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人喝彩中,又上去一壮汉,拍了拍自己雄壮的胸脯,像头笨熊。
谢迟望着他两,只想到两个字。
莽夫。
仅凭蛮力的搏斗,毫无看头。
耳朵快被周围人的呐喊声震破了,整个脑袋都嗡嗡嗡的,她有些倦,轻叹了口气。
这口气被何沣听到了,他看向她,“看累了?”
“不是。”
“那你叹什么气?”
“没意思。”
何沣没说话。
“上去这么多个也没能把他打下来,看来他这就是这里的最高水平了。”谢迟轻蔑地笑了声,“你们土匪也不过如此,靠蛮力取胜,遇到山下有些功夫的,撑不了多久。”
何沣睨着她,耳边全是那四个字:不过如此。
不过如此?
居然被一个小娘们鄙视了?
“那你看好了。”
谢迟看他脱下外套,里头穿着宽松的白色上衣,腰带依旧套了一把刀,一把枪。
他朝场中央的壮汉走去,见他上场,兄弟们的呼声更高,震的地面仿佛都在颤抖。
何沣虽长得高高大大的,可在这肌肉发达的巨型壮汉面前倒显得有些瘦弱,他卸下刀套与枪套,随手扔到了一边,对壮汉说:“别让着我啊。”
“那我可动真格的了三爷。”
“来吧。”
壮汉抬起手,作一副攻势,咬着牙就撞向他,何沣一个利索的闪身躲了过去,挑衅似的朝他勾勾手指。壮汉憨笑着抹了下鼻子,又朝他扑过来。何沣上身往后倒,握住他的手腕借着他的力起来,突然一个背身,侧空翻过去,窜到壮汉背后,折住他的胳膊。
速度太快了,让人看不清壮汉是怎么倒下的。
呼喊声惊天动地。
谢迟望着乘胜归来的少年,弯起了嘴角。这小伙子,难怪被这么多姑娘喜欢。
何沣一脸恣意,走到她身前,轻狂地对她说:“改日遇到你们山下的能人异士,你再看看我能撑多久。”
“三岁。”
何沣眉尖朝上挑动了一下,突然俯身过来,两手撑着她的椅把,鼻尖差点撞上她的脸。
谢迟及时往后躲去,背贴着轮椅,被他吓得心头一震。
何沣笑着看她,摇曳的火光在他深邃的眼眸里,闪着亮晶晶的光点。
谢迟已然听不到周围的哄闹声了,只听见近在咫尺的这个声音,低沉而柔软。
“你说什么?”
谢迟不答。
“再说一遍。”
谢迟躲开他的目光,猛地一拉转把,轮椅往后倒走,却在下一秒被何沣拉了回来。
“逃什么?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我要回去了。”
“我让你回去了吗?”何沣又将轮椅拉近些。
“……”
谢迟感受得到他温热的鼻息,侧过脸去,放弃挣扎。
何沣看着她一脸生无可恋,将轮椅转了过去,朝众人喊道:“你们继续玩。”
谢迟被他推着离开,迎风而去,听到周围人的污言碎语。
“慢点,别闪着腰啊少当家的。”
“年轻力壮,明儿就给大当家的睡出个大孙子来。”
“三爷温柔点,人家伤着呢,别撞坏喽。”
谢迟略感尴尬,任何沣将自己推进房间,她倒是不担心何沣会对自己做点什么,毕竟这一身伤痕,也不好看。
轮椅停在床前。
屋里一阵怪异的安静。
“阿吱。”
这一声叫的,她突然有些慌。
谢迟轻咳声,清清嗓子,“怎么了?”
