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丝帐——醉酒微酣
时间:2021-05-24 06:09:55

  “娘子?娘子?”
  耳畔是佛兰轻声呼唤,崔晚晚抱着被褥翻了个身,咕哝道:“我不起来……”
  佛兰直接拽她,口气如临大敌:“嫔妃全都来了,正在前厅等着拜见您。”
  崔晚晚坐在妆镜前的时候眼睛还未完全睁开,任由佛兰梳妆折腾,金雪则捧出镶金织锦裙衫,仔细熏过香,熨平裙角,银霜挑了支金步摇为她簪入发髻。
  佛兰让她抿口脂,她却嚷着腹中空空,要先吃东西垫垫肚子。
  赶紧差人煮了一碗醒酒暖腹的香糟蛋圆来,等她慢条斯理地吃完,这才顺利抹了口脂,悠然去往前厅。
  众嫔妃连茶都喝了两盏,方等到贵妃姗姗来迟。
  容色艳丽,灼灼其华,令人不敢直视,甚至自惭形秽。
  “免礼,都坐。”
  崔晚晚一副温柔可亲的口气,含笑的目光扫过众女,只见皆是妙龄佳人,样貌体态也各有千秋,不由得在心里感慨拓跋泰艳福不浅。
  “初次见面,略备薄礼,请诸位收下。”她让金雪银霜把见面礼拿给众嫔妃,口气愈发和蔼,“都是姐妹,不用特意来本宫这儿请安,伺候好陛下就是了。”
  嫔妃中不少人都听说过贵妃大名,还以为今日她会仗着身份,有意立规矩敲打,没想到这么轻描淡写的两句话,竟是不想她们前来打扰的意思。
  “多谢贵妃娘娘。”
  众女道谢,又纷纷呈上礼物。崔晚晚都收了,还饶有兴致地翻看,挑出个绣着晚霞祥云的荷包,问是谁送的。
  “回娘娘,是嫔妾。”王家七娘站起回话。她获封昭仪,仅在四妃之下。
  崔晚晚赞道:“手真巧,赶明儿你也给陛下做几个,想来他会喜欢。”
  王七娘喜悦:“是,多谢娘娘。”
  旧魏士族,自成一派。
  “贵妃姐姐偏心。”江巧音又是一副不谙世事的娇憨样,撒娇道:“您不能只指点王昭仪,也给我们说说陛下喜欢什么,我们也想做些东西献给陛下。”
  崔晚晚轻笑反问:“不知淑妃会做什么?”
  江巧音一想荷包已经有人做了,自己断不能重复,否则没什么新意,遂道:“我在家中也习过女红,会做衣裳鞋袜,虽然陛下不缺这些,但总归是我的一片心意。只是我尚且拿不准陛下身高体宽……望贵妃姐姐告知于我。”
  她是打算效仿韦清眉,帮着拓跋泰缝衣纳鞋,同时她又料定崔晚晚是断不会如此贤惠的。
  且看这妖妃说不说得出尺寸。
  “陛下的身高体宽呀……”
  崔晚晚托腮凝思,好像不太清楚的模样,江巧音正要借题发挥给她个下马威,听她开口说道:“取软尺来。”
  软尺拿来,崔晚晚却让人在她自己身上比划,从腰际量到脚背。
  江巧音狐疑:“贵妃姐姐莫不是听错了,我问的是陛下。”
  “没错呀。”
  崔晚晚抬眼一笑,善意解释:“虽然本宫没有用尺子丈量过陛下的肩背,但是——”
  “陛下的腰身我用腿不知量过多少次了,错不了。”
 
 
第28章 荤素   端看你有没有本事留……
  二十八章
  话音一落, 众女脸色纷呈,煞是好看。
  秀女入宫前,家里都会专门请嬷嬷教导, 也看过那些画册。
  丈量腰身不用尺子……
  光是在脑海里想像那个画面都脸红耳热, 心跳砰砰。
  江巧音脸色涨红,也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
  崔晚晚从不知何为见好就收, 只会变本加厉,继续道:“若是裁裤子,须得格外宽松,陛下甚是雄伟……”
  越说越离谱, 眼看几个嫔妃把头都要低到地上去了,佛兰忍不住咳了一声。
  “咳——”
  崔晚晚这才不提这茬,笑盈盈问众女:“不知诸位还有什么想问的?本宫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江巧音一口浊气堵在胸口,闷闷道:“多谢娘娘, 我没有了。”
  她都不问, 其他人更不敢开口。几人干坐一阵,见贵妃兴致缺缺, 于是接二连三起身告辞。
  待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崔晚晚也准备回去补觉, 打着呵欠却见到一女还坐在那儿。
  她冲佛兰眨眨眼,意思这是哪位?
  佛兰比口型:贤妃。
  “贤妃可还有事?”
