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云星脑子转的飞快,手上出剑亦是分毫不慢,以一敌三丝毫不落下风。林云星一连拆十余招,觑准了刀阵破绽,左手摸出一柄柳叶刀射向了农老二。农老二见飞刀射来,下意识后退,挥刀格挡。
农老二这一退,刀阵立即出现了一道缺口。林云星一剑格开农老大的钢刀,反身使了一招飞鸟投林,一剑刺中农老三的咽喉。农老三的刀挥到一半,手已经无力的垂下。
见农老三倒下,农老大和农老二暴怒,扭身上前就要拼命。然林云星亦是不退不让,长剑一抖,化作一道华光刺出。农老大又一刀挥出,才意识到林云星出剑似乎比方才更快了。或许方才她就没有尽全力,而是观察着他们的破绽。待将他们招式摸透,这才一击即中。
三人尚拦不住那一柄窄剑,余下两人更是无法。看到农老大倒下,农老二扭身就跑。可是他跑,林云星更快,农老二尚未摸到马缰,剑刃已经压在了他的脖子上。
“回答我一个问题,只要答案让我满意,就放你走。”
农老二颤声道:“你、你要问什么?”
方才动手时,林云星就留意到农氏兄弟皆是大哥做主。农老大之下,农老三出招狠辣,性格怕也颇为坚韧,不似农老二畏手畏脚,瞧着就是贪生怕死。要问话,自然要找个最怕死的来问。
林云星开门见山道:“隐派你们来做什么?”
“我、我不知道!”农老二摇了摇头,又怕林云星不满意这个答案,忙解释道,“我是真不知道,堂主下了召集令。暗杀堂榜上有名之人,凡是三日内路程能到京郊皆要前往。我与大哥和三弟正在附近,收到消息便启程往京郊了。”
“京郊哪里?”
“大、大哥没有告诉我,我与老三只要听大哥的话就好了,从不过问任务内容。”
林云星将信将疑,令农老二将他两个兄弟掩埋,又从三人行囊之中找了一套干净的葛衣短打给自己换上。
“你、你要做什么?”农老二被林云星绑在树干上,见林云星从树林中出来已经换成了与他一般的打扮,将自己扮成了一个少年郎,不由吃了一惊。
“你们不是应了隐的召集令往京城走吗?我陪你上京。”林云星微笑道。
隐的人会拦截她派往京城的驿卒,会拦她,却不会拦“自己人”。她没有农老大和农老三那般魁梧,却能够扮作农氏兄弟的子侄。
农老二原是怕死之人,平素皆是以兄长马首是瞻。如今农老大一死,他又被封了内力,当真是任由林云星摆布。
两人骑马继续北上,果然一整日都没有遇到伏击。倒是在茶寮休息时,曾有人上来与农老二对暗号。农老二畏惧身侧的林云星,老老实实对了暗号,隐的探子果然没有特意核查他们的身份。
少了刺杀,林云星这一日走的顺利不少。不过带着农老二,倒是没有她一人快。可是没有农老二,路上也会因其他缘故耽搁。两项其害取其轻,这般至少路上能够好生休息,养精蓄锐应对接下来的行程。
然这一招次日就失去效用了,原来奉诏令上京的杀手每日要从暗桩传消息上报行程。昨日那茶寮对暗号没有出错,但农老二不知是不知情还是有意为之,并未上报行程,故而被人察觉有异。
这些暗桩之间以隼和飞鸽传书联络,比之他们骑马更快。
飞鸽传书在军中求快时有用,但地方官府却很少以此传递公文。概因飞鸽传书,信鸽需要专人驯养,且途中容易出现意外。比如信鸽被人射杀导致泄密亦或信鸽被猛禽捕杀,且飞鸽传书每次能够传递的内容太少。
官府的驿站急件不会比飞鸽传书慢多少,却胜在保险,故而信鸽在江湖上用的更多。当然江湖上能用信鸽传信的一般是相对固定的两地。能大规模使用,必定是一些比较庞大的江湖组织。
隐的七堂中就有鸽堂,哨堂负责收集消息,鸽堂负责传递消息。他们不仅有自己的传信网,也能够截断旁人的飞鸽传书。隐经营多年,林云星即便能寻到送信回京城的信鸽,也飞不过这些人织就的网。这就是为什么林云星没有选择飞鸽传书送信回京的缘故。
追兵追丢了林云星,一路搜查却发现了农老大和农老三的尸体,故而猜到林云星与农老二同行追了上来。通过飞鸽传书将消息传到隐的所有暗桩,于是林云星很快又遭遇了刺客。
这一役,所遇到的杀手比之前那些拖延时间的杀手要强许多。隐的诏令发出多日,这表示越来越多的杀手已经抵达她回京的必经之路,越靠近京城,遇到的杀手也会越厉害。或许,他们已经在京郊以逸待劳等着她一头栽进精心编制的猎网。
若隐要在京中有所动作,应该在京中聚集,而非选在京郊。农家兄弟受召而来,是隐安排的后手,故不曾提前被透露任务内容。以至于半道撞上,农氏兄弟都没有察觉自己的刺杀对象就在面前。
京郊不是京城,只要隐的动作利落,根本不会惊动京中。长途跋涉后,人会产生疲惫感。同时因快到京城,林云星可能放松警惕,而隐的杀手却是以逸待劳。
擦去剑身血迹,林云星上前解开了农老二的穴道:“你走吧!”