何沣没说话,良久才开口,“没什么,早点睡。”
“哦。”
谢迟转过头去,却见他已经走远,带上门出去了。
……
第16章 枪给你
何沣做的轮椅很好用,有了它,谢迟出入自由许多。如今她算是公认的少当家屋里人,甭管是男女老少对她都客客气气的。
这个山寨与她从前想象中的土匪窝不太相同,不尽然是些凶神恶煞的悍匪,住着很多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百姓,有些老人妇孺还会种些瓜果蔬菜,养些鸡鸭牛羊。
纵使这样,也不能使谢迟有所改观。匪就是匪,放过火,杀过人,作过恶。他们所带给别人的伤痛,永远无法弥补。
谢迟正观察着一群鸡,有人叫了她一声。她朝西北方向看过去,便见王大嘴撸着袖子站在田地里,手里握了根又大又长的萝卜。
她滑着轮椅过去,“婶婶。”
“吃萝卜不?刚刨的,可新鲜了。”
“我不吃,谢谢。”
“晚上和肉一起煮熟给你吃,香得很。”王大嘴笑着将萝卜放进筐里,继续刨,边干活边抬头看谢迟。她脸上的淤青几乎淡去,气色也好很多,“难怪少当家喜欢,真是美人胚子,漂亮,比这鲜萝卜还水灵。”
“……”真会比喻。
“这是您的地吗?”
“不是,我小叔子家的,我就来刨几个萝卜,家里两孩子天天嚷着想吃。”
“那边种的是什么?”
王大嘴顺她的目光看去,“大葱。”
“好大。”
“还有更大的。”
青羊子路过,过来张望一眼,“大嘴刨萝卜呢。”
“是啊。”
青羊子问谢迟:“轮椅用的还习惯吗?”
“挺好的。”
“三哥可废了不少力。”青羊子看向她的腿,“腿怎么样了?”
“好多了,不过一时还站不起来。”
“慢慢调养,不着急。”
“嗯。”
青羊子蹲下来,掸了掸萝卜上的泥,“这萝卜真漂亮。”
“拿几个去?”王大嘴边刨边笑。
“我可不会做。”青羊子碾了碾手指,“等你做好我去蹭点吃就行。”
“今晚一定来啊。”
“好。”
“你怎么没跟着少当家的?”
青羊子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三哥吃酒去了,有个镖局,送个什么瓶子上来,好像还是个古董。”
“那玩意有啥用,还不如送点金条。”
“这可比金条稀罕多了。”
“我不懂,只知道金子好。”王大嘴仰面眯眼看着烈阳,“你送她回去吧,太阳上来了,丫头细皮嫩肉的别给晒伤了,回头少当家的怪罪哦。”
“……”谢迟并不想回去,“不用,我没那么娇贵。”
青羊子笑了笑,“我推着你去别处转转?”
“我自己来。”说着,谢迟转着轮椅走了。
青羊子甩着腰上的布带跟了上去,“慢点,摔了三哥得打死我。”
……
谢迟虽是大户人家出身,常年隐居山野,没什么小姐架子,如今身处贼窝,虽得何沣庇护,还是不喜欢使唤人。先前起不来身,总要大嘴把饭菜端到房间里来,现在好转许多,又有轮椅,她渴了饿了便自己出去觅食。
天蒙蒙亮,谢迟就醒了,自己去厨房吃了点馒头喝点清粥,便打发过去早饭。
刚吃完离开,王大嘴慢悠悠地晃过来,见谢迟摇着轮椅从厨房出来,赶紧凑上去,“你怎么跑这来了?是饿了吧。”
“婶婶,以后我自己过来吃饭就好了,不用麻烦您跑来跑去。”
“那怎么行。”王大娘往厨房里头瞄过去,“你这吃了什么?”
“馒头和粥。”
“少当家的特意嘱咐给你炖个鸡汤,你怎么就吃那些去了。”
“不用,天天吃吃荤也腻,喝点清粥舒服。”
“那晚上再给你炖着。”
“我真的吃不下,要不您带回去吧,给您孩子吃。”
“那哪行,我可不敢。”王大嘴推着她回房间,“这大早上的凉气重,你也不披件衣裳,冻着了我可没法交待啊。”
“没事,我不冷。”
“你这身子本来就没好,赶紧进屋。”
正说着,何沣从前头走过,王大嘴喊了声:“少当家。”
何沣看到两人,转个方向走过来,谢迟这才注意到他的手里提了只灰兔子。
“还抓着兔子了。”王大娘伸着头瞅,“个头不大。”
何沣突然将兔子扔到谢迟的腿上,她迅速地接住它,两手搂着,震惊道:“你干嘛?”
