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给五皇女设宴,皇姐说算是个大事,因此叫她不许带身边那些个小侍来,可无聊死了。
黎安在外头找了个假山,整个人躺上去,仰头望天惬意的很。
只是她惬意着惬意着,头顶突然被一片阴影遮盖了。
黎安烦躁睁眼,只看见那讨人厌的黎阮站在面前,笑面虎似的看着她。
“爹的,五皇女不去参加专门为你设的宴会,跑来跟本王吹什么冷风?”
黎安先是粗鲁了一句,但好歹反应挺快,也能吐出几句人话给黎阮听一听。
黎阮走得早,尚且没到封赏的时候,回来时也只是个皇女,而不像黎安,早已封王,以至于她见了黎安,甚至需要向她行礼。
她素来与黎安不对付,当时两人以为她们会继续斗下去,谁知道几年后再见竟是这样的光景呢?
一个依靠亲姐,做了央朝第二尊贵的女人,一个却失势沦为别国的上门媳妇。
即使是在平民百姓中,上门媳妇都是极其丢脸的,她们在自己夫郎家总是没有地位的,更何况黎阮这等黄贵之家呢?
“妹妹喝了两杯酒,有些头痛,故出来走一走。”
“哦,那你继续走着呗,别在这挡本王的光。”
黎安不喜欢黎阮,不止因为她的姐姐跟自己姐姐是敌对的一方,更因为她曾亲眼见过,这个人人都觉得活泼可爱,十分爱笑的小皇女,是怎么狠心将自己的侍从推下水中,再嫁祸给她自己的亲姐姐的。
“皇姐现在日子过的可算舒适了。”
黎阮看向黎安,眼底深处隐隐有嫉恨浮现。
她依旧牢牢记着的,父亲曾与她说,要被选嫁去东芜的分明是自己这个皇姐,黎安,可不知为何竟变成了她,左不过是黎挽在其中动了什么手脚!
“嗯,比不上你,在东芜逍遥。”
黎安随口回了她,落在黎阮耳朵里,却尽是嘲讽。
她在东芜逍遥?
谁知道她在东芜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呢?若不是她有手段,俘获了东芜大公子的心,指不定现在在哪个犄角旮旯里吃草呢。
黎阮决定放过那个话题,又笑言道:“妹妹倒是没想到,妹妹离开央朝这些年,央朝能发生如此大的变化,听说皇姐如今,还未有正君?是没寻着意中人呢,还是……”
还是那位压着没给呢?
皇室总有这么几个皇女皇子要牺牲的,指不定黎挽就是想把这正君的位置留着,用来联姻呢?
可黎安生性放荡,她能愿意吗?
黎安觉得这黎阮讲话牛头不对马嘴的,她睡都睡不下去了,干脆起身离开,也不搭理她。
黎阮立即跟上去:“妹妹离京数年,对京中恐怕不大了解,还得仰仗皇姐这几日带我玩一玩。”
“这事林大人自会安排的。”
黎阮还在她身后叽叽歪歪,虽脸上隐有屈辱,却不肯停下,最后两人成功一起入场了。
黎挽皱眉看向黎安,黎安对她摆出一个无奈的表情。
黎阮这才入座,才刚坐下她又起身道:“臣专门为陛下请了西域舞者过来献舞,还望陛下莫要嫌弃。”
“是吗,那便唤上来吧。”
黎挽看着黎阮道。
黎阮双手一拍,有一群身着奇装异服,扭着纤腰的男子从殿外缓缓进入。
那群男子一个个皮肤极白,身上带着十分多的金饰,装点的整个人都耀眼夺目。
黎挽被那众多金饰闪花了眼,忍不住眯了眯,腰侧便突然一痛。
林寻声揪着她的腰问她:“那几个异域男子好看吗?”
黎挽私心觉得不好看,但见林寻声这般在意,眼里的嫉妒几乎要溢出来了,她就偏爱逗弄他。
“美人儿本该皮肤皙白,腰肢纤细,自然是好看的。”
林寻声:“……”
气死本宫了。
他墨黑的头发散于两肩,在微微靠近低头时全落在黎挽手背上。
痒痒的。
黎挽眯起眼睛注视自己的君后。
林寻声咬着唇示弱道:“陛下爱看这些,改日臣侍也可找人去学了,他们长得还没有臣侍好看呢,陛下不看他们。”
黎挽没听后面的,因为她只听了前面就已经在皱眉了:“胡闹,你乃君后,怎可与人学习这些狐媚之术?”
依她看来,只有那些衣着得体的才能算是公子,而这些露个腰肢,搔首弄姿的,便只能当做小倌儿。
偏林寻声还想去学这些小倌的做派,这叫她怎能不气?
