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准、狠,悄无声息,在混乱的人群中,无一察觉。
等周京海捂住脖子倒下去,何沣已近门口。
大量宪兵冲进来,门被拦住,除了日本人,一个不让出。
何沣没有立马离开,他披着黑色长大衣,立在檐下,身形挺拔、颀长,在矮小的日本兵身边更显出众。
他掏出火,点了根烟,抽两口,弹了三下烟身。
远处的李长盛懂了,立马收枪离开。
……
还有个杨娋要解决。
何沣如约赴会,来到她的公寓。
钥匙插在门锁上,何沣长驱直入,来到卧室。
屋里没开灯,点着几根蜡烛,氛围十分到位。女人已经拾掇完毕,穿着个深红色的睡裙,露出根修长的大白腿,妖娆地躺在床上。
何沣轻笑一声,拿起烛台朝她走过来。
“举着它做什么?”
“看你啊。”
何沣站在离床边半米远的地方,杨娋将脚伸到床外,勾了勾他的裤子,“过来啊。”
他将烛台放到床头的柜子上,开始卷袖子。
杨娋看着他结实的小臂,掩不住地偷乐,上回酒会她就看上他了,无奈他的小女朋友在,没想到此次这么容易就上手。
她见何沣磨磨唧唧地卷袖子,迫不及待地坐了起来要去抱他的腰,还未触碰到,他的手迅疾地握住她的脖子,直接将人提了起来,重重地摔在地上。
杨娋觉得自己鼻梁都快断了,血哗哗地染红了地毯。
她手乱抓着,后背被他重重地踩住,半点儿也挣扎不得。倒是听闻小池泷二的一些小癖好,只是没想到下手这么严重。
“轻点,痛。”
何沣拿起柜子上的烛台,用脚将她翻了个身。
杨娋被踹的疼痛难忍,有些生气,正要起身,又被何沣踩住腹部。
“你过分了!”
何沣将蜡烛从烛台上拔下来,冷厉地俯视着她,“听说你是山东人,我们还是老乡呢。”
“什么?”
“真他娘的丢脸。”何沣手指灵活地转动着细细的烛台,“做什么不好,非做汉奸,卖什么不好,非要卖国。”
杨娋觉得事情不对,刚要叫唤,见上头的男人轻提嘴角,弯下腰,朝自己扎了过来。
烛台拔慢了,血溅到他的手臂上。
何沣将蜡烛扔到床上,被子瞬间被点燃。
借着燃烧的火光,他到客厅的桌上翻了翻,没什么有用的文件。
外面有人叫唤:
“失火了!”
“快来救火——”
他随手拿块布子擦手,从后窗跳了出去。
……
第81章 不走了
昨日,一名日军少将连同参谋官在前线临时指挥所被迫机炮击毙,日军伤亡惨重,狼狈溃退。
谢迟早上听到的消息,高兴了一整天。
十一月底,天冷起来。店里放了个小暖炉,谢迟坐在旁边核算账目。说是打着开店的幌子搞情报工作,却把店开的风生水起,挣了不少钱,几乎全部换为物资送往前线。
张冶把里外玻璃全擦了一遍,哆嗦着进来,“最近可真冷,突然降温下来,好几年没这么冷了。”
谢迟竖起算盘,下巴抵着边,“这个月比上月多了一半。”
张冶探头过来看一眼,“这么多。”
“辛苦你了。”谢迟笑着放下算盘,将账本合上放进抽屉里,又拿出纸笔蘸墨写上几个字,“明天把这个贴到老地方。”
张冶站在一旁看她用左手写字,“我等会就贴上吧。”
“也行,小心点。”谢迟放下笔,看向墙上的钟,“挺晚了,回去吧。”
“你先回,我来锁门。”
谢迟穿上大衣,走回家。路上遇到个老大爷,还买了三斤栗子。
来上海五个多月,暗杀没有失手过,大大小小的情报成功传递二十多条,藤田清野也没有过分的要求,对她一直彬彬有礼。一切顺利地有些不可思议,也希望能一直这么顺利。
她接过老大爷递过来的两纸包栗子,没让他找零,互道了谢谢。
孤岛的夜比白日更加沸腾,赌坊、舞厅等娱乐场所开到很晚,不断有形形色色的人进出,汽车与人力车络绎不绝,坐着各路达官显贵和风流男女。
好在住处离闹市远,还算比较安静。
谢迟没有叫车,想一个人走走,往常藤田清野会来接她回家,今个整天不见人影,许是因为战事的失利在军部忙的抽不开身。
真是令人身心愉快的一天。
一辆人力车跑到她旁边,谢迟闻着栗子,没有看他,“不用了师傅。”
他还跟在一旁。
“我走会,不”谢迟侧脸看向他,顿时停住了脚。
车夫戴着宽檐帽,挡住了大半张脸,他抬起头,笑着看她,“小心,栗子别掉了。”
是他是他是他!