“你肯放我走?”
“我说过,回答我的问题,放你走。”林云星道,“去找你们堂主报信,亦或是逃命,悉听尊便。”
第75章 谁伏击谁
农老二小心地迈开了步子走了几步, 回头见林云星并无多余动作,这才放心地逃命去了。
隐规矩严明,有刑堂专门处置背叛之人。农老二畏死被迫与林云星同行, 也算是背叛。从今往后, 只要隐没有覆灭, 农老二就会隐刑堂杀手的目标之一。
看着农老二远去, 林云星揉了揉眉头。经历了一场厮杀, 多少有些疲惫, 然她却丝毫不敢放松,在脑海中将京郊地形回忆了一遍,推测对方可能选择下手的位置。
不同于扬州街上的伏击, 受限于地形弓箭手能够轻易被她近身。京郊外的官道地势平坦, 往前走几十里, 有一段官道更是两山相夹。若弓箭手埋伏于两侧山上, 走在无遮无掩的官道上瞬间就会被射出筛子。
将隐可能会有的诸般设计推演了数遍, 林云星独行几十里, 远远便见到官道旁的村落头上有一家位置显眼的茶棚。林云星拉着缰绳,遥望茶棚思考片刻, 直到看见白色的信鸽扑棱棱地飞入茶棚后院, 才打马上前。
将马系于门口马桩上,林云星一进茶棚, 小二便提着茶壶热情地迎了上来:“客官, 您喝点什么?”
“一壶茶。”林云星在茶棚外侧的八仙桌落座, “小二哥, 与你他听些事情可好?”
小二停住脚步, 弯腰笑道:“客官想问什么尽管说, 只要小的答得出来。”
“从此地回京城, 除了官道可有捷径?”
“捷径?倒是不曾听说过,你看官道这般宽敞,那个会想不开走什么捷径啊?这里两边都是山林,总不能翻山越岭吧?”小二笑道。
林云星指了指前面的山岗道:“若是绕过那片山,是否能更快到京城?”
“近是近了,快却未必。山上没有路,山脊陡峭,连棵草都不长。就算是能爬过去,也比不得骑马快啊!”
“那片山平时没人去?”
“山腰以下倒是有樵夫砍柴,猎户打猎,过了山腰,就没人上去了。客官,您可千万别往那边走,那山脊太陡,真没人能爬过去。”
“多谢!”林云星丢了一角银子在桌子上。
“客官,您的茶还没喝呢!”
“茶小二哥留着自己喝吧!”林云星翻身上马,一抖缰绳出了村子后偏离官道,往那茫茫大山而去。
“她没有喝?”掌柜从后厨出来道。
小二哥随手倒了茶:“可惜了我的软筋散。”
“怕是早有防备了,若是软筋散有用,前面的暗桩早就得手了。”掌柜道,“你说她真是林如海的千金?观其行事作风,可不像是官宦家的姑娘。”
“扬州传来的消息是如此,那边都是堂里精锐,总不至于这点事都查不清楚。”小二道。
隐的七堂原哨堂收集消息,鸽堂传递消息。后哨堂在扬州被剿,余下人手都被并入了鸽堂。如今隐消息收集和传递都有鸽堂负责,效率倒是提高了。
“我不过是有些好奇罢了!林家乃言情书网,林如海的长女学了一身武功不说,行事也像个老江湖,真是奇哉怪也。”掌柜叹道,“她的外祖父荣国公倒是武将出身,但荣国公总不至于绕过孙子,将本事传给了外孙女。且荣国公过逝时,她尚未出生呢!”
“未必是老江湖,许是老狐狸生的小狐狸。林如海能够让皇帝老儿钦点连任,查察盐案,又将我等逼到这份上,可不是省油的灯。”
“掌柜!”两人谈话间,一做农人打扮的年轻人疾步跑过来道,“点子扎手,计划有变。”
“如何?”掌柜急声道。
那人喘了一口气,方道:“她弃官道往林子里走了,怕是准备翻山而过,如此便是绕过了我们伏击位置。”
“真要翻山?”小二脸色微变,“我们的伏击计划泄露了!”
“那山从来没有猎户能翻过去。”掌柜道,“她一个官宦家的千金,能翻过去?”