  林新荔虽然样貌不算顶尖,但人如其名, 肤白细嫩犹如新剥荔枝, 身形娇小自有美态。
  约莫是才侍过寝的缘故,她站起来的时候双腿无力,需要侍女扶着才能走到崔晚晚跟前。
  崔晚晚唇角噙笑,微微眯起眸子。
  这般姿态……是炫耀?抑或挑衅?
  “妾拜见贵妃娘娘, 娘娘金安。”
  礼数倒是周全。崔晚晚请抬玉手:“贤妃折煞本宫了,快请起。”
  林新荔道谢坐下,忍不住眉头微皱,一副极力忍耐痛楚的模样。崔晚晚见状不由得心中感叹拓跋泰真不是个人,丝毫不懂怜香惜玉。
  “金雪,去拿盒芙蓉膏给贤妃。”
  崔晚晚一副“我懂你”的表情,对林新荔说:“辛苦你了,这药拿回去擦擦就好。”说完又担心她脸皮薄不好意思用,善解人意地补充,“我也常用呢,陛下威武,不用些药是吃不消的。”
  她不提还好,说起这茬林新荔泫然欲泣,努力把泪憋回去道谢:“谢贵妃娘娘赏赐。”
  拿了药,林新荔还是欲言又止的模样,崔晚晚纳闷她到底要说什么,于是挥退旁人,只留下佛兰。
  “贤妃有何难言之隐?不如说与本宫听听,兴许能寻个解决之道。”
  “妾无事。”林新荔还是没法说出口,随便捏了个幌子,“妾初来京城略感水土不服,所以想求贵妃娘娘恩准妾搬去含冰殿。”
  含冰殿靠近太液池,与含香殿同样都是避暑所用,离皇帝寝殿十分远不说,况且如今都是秋日了,眼看气候渐凉,倘若初雪一来,含冰殿名副其实,里面犹如冰窖一般。林新荔放着好好的拾翠殿不住,自请去那么远的地方作甚?就算是岭南多水潮湿,她受不了北方干燥,也不必做出如此牺牲吧?
  崔晚晚抿了口茶,心思百转千回,道:“挪宫迁殿的大事,本宫无权做主,贤妃何不求陛下?”
  林新荔说:“陛下威严,妾不敢说。贵妃娘娘温柔和善,故而妾斗胆来求娘娘。”
  这女子倒很懂得小意奉承。
  崔晚晚心中下了判断,也不明着拒绝,道:“既是如此,那我就试试吧,但不能保证成功。”
  林新荔大喜过望,再三道谢后方才告辞,走的时候还是一副劳损过度的模样。
  人一走完,崔晚晚取下金步摇,向佛兰撒娇:“重死了,快拆了发髻,我去补个觉。”
  “娘子如何看?”佛兰帮她把头发放下来。
  金雪奉来一盏木樨香露,崔晚晚饮了两口,甜润散开才说道:“江家那个有几分小聪明,但都在表面,其实绣花枕头一个。倒是这个贤妃有几分意思。”
  不想争宠?掩饰锋芒?坐山观虎斗?
  金雪闻言忍不住插嘴,愤愤不平:“奴婢可看不惯她那个样子,拿乔装怪的,不就是侍了个寝而已?怎就路都走不动了?哼。”
  崔晚晚咯咯直笑:“小雪儿,你年纪小不懂。”
  “奴婢怎么不懂。”金雪据理力争,“娘娘您天天同陛下睡一张床榻,照样能走路啊。”
  “哈哈哈——”崔晚晚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有意逗这小丫头,“走不走得动路,那要看是睡素的还是睡荤的了……”
  金雪呆呆的:“什么荤素?”
  “金雪!”佛兰喝了一声,大宫女的气势吓得金雪闭嘴,再不敢问。
  崔晚晚擦掉笑出来的泪:“好啦,小孩子家家你凶她做什么,金雪儿你下去吧。”
  金雪赶紧躲走,佛兰训完小的又来训大的,板着脸数落崔晚晚:“娘子说那些浑话也不害臊!”
