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府长女[红楼]——百里冰烟
时间:2021-05-26 10:13:59

  “这次——”林如海略有迟疑,对于丈母娘的套路,他有点拿捏不准。
  “表兄传信于我,说金陵薛家以选侍之名上京,受邀住进了荣国府。二舅母很中意薛家大姑娘,府中正传着金玉良缘。外祖母不乐意,好几次将史湘云接到府上小住,但她又不喜史湘云是个孤女,更看重玉儿。”
  史湘云出身侯府,但父母双亡没有兄弟。她的叔叔保龄侯史鼐和忠靖侯史鼎子嗣不少,对史湘云这个侄女不算上心。薛宝钗虽是商户之女,然她有兄长撑腰,金玉良缘又是薛姨妈和王氏一心要促成。
  贾宝玉既爱史妹妹的娇憨可爱,也不舍宝姐姐温柔端庄。贾母渐有不敌之势,才会几度催促林家上京。
  “宝玉竟也到了议亲的年纪,你的亲事更要抓紧了。”林如海呼了一口气,“年后除孝,你就带着玉儿和宝儿回京吧!若你娘还在,今年初就该给你相看了。”
  “阿爹与其念着这些,不如先顾好了自己。只要阿爹好好的,女儿的婚事自然顺遂。”林云星没想到林如海又将话题转了回来,略有些无奈道。
  自贾敏一病去后,林如海情绪一直不高,人也日益消瘦。结缡二十载的发妻一朝去后,林如海心中伤痛更在林云星姐弟之上。为了不让自己多想,林如海将心思都托付在了公事上,那身官袍下空落落地让人看了心酸。
  林家历代少有长寿之人,林如海年过四旬,公事上这般呕心沥血,人也瘦的脱相,总让人觉得不详。若非如此,原意在姑苏守孝的林云星也不会这么早回扬州。
  “好端端的说这些作甚!”林如海神色稍凝,旋即喟叹道,“我自是要好好的,看着我的阿星议亲,嫁得如意郎君。”
  “阿爹好好的,我和弟弟妹妹才能安好。我知你念着阿娘,可为了玉儿和宝儿,阿爹也要多加保重。”林云星叹道,“阿爹手上这差事委实耗费心神,若能脱手,还是脱手换个清闲的职司才好。”
  “你小孩子,如何懂得这些。”林如海略有些羞恼。
  “阿爹难道就不想活得长长久久看着玉儿出嫁,看着宝儿他日再给你考个探花回来吗?”
  林如海有些无奈道:“好!爹自然是好好的,待三年考评后,我就去谋个清闲的差事,回京给你选个如意郎君,在家里教宝儿读书。探花不够,总要考个状元,方是青出于蓝。”
  “阿爹心中真是这般想才好!”
  贾母派到扬州接林云星姐弟的管事无功而返,回去少不得在贾母面前加油添醋一番。恰好贾琏过来请安,听了几句便让人堵了嘴,打了出去。
  王夫人借机呵斥贾琏,贾琏向贾母辩称林云星前番一听外祖母病了,便千里迢迢上京探视,可见孝心。此番那些言语必定是管事有意挑拨,未必是林云星的意思。又道林府言情书网,最是懂礼,即便真将人赶出府,也必是那管事不知深浅冒犯主人。
  相较于管事说林家不将她这个老祖宗的话当一回事,贾母更愿意相信贾琏所言。因此并未揪着贾琏将管事打出去不放,只抱怨贾琏对表妹的事情不上心。林云星不上京,林家都不能来参加贾琏的婚礼。
  贾琏心中甚是委屈,他是不忌讳林家在孝期上门道贺。可这个时代的守孝规矩这般变态,他也不能反对呀。贾琏想过将婚期订到明年,但他是尚主,日子是钦天监送御前选的,那容得他做主。