林寻声有些委屈:“可是你喜欢……”
他一双眼睛黑润润的,看着黎挽,分明在告诉她,是你喜欢,我才想去做的。
黎挽一颗素来无波无澜的心就这么起了波澜,有一块小地方莫名软了一下,只见她悄悄伸手到林寻声背后,抚了抚林寻声柔软的脊背,与他柔声道:“那是朕骗你的,朕不喜欢那些,你也不许去学。”
对方眼睛一亮,只看着她,赶忙点头。
淑庶君在下首看着这两人旁若无人的说小话,指尖几乎要戳破掌心。
这与他初时的想象全然不同,他入宫,陛下没有盛宠他,甚至连他的宫殿也未来过一次,而君后手段了得,每每折磨的他累极,压根提不起劲去找陛下邀宠!
上首林寻声也不知为何突然想到了周乐允,低下头遥遥望向他,眼里满含挑衅,在他的注视中,又往黎挽怀里靠了一点。
只要林寻声不说什么刻薄的话,黎挽待他都还不错,这不,他只是想靠一靠,黎挽也不拦着,甚至会伸手轻轻环住他,只是嘴上仍旧与黎阮谈话,仿佛没有分半点心神与旁人一样。
宴席散后,黎阮自称有事与陛下相商,两人便一同回了御书房。
林寻声独自去的政明殿,一左一右跟的是周乐允与贺白秋。
贺似初近来身子十分不好,从他惊马那日起,他便总是告病,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惊马的是他贺似初呢。
“贺贵侍近来还是身子不适?可要本宫叫陈太医去你宫里给你把把脉?”
对贺似初,林寻声是比对周乐允态度好多了的。
一个乖巧懂事还胆小,一个在江南时便处心积虑的勾引陛下,该选谁林寻声心里门儿清。
“不,不用了,谢君后殿下,臣侍身子已快要好了。”
“啧,今日有命夫向本宫献了些上好的补品,一会儿叫人送过去,权当赏你了。”
“谢殿下。”贺似初有些感动,殿下竟也是好人!
林寻声没理他,转而看向周乐允。
“至于淑庶君,这几日也有人献了一本佛经与本宫,本宫便赏与你了,三日后誊抄一份交过来。”
周乐允脸色僵硬,许久才咬着牙谢恩。
林寻声其实极易满足,就比如方才,他欺负了周乐允一顿,见周乐允浑身隐忍怒气的回去,他便高兴的很,在政明殿整个人都是快活的。
晚间寒凉,林寻声有些快乐的睡不着,想等陛下回来一起睡,可这左等等右等等,还是见不着人。
慢慢的,林寻声心里逐渐生出些不安来,陛下怎还未回来,她,她与那五皇女谈话,也需这么久吗?
不知为何,林寻声就想起了自己初见五皇女时,那心慌意乱的情绪。
忍不住起身出去,又派暗卫寻了陛下贴身的公公小钊子。
“哎呦奴才的殿下,您怎么还没歇息啊,这五皇女进献了一个美人儿,陛下正与那美人儿在一块儿呢,特派奴才来叫您早点歇息的。”
林寻声不敢置信的望向她。
“你说什么?”
他眼眸猩红间,也有什么光亮逐渐熄灭,十指紧紧攥着,掌心有鲜红的血流出,不多,却骇人。
第71章 出奇的疏离
小钊子看着君后殿下逐渐阴沉下来的脸, 不敢说话。
然而林寻声又问了她一遍,语气里的阴冷几乎要滴下来了,可怖的很:“说啊, 陛下, 去哪了?”
“这……五皇女新献了个美人儿给陛下,陛下, 正与那美人儿一起听琴去了,至于在哪听……奴也不知道啊。”
小钊子十分违心的说。
她当然知道皇上在哪了,可,可平日里君后有多善妒, 她们这群贴身的奴才都是看在眼里的。
陛下苦啊,从来没有一任皇上,像她们陛下这样苦的的,年已二十有四, 后宫却只有三名后侍。
甚至因着君后殿下的阻挠, 那新进来的淑庶君,陛下是碰也没碰着。
谁有她们陛下惨呢?
因着这个, 她私心没有告知君后皇上的下落,当然, 皇上叫她来传话时,可也没说要她告诉殿下她在哪的。
林寻声冷笑一声,身上上好的绸缎被揉皱, 撕裂, 他眼里一片雾蒙蒙的,小钊子看不清里面的情绪,若是黎挽在,黎挽也会看不清。
“呵。”
随着这声冷嗤, 林寻声猛的将一物砸到地上,小钊子抬眼看去,似乎是个香包的样式,不等她告退,君后冷冷的呵斥便下来了。
“滚。”
他冷声道。
小钊子刚转身欲走,身后又传出巨大的响声,她小心看过去,一口气差点没吸上来,君后,君后竟把政明殿内传了好几朝的青窑花瓶给砸了!
