  谢凝把这东西放到姜小乙手中,入手的一瞬间,她忽感有些熟悉。
  
  这个水滴一样的形状……
  
  她想起来了,她在城东首饰铺里也见到过,当时赵掌柜说那是他夫人的东西,便给收走了。
  
  那个坠子与这个一模一样。
  
  “这是什么东西?”姜小乙问道。
  
  “这是灵仙的护法器。”阿燕道。
  
  姜小乙懵了。
  
  “……什、什么仙?”
  
  “灵仙。”阿燕郑重道,“灵仙是唯一能够实现众生愿望的神明。这是我向大灵师求来的护法器,只要用血擦拭,就可有供奉起来,经受大灵师的开光和庇护。血液越纯净,灵力就越强,郡主说肖大人是世间少有的至纯至性之人,所以我想借他的血一用。”
  
  姜小乙又想起来了,“灵仙”一词,她在赵掌柜夫人的口中好像也听过。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姜小乙见阿燕一脸认真的模样,显然是信极了此事。一旁的凝郡主道:“姜侍卫,阿燕并无坏心,只是想为病重的母亲求福而已。”
  
  姜小乙拿过那个所谓的护法器仔细查验,并无特殊之处,看材质只是普通的琥珀,只是质地偏软一点而已。姜小乙想了想,问道:“阿燕,这东西你花了钱吗?”
  
  阿燕点点头,看向谢凝。
  
  谢凝认真讲解道:“他们的护法器分为好几种,层次各有不同,这是灵力最强的,是我帮阿燕出了二百两银子请回来的。”
  
  二百两银子?!
  
  就这么一块小小的琥珀卖二百两银子?!
  
  姜小乙面色不变,内心咒骂,这到底是打哪来的神棍,竟然骗钱骗到王府里了。
  
  “郡主,阿燕。”姜小乙好声道,“此事安王殿下和谢大人知道吗?”
  
  阿燕面露惧色,快速摇头。
  
  谢凝轻声道:“他们不知道,你千万不要告诉他们。父亲和兄长日日忙碌,他们无暇顾及这些,我也不想让他们分心。而且,本朝崇佛,灵仙在人们眼中属于外道,被他们知道了一定会怪罪阿燕的。阿燕只是想为病母求福,不该受到责罚。”
  
  姜小乙心道,这凝郡主身份虽尊,心地却很朴实善良。
  
  “郡主放心,卑职不会多嘴的。”
  
  阿燕看起来实在太可怜了,姜小乙不免生出几分恻隐之心,可有些话她又不得不说。
  
  “不过,二位心意虽好,可怪力乱神不能信。这世上并非没有得道高人,但绝不是这种。”
  
  阿燕低着头道:“我知道你一定觉得大灵师是骗子,觉得我很可笑,我不强求你能理解。不管你信不信也好,我真的从大灵师那得到了慰藉,他在拯救众生,他一定能帮助我……”
  
  阿燕的情绪看起来很复杂,既有犹豫,又有坚定,交杂在一起,最终呈现一种混沌的迷茫。
  
  姜小乙心中一叹,将刀还给谢凝,退后两步,道:“郡主,恕卑职先行告退。”说完,她转身离开了房间。
  
  来到屋外,冷风一吹,姜小乙一个激灵,像是清醒了。
  
  她回到搭戏台的院子,这里正热闹着,肖宗镜与人谈完了事务,坐在椅子里喝茶,旁边便是谢瑾。
  
  肖宗镜一眼便看到她,勾勾手指。
  
  姜小乙过去,肖宗镜道:“你跑哪去了?”
  
  姜小乙:“去吃东西了。” 
  
  肖宗镜放下茶盏。
  
  “时候不早,我们该走了。”
  
  他们前去拜别安王,这时谢凝和阿燕也出来了,阿燕垂着头站在谢凝身边。谢凝几次想要与肖宗镜说话,可碍于周围人多,她一直没有机会开口。
  
  她还给姜小乙递了几次眼神,似乎想让她帮忙,姜小乙手指头抠抠这,抓抓那,四下乱看,就是不跟谢凝对视。
  
  却不小心与肖宗镜看个正着。
  
  他的眼神让她想起进门时他对她的评价,搭配着她现在抓耳挠腮的动作,的确有那么几分神似了。
  
  姜小乙轻轻一咳,用极低的声音说道:“快走吧大人……”
  
  再晚一会你就要被大仙开光了。
  
  
 
 
 
 
52.  52   算命的精髓就是花钱买好评。……
 
  就这样, 姜小乙与肖宗镜顺利离开微心园,踏着月色返回皇宫。
  
  回程路走到一半,姜小乙肚子咕噜噜叫起来。
  
  肖宗镜:“你刚不是说去吃东西了?”
  