胸膛里的蜜糖不断膨胀,快化作甜蜜的炸弹势不可挡地爆破。喜悦快要淹没最后一丝理智,她多想毫无顾忌地跳到他身上,用尽全力拥抱……
可她还是控制住了。
谢迟什么话都没说,上了他的车。
“坐稳了。”何沣提起把手,快速地朝前跑去。
谢迟不知道他要将自己拉去哪里,左绕右拐,总之不是回家的方向。可无论什么地方,天涯海角还是天上地下,只要有他都可以。
何沣带她去到一个高楼的天台上。
高处风寒,谢迟见他额头细汗,抬袖为他擦拭,“累吗?”
“累啊。”何沣环住她纤细的腰,竟温声与她撒娇起来,“真累,手都酸了,你快给我捏捏。”
谢迟还真握住他的手轻按起来,“你怎么来了?”
“想你了。”
“就这?”
“这还不够吗?”
“好吧,什么时候走?”
“刚来就想让我走。”
“问问嘛。”
何沣蹭了蹭她冰凉的鼻尖,“我不走了。”
“嗯?”
“罗灵书来了。”他补充一句,“我妈。”
“她来做什么?”
“陪小池良邑来的。”
谢迟立马明白了,“所以你们一家子都来搞上海经济了。”
“他们是他们家,我们是我们家。他们搞他们的,我们搞我们的。”
谢迟微叹了口气。
“叹什么气?”
“在一起就会忍不住见面,见面了就会增加暴露的可能性。”
“那不见了?”
谢迟笑得眼角弯弯,“你能忍住就好。”
“我忍不住。”何沣亲吻她的眉骨,眼睛,鼻子,到嘴巴的时候,轻喃道,“我爱你,结婚吧。”
“这么突然。”谢迟推开他,故意道,“告白的时候要跪下的,求婚的时候更要跪下。从前没有一次正式的,稀里糊涂跟了你。”
何沣笑起来,什么也没有说,牵着她的手,单膝跪下。
谢迟见他认真的模样,赶紧又拽他起来,“说着玩呢,还真的跪呀。”
何沣没有动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子,“给你。”
谢迟接了过来,“戒指?”
“这都让你猜到了。”
“很明显啦。”
“不打开看看?”
谢迟手伸进衣服里面的口袋里,掏出何沣给她编的草戒,“我喜欢这个。”
何沣看着已经干枯的草环,“还留着呢。”
“嗯。”她将它戴到手上,“我就喜欢这个。”
“白攒钱了。”
“你这搞经济的还要攒钱买戒指?”
“没用鬼子的钱,这是政府发的,攒了很久呢。”
“这么可怜。”
“是啊,所以你还不让我起来吗?我腿要麻了。”
谢迟笑着拉起他,何沣顺势搂住她,“我爱你。”
“你说过了。”
“再说一遍。”何沣抱起她晃了晃,“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我也爱你。”
怀里的栗子硌在两人中间,暖极了。他放平谢迟,往下看一眼,闻着这味道,深嗅了一口,“好香啊。”
“要吃吗?”