“一路杀了我们多少人,你还当她是普通官门千金?你也知道那是猎户,山上是不好走,会轻功的人要翻过去却不难。”小二冷笑道,“还有一件事,你怕是想不到。”
“何事?”掌柜心下一跳。
小二缓缓道:“那片山翻过去是皇家猎场,有禁军把守。若她通过禁军送信回京,京中一定会有人来接她。”
“谁,贾琏?不过是一个没有实权的驸马罢了,就算他能派出驸马府的护卫也挡不住我们的暗杀堂。”掌柜自信满满道。
“贾琏与谁走得近?京中又有多少人想要甄家倒台?”甄家是大皇子的母族,若有机会扳倒甄家,那些皇子多的是人乐意出手。
掌柜神色微变:“立即通知阁主,林云星进山了,必须在她进入猎场前将她拦下。”
翻过山是皇家猎场这事,林云星并不知情。林云星在京中时,只在城外游玩过两次。一次是往林家自家的庄子上春游,另一次便是与三公主他们一同出游。
皇家猎场的地形是不会画在地图上的,故林云星一直以为那是一片普通树林。她故意在茶棚问及那片山,暗示要翻山而过,就是要引杀手进山。
林云星研究过地图,若隐要在她进京之前伏击,必定是前方五十里内。这段路两山夹道,官道上地势无遮无掩,藏身于两侧山林的弓箭手瞬间就能让人陷入箭雨。若将杀手引入山中,优势就会转变。
山林之中树木茂密,林云星可以随意寻找掩体,弓箭手想要在密林之中捕捉她的位置难度会大幅度提升。无为山庄位于山林之中,林云星对于山林比那些善于暗杀的刺客还要亲切。密林之中,杀手无法一拥而上,便可逐个击破。
至于云星为什么不选择悄无声息地从山中翻过去,乃是担心前面截不到她,这些人会铤而走险在城外阻击。城外地势平坦,没有山林掩护,虽有惊动守城官兵的可能,但林云星并不愿意将希望寄托于他人。
茶棚应该是隐的暗桩,不过关于这片山林的事情,那位小二倒是不曾骗她。林云星骑马进林子不久,便因无路选择弃马。看了一眼天色,预计今夜要在林中渡过,林云星将裤腿袖子扎好,带上了披风和干粮水壶等物,步行如山。
她前世少时常与同门在山庄附近的山峦玩耍。于习惯了山林的人而言,山上的路都是人走出来的。不过今生却是第一次走这样的山路,走了好一会儿才找回感觉。这片山甚是广阔,林云星走了两个多时辰,才走到山腰。
许是运气不错,在山腰还找到了猎户留下的茅草屋。茅草屋虽简陋,却收拾的很干净,林云星取了一角银子压在了草屋的席子下。茅草屋旁有石头叠的简易灶台和一个陶罐,将陶罐洗了洗,林云星把自己带着的干粮放在上面烤。
山风习习,林间偶尔有虫鸣鸟叫,林云星坐在火光前,吃着烤过的馒头片,想起了很多事和人。
隐的势力如此庞大,不知她离开扬州后,对方有没有再分出人手去刺杀父亲。父亲的伤势不晓得有没有好转,黛玉和阿砚自小没离开过亲人,这些日子留在京城有没有被人欺负。兰义在京城本没什么可担心,但他也照顾到旁人的内宅。不过三公主和贾琏表兄也是可信之人,想来不会有事吧!
心里闪过各种乱七八糟的念头,林云星手中的馒头片吃起来都没有那么香了。想到接下来要面对的恶战,林云星还是强迫自己吃光了三个烤馒头,才靠在火堆旁闭目休息。
“嘟~呼,嘟~呼——”猫头鹰突然停止了叫唤,扑棱棱地飞向了远方。
林云星从梦中惊醒,石头灶内的火已熄灭。星空中有点点星光透过枝叶缝隙撒入林中,林子里甚是安静。云星站起身,手按在了腰间的长剑上。
随着一声尖啸,无数的暗器向茅屋这边射来,林云星挥剑击落暗器,顺着旁边挺直的树干,飞跃而上,上了树梢。那些暗器亦追着她往上,将那树干钉成了筛子,可树梢上的人却一闪而过不见了踪影。
“不见了!”有人心急地从林中探头,头却悄无声息地掉了下来。
他附近的同伴惊叫起来:“不好,小心陷阱,有埋伏!”
然已经来不及了,示警声才出口,一柄窄剑就刺入了他的眉心。谁也没有看到林云星如何从他们的视线中消失,然后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被杀者的头顶。在这一刻,伏击者的身份已经被调换过来。
一击得手,林云星迅速隐匿于林中。这林子里埋伏了很多人,可是在黑夜之中,杀手们却已经分不清左右是谁。
他们是江湖留名的杀手,而非死士。今日参与伏杀的人,每一个在江湖中都有能叫得响的名号。然在此之前,他们从未这么多人被聚集在一起行动,完全谈不上配合。因为不熟悉彼此,当林云星混入他们之中,他们亦无法分辨,于是身边的同伴也仿佛成了敌人。
“点火把!”黑暗中有人叫道。
这可真是个好主意,火把燃起,却又很快熄灭。因为点起火把的人已死,死人倒下,尚未完全燃起来的火把又迅速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