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公务,灵芝就不敢多说了。
而金玉音这时候却非但顾不上管顾泽对她的态度冷淡,反而是暗中松了口气。
因为她心虚,反而害怕顾泽守在这里稍后质问起来她言语间要留破绽。
林武方才一直等在房门外,跟着顾泽从院里出来之后才问他:“陈副指挥使没听说要告假啊?”
顾泽冷笑了一声,并没有言语。
他回到书房,从桌案下面的暗格里取出那封信。
之前对着光亮处他看到里面的纸张上是密密麻麻写了一些字的,如果他想要印证心中猜测,是大可以这就拆开查阅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就是本能的抗拒。
心烦意乱的又打开书架后面的那个暗格,把信封放了进去。
之后就换了身衣裳,如往常一般带着包括林武在内的一共五名护卫出门去了。
他那书房里大大小小一个三个暗格,还有一间隐蔽的密室,但金玉音知道的仅是书架后面嵌在墙壁里的那一个。
金玉音演了一场戏,虽然从头到尾就只是装昏迷而已,等到“醒来”时也有种筋疲力竭几乎虚脱的感觉。
灵芝这些人不会怀疑她是在做戏,只关切的问她有没有事,以及贼人潜入之后事发的经过,她只说对方蒙了脸并且进门就在拉扯中将她打晕了,这事情便顺利蒙混过去了。
顾太夫人听说家里闹贼也让身边心腹过来看望过,确定没出什么大事就嘱咐她好生休息。
晚饭时间,她叫灵芝从小厨房拿了一壶酒过来了。
顾泽以前但凡俩人不闹别扭就都住在她这,她这随时备着好酒,她支开灵芝在酒里下了一些蒙汗药,然后让灵芝拿去给顾泽身边的心腹。
顾泽身边最得力的护卫一共是十六人,这十六人又分两拨轮值,每天当值的八个人,不出什么意外的话都是四人跟随顾泽左右,另外四个留在他书房那个院子里守着。
顾泽进宫值守就要去整夜,留给金玉音的时间充足,为了保险起见她下了足量的蒙汗药,夜里又在赏给灵芝的参汤里也加了一些。
待到二更过半,外间灵芝响起细微的鼾声,她就蹑手蹑脚的起身穿衣,独自摸去了顾泽外院的书房。
一切都很顺利,院子里的四个护卫全都药效发作,睡得东倒西歪。
顾泽书房的钥匙都是林武随身携带的,但是因为守卫靠谱,所以朝向院子里的两扇窗户一般都是从里面上栓,却不会加锁。
金玉音身体刚刚小产过,但她实在没有办法,拿着一把小刀紧张的手心里一直冒汗,费了半天劲才把栓挑开,然后踩着花坛翻进去。
顾泽书架后面那个暗格是有一次她过来的时候刚好撞见顾泽在往里面放东西,顾泽当时和她好得如胶似漆,也没防她,她知道机关在哪里。
点着火折子打开暗格,第一眼就看到摆在最上面的那封信。
没有署名,就是一个空白信封,和陆星辞描述中的一样。
这件事对她来说毕竟是事关命运的,反正顾泽不在,外面的人起码要天亮之前才能醒,她索性就点了桌上一盏宫灯想要当场拆开信封查看。
如果发现不是这封,也好继续翻找。
结果灯光刚刚一闪,迎面就听见吱的一声,房门被人一把推开,迎面灌进来的风吹得灯火差点一下子灭掉。
金玉音惊慌失措的一抬头,就看到冷面神一样的顾泽直直的站在门口。
她脑子的轰的一声就炸了。
也不知道是该把信封藏起来还是直接凑到火上烧掉,就是恐惧到全身的骨头都软了,半点反应也做不出来的缓缓滑软跌坐在了地上。
顾泽站在门口,眼眸深处涌动的光彩已然夹带着狂风暴雨,但他的那张脸上却没有任何的表情。
他没有叫别人进来,反手又关上了门,自己步伐稳健的一步……又有一步,朝着金玉音走来。
金玉音的面色惨白如纸,想要出声哀求,喉咙却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死死的掐住了,她拼尽全力也发不出声音。
顾泽这样的人容不得自己的女人的背叛的,她甚至觉得顾泽下一刻冲到眼前就会直接一掌拍死她,可是她浑身虚软到动不了,只能努力的蜷缩身体。
顾泽走到她面前,却是看都没有看她,径自拿起被她搁在桌上的那个信封。
拆开。
两张纸。
崔书宁的字迹不算漂亮,甚至有些笔画还写得磕磕绊绊很别扭,他一目十行的看完……
然后,缓缓地松手,纸张飘落在金玉音面前。
彼时畅园之内,崔书宁今夜多少是有点期待顾家那边到底会不会有事发生,心绪不平又带了点儿小兴奋,加上又刚锻炼回来,洗了澡也不困,就坐在灯下慢悠悠的擦头发。
正走神呢,沈砚就从外面暴力推门闯了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第120章 又掐一架
崔书宁身上穿了件睡袍。
料子轻薄,但是并不算透。
只因为里面是中空,与人大半夜的共处一室她还是不自在,就又赶紧扯了件外衫又披上了,这才无奈问沈砚:“谁又招你了?这大晚上的你怎么又跑过来了?”
