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九皋打断她,“看来你对我说过的话耿耿于怀,有必要说明的是,那段话我特指顾笑的家庭不允许他有‘扶贫式’婚姻。”
谭佳人指尖挠挠他手心,笑着问:“你会扶贫?”
贺九皋按住她作乱的手,很坦荡地说:“我不会扶贫,不,应该说这个想法从来没进入我的头脑,与我往来的人不论出身还是阶层都和我一样,我想当然会认为以后同我结婚的女人也来自同一阶层,就像童话故事中的王子和公主,注定相遇,并且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谭佳人憋住笑,“原来你只看王子公主的故事,那你一定没看过柳树下的梦。”
贺九皋自然而然道:“我不喜欢悲剧,但这篇童话我看过,讲述一对青梅竹马的故事,女孩为实现梦想努力,成为有名气的歌唱家,落魄的制鞋匠男孩向她表白,被发了好哥哥卡。当女孩和恋人举行盛大婚礼的时候,男孩悄无声息地冻死在柳树下,你知道我当初读完的感触是什么吗,一跨越阶级的恋爱没有好结果,二绝不陷入单恋,要谈就谈两情相悦的恋爱。”
谭佳人觉得贺九皋有意思极了,笑着反问:“那你为什么喜欢我?我两条都符合。”
贺九皋脸色莫名一红,“我起初以为你是公主,在CoCo沈的晚宴上,程景欢为难杜可儿,你挺身而出帮她解围,看上去很善良很美好,这就是你给我的第一印象。”
谭佳人意外,“你竟然对我这么早就动心了?”
贺九皋眼神虚虚地瞥向别处,没有否认,低低“嗯”了声。
谭佳人说:“然后你对我的好印象一路崩毁,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和我试恋爱?”
贺九皋理直气壮,“因为我高估了自己的理性,还因为你不讨厌我,我不会像制鞋匠男孩般陷于无望的悲恋。”
谭佳人挑眉:“我不完美,也不是公主,还像白雪公主她妈一样怀有心机,你仔细斟酌吧,万一哪天你想象的爱情破灭,我不会负责的。”
贺九皋看着她狡黠的模样,喜爱愈甚,喃喃道:“放心,我不会向你追责。”
谭佳人走近一步,视线落在他的嘴唇上,微微一笑。
贺九皋喉结滑动,“等,等一下”,他开车,探进半个身子,出来时,手里拿着漱口水。
谭佳人顿时笑喷了,“你以为我要干吗,吻你?”
贺九皋说:“有备无患,我们今晚吃得有些重口味,你即使想吻我,我也会拒绝的,口腔里的味道不好闻。”
“你真是个妙人”,谭佳人笑眼弯弯,“走吧,我带你逛如意街。”
贺九皋牵住她的手,谭佳人看了一眼,提醒,“如意街都是认识我的街坊,咱俩手牵手,他们会打破砂锅问到底,你不是说在搞定谣言前,咱们的关系最好不要声张吗?”
贺九皋不情不愿地松开手,“好吧。”
谭佳人带他抄近路,走到村口的牌坊下。
贺九皋望着牌坊飞檐上精美的石雕问:“这座建筑是文物吗?”
谭佳人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双龙戏珠、鲤鱼跃龙门刻的栩栩如生,“听如意街的老人说,这是明代的牌坊,不知道真假,反正很早就有了,也没考证过。”
贺九皋搜索记忆,“我好像来过这里。”
谭佳人说:“兴许你哪次开车路过,看到牌坊,所以觉得熟悉。”
贺九皋摇摇头,“我11岁申请公学那年,和父亲一起回到申城,他带我去看母亲住过的地方,我记得很清楚,他说,这座建筑是你妈妈老家的标志,当时还有一群小孩,五六岁的样子,在这里捉迷藏。”
谭佳人笑:“你要说小孩,那或许就是了,我没上学前和小伙伴们经常来这里玩,没想到,你和如意街还挺有缘分。”
贺九皋微微一笑,“现在缘分加深了,我母亲和你都是如意街人。”
无意的一句话,还挺蛊惑,谭佳人不免觉得贺九皋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两人边走边聊天,谭佳人摸底,“严墨说你比大熊猫珍稀,他开玩笑的吧。”
贺九皋笑,“只能说我这种情况不普遍。”
谭佳人好奇,“为什么要独身,无论你追求别人,还是别人追求你,都不像有难度的样子。”
贺九皋说:“因为我笃信会遇到童话般的恋情,在等待,也在寻找,只是每一次都会失望。”
谭佳人替他补充,“所以你宁缺毋滥,那现在怎么办,你没遇到公主,反而遇到反派。”
贺九皋问:“你是反派吗?”
