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吱,阿吱——Uin
时间:2021-05-25 07:23:09

  谢迟问道:“要不要吃点水果。”
  “不要。”藤田美知拉长了音调,“再吃我的胃就要爆掉了。”她倒在何沣腿上,无聊地问道,“晚之姐姐,你平时都做什么?”
  “做衣服,偶尔看看书,画点画。”
  “你会画画呀?”
  藤田清野道:“晚之是个国画大师。”
  谢迟道:“不是什么大师,三流画工。”
  藤田美知看向墙上的画,“那张画是你画的吗?”
  谢迟顺她视线看过去,“是我一个朋友画的。”
  藤田美知侧个身枕着何沣的腿,正面看着谢迟,笑吟吟地问道:“男性朋友还是女性朋友啊?”
  “男的,像哥哥一样的朋友。”
  “你们关系很好喽?”
  “嗯。”
  藤田美知睨向藤田清野,“哥哥要吃醋啦。”
  “美知,别乱说。”
  何沣抬一下腿,颠得藤田美知差点掉下来,她往里躺躺,抱住他的膝盖,继续问:“他也在上海吗?”
  “他死了。”
  “死了?怎么死的?”
  “在南京死的。”
  何沣漫不经心道:“八成是被我们的人杀了。”
  藤田清野不想谈及南京发生的事情,“不说这个了。”
  “有什么不能说的。”他勾了缕藤田美知的头发,往上轻提,“美知还不知道吧,咱们的军队在南京做了什么。”
  藤田美知平躺过来,看着何沣的下巴,“做了什么?”
  “泷二。”藤田清野皱起眉头。
  “烧杀淫掠,血流成河,从一百多的老人,到没成型的婴儿。”
  “没成型的婴儿?”
  “刺刀划开孕妇的肚子,往里一插,不就挑出来了。”
  藤田美知愣了两秒,干咽口气,“咦,好恐怖。”
  藤田清野如坐针毡,手掐着椅边,沉声道:“泷二,别说了。”
  何沣仍旧不理会他,盯着藤田美知的双眸,笑着道:“像你这样漂亮姑娘也很惨,不仅被轮-奸,还要被虐杀,往下-体里塞瓶子,塞球棒。”
  “泷二!”藤田清野站了起来。
  何沣看藤田美知吓愣的模样,摊开右臂搭在沙发上,“不说了。”
  “我第一次听说这样的事,我们的军人怎么会这样?是真的吗?”
  “你问你哥啊,他去过南京。”何沣拾起一旁鲁班锁,随意摆弄着,“他应该很清楚。”
  “是真的吗?”美知看向哥哥。
  藤田清野垂下脸,那是不可掩盖的滔天罪行,是日本的耻辱,面对什么都不懂的妹妹,他不知如何作答。
  谢迟一直沉默着,那些事情不该用回忆去形容,血泪早已融进骨子里,一生难忘。
  楼下有车停下。
  藤田清野抓到根救命稻草般,快步到窗口看了一眼,“山下到了,时间不早了,我们该走了。”
  何沣轻松拆开鲁班锁,丢到一旁,提着藤田美知起来。她顺势抱住他的胳膊,“我好害怕。”
  “怕什么?”
  “你说的那些。”
  何沣冷笑一声,“要不要找照片给你看?”
  “不要!”藤田美知小鸟依人地紧跟他旁,“我才不要看。”
  何沣推远她的头,对谢迟道:“多谢款待,再见。”
  “慢走。”
  藤田清野走到门口,忽然对他们二人道:“你们先下去,我说几句话就下来。”
  何沣手插着口袋走了,“快点。”
  等他们下楼,藤田清野对谢迟说:“对不起,让你想起了不高兴的事。”
  “都过去了。”
  藤田清野面有愧色,“你真的,不介意了?”