何沣松开她,提了提袋子,“买这么多。”
“路边看到的,忽然特别想吃。”她将袋子塞到他手里,“你剥给我。”
何沣四周扫了眼,找到一个有遮挡的格子间,“去那边。”
“嗯。”
谢迟坐在地上,靠着他的肩,何沣剥一颗她吃一颗。
他力气大,总是毫不费劲地捏开壳。谢迟吃的速度永远赶不上他剥的速度,手心攒了好几颗,趁他不注意一股脑全塞进他嘴里。
何沣嘴巴被堵的讲不出话,鼓着两个腮帮子揪她的脸。
谢迟喜眉笑眼,搂住他的脖子摇晃,“快咽下去。”
太干了,何沣囫囵吞下去,“你要噎死我吗?”
“那也算个饱死鬼了。”
“那叫噎死鬼。”
“是么?”
“是啊。”
“……”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不一会吃完了两袋栗子。谢迟满意地枕在他怀里,何沣脱下外套盖在她身上,“几个月不见你怎么这么能吃?”
“最近食欲确实不错,可能是冬天到了,总是突然间想吃很多东西。”说完,谢迟就抓住他的手轻咬一口。
何沣握住她的下巴,“想吃我。”
谢迟稍稍用力,尖尖的牙齿留下两排印记,“从哪里开始吃呢?”
何沣曲起腿,“脚趾头。”
谢迟抵开他,“不要。”
何沣将她拧起来坐到自己腿上,“还想吃什么?”
“西瓜,荔枝,想好久了。”说着说着,她竟馋的生出口水来,“好想吃大西瓜,可惜附近没看到有卖的。”
“竟想些反季的。”何沣向后倒去,靠在墙上,手朝她衣服里伸去,“那你还是先吃我吧。”
谢迟伏到他身上,“你是一直想着这个事吧,憋一晚上,终于开口了。”
何沣懒洋洋地笑起来,“把你喂饱了,该轮到我了。”
……
小池良邑身体一直不好,虽掌着经济大权,却极少在公开场合露面,几乎所有事情都在家里做,由罗灵书与何沣相助,一般级别的军政、经济要员都见不了他一面。
何沣被塞了个上海总商会会长的职务,刚从外面忙完回到住处,看到藤田清野正在与罗灵书喝茶。
藤田清野与他打招呼:“泷二。”
何沣换上鞋走进来,“清野啊,什么时候来的?”
“有一会了。”
罗灵书给他倒上一杯茶,“外面挺冷的吧。”
“有点。”
何沣一口灌下一杯热茶。
罗灵书说:“慢点。”
何沣放下杯子,她又为他添了一杯,“父亲呢?”
“刚睡下。”
藤田清野说:“时间不早了,那就不打扰你们了,改日再来拜访。”
罗灵书跟着他起身,没有挪步,“泷二送送他。”
何沣送藤田清野到门口,外面阴沉沉的,隐隐飘点雪花下来。
藤田清野立在檐下,看着灰蒙蒙的天空,“下雪了。”
“再坐会?”
藤田清野笑起来,“不了,晚上要带晚之去吃饭。今天是她生日。”
何沣心里咯噔一下,兀自轻叹声:“二十二号了。”
“太稀奇了,今年上海的初雪居然这么早,听说往年都得过了新年,至少十二月底才能见到。”藤田清野长吁口气,“好久没回日本了,真想念家乡的雪。”
何沣看着飘落的细碎的雪粒,也有些怀念山东的雪。他已经九年没有回去过了。
“等天气暖和一些,得回去一趟,顺便带着晚之去见见母亲。”
何沣不想听他说这些,“去吧,别让她等急了。”
藤田清野刚走出去两步,转身对他说道:“等一下。”他到车后座拿出一个包裹,取出里面的盒子给何沣看,“是给晚之的礼物,你帮我看看怎么样。”他小心打开盒子,将里面的东西展示给何沣,是一枚很大的方形粉钻,四边还镶满了碎钻。
“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你觉得好看吗?”
“你问我?”
“对啊。”
“太大了,她的手这么细。”
被他这么一点,藤田清野也觉得很有道理,“我挑选了很久,没想到这个问题。”
“过个生日而已,送这个太贵重。”
“那我该怎么办?”
何沣并不想为他支招,随口说了句,“送花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