谭佳人想了想说:“应该不算正面人物。”
贺九皋笑,“你倒挺有自嘲精神,没关系,在我眼中,你就是公主。”
谭佳人把他拉到阴影中,在他脸颊落下一个吻。
黑暗中贺九皋的眼睛闪闪发亮,他又惊又喜,“你不怕被街坊发现?”
谭佳人说:“管他呢。”
贺九皋将谭佳人拖入怀中,侧着脸低下去,将谭佳人的笑语吞入口中。
“贺九皋……”
“嗯。”
“你的嘴唇好软。”
“嘘,专心点。”
两人很有研究精神,领悟到深吻的技巧,从磕磕绊绊到唇舌交缠,无师自通,长吻结束,都有些意犹未尽。
“这是一个有味道的吻”,谭佳人调侃,“接吻前,你的漱口水应该借我用一用。”
贺九皋回味,“我觉得非常美妙。”
走出阴影,两人的脸都红红的,体温也升高。
“突然觉得嘴巴好干啊,你渴不渴?”谭佳人问。
贺九皋点点头,“有一点。”
“前边有家奶茶店,我们去坐坐”,谭佳人不忘告诫,“再往前走就到大街了,人会多起来,我们小心点。”
贺九皋拉住谭佳人的手,“你不是不怕被发现吗,走吧。”
路过批发鲜花的店,贺九皋走进去,谭佳人抽出手,掩耳盗铃地陪在他身边,任谁见了,都觉得他们是一对。
“你喜欢什么样的花?”
老板笑着说:“只要你买的花,女朋友都会喜欢的。”
谭佳人点头,“是的。”
女朋友……贺九皋心头甜蜜,他指了几样,笑着说:“请帮我包起来。”
打烊前,能挣到一笔大钱,老板很开心,报完价钱说:“我给你打折。”
贺九皋直接付现金,“不用找零,谢谢。”
谭佳人扫了一眼花,绣球、芍药、相思梅、雏菊……花团锦簇,很热闹。
待包装好,沉甸甸的一大束,贺九皋说:“有点重,我先替你抱着。”
夏夜,抱着花的英俊男子,在路上从容缓步,惹人注目。
谭佳人以欣赏的眼光端详他的侧颜,眉目深邃,鼻梁高挺,唇形精致,极富男性美。
这样的好男人怎么落我手上了?她现在的心情就跟中彩票一样,真想当街高歌一曲我心飞翔,咱老百姓今儿真啊么真高兴,哈哈哈。
贺九皋瞥她,“你笑什么?”
谭佳人不认,“我笑了吗?”
贺九皋也笑了,“多笑笑,我喜欢。”
谭佳人忍住笑,指指前面的小门脸,“到了,我们进去吧。”
她买了两杯无糖饮料,与贺九皋坐在透明落地窗前的吧台,坐着高脚凳,看着窗外的如意街。
街上人来人往,想到以后这里将夷为平地,贺九皋问:“你现在还想离开如意街吗?”
谭佳人托着腮说:“我对如意街的感觉很难说清,非要找一个词形容的话,爱恨交加吧。”
贺九皋轻声问:“因为穷吗?”
“嗯,因为穷,我母亲没有及时治疗,耽误了病情,她走得很痛苦,那段时间的如意街在我记忆中是灰色的,但我又无法真正地抛弃它,它已经烙印在我骨子里,我是如意街的人,生于斯,长于斯,我比自己想象中长情。”
贺九皋看着她,试探道:“如果拆迁呢?”
谭佳人说:“大概会遗憾惆怅一阵子,最终沉浸在换新房的喜悦中吧,人都是现实的。”
贺九皋小声说:“那就好。”
谭佳人转头看他,“你在说什么?”