  林家没上京,贾母没有等来“外援”心下失望,又让人去接史湘云过来小住。自薛家回府,史湘云便三天两头来府上,每次都能住小半月才回去。
  史家有两位侯爷,却是空架子,绣活都是府上女眷自己做的。史鼐、史鼎的夫人最愁的就是史湘云的婚事。
  史湘云父母双亡,一般人家都不喜欢娶孤女。同样是侯爷的女儿,史鼐、史鼎的女儿比父母双亡的史湘云吃香。可若给史湘云定一门不如自己女儿的婚事,难免被人疑心苛待了亡兄遗孤。
  贾母时常接史湘云过府,史家两位侯夫人以为姑姑看中了侄孙女做孙媳妇,心中乐得轻松自在。贾母是史家老姑奶奶,辈分高,又是一品国公夫人,史湘云去了他家门当户对,嫁妆少些也无妨。打着这般心思,史家对于史湘云常去贾府很是纵容。
  史湘云在贾府就住在贾母的碧纱橱,贾宝玉住在碧纱橱外,两人躺在床上,声音大些就能对话。贾宝玉素来只见眼前,相较于住在梨香院不能时时来贾母院中的薛宝钗,显而易见地与朝夕相处的史湘云亲近起来。
  贾琏知道史湘云常来府上小住,但一直以为史湘云与三春住一块。过了好些时日才知道史湘云住在碧纱橱,当下青了脸。
  若放在以前,在贾琏看来贾宝玉和史湘云就是八九岁小学生,莫说比邻而居,便是同塌而眠都不妨事。可自从知道贾宝玉“知事”后,贾琏但凡看到宝玉与女子一处,就不免发散思维。
  贾宝玉身边那几个大丫头将他看得甚紧,不至于闹出什么大乱子。可小姑娘的名节也颇为重要,史湘云就算是孤女,那也是史侯府的贵女,贾琏可不想弄出什么桃色绯闻。当即派人见了史鼐,告知他贾宝玉已收用了通房,又说史湘云与贾宝玉在碧纱橱内外而居。
  史鼐乐意将史湘云定给姑姑的孙子,但不表示他乐意史湘云有什么不好的名声,他自己还有闺女没出嫁呢!史鼐立即回府将夫人斥责了一番,令她将史湘云接回家了。除非贾府开口提亲,否则再不能让史湘云随意去贾府了。
  史侯夫人无端挨了夫君一顿骂,心中也不甚舒坦,当下寻了妯娌去贾府将史湘云接了回来。史家拮据,在家中史湘云是要与婶婶和堂妹们一道做活的。贾府中贾宝玉的丫鬟都比史家女儿娇养,如此史湘云不免怀念在贾府的日子。
  史湘云日日想着二哥哥能记得自己,让贾母接她去贾府小住。可史侯夫人拒了贾母几次后,贾宝玉身边有别的姐姐妹妹,史湘云便被抛在脑后了。
  贾琏不在意贾宝玉日后娶了薛宝钗还是史湘云,只求他们不要玩什么两女争一男的把戏,平白坏了女孩子的名声。送走了史湘云,总少了一份纷争,他也终于安心成亲去了。
  九月十六,大晴,宜冠笄、嫁娶,荣国府贾琏尚三公主,并长居公主府,夫妻和睦。
  十月,贾琏得户部尚主钦点入户部为六品主事。贾琏在春闱排名并不出色,外放顶多七品县令,如今入朝便是六品主事,不乏有人酸他借女人出头。贾琏却甘之如饴,将他们的酸言酸语只做耳旁风。
 
 
第41章 无情无义
  “行知, 上来喝两杯!”
  听到熟稔的声音,贾琏抬头就见徒元义凭窗而坐,手上还握着一只小巧的酒壶, 一派风流潇洒, 却也全无皇家仪态可言。
  贾琏低声与随从叮嘱了两句, 脚下一转上了酒楼, 进了徒元义的包间:“殿下怎一人在这里喝酒?”