  什么腿量腰,甚雄伟,还荤的素的……佛兰都替她臊得慌。
  “哎呀呀,我困了……”
  崔晚晚打着哈欠往床榻走,心虚得很,丝毫不敢跟佛兰顶嘴。
  佛兰恨铁不成钢,但也拿她没办法,把气都撒在被褥上,铺床的时候拍打得“噗噗噗”的,自言自语:“昨晚贤妃今夜淑妃,还有什么美人采女,长安殿怕是要排到明年去了。”
  崔晚晚素手支头,美眸半阖,樱唇微启:“有些人恐怕不能如愿呢。”
  酉时刚过,紫宸殿的琉璃绣球烛灯被接连点亮。
  “陛下,承欢殿淑妃娘娘请您去用晚膳。”
  眼见林新荔侍寝,江巧音不由得慌了起来,想着守株待兔不如主动出击,干脆邀请拓跋泰到自己寝殿去用膳,然后再设法留他过夜。
  拓跋泰皱了皱眉头:“就说朕已经用过了。”
  “喏。”
  福全领旨退下,还未走出殿门又听拓跋泰喊他“慢着”。
  只见他大步出来,负手在背眉眼阴沉,道:“摆驾承欢殿。”
  他没有乘辇,而是亲自步行前往。福全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心道贵妃娘娘这几日安静得出奇,倒是少见,不过陛下便不同了,一日比一日寡言,但通身杀伐气势不减,吓得御前内侍战战兢兢。
  远远瞧见承欢殿一角,福全眼睁睁看拓跋泰方向一转,竟往另一条路走,他正要开口提醒,一抬眼发现这条路是通往长安殿的。
  “站住了啊,不许动——”
  还未走进长安殿,便遥遥听闻其中欢声笑语,特别是崔晚晚的声音尤为好认,笑若银铃。
  福全觉得陛下的不悦更浓了些。
  长安殿殿门大开,前方的空地上聚集了好些人,崔晚晚也在其中,正领着金雪银霜还有几个内侍嬉戏。
  玩儿的还是盲人摸象。
  正好轮到崔晚晚当盲人,只见她双眼被丝巾缚住,在脑后打了个结,莲步轻移,伸着双手四处乱抓。
  “你们不许跑,乖乖站在原地啊。”
  她一边叮嘱,一边竖起耳朵听声,猜测着人所在的方向走去。
  看见赤黄龙袍的时候,长安殿诸人连忙跪倒在地,福全给众人使眼色不要开口。
  是故崔晚晚循着呼吸声摸去,逮住了拓跋泰。
  她高兴极了:“抓着一个!且让我摸摸这是谁。”
  她刻意避开对方衣裳,抚着肩头沿脖颈而上,先是摸了下巴,察觉些许胡渣,然后又逐一摸过鼻子眉骨,最后把纤纤玉手停在脸颊上。
  福全躬身在旁,听见贵妃口出狂言:“哎呀,这位侍卫哥哥手生得很,好像不是咱们长安殿的人。不过摸起来应该长得挺好看的,雪儿霜儿,不如我们把他要到宫里来怎么样?”
  金雪银霜哪里敢回话,胆子都要吓破了。
  拓跋泰站定不动,垂眸看她。
  崔晚晚还在不知死活地喋喋不休:“侍卫哥哥,来本宫的长安殿如何?不会亏待你的。”说着手还在他脸上揉了揉,活脱脱的调戏。
  福全此刻恨不得自己是聋哑之人,这样就能看不见也听不见这等抄家灭族的场面。
  “侍卫哥哥?”
  拓跋泰沉沉出声,冷意凛然,讥讽道:“娘娘究竟有几个哥哥?”
  崔晚晚仿佛这才“惊觉”来人是皇帝,赶紧扯下丝巾,屈膝行礼:“臣妾参见陛下。”
  拓跋泰居高临下,刚好能觑见她半蹲时若隐若现的雪谷,不由得更加火大,冷哼拂袖。
  但眼前的娇人儿是个心大的,径自起身不说,还笑眯眯地问:“陛下用过膳没有呀?”
  拓跋泰抿嘴不言。
  “陛下可否赏脸到长安殿坐坐?”崔晚晚一贯撒娇卖乖,扯着他袖子摇了摇,“您都好久没来了。”
  福全掐指一算,顶多三天。
  拓跋泰还是不置可否,于是福全略微为难地提醒:“陛下,承欢殿那边……”
  崔晚晚一听“承欢殿”,表情大失所望。她丢开手,哼道:“原来陛下约了旁人,臣妾还是不妨碍您了。”
  见到她吃味的模样,拓跋泰面上的寒霜才褪去些许。
  他反手捉住一只玉手:“不是要请朕进去坐?”
  “您不去承欢殿了?”
  崔晚晚轻咬朱唇,美眸斜睨,又生气又不舍的样子。
  拓跋泰拖着她的手跨进殿门:“端看你有没有本事留住朕。”
  待到圣驾一行都进了长安殿,在外的金雪银霜才捂嘴偷笑,窃窃私语。
  “还是咱们娘娘有办法……”
  既然拓跋泰人都进了长安殿,崔晚晚就断不会再给他走出去的机会。
  她现学现卖,把林新荔的温柔小意学了个十成十,又是伺候净手,又是服侍更衣,还亲自斟酒布膳,就差把“谄媚”二字写在脸上了。
  拓跋泰大方享受她的伺候,拿足了皇帝派头。
  月上中天,他坐在榻上拿起一卷书,她倚在膝头给他捶腿。
  小拳头举起落下,挠痒痒似的。
  拓跋泰的视线掠过书本落在她脸色,只见她格外乖觉,小巧鼻尖沁出细汗,譬如朝露。可一想起她胆大包天的所作所为,还有那句“哥哥”,心中的一点怜惜又化作怒火,他翻过一篇,冷冷道:“没吃饭么?大点劲!”
  “陛下,人家手酸——”崔晚晚娇生惯养的,做到如此已是极限,不一会儿就哭唧唧喊累,把手伸到拓跋泰面前,“您看都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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