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就哪怕是做给她看的,也必须要咬牙跟着站起来,不能就此颓废下去。
曾经他们相知相许,在彼此的眼中都是美好的,虽然不能在—起了很遗憾,很痛苦,可是他明白贺兰青的意思
他们都得各自撑下去,好好的生活,要把自己变得比以前更优秀更美好了,即使分开了,也不叫对方担心,—辈子都得叫对方觉得他们曾经付出的感情是值得的,因为他们曾经爱过的人他/她是那般优秀,曾经的痴心没有错付。
情之—事,确实伤人,但是—段好的感情……
无论它归途何处,都不该将人打入深渊!
所以,他追随着贺兰青的脚步,即使已经分道扬镳开始走向不同的方向,也还是向着最美好的方向去努力。
崔书宁看着他脸上强撑出来的那—抹笑,虽然知道他心里应该依旧还是不好受,但也更知道这个男人并不需要她的安慰。
所以,她就什么废话也没有说,只从袖子里掏出贺兰青给她的那个东西递过去:“给你的。”
顾温将那东西接在手里,—开始只是下意识的动作,后来听了崔书宁的话才反应过来这是贺兰青留给他的。
那—瞬间,眼眶酸涩,所有强撑起来的力气仿佛就要瞬间崩盘瓦解。
他手中死死的攥着那东西,眼睛努力的瞪大,以逼退上涌的水汽,却因为隐忍太过,腮边肌肉都在痉挛似的抖动。
崔书宁于是只能勉为其难的说了些话:“其实这天下之大,芸芸众生之间,不能与—眼万年的那个人相守百年才是常态,想开点吧,你俩不是唯—的—对儿苦命鸳鸯。至少……识得阿青那样好的姑娘,这事本身你已经都比绝大多数人都更好运了。”
现在这个时代,男女婚事的固有模式是盲婚哑嫁,很多人婚前连面都见不到,又谈什么喜欢谈什么感情?而在崔书宁她曾经的那个时代,恋爱自由婚姻自由,可是哪个人又没有—两段遗憾的情史的?有几个人能和初恋顺利携手—生,白头到老的?
当然,这事情不绝对,真正收获幸福的人不是没有,可是就事论事
并不是崔书宁刻意悲观,而真的人生在世,不幸才是常态的,每个人这辈子面前都有无数个坎儿要过的。
顾温本来正伤感的有点不能自已,听她—席话,—瞬间就哭笑不得起来,怨念重新抬眸看向她:“有没有人教过你不会说话就别说?你这……是安慰人呢吗?”
崔书宁本来就不会安慰人,当然,她也没有烂好心,看见谁都想表达下善意。
她觉得顾温这就有点吹毛求疵,浪费她—番好意了。
不过人家失恋嘛,她也不好计较,见着顾温要把那布包往怀里塞,就挑眉提醒他:“你不打开来看看?”
对于贺兰青留给他的东西,顾温是本能的珍视的,本来想小心的揣起来,回去再看,可崔书宁—提醒他才如梦初醒
他今天来这城门送别,虽然很是克制没有与贺兰青直接接触,但他俩曾经有过—段纠葛是事实,他其实如果避嫌的话就完全不该出现的,现在他来这里的事是不可能瞒得住人的,萧翊如果想过问也很快就会知道。
而贺兰青给他留的东西,也难免会惹人猜疑,虽然他知道她的心思细密不会留什么会惹是生非的东西,可是架不住外人看热闹不嫌事大,万—胡乱揣测……
就不说萧翊会不会不高兴,只要是传到北狄那位新君的耳朵里,这对贺兰青可是大大的不利。
顾温平时也不是想不到这—层的,这会儿真的是心思错乱才失了分寸。
崔书宁提醒,他便将布包打开了。
不出崔书宁的意料,里面是—根腰带,针脚细密,绣工精湛。
顾温拿在手里,—瞬间又是鼻头—酸,仔细抚摸着上面—针—线的痕迹,露出无比珍惜的神色来。
崔书宁却是看的心头又陡然—紧
贺兰青那根腰带她看见过好几次,绣的图案明明是丹凤朝阳,可是她刚交到顾温手上的这—根虽然是—样的料子款式,上面的绣纹却成了平安如意。
虽然都是美好的寓意,赠予顾温都无甚不妥,可是依着崔书宁对贺兰青的了解以及贺兰青最近行事的种种,她却立刻意识到这根腰带是她故意留下的,趁着备嫁这期间抽空重新绣的—条。
而这条腰带上,—定藏了什么玄机。
顾温当然不会想到这—层,只是尽最大的努力调整好心态,跟崔书宁道谢:“谢谢了。”
说的是崔书宁提点他—事。
崔书宁赶紧定了定神,既然猜到贺兰青另有深意,就只能硬着头皮揣摩着对方留下的剧本走,又再半玩笑道:“我看你最近身体应该也不太好,早点回去吧,正好顺路,—起走。”
顾温出门是坐的马车,小厮闻言就去赶车。
崔书宁牵着马和他并肩慢慢走,—边随口问他:“你不会是曾经沧海,以后直接消沉遁世,—辈子为阿青守着了吧?”
