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萧翊就也早是当她不存在了。
崔书宁对自己的定位还是颇为准确的,在这一点上不得不说她很有自知之明。
她自己说完就继续朝前走去。
那一队御林军虽然都以顾泽马首是瞻,可是他们侯爷的这位前夫人也真的是……太过别具一格了,实在叫人受不住。
众人面面相觑,见着顾泽的脸色实在不好也不敢多言,只能匆忙跟上,押着崔书宁出了畅园大门。
崔书宁自上了宫里派来接人的马车,她实在是太积极太配合了,就导致顾泽想给她放水提醒一下都没找到机会,最后只恨不能把人从车上揪下来拎到旁边去咬耳朵。
崔书宁压根没管、也没人告诉她有一队御林军去贺兰青住的院子搜她物件的事,她人上了马车,毕竟这是萧翊亲传口谕要见的人,过来传旨的小公公不敢怠慢了差事,立刻就叫人先将她送进宫去了。
贺兰青的东西还没搜出来,顾泽也不好擅离职守,只能心急如焚的叫人进去催促。
好在贺兰青的东西也不多,她那屋子也很好搜,最醒目也最要紧的就是她备的那一箱嫁妆了,再有就是她的几件旧衣,不过价值不大,因为她只是个军户人家的女儿,衣着不讲究,贴身衣物她自己带走了,外衫裙褂这些都没什么绣饰。
御林军把搜到的所有有价值的东西都塞进那个箱子里,抬出来。
顾泽就火烧屁股似的赶紧带上人策马去追崔书宁了。
但是走在半路上他依旧不好偷偷摸摸和那女人咬耳朵,一路忍到宫门外崔书宁下车,她却又一脑袋扎进等在宫门口要接她的轿子里。
顾泽的话再次被憋回肚子里,黑着脸一直跟随回了御书房院外。
崔书宁下轿之后管公公已经亲自等在那了,顾泽张了张嘴,最后却只能隐晦的提醒她:“我素来知你莽撞直爽,但这毕竟是宫里,一会儿到了御前切莫信口开河胡乱说话。”
“哦。”崔书宁这倒是领情的,倒是随口应了他。
管公公将她领进殿内去,萧翊这会儿已经没心思再处理公文了,只靠着椅背闭目养神,听了管公公传话他方才睁开眼睛。
崔书宁屈膝跪下:“臣妇崔氏,见过陛下。听闻陛下点名传召,臣妇惶恐……不知是有何事需得陛下纡尊降贵亲自召见?”
她这话听着忐忑又惶恐,实则却是个不动声色在带话题的意思。
萧翊居高临下的瞧着她。
管公公的动作很快,余皇后当年留下的一些绣品残片,那些东西她自己不想要了想要损毁,可是走水之后她的身边有心腹的宫人舍不得,就替她暗中整理留存了一些,而后来这些东西自然也是没机会随她下葬的。
宫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很少有能逃过管公公的耳目的,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他也就没过问,那些东西他很快就找了来,自己看过之后也便更加确信顾温那腰带上的图案绣法确实与余皇后留下的东西出自一人之手。
为了谨慎起见,正好派去畅园和顾温那里的人还没回,他已经安排人去请文绣娘过来了。
只是宫里绣坊的位置偏,人这会儿还没到。
萧翊瞧着跪在他面前的这个崔氏,他心情不好,就冷涩一笑:“这你倒是自谦了,朕这里倒确实有件事非得要向你请教不可的。”
本来是个施压的意思,提前警告这个女人不要试图在他面前耍花样。
他确实是为着震慑的,然后
却效果惊人!