  “介意啊。”
  他低下脸来。
  “可是你不一样。”谢迟拉起他的袖子,“不要再想了,我既然和你在一起,就已经放下了过去的事,你这样反倒让我不高兴了。”
  藤田清野赶紧抬起脸,僵硬地笑起来,“好,不想了。”
  屋内陡然亮起来,来电了。
  谢迟明媚地笑了下,“我好累,想休息。”
  “今天辛苦你了。”藤田清野牵起她的手,看着她的掌心,“以后少亲自下厨,我会心疼的。”
  “知道了。”她将他往门外轻推下,“别让他们等急了,日子还很长,我们慢慢说。”
  “那我走了。”
  “嗯。”
  藤田清野走出去两步又折回来,紧张地问道:“我能拥抱你一下吗?”
  “可以。”
  藤田清野轻轻搂住她,“我会永生对你好的。”
  谢迟手落在他的腰上,温柔道:“好啦,回去了。”
  藤田清野松开她,腼腆地笑了下,“早点休息。”
  “好。”
  藤田清野两步一回头,念念不舍地笑看她,“晚安。”
  “晚安。”
  等他下楼,谢迟慢慢关上门。
  她看着眼前蓝色的门帘,粗暴地扯开衣服,因为下手太重,两颗扣子掉在地上,滚落到墙边。
  她咬着牙,将衣服团起来扔进垃圾桶里,走进卫生间打开水龙头使劲地搓着自己的手。仿佛回到了那一个个生不如死的黑夜,手上总是有洗不掉的红色,红色,
  红,
  红……
  ……
  何沣不能在上海久待,他不能为了一时的私欲放下南京的正事。
  傍晚,谢迟去了趟联络点,传递物资相关情报,很晚才回家。今天下着暴雨,路上没什么人,她穿着一身黑,还戴了顶黑色帽子,快速地在巷道穿梭。走着走着,身前的车灯忽然亮了起来,刺得她挡住眼。
  只一瞬,眼前重归黑暗。
  谢迟定睛看过去,光是一个不清楚的黑影便认出是何沣。
  她左转继续走,何沣一路开车跟着她。
  到了更偏僻的地方,谢迟停了下来。
  车子停在她身后。
  她按了下帽檐,转过身,走到副驾驶,收掉伞坐了进去,“跟着我做什么?”
  “想你了。”
  “你是怕奸情不被发现?”
  “怎么能叫奸情。”何沣吐口烟,“叫爱情。”
  谢迟无奈地笑了,他总是能只言片语逗自己开心起来。她抓住他的手,何沣反握住她,两人十指相扣,沉默地看着雨景。
  忽然,何沣开动车子,“送你回去吧。”
  “嗯。”
  “我明天早上回南京。”
  “好。”
  “不多说两句吗?”
  “我们在一起不安全,还是分开比较好。”
  何沣静默片刻,笑着感慨道:“你这个性子,是怎么让小鬼子对你死心塌地的?男人都喜欢温柔听话贤惠,懂得讨欢心的。”
  “那你为什么对我情根深种?”
  “我不一样。”
  谢迟侧身面朝着他,“那时候为什么喜欢我?”
  “忘了。”
  “真忘假忘?”
  何沣弯起嘴角,没有回答。
  谢迟刚正回身,便听他道:“从小到大,没人敢打我。”
  她愣了几秒,笑了起来,“还记得那一下呢。”
  “那一抽是引起了注意,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还真不确定,也许是抓鱼的时候,也许打熊的时候。”何沣瞥她一眼,“那你呢?”
  “应该是在他们要烧死我的时候。”
  何沣握紧她的手,“让你受了不少苦。”
  “苦尽甘……快甘来了。”谢迟看着外头滂沱的雨,“你说,我们还能看到国泰民安的时候吗?”
  “会的。”
  何沣一直单手操纵着方向盘,慢慢开到她的住宅附近,“就不送你过去了。”
  谢迟拿上伞,“上去坐会吗?”
  “哪种zuo?”
  谢迟跟着他笑起来,“哪种都可以。”
  何沣松开她的手,“不去了。”
  “那我走了。”
  “去吧。”
  谢迟打开车门,撑开伞离开,刚走不远,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她高兴地回头,高抬起伞,让何沣进来,“有事吗?”
  “没事。”
  “没事跟来干什么?”
  “再看你一眼。”
  谢迟搂住他的腰,“不如我们私奔吧。”
  何沣揉了揉她的脑袋,“好啊。”
  谢迟抬脸看他,“真的?”