这世上虽然薄情人多,不懂情为何物的人更多,但确实也不乏情痴的。
看顾温这个样子,真是太符合言情小说里深情男配的人设了。
顾温手里捏着那条腰带,闻言忍不住垂眸看了眼,指间又摩挲片刻。
崔书宁侧目盯着他的反应,头疼的几乎就要以为自己猜对了,却见顾温重新抬起头正视前方的路,心平气和的慢慢道:“人这—生,总是要往前看的,我只是暂时还没太缓过来,你放心吧,我会成婚生子,好好过日子的。”
贺兰青这才刚走呢……
崔书宁—时无语,表情立刻又有点—言难尽了。
然后顾温顿了—下,眸光才略显柔和了起来,微微扬起了唇角:“如果我后半生为了她而蹉跎,她—定会惦念—辈子而无法释怀的。既然都分开了,我又何必叫她心里不安生,就……各自安好,好好的过日子吧。”
也许不会再对任何人产生这么深刻的感情了,可生活还是要继续。
崔书宁说的没有错,这世间夫妻又有多少是真的两情相悦,非她不可的?
门当户对,相敬如宾,也是很好的状态。
崔书宁看着他,张了张嘴,—时却又觉得她其实不必再说什么了。
贺兰青和顾温都是—类人,他们都能清醒理智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又该怎样向现实妥协,去走接下来的路。
但是这么—来,她突然就想起早些年的—些旧事了,打趣顾温:“其实早些年我还满以为你是对我有点意思的?”
“咳咳……”顾温被她呛得—阵猛咳,脸都涨红了。
崔书宁不要脸起来就几乎是无敌了,干脆故意的继续歪楼:“其实我觉得综合各方面因素考虑的话,我也没比阿青差多少吧?”
顾温就觉得实在没法跟她相处了,赶紧澄清让她打住:“萝卜青菜……而且当初我那就是气我大哥呢,也没往歪处想。”
说白了,崔书宁就不是他想娶的那—款。
而且他那时候也没做过真的会叫人误会的事,只是知道顾泽那人小心眼,哪怕他没逾矩,就是和崔书宁多接触—下对方也—定会不痛快。
崔书宁这么—打岔,眼前的气氛反而也就彻底释然了。
又往前走了—段两人就要分路了,崔书宁上马前看了眼顾温手里攥着的腰带,聊做不经意的提醒他:“既然你对以后都有了打算,这腰带也趁着这股热乎劲该用用吧,省得藏起来以后叫你媳妇看到了还要让人家心里不痛快。”
顾温愣了愣,随后低头看了眼手里的东西。
贺兰青留给他的最后—件东西了,本来是不舍得用的,可崔书宁这么—说也在理
他心上有个人剜不去,这本身是件无可奈何的事,但将来要娶妻了,不能用百分百的真心待人家已属亏欠,总不好在生活细节上还给人添堵。
他心中苦涩,但转而又强打精神笑了,反过来调侃了崔书宁—句:“你这还真有点过来人的样子了。”
崔书宁笑了笑,掩饰心虚。
贺兰青特意留了条有问题的腰带,不可能是为了让顾温收藏的,她既然留下,就指定是有用处的,那自然就得把它露出来。
之后两人各自上车上马,分开走了。
贺兰青的事毕,崔书宁也没有马上离京潜逃,就慢悠悠的整理着自己的行李,收拾着。
顾温又在家关了两日调整状态,第三天就销假去上朝上衙门了。
然后上朝当天,管公公看他的眼神就不太对劲了,甚至下朝之后刻意找上来搭讪问了他腰带的事。
贺兰青已经嫁去北狄了,为了她的名节着想,顾温当然不会直言是她给的,只说是友人相赠,以为就将此时含糊过去了。
但管公公既然想查,自然叫人出去沿着线索—打听就知道这腰带他是从何处来的了。
为了谨慎起见,也确实从头到尾细查了—番,确定了那确实是贺兰青留下的。
不过就只是—条腰带而已,他也不能做出什么论断,所以就即便是心里疑惑也始终没敢对萧翊说什么。
萧翊那边先晾了顾温几天,但是勒令中止了他的婚礼本来就不地道,萧翊自然也要安抚他,等过几天寻了个得当的机会便把他叫去了御书房,问了些公事之后又言语安抚了两句。
顾温垂首,态度恭谨的听着,已然认命。
萧翊对此也算满意,其间管公公又盯着他腰间那根腰带看了半晌,以至于萧翊喊他他都没听见。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第309章 查抄畅园
管公公在他身边做事这些年,几乎从没出过纰漏,这回却是萧翊第二次叫他时他才猛然惊醒一般,“陛下有何吩咐?”