崔书宁脸上惊现几分鲜明的惶恐之色,先是挣扎着眼神略闪躲,再然后便像是扛不住了一般一个头叩在地上:“臣妇惶恐,臣妇有罪。”
她这一个头磕的,把萧翊和顾泽全部磕愣了。
这个罪可谓认的猝不及防。
顾泽心里一慌,萧翊却是眸色一冷,再次沉声喝问:“哦?你何罪之有,说来听听。”
“陛……”顾泽脑子里当时有点空,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就向前一步,想要开口求情。
萧翊却抬手制止了他。
他人是站在崔书宁后面的,崔书宁就直接当是惊恐之余没注意他的举动,伏在地上惊恐万分的和盘托出:“臣妇……臣妇其实并无大逆不道之心,就……就那个金氏与我有些旧怨陛下也是知道的,那次见她……臣妇原就是心情不好想拿她寻寻晦气的,然后一个气不过就说了些胡话,本来就是奚落戏弄她而已,并非为了……怂恿。可谁曾想那女人居然胆子那般大,就把臣妇说的话当了真,居然真的想方设法自荐枕席于御前……臣妇偶然听闻了消息之后也甚是震惊恐惧,但……但是陛下,臣妇真的只是图一时的口舌之快,我没想过她真敢……”
萧翊:……
顾泽:……
管公公:……
这都什么惊天猛料?!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宁宁子:演戏,姐是专业的,来来来,大家拿好小马扎来看我表演~
第311章 顶级炮灰
萧翊为引陆星辞上钩,所以他收了金玉音的事虽然明面上因为曾是臣子爱妾他没公开往宫里领,实际上消息却早散出去了,这是个对很多人来说都心照不宣的事儿。
怎么说呢
在这个纳妾合法的时代,妾就是个玩意儿,和物品一样是被交易和买卖的,虽然天子收了曾经臣子的妾室确实可称之为一桩风流韵事,倒也无伤大雅,大家不过私下议论品评一番罢了。
只是金玉音这事情上有点麻烦的是她之前给顾泽生过两个孩子,如今她人却跟了萧翊,现在孩子还小,顾家也尽力隐瞒此事不叫他们知道,可将来等俩孩子长大了,会如何的看待这个皇帝以及他们的生母这就难说了。
总归吧,这事儿虽然并非没有先例可循,但也确实不体面。
尤其萧翊和顾泽,他俩之间更是最有默契的心照不宣,萧翊只是隐晦透露了一点线索给顾泽,叫对方知道他收了那个女人在身边不过一步棋,要以她为饵罢了,而顾泽是个聪明人,何况之前他和金玉音之间已经起了很深的嫌隙了,于公于私都不该太过计较了。
可是现在倒好
崔书宁当面给这层窗户纸捅破了!
萧翊的脸,顾泽的脸,都一起被当场打肿,就算现场目前就管公公一个当事人之外的人在,这俩人也都丢脸丢的没边了。
唯一不同的是
顾泽一开始就知道金玉音设法邀宠御前的事是崔书宁撺掇和策划的,而萧翊不知道。
萧翊那么个心机深沉的人,当场也是勃然大怒,一个没忍住猛地拍案而起,咬牙切齿的质问:“你说……什么?”
崔书宁伏在地上,肩膀瑟瑟发抖,一副被吓得知无不言样子,颤抖着声音断断续续道:“金氏诡计夺我夫君,虽然臣妇与顾侯爷早就分道扬镳,但此一事却一直记恨在心。数月之前家里出了点事,臣妇心情不好,就……就去寻了金氏的晦气,言语冲突间她说了许多过激的话儿,臣妇就话赶话的……说她既然一心抢男人博上位,盯着区区一个侯爵夫人的位置有什么大出息,有本事就搭上陛下您……进宫做娘娘去……可……可臣妇那时都是被那贱妇激的,正在气头上乱说的,谁曾想……”
这事情要这么说,就更是匪夷所思到叫人啼笑皆非了。
“哈……”萧翊一个没忍住,就真冷笑了一声出来。
他不是不知道金玉音那女人勾搭他的用心不纯,而且他贵为一国之主,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金玉音是美貌,但也没有美到会叫人觉得非她不可,要不是因为她是前朝余孽留下的孽种,又兼之背后牵扯到了陆星辞那么个难缠的女人,他何至于委屈自己去屈就这么个货色?
尤其为了这事儿,顾泽虽然明大义,可男人最了解男人的软肋和痛处在哪儿,这件事上顾泽绝对多少会对他起了隔阂的。
现在说什么?
金玉音献媚邀宠的主意是眼前崔氏这个女人给出的?
一个曾经是顾泽的侯夫人,一个是他的宠妾……
现在这算什么?
他堂堂一个一国之君成了臣子家两妻妾斗法的工具人了?
何其荒唐?何其可笑?何其
“可恶!”且不论崔书宁这话里有几分真假,但这女人既然敢在他面前这样说了,就绝不是单纯的空穴来风!
萧翊一个忍无可忍,顺手将御案上的物件掀了半边去。
顾泽一张脸也早就黑成了锅底灰。
他没说话,也不就是不想说点什么,而确实是无话可说。金玉音的事上,他在萧翊面前说什么都不对,说他不介意那女人转头跟了萧翊?让萧翊不必介怀?