沈砚脸上不太高兴:“晚上我睡哪儿?”
崔书宁反应了一下才一拍脑门
得!她这一整天都在忙着使坏算计人,忘了沈砚那屋子房顶还破了个大洞,还没找人来修。
她看看沈砚,又看外面的天色,试着与他商量:“我白天一忙就忘了叫人来给你修屋顶了,而且就那屋子……你住着不会瘆得慌吗?不是还有两个院子空着吗?要么你重新挑一个搬过去,我这就让桑珠找人给你收拾出来?”
沈砚唯一有阴影的就是他生母当年的死状,别说那屋子里就只是死过一个人,就是大半夜淌过死人堆的事他也做过。
而且他当初之所以选了栖迟轩就是因为它是所有院子里最僻静处,他召见手下或者有事出去都不容易被人察觉,再有就是练武之人讲究的就是个持之以恒,他住在那边每天早晚练功也方便掩人耳目。
崔书宁真是一片好意,在认真与他商量。
“我不。”这熊孩子却拧起来,一口回绝,赌气往旁边的睡榻上仰面一躺。
他鞋也没脱,衣服也没换,双手抱胸,沉着脸一副赌气耍赖的模样。
崔书宁看看洁白的枕套和被褥,一阵心塞。
但是这熊孩子脾气真的太坏了,白天为了吃饭的事还在跟她赌气。
崔书宁也不敢再说太重的话:“那你说怎么办?都这个时间了,我现在也不能去找泥瓦匠过来给你修啊。”
沈砚仰躺在榻上,完全不为所动。
崔书宁绞尽脑汁的又想了想:“我旁边的左跨院还空着,要么我叫人把那里的正房给你整理出来你先将就一晚?”
沈砚一听,立刻又不高兴了。
他一骨碌爬起来,盘腿坐在榻上:“为什么要我将就?要睡你去睡,这间屋子让给我!”
崔书宁这院子带着左右两个跨院,右边跨院住着桑珠和青沫,左边院里的几间厢房她拿来当库房用,正屋还空着。
因为是附带的小跨院,院子的格局和规模自然都没法跟主院比。
崔书宁二次投胎,好不容易投了个不错的人家可以纸醉金迷的享受生活了,她这人没什么太大的人生格局目标和特殊嗜好,就想吃好喝好住好过舒服了。
她这屋子斥巨资拾掇添置的一应合心意的物件,让她去跨院的小屋子将就?
这回崔书宁也不干了,拍案而起:“凭什么?”
她私底下对沈砚几乎言听计从的纵容,就算有时候沈砚做事做过了,她置气也是雷声大雨点小,过了就忘。
沈砚还是头次见她为了这么点小事当场就呛起来。
他挑了挑眉,神态很是挑衅。
崔书宁被刺激了一下,冲过去扯着他没受伤的那只胳膊把他往榻下拽:“靴子不脱你脚就往这榻上放,你给我起来。”
沈砚启动了千斤坠技能,崔书宁一把没能薅动他,反而被他一带自己也一屁股怼在了榻上。
她这会儿也是对桑珠的话深有所感
确实是她把这熊孩子惯得有点过了。
索性也盘腿坐到沈砚面前,指着他数落:“你现在是得寸进尺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吧?你吃我的,喝我的,再看看这从头到脚,有哪一根布丝不是我的?我是把你赶出去叫你睡大街吗?你还想反客为主……不,这叫鸠占鹊巢。你还想把我赶出去腾了房间给你睡?你就这么点儿委屈不能受?我这叫亏待你了?”
她这颇有几分气急败坏。
沈砚就听着当面指着鼻子骂,全程没回嘴。
等她骂完之后,依旧还是和他刚进屋时候一模一样理所当然的表情又问了一遍:“那我到底睡哪儿?”
崔书宁:……
合着老娘教育你半天都白教育了是吧?
俩人面对面的坐在睡榻上,大眼瞪小眼。
沈砚实在是太理直气壮了,最后还是崔书宁败下阵来。
“你爱睡哪儿睡哪儿。”她跳下床,又顺手从桌上换了块干爽的帕子擦着发尾的水珠进里屋去了。
沈砚看她的背影消失在屏风后面,就又仰面躺回榻上,闭上了眼。
他进屋之后没关门。
崔书宁在里屋磨磨蹭蹭的把头发绞干,一直没听见他关门的动静,只能又走出去关了门,看沈砚和衣躺在榻上就拿脚踹他:“你洗漱了吗?洗漱换了衣裳再睡。”
开着门睡,你也不怕着凉!