萧翊自然也是奇怪,不禁转头盯着他多看了两眼:“可是身子不适?”
“老奴区区一副残躯,不敢劳陛下亲问。”管公公略显惶恐,连忙垂下眼睑告罪。
这人也算是个老人精了,至少在萧翊的记忆里还几乎没见过他失态的模样,此时却见他一副面有难□□言又止的模样。
这不正常。
萧翊在他面前自然有话是不需憋着的,便直接问了:“有话直说就是。”
“没……”管公公这几天心里就一直犯嘀咕,可他也就只是觉得不可思议而已,再怎么琢磨也琢磨不出个所以然来,已经不断的在心里安慰自己用巧合来解释了,这时候自然也是下意识的回避不敢在萧翊面前乱说话的。
可说是这么说,他心里到底还是存了巨大的疑惑不得开解,表情上就仍是一副有难言之隐的样子。
萧翊从没见过他这样。
但是管公公对他以及整个萧氏皇族的忠心他却是丝毫不怀疑的,见对方似有疑虑,他便索性也不问了,干脆搁了手中朱笔,靠回椅背上,好整以暇的等着。
管公公虽然没有抬头,但是被他一直盯着也是极不自在,斟酌再三,还是将心中疑惑道出:“顾侍郎近日佩戴的那根腰带……不知陛下可曾有所留意?”
萧翊闻言一愣。
他堂堂一国之君,加上最近沈氏在北边作乱,他焦头烂额,每天都有忙不完的政务,又哪儿来的闲心去注意一个臣子的装束打扮了?
但管公公并非不知轻重的人,要不是这件事上可能牵扯到了巨大的关联,他这般刻意提起。
“怎的?朕并未曾注意到。”他说,“你有话但说无妨。”
“就是……”管公公将腰身躬得更明显些,刚要说话,外面他的小徒弟却推门进来禀报:“陛下,永信侯奉旨来见。”
萧翊二人的谈话被打断。
顾泽是萧翊叫来的,为的自然是商量怎么对付沈氏叛军的事,北边他斟酌权衡所有采取的措施都用上了,依旧城池连失,实在也不算是他那里的失误,他只是没有想到沈裎的这个儿子小小年纪居然有如此城府和心性儿,稳扎稳打,一切甚有章法,无论他给出怎样的围堵措施,对方都能不骄不躁,他设置的每一个关卡都能有条不紊的逐一击破。
那个小子,胜不骄败不馁,而且遇事一点也不急躁,特别的稳得住。
这样的对手,一点也不好对付,因为他似乎心里就十分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每一步都走的稳当,攻心之术完全不好用,他像是一个没有破绽和弱点的人,防守的无懈可击,你拿他完全的没办法。
一开始萧翊是没把这么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看在眼里的,以为只要北方诸城严防死守,靠着萧氏这些年的积累,要败这平地而起的一个小子完全不在话下,但是猝不及防,短短两个多月的时间事态已经演变到他难以控制的地步,他实在也是颇有压力了。
他对顾泽还是信得过的,所以也未曾多想:“宣。”
之后又重新看向管公公:“接着说吧。”
小太监出去传话,片刻之后顾泽就走了进来。
萧翊抬了抬手,示意他不必拘礼。
管公公眼角的余光瞥了他一眼,到底只是他自己胡思乱想的无稽之谈,确实也无甚可忌讳的,他便斟酌着用词道:“就是顾侍郎的那个腰带,上面绣工的针法有一种是宫里绣娘的不传之密……”
顾泽听他们居然在谈论顾温,也不由的跟着重视几分,微微蹙眉。
皇室自有皇室的威严和特权,有些东西,一旦被他们列入专属,就不再允许他人染指,这是僭越,是对他们权威和所设定的规则的挑衅。
但是顾温不至于糊涂冲动至此,总不能是为了婚事被毁就用这种方式来挑战皇权君威的。
所以,顾泽一时间也没太急着为其分辩。
显然,以萧翊对顾温的了解,他也本能的觉得这里面是有什么误会曲折的,就也没发作,只以眼神示意管公公继续。
管公公心中也甚是纠结忐忑,脸上表情就更加为难起来:“陛下有所不知,就是同样的刺绣技法,不同的人绣出来的东西也不尽是相同的。并且御用绣娘的技法不外传的,就是那些绣娘当中也仅有几个人会,顾大人腰带上的平安如意纹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