这么大一个花瓶啊,当初也要两个女子才能搬动,鬼知道君后是怎么一个人把它砸了的,总之,场面非常壮观,满地的碎瓷片,大的小的散落一地,而君后就站在那碎瓷片之间,满眼猩红,素脸惨白。
“怎么还不走?”
“哎是,奴这就退下。”
小钊子退到门外,却也不走,死扒拉着那门纱上往里看。
“哎呦,那可是上好的玉瓶子,哎呦,那是陛下最喜爱的一套茶具啊,哎哎哎,那是沉香墨啊,千金难求的,这,这殿下怎如此败家呢,不行,奴还是赶紧去告诉陛下,就这美人儿,可没陛下屋里随意一件东西贵重的。”
小钊子抱着拂尘,两步并一步跑,身边有人唤她也没空搭理。
黎挽将那美人儿安置在了含冰殿,此时对方正跪坐在她面前,一副乖巧听话模样。
“你不是会抚琴吗,去吧。”
黎挽手中拿着一卷书,边看边听那美人儿抚琴。
美人儿穿的极少,单薄的衣衫只能勉强遮住他玲珑的身段。
大片大片雪白的胸膛裸露在黎挽面前。
极尽youhuo。
黎挽倒是眼观鼻鼻观心,没表现出一丝迷恋的模样,她的全副心神好像都在看自己手里那卷蓝册子书。
也不知道对方弹了多久,她觉得有些疲了,方才叫停。
然后她问:“你叫什么名字?”
“您唤奴为璃奴便是。”
璃奴,长得倒是不错,只是这名儿,一听就是哪的瘦马。
“你是何时到的五皇女身边?”
“奴……”
那璃奴正欲回答,就被外头赶来的小钊子打断了。
“陛下,出事了陛下。”
看小钊子急急忙忙的模样,恐怕还不是什么小事。
黎挽皱眉看向她,声音逐渐严肃起来:“何事如此慌张?”
小钊子看了看那跪在地上的小奴,迈着小碎步往黎挽身边去,然后侧头在她耳边说话:“陛下,君后在您的政明殿里砸东西呢!您最爱的沉香墨也被殿下砸了。”
黎挽眉心皱的更厉害了:“他砸东西做什么?”
晚宴时分明还好好的,怎又发起疯来了?
“奴不知道啊,殿下把您的茶盏墨宝全砸了,您快回去看看吧。”
那些东西,她这个奴才看的都心痛,可都是陛下最喜爱的啊。
“你伺候的很好,从今以后你就在这地方住下吧。”黎挽急急道,转身就要走。
“那皇上不留下吗?”
璃奴直起身子大胆问。
小钊子嘴一抽,上前去拍了拍拂尘道:“大胆,竟敢过问皇上的去向。”
果然是蛮夷之地来的,不大懂规矩。
“罢了,摆驾回宫吧。”
黎挽懒得跟这个璃奴掰扯了。
初初一见时,这个叫璃奴的确实能叫人眼前一亮,可方才她注意到对方弹琴时手中有薄薄的茧,大约是弹久了留下的,却实在叫人不喜了。
她颇爱那些肌肤细腻光滑的男子。
脑中不知为何有一瞬出现了林寻声的脸。
轿辇走的快,可到政明殿时,里面却已经没了动静。
黎挽走近上前,发现四周的门窗都紧闭着,屋里没有任何光亮,阴森森一片。
小钊子招了招一直守在外面的徒弟,询问她:“我不在时殿下可有唤你们?”
“回师父话,没有的,您走后没多久,殿下就唤奴才们关门了。”
这……
“陛下,您看……”
“你们继续在外面守着吧。”
“是。”
黎挽缓缓上前,推开那房门,朝里面唤了唤:“君后,君后你还醒着吗?”
她心里隐隐含着怒意,出口时也带了几分。
屋内静悄悄的,没有回音。
黎挽皱眉稳步向寝殿走去。
那里有一处格外黑了点,黎挽眼睛极好,早看见了那跪坐在地上的男子。
只是有些模糊,入眼的是一个不甚清晰的轮廓。
黎挽上前几步想要点灯,清脆的碰撞声响起,她不知道踢到了什么。
这叫人有些紧张,尤其是在黑夜中,五识更加灵敏。
黎挽抿了抿唇,绕开一点,结果又不知道踩到了什么,有些滑,若非她身法好,恐怕就得丢人的摔一跤了。
这林寻声都在宫里做什么?!
“君后!你最好给朕解释一下,这都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