贺九皋笑了,“我希望你能如愿。”
第88章 新开始 你也悠着点,名媛逛鸭店,传出……
法律咨询日, 谭佳人带着咖啡随行杯走马上任。
她随手拍了张办公桌的照片发社交平台,配文:为如意街居民提供法律服务第一天打卡。
眼尖的粉丝第一时间发现笔记本旁的咖啡随行杯,金色的外观, 有磨损的痕迹, 和以前晒过的一模一样。
啊啊啊,我姐姐始终如一长情啊。
随后粉丝们关注到和仙人掌摆在一起的社区法律顾问聘书, 办公桌右上角的透明座位牌蚀刻着如意街社区法律服务站,白底黑字的纸牌上写着律师两个大字。
粉丝暖心应援:小姐姐,加油,做更真实的自己。
幽默者留言:立足实践, 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
真情实感者说:我是你的老粉丝,眼见你起高楼,眼见你宴宾客, 眼见你楼塌了, 很多和你情况类似的网红再也没爬起来,只有你选择脚踏实地, 从头再来,究其原因, 大概是你并没有一味卖虚假人设,至少和粉丝交流时,你从没避谈自己打工人的身份, 我们共苦共乐, 看到你努力的样子,就仿佛看到每一个平凡的你我他,向着更好的未来奔跑。
好为人师的msconfig也出现了,这次他在每一条留言后都点了赞。
Msconfig的留言和他的昵称很衬:Way to go, you are the best……and I am with u。
谭佳人翻看粉丝留言,内心感动得无法言喻。
看到msconfig的留言,加油,你是最棒的,我支持你——她念出声,感觉不像这位粉丝以往的风格,不管怎样,谢谢他。
放下手机,等待居民来咨询,一个小时过去了,无人登门。
谭佳人起身去饮水机接水冲速溶咖啡,手机响了。
她看眼来电,是贺九皋。
接通,那边问候,“第一天上班,感觉还好吗?”
谭佳人起了捉弄他的心思,故意用嗲嗲的声音撒娇,“不好,都没有人来咨询,我就跟摆设一样。”
贺九皋开会间隙溜出会议室,在走廊无人的角落给谭佳人打电话,听着她轻柔抱怨,他突然有了被依赖的感觉,清清嗓子,低声安慰,“才第一天,别着急,新的开始,慢慢来,做公共法律服务并不轻松,而我不希望你辛苦。”
谭佳人笑了,声音元气满满,“抱歉,让你担心了,可能我之前做高端礼宾,工作节奏快,服务高净值客户,一天到处跑,猛然闲下来,有些不适应罢了。”
贺九皋以为她失落,听她笑得开心,也跟着笑起来,“淘气鬼。”
卞律师经过,怀疑耳朵有毛病,他看着老板,指指自己,“我,淘气鬼?”
谭佳人在那边听得清清楚楚,不禁哈哈大笑,“你解释吧,我先挂了”,留下贺九皋收拾局面。
贺九皋急严肃,握拳抵唇,轻咳一声掩饰尴尬,“唔,卞律师你走路没声音,是不是想吓我一跳,说你淘气鬼有错吗?”
卞律师搓搓胳膊,“老板,求求你正常说话,我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我无意经过,不是有意偷听你讲电话,也不想吓唬你,这种小情趣我只和老婆结婚前做过。”
贺九皋脸上的笑容僵住,“哦,是吗”,岔开话题,“休息时间过了,我们回去开会吧。”
想想贺九皋面临的窘境,谭佳人兀自发笑,顺便做广播体操,锻炼身体。
门被推开,居委会负责综治的联络员马红梅走进来,“谭律师,正忙呢?”
谭佳人正弯腰拉伸,忙站直身体,笑着说:“马姐,您看我忙吗,一套体操都跳完了,还没有街坊来。”
马红梅说:“那正好,我给你送活儿来了。”
谭佳人笑逐颜开,“什么活儿,您吩咐。”
马红梅被她的热情感染,笑着说:“有事咨询,为了避免电动车在村民家中充电发生火灾,咱们街道办准备给如意街统一安装电动车集中智能充电桩,我想问一下,电动车充电设施安装登记证明,需要居委会盖章吗?”
谭佳人为马红梅拉椅子,“您坐。”
马红梅坐下,不禁对谭佳人多了一份好感,人情练达即文章,这姑娘一看就有服务意识。
谭佳人坐到她对面,提供建议,“有一点得注意,充电桩安装的位置,需要经过业委会、物业双方的同意,他们同意后,居委会再盖章确认。”
马红梅说:“那行,回头拟了证明,我让朱倩拿过来给你看一眼出具的内容是否合乎规范。”
“好的,马姐。”
送走马红梅,谭佳人回到办公桌打开笔记本做法制宣传培训课件——定时向居民开展法律讲座也是她的工作内容之一。
杜可儿推着母亲在疗养院晒太阳,湖边的金柳随风起舞,湖面碧波荡漾,母女两人心旷神怡。
杜母趁气氛正好,问:“可儿,顾笑对你好么?”
杜可儿甜甜一笑,点点头,“很好。”
知女莫若母,她可怜的姑娘终于遇见能给自己幸福的男人。
杜母迟疑片刻说:“你倆谈了一段日子,以后会结婚吗?”
结婚?她不敢想,不敢问,虽然现在很幸福,但人都是贪心的,她想永远霸占顾笑对自己的好,想永远跟他在一起,又怕说出来被他笑没有自知之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