  姜小乙撇撇嘴, 她被谢凝拉去说话, 根本没吃上几口。
  
  “来。”肖宗镜走进路边一家酒楼。“填饱肚子再回去。”
  
  天色已晚,店里没有太多客人, 店小二带他们来到二楼的雅间。这房间装得素雅,除了中央的八仙桌以外,窗边还有一长榻,上面摆着酒具。
  
  姜小乙看馋了。
  
  “我想喝酒。”
  
  店小二道:“客官可以试试咱们这的镇店之宝, 此酒名为‘忘春秋’。保证客官喝完一梦黄粱,万愁皆忘。”
  
  姜小乙:“有这么神?来一坛尝尝。”
  
  她又要了点小菜,和酒一起摆在长榻上的小桌上。二人脱了鞋,盘腿坐在两侧, 姜小乙给肖宗镜也倒了一碗酒。
  
  “说什么万愁皆忘, 大人来验一验是真是假。”
  
  肖宗镜拿起酒碗,看了姜小乙一眼, 一饮而尽。姜小乙道:“嘿,痛快!”她跟着也喝了一碗。酒香四溢, 入口凛冽,一道热流顺着喉咙流入四肢百骸。酒劲一冲,姜小乙整颗头都红了。再看肖宗镜, 他的脸却是越喝越白, 茶色的双眼亮得惊人。
  
  “到底发生了何事?”肖宗镜道,“从刚刚你回戏院开始,便不对劲。”
  
  姜小乙蓦然发问:“大人,你信神佛吗?”
  
  肖宗镜一顿:“什么?”
  
  姜小乙:“我只是有些好奇, 本朝如此崇佛,也不见大人平日念念经什么的。”
  
  肖宗镜失笑道:“你又在胡说些什么?”
  
  姜小乙不说话了,片刻,肖宗镜缓缓摇了摇头,低语道:“我求的,神佛给不了。”
  
  姜小乙本想问问他所求是什么,可开口一刹,又觉得何必问这些显而易见之事呢?
  
  她静了会,又道:“那若别人信呢?”
  
  “信什么也好,不过人心所需罢了,你怎么忽然问起这个来?”
  
  姜小乙低下头,眼前仿佛又浮现阿燕那双茫然的眼睛。她不知该如何开口,岔开话头道:“对了,大人,凝郡主好像很喜欢那件礼物。”
  
  “嗯,给你记一功。”
  
  姜小乙看着肖宗镜平静的神色,再想想谢凝那张光洁美丽的脸,忽然又冒出一个想法,小心道:“大人,我还有一件事很好奇……”
  
  “什么事?”
  
  “凝郡主……是不是心仪于你?”
  
  “哦?”他喝了酒,语速较以往慢了许多,看着手边的酒碗。“你从哪听来的,又是李临?”
  
  “那究竟是不是呢?”
  
  肖宗镜缓吸一口气,淡淡道:“安王妃去得早,凝儿小时候过得孤单,没什么玩伴,是我照看她长大的,她对我生出些感情也是情理之中的事。等她再长几岁,安王殿下便会为她安排婚事,寻个如意郎君。等成了家,儿时的事便会慢慢淡忘的。”
  
  “大人不喜欢郡主吗?没想过娶她为妻吗?”姜小乙一股脑问道,“我还从没见过像郡主那么漂亮的女人,身份又如此尊贵,与大人正合适啊。”
  
  肖宗镜抬眼,凝视她片刻,忽然一乐,随手推开窗子。
  
  一缕清风徐来,吹起他鬓边碎发。他换了个姿势,一膝支起,半个身子倚在小桌上。比起往日,少了庄重,多了几分恣意畅然。
  
  “你今日话不少啊。”他笑着说。
  
  姜小乙一颗心本就包裹着烈酒,如今被他的笑点燃了一般,变得滚烫。
  
  一坛酒很快喝光,肖宗镜将店小二叫来,又端来一坛。
  
  月上中天,姜小乙忽然有些晕,不记得刚刚都说过些什么。
  
  ……是不是忘春秋的后劲上来了?
  
  静了许久,肖宗镜道:“这与身份尊卑,容貌美丑并无关系。凝儿天真单纯,涉世未深,还不知微心园外的生活是什么样的,我们也不想让她知道。安王殿下只希望她能平安无忧度过此生,如果她在我身边,这两点恐怕都无法满足。”
  
  他语气平静而又充满耐心,一如往常。
  
  姜小乙呆了一会,又问:“大人若觉得凝郡主不合适,那别家女子呢?”她借着酒力,问出了一直以来好奇的问题。“相中您的大家闺秀不是很多吗?大人都这个年纪了,为何还不成家?您看看那戴王山都娶了多少房了。”
  
  “这种事也好攀比?”
  
  “可是未免也差得太多了!”
  
  肖宗镜哈哈大笑,道:“不过,你既提到戴王山,我倒想起一段陈年往事。”他今日似乎心情还不错,倚着酒桌,与姜小乙闲聊起来。“我二十三岁从军营回到朝廷,创立侍卫营。那年刘行淞有一趟生辰贺礼被抚州的山匪给劫了,他派了一伙人前去追讨,戴王山就在其中。那时戴王山刚好娶了第……”他眼珠上翻,仔细回忆。“好像是第七房小妾,两人感情深厚,如胶似漆,讨贼路上也带着她。虽然戴王山那时只是个小小的役长,但到了抚州,全靠他的本事捉到了贼首。就在这个时候,有人告之他,他这新娶的小妾在后方大营被捉了,让他放贼首一条生路,一命换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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