  贾琏与徒元义相识也有些年了, 说起来若非徒元义仗义相助,他都未必能娶心上人。以前徒元义住在宫中,他们相交有限, 论一句君子之交淡如水不为过。
  贾琏对徒元义的初始印象就是这位殿下剑法高绝,为人侠气。后与三公主成亲, 算得半个皇家人,才知道徒元义在皇室是个异类。
  徒元义生母在世时不得宠, 连带他也不得皇帝宠爱。若非得了皇后娘娘怜悯, 不晓得要吃多少苦头。一般皇子不得父亲重视, 要么是怕皇帝怕的不敢靠近, 要么就用心去讨父亲喜欢。徒元义既不怕皇帝,也不去讨父亲欢心, 自小便是恣意性子。
  少时, 皇帝令皇子读四书五经,学治国之策,七皇子逃课去练剑;及长, 成年皇子陆续入朝办事,各自网罗势力, 七皇子却立志要做剑道魁首;说他不爱读书, 他又六艺俱全, 连朝中大儒都甚是中意,多有赞扬。
  徒元义非嫡非长,少了皇帝重视,也多了几分自由。许是见多了成年皇子在朝堂上的斗争,皇帝几次提及要七皇子入朝办差被拒后,不曾生气,反而对这个儿子多了几分喜欢。前些时日,皇帝想到七皇子大了,赐了几个美人,七皇子将人退了回去,都没触怒君颜。
  “原是程姑父约了我出来喝酒,不想他被姑姑抓回去了。”徒元义说的姑父是西陵长公主的驸马程固。
  程固乃是一等一的风雅人,爱好诗文,领着闲差不涉朝事。徒元义少时跟程固读过书,两人亦师亦友,交情匪浅。程驸马好酒,却有痛风之症,想来是偷跑出来喝酒,被西陵长公主发现逮了回去。
  “行知你又为何来西市?”
  “下衙后去了一趟澄心堂。”贾琏道,“澄心堂新出的花色纸,选一些给我家殿下玩耍。”
  “澄心堂,唔~听闻是林家的产业。”
  “不瞒殿下,如今也有我家公主一份。”贾琏咧嘴笑道,“这澄心堂原是我与表妹所办,表妹拉了她两位朋友入股,如今我那份已经给公主了。”
  徒元义略有些吃惊,澄心堂自横空出世,短短几年便吞并了京城三分之一的造纸作坊,之后又向其他地方扩张。在澄心堂的推动下,宣纸的价格降了一半,整体质量却提高了不少,故此在士林之中口碑极好。
  难得澄心堂并不敝帚自珍,愿意将一些技术出让,没有引得其他纸坊群起攻之。当然这也得益于有徐御史和王尚书府上女眷入股的原因。
  “我素日小看了行知,没想到你还是个有钱人。”徒元义促狭道。
  “有钱人是我家殿下,我家是公主管钱。”贾琏自己倒了杯茶,“男人身上钱不要太多的好。”
  “这是什么道理?”徒元义笑道。
  贾琏见私下并无旁人,压低声音道:“如此就不会有人找我借钱了,大驸马和二驸马不想给我会账,也不会约我去逛青楼了。”
  贾琏成亲不久,三公主见他朋友不多,每日都在家中陪着自己,便鼓动他出门玩耍。因与皇子们往来,怕涉朝政有所不便,倒是姐夫、妹夫皆是富贵闲人,最适合约玩。
  三公主才与她的姐妹说了此事,没两天大驸马和二驸马就轮流给贾琏下帖子了。大驸马是个风流才子,约他们去京郊赏梅,请了柳大家作陪。哦,柳大家就是京中雅伎,据说要请柳大家赴会,光权势都不行,必定要是风雅才子。
  诗会上,人人都敬着柳大家,但不通音律的贾琏眼里就是大冬天在外面呼呼吹风听着伎女在亭子里弹琴装逼还不如回家和他的新婚娇妻吃锅子有意思。京郊赏梅,大驸马作诗数首,贾琏哈欠连天告终。
  又过了几日,轮到二驸马组局。大驸马的诗会,二驸马也有作陪,见贾琏与自己一样不会作诗,又同是勋贵子弟出身,二驸马觉得大约贾琏与自己是一卦的,便约在青楼画舫上。
  贾琏整个晚上都做如针毡,大驸马请了雅伎并不□□,二驸马这局可是真刀真枪了。贾琏不明白为什么当了驸马还敢逛青楼,他就宛如第一次在外面招伎的嫖客,生怕外面有警察冲进来查房。
  听着二驸马炫耀点的头牌原是官家千金落红尘,贾琏几乎自闭了。若非还有几分理智,他都想路见不平一声吼:你今日你嫖他人女,焉知他日不是旁人嫖你女!