  “真的。”
  面对他笃定的眼神,谢迟倒有些顾虑了。
  何沣捏了下她的鼻子,“以后下决心前先过过脑子,是不是真的想当逃兵,别到时候真跟我走到一半又要跑回来。”
  谢迟又将脸埋进他胸前,“我怕死,我为国家已经做的够多了,你也是。”她努力地劝慰着自己,“好累,自私一下也没什么吧。”
  “你总说你怕死,真的怕死当年在山寨就会直接离开,而不是留在匪窝里冒着危险伺机找宋家报仇。”
  谢迟想起宋蟒来,时隔多年,他的面孔还记忆犹新,还有宋青桃。
  她叹息一声,“本以为他们够坏了,还是没坏过小鬼子。”
  何沣推开她,捧着她的脸亲了一口,“好了,保重。”
  “你也是。”谢迟也学他揪了下他的鼻子,“虽属不用阵营,面对外敌没有你我,等打跑鬼子们,我们各自退出,一起就去山里生活。”
  “行。”何沣退到伞外。
  谢迟看着他的头发被雨淋湿,“真的不上来?”
  “我一上去就下不来了。”
  谢迟玩笑道:“怕死在我床上啊?”
  “不死也半条命。”他抹了把脸,头也不回地离开,“走了。”
  谢迟看着他的背影,一阵心酸。他坐到车里,开着车快速从她身旁过去,不一会儿便消失在雨幕中。
  不断地分分合合,经历多了,对别离早已习惯。
  她将手伸出伞外,接了一把冰冷的雨,带着它回到家中。
  谢迟刚要关门,一只手握住了门边。
  她赶紧拉开门,来人不多言语,直接将她打横抱起。骤然腾空,谢迟搂住他的脖子,“不是不来了?”
  “后悔了。”
  “半条命?”
  他笑着将她抱进房间,漉漉的衣裳湿了床铺,
  “那就死在你这里吧。”
  ……
 
 
第79章 怎么玩
  在历经数月的轰炸,日军长达六周的兽行与屠杀后,日本当局急促欲恢复南京的市容与社会经济秩序,对地区的工业、财政、金融尤其重视,不断派遣日籍顾问对南京的经济进行监督与控制。通过推行繁苛的物资、税收政策,武力控制南京的中国工商企业,搜刮民脂,压榨中国人民的劳动力,所得收入用作日伪政府与军队开支。同时还扶植日商企业,设立多所财务机关与公、私银行等,使南京成为日本经济的附庸。在一系列苛政猛虎的控制下,南京的秩序表面上日趋稳定,工商业也畸形地逐渐复苏。
  税务总局的郑源来汇报工作,念了几条新的税收项目与相应政策。何沣坐在桌子前逗着一只金丝雀,郑源也不管他听或没听,一如既往自顾自地说了一通,对这位经济顾问的德行,他早就习惯了。
  “白下路分局新添了六名成员,税务员两位,税警四位,这是名单。”
  “长官。”
  “长官。”
  何沣抽空抬起眼瞄他一眼,“说完了?”
  郑源恭敬地站立,微低下头。“卑职已汇报完毕。”
  “噢,知道了。”何沣把他晾在一旁,继续吹着口哨逗鸟,半晌,他又看向郑源,“杵在这干什么?还有事?”
  “没有。”他低头俯身双手呈来一份文件,“这是新入职的人员名单,请长官过目。”
  何沣漫不经心地扫了眼文件,“放那吧。”
  “是。”
  郑源小心放好,退后两步,“那有关盐税和”
  何沣打断他的话,“知道了,出去吧。”
  “是。”
  郑源默默退了出去,见过道没有人,边走边嘟囔,“哪来的废物,真他娘的费劲。”
  脚步声渐止,何沣直起腰,顿时变了个脸色。现在的征税真是越来越严苛了,项目杂多,金额庞大,几乎到了变态的程度。
  何沣看着笼子里没精神的金丝雀,早上送来的时候还活蹦乱跳的,现在已经病蔫蔫地缩着脑袋,一副半死不活的样。他叹了口气,觉得自己跟它也没什么两样,无非是自己的牢笼更大,更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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