总之崔书宁这也等于是狠狠将了他一军,让他当场无话可说,他就只是黑着一张脸,一语不发的一撩袍角跪下。
多少……
算是个谦卑大度的态度吧。
“陛下息怒!”管公公却甚是惶恐,跪下去连连磕头劝慰。
崔书宁则是整个身体几乎趴平在地上了,以额触地,无人看见她的表情,只能看到那女人瑟瑟发抖的肩膀,她声音隐约颤抖:“臣妇有罪,但真的只是无心之失,陛下……陛下若是不信,臣妇……愿与金氏当面对质。”
萧翊一时未置可否。
他站在御案之后,双手撑着桌面,身子稍微前行,恶狠狠盯着崔书宁的那个眼神就仿佛要吃人。
整个御书房里的气氛一瞬间就变得诡异非常。
恰在此时,前去顾温处取腰带的小太监回来,他并不知道这殿内出了事,一脚跨进门来才看见天子居然顶着一张盛怒的面孔站在御案后头,也是一瞬间吓得肝胆俱裂,要出口的声音也变成了嗫嚅:“陛下,腰……”
双手举到额头平齐,捧着奉上那条腰带。
萧翊目光冷冷的移过去,一时未曾开腔,他就腿软的恨不能当场跪下。
正在两腿打颤时,萧翊终于狠狠咬牙松了口。
他坐回龙椅上,眼中带着杀气凛冽的锋芒,以一种睥睨的姿态俯视匍匐在地的崔书宁,但是再开口时态度已经恢复了处变不惊的威严与冷漠:“要对质是吗?好,朕给你这个机会。”
他视线移开,命令管公公:“将崔氏送去承香殿看押起来,不准她离宫,也不准任何人接近。”
刚进来的小太监听得都蒙了,崔书宁一个下堂妇,陛下将其留在宫中是为何意?
心里疑惑却是头也不敢抬的,只规规矩矩,目不斜视的跪着。
顾泽是了解这位帝王的脾气的,一看便知此事不会善了。他匆匆抬眸看了跪在自己侧前方的崔书宁的背影一眼,忍不住开口:“陛下,崔氏向来心直口快……”
“顾侯,朕知你大义,惦念旧情,但是朕也不能有疑不纠,朕只是想查明一个真相而已。”萧翊直接打断他的话,语气恩威并施,“朕保证,若最终证明崔氏确实无心之失,一定会给你这个面子,对她网开一面。”
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网开一面而已,并非直接不予追究。
但是顾泽知道,以萧翊的脾气他能让步到这个份上已属不易,再不能得寸进尺,只能咬咬牙忍住了后面求情的话。
管公公爬起来,却是先快走两步到门口,一把扯过那小太监擎在手中的腰带塞进自己的袖子里,又眼神阴鸷的给对方使了个眼色以示警告,低声道:“还不出去?”
小太监不敢作声,跪下磕了个头便赶紧起身,使劲的躬着身子退出了殿外。
管公公这才折回崔书宁身边去,此时神情语气都已经恢复了以前那种带几分倨傲的疏离的所谓客气:“夫人请起身移步吧。”
崔书宁像是被吓得不太能反应过来,又过了一会儿才慢慢爬起来。
这时候她脸色已经微微发白,唇上也被咬出了齿印,看样子确实惶恐。
临走前,她又多看了顾泽一眼,那一个眼神……
视为求救。
顾泽:……
路上他一直想要找机会提醒她点什么的,可这女人分明就是故意的屡次不给他机会开口,到了御书房她却又语出惊人,闹了这一出。顾泽和她打交道的次数可不少了,一开始就知道她是故意的,什么惶恐,什么慌不择言都是装出来的。而他之所以忍不住帮腔求情,也不过因为知道萧翊受不了这个气,担心这女人一个玩脱手会把小命折进去。
崔书宁居然敢跑到御前来,公然口出狂言,这般作死,她心里能有几分怕?
只怕是完全不带怕的好吗?
演戏给萧翊看也就罢了,现在还假惺惺的期期艾艾盯着自己装求救?
什么意思?
毫无疑问,她依然还是故意的,不知道又再琢磨着使什么坏呢!
但是性命攸关的时候,顾泽确实也做不出推波助澜让萧翊直接把她弄死这样的事,既然不能揭破她,就当真是被气出了内伤,一口老血死卡在了喉头,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脸色就越是难看了。
而这个微妙的感情变化看在萧翊眼里,萧翊也只是顺理成章的理解成是他对他那前妻确实是念几分旧情,心里略有牵挂的。
崔书宁乖乖跟着管公公走了。
顾泽却不能就此当成事情已了,他深吸一口气,拱手还要再表个态说点什么,萧翊却先一步摆摆手:“顾侯也先退下吧,等此事有了结果,朕定会告知于你的。”
顾泽被他一堵,也便不好再说什么了,就是千言万语也只能全部暂且咽回肚子里,咬牙叩首:“臣惶恐,还请陛下息怒,保重龙体为要,臣……告退。”
他起身退了下去,外面院子里从畅园带来的那个大木箱子还在。
顾泽盯着看了两眼,眼底神色明明灭灭的变化。
他应该算是比较了解崔书宁的人了,那女人折腾出这么大的动静,一定是在图谋什么,必有后招,可是她公然把金玉音那事儿抖出来,责任揽上身,这么刺激萧翊,这就是实打实的作死!
这女人不至于这么想不开的,她究竟是要做什么?
可是崔书宁已经被管公公带走,单独看押起来了,他现在纵然满心疑惑也只能是压在心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