  赴了两位姐夫的约,又是冒冷赏梅,又是冬日湖上吹风,贾琏回府就病了。
  “噗~哈哈哈!”徒元义差点被酒呛道,“大驸马这人就是好附庸风雅,顶多请个雅伎陪宴,弹个琴跳个舞罢了。二驸马,嗯——”
  贾琏懂了,这二驸马是个酒色之徒。没办法二公主的生母只是个宫婢,生前只被皇帝临幸过一次,侥幸生了女儿,封了个采女,至死也就是采女。二公主爹不疼没娘爱,就算驸马出格些,也没人为她出头。
  “家中珍珠放着落灰,却喜外面的烂鱼目。”贾琏摇了摇头。
  徒元义好奇道:“行知就不怕旁人说你惧内?”
  “殿下,惧内之名比吃软饭之名如何?”贾琏反问道。
  “何为吃软饭?”徒元义不解。
  贾琏微微一笑:“自我去了户部,不乏有人背后说,你们看那个贾琏就是尚了公主,凭着裙带关系入了户部。”
  “据我所知,是四哥向户部尚书举荐了你。”徒元义斟酌道。
  四王爷早年与贾琏相识于西苑,知贾琏精通数算,且对账目敏感。户部尚书正是四王爷的岳丈,因而有了这份举荐。纵然没有尚主之事,贾琏中了同进士,四王爷也会生出此意,当然六品主事是不能了。
  徒元明非常聪慧,他虽然有向林如海和贾琏示好,却没有将他们拉入自己阵营的意思。林如海掌两淮之盐,皇帝盯着,徒元明不想犯忌讳,故此只是不交恶,但没有想将林如海彻底拉向自己。
  贾琏初入朝,官卑职小,于夺嫡没有益处。徒元明举荐贾琏入朝,图的是未来。若未来他赢了,十年二十年后,贾琏就可以成为林如海之于当今一样的臣子。
  “殿下该不会怕我因此气恼吧?”贾琏见徒元义似有避讳,朗声笑道,“他们说的也不算错,若非尚主,我纵然是进士及第,那也顶多外放七品。可他们这么说,也就是嫉妒罢了!”
  “嫉妒?”
  “那些官位在我之上的大人们不至于因这说些酸言酸语,会说这些话的多是品阶在我之下。他们背后说我靠裙带关系进户部,指不定自己多想靠却靠不了。要怪,就怪他们娘没给他们生一张好看的脸。”
  “好……好看的脸?”徒元义语气怪异。
  贾琏得意洋洋道:“我家殿下说了,当初淑母妃拿了不少画像让她选,她一看到我便选中了。这岂非得益于我娘给我生了一张英俊的脸?”
  徒元义努力回忆了一下,当时宫里给三公主相看的其他人选。虽说他没个个见过,但见过面的人里面确实没有人长得比贾琏好看。不过你凭脸赢了媳妇真好这么得意吗?
  咦?不是,他为什么要与贾琏讨论这种幼稚的鬼问题。他就不该叫贾琏上来!这家伙喝酒三杯倒,叫他喝酒根本没什么意思。
  徒元义觉得自己不能继续这个话题了:“说来林大人在扬州已有三年,且连年考评都是优,今年可是要回京了?”
  提及此事,贾琏却叹了一口气:“殿下,你是真两耳不闻窗外事啊!陛下已经下旨,要姑父留任扬州了。”
  “依旧知扬州,兼巡盐御史?”
  “是啊,自姑姑去后,姑父身体就大不如前,此前有意走动一番,想要回京谋个清闲差事。如今这道旨意一下,三年内怕是不能回京了。”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