崔书宁转回里屋,上床放下床帐躺下。
沈砚是有点浑,但他毕竟不是不懂事,头天夜里他实在是被那女人翻来覆去的动静折腾的没办法,这才去给她充当床头婆婆的。他起身去洗漱,又在洗浴隔间的屏风上顺手扯了一件崔书宁的睡袍换上。
崔书宁隔着床帐没好气的嚷嚷了一句:“熄灯。”
她屋子里留了一盏灯,沈砚原以为她可能还是夜里害怕才故意留的,这么一想……
她这是留着灯给自己照明的?
他也没深究,熄了灯就去外屋的榻上睡了。
躲在院子外头偷窥的小元蹑手蹑脚的跑回常先生那,长出一口气:“没事了。虽然又掐一架,但是少主睡在崔三姑娘那外屋的榻上了。我还当他得来咱们院子里挤,可吓死了。”
就他家少主那个驴脾气,他要今晚来这个院里睡了,他们仨要么都得失眠,再要么就是做噩梦,谁愿意跟他亲近啊。
欧阳简在外面刚帮忙屠了二十只兔子回来,一脸的耿直:“你俩也是,干嘛非要我去杀兔子啊,不就是补个屋顶么?也就半个时辰的事儿,我去帮忙补了不得了么?”
常先生守着烤炉整整两天,一把老骨头都快被烤酥了。
他也没力气跟这俩憨傻的多说,艰难的扶着老腰在床上翻了个身:“有这力气明儿个替我挑担子出去吧,哎哟我的腰。”
这是修不修屋顶的事么?小沈砚是没长脑子还是没长嘴巴?就算崔家的丫头一时忘了那屋顶的事儿,他但凡是真的担心夜里没处睡去……
自己不会喊工匠来修?
说白了,就是人家当事人不想修,管这闲事儿干嘛?
桑珠那边被崔书宁强行揪着跑圈,也是回房就累瘫了,几乎躺下就着,所以压根没注意到崔书宁屋子里的动静。
崔书宁这一觉睡到下半夜,翻了个身,迷迷糊糊的听到外面哗啦啦的水声,仔细分辨……
却原来是下雨了。
雨势很大,稀里哗啦的。
她扯着被子往身上裹了裹,刚想继续睡,却突然想起一件事就瞬间清醒了三分,赶紧披衣爬起来。
怕灯光影响到沈砚,也没敢点灯,轻手轻脚的摸到外间,凑到沈砚榻前去看。
沈砚睡觉警觉,外面雨声一起他就醒了,正双手枕在脑袋下面睁着眼睛听雨。
其实崔书宁刚醒他就听到了动静,只是懒得管她。
后来就眼睁睁的看着这女人做贼一样悄悄摸到了自己身边。
两人的视线隔着夜色撞在一起时,崔书宁尴尬的愣了一下,沈砚却忍无可忍,没好气的问她:“大晚上的,你干嘛?”
崔书宁已经确定他没睡了。
听着外面风雨交加的动静,想到农庄里那个夜晚他彻夜饮酒意图麻痹自己的情形……
此刻沈砚又是醒着的,安静的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一语不发。
崔书宁的心情突如其来的就有几分沉重,面上却没心没肺的咧嘴一笑:“下雨要降温的,睡在这容易着凉,去里边床上睡呗?”
她佯装无事,言辞态度之间却带了几分小刻意的讨好。
沈砚一开始未解其意,这女人太唠叨太麻烦了,成天出幺蛾子,连着两天夜里都不能叫他好好的睡个觉。
他不耐烦的刚想发作,崔书宁已经掀开他搭在身上的毯子,一只手拽他,一只手去扯他脑袋下面的枕头:“走走走……”
态度可谓殷勤。
崔书宁虽然心胸坦荡,但她也毕竟这么大的人了,又有什么是不懂的?自然是知道避讳的,就算她自己以前只把他当个孩子没想到,昨天一大早桑珠已经耳提面命的嘱咐了,她不至于那么没脑子或是没记性。
听着屋外的雨声,沈砚后知后觉,这才意识到她这是所谓那般,顿时有些啼笑皆非。
这女人真把他当成胆小的孩子了是吗?就算心上蒙了阴影,又何至于会到了草木皆兵的程度?
沈砚心里觉得好笑。
他也知道自己应该拒绝崔书宁这自以为是的所谓“保护”的,可是身体的反应却与他的思想背道而驰,早在大脑权衡利弊并且发号施令之前,他就半推半就的站起来被崔书宁牵着走了。
崔书宁把他拉回内室,将他的人和枕头被褥一起全部塞到床上去。
沈砚转身去拿被她扔在里面的枕头,想睡在外侧,崔书宁却直接上床把他往里挤,随便编了个借口:“你睡里边去,我起得早,到时候好把被褥抱出去。明早桑珠要问就说我睡在外间了,省得她唠叨我。”
沈砚没跟她争执,依言躺到床榻里侧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