“给你抓的。”何沣掸了掸手,“有点瘦,养两天再杀。”
“是有点瘦。”王大嘴捏了捏兔子腿,“这都啃不到几口肉。”
谢迟摸了摸兔子背,它在发抖,“放了它吧。”
“随你。”何沣并不在意她怎么处置这兔子,“大早上溜达什么呢?”
王大嘴叹口气,“都怪我,本来说给她炖鸡汤送进屋,我这起晚了点,让姑娘自个跑来厨房找吃的。”
谢迟解释道:“屋里太闷了,我出来透透气,顺便喝点粥。”
何沣伸手握住轮椅把人拉了过来,“嫌闷啊,那好办,我带你溜溜去。”
“那我还要跟着吗?”王大嘴说。
何沣挥挥手,让她止步。
“去哪?”谢迟问他。
“透气啊,想透气就带你好好透。”
……
何沣带她去了老地方——练枪场。
谢迟看着远处的一排枪靶,倒吸一口气,这下好了,又得当靶子。
何沣弯腰看着她的眼睛,“想什么呢?”
“活靶子。”
“怀念了?”
谢迟与他对视,“我伤还没好,你忍心吗?”
“忍心。”
“这么玩对你来说毫无挑战,没意思,你想玩我们就玩点不一样的。”
何沣来了兴趣,“说说。”
“我们打个赌。”
“什么赌?”
青羊子啃着玉米从远处走过来。
谢迟指向枪靶,“打枪,赌谁能赢。”
何沣怔了怔,突然笑出声来,“青羊子,你听见没?”
青羊子已经到了两人身后,仍在啃玉米,话也说不清楚,嘟囔了一句,“听见了。”
“这是第二次有人敢跟我比枪。”何沣手指点着轮椅把,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有意思。”
青羊子囫囵吞下玉米,笑着说:“阿吱,你知道第一个和三哥比枪法的人什么下场吗?”
谢迟看向他,“什么下场?”
何沣挑了下眉梢,“猜猜。”
她的目光又回到他脸上,“死了?”
“死了多没意思。”何沣又向她的脸靠了靠,唇畔带着笑,“赌注是光着屁股在山里跑一圈。”
谢迟盯着他的双眸,没有后退。
“你敢吗?”何沣直起身,手背到身后,“你是女的,欺负你没意思,换个玩法。”
“我未必会输。”
青羊子噗呲一声笑出来,喷出四面八方的玉米粒,何沣皱眉看向他,青羊子赶紧伸过手来替他掸掸肩,何沣一巴掌打开他,“吃你的去吧。”
青羊子囫囵吞下去,“哦。”
何沣掏出自己的枪递给谢迟,“你连怎么玩都不知道,怎么跟我比?”
“谁说我不知道了。”谢迟接过枪,检查了下子弹,对着天空就是一枪,“天天看你玩枪,给你当靶子,我不会都不行。”
何沣笑着点了下头,“行,什么赌注?你定。”
“答应我两件事。”
“好。”何沣将弹夹扔给她,“给你两弹夹,能中靶心三枪就算你赢,别说我欺负你。”
“你不问我要你做什么事?”
“不问。”
“那我输了你要我做什么?”
何沣弯下腰,手指挑了下她的下巴,“给我做老婆。”
谢迟没躲开,淡淡地看着他,“行。”
何沣沉默片刻,轻促地笑了一声,“不行,嫁给我是你的福气啊,怎么看都是我亏,换一个。”他站直了,“把你送给青羊子做老婆。”
青羊子差点噎住。
何沣转头,“你要不要?”
青羊子有些慌,扔了玉米棒,摇摇头。
何沣笑着看谢迟,“你看,别人都不要你。”
谢迟无语。
他叹息一声,“那我就勉为其难收下你吧。”
谢迟举起手欲与他击掌,“一言为定。”
何沣拍了她一下,“输了别哭。”
“娶我,想得美。”谢迟学他说话的语气,讽刺性地勾起唇角冷笑一声,滑动轮椅,到射击位置,举起枪对着枪靶,瞄准,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