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山不管怎么说,也是本王王府的人,不该由外人处置。”
“何为外人,京兆府何时成了外人了?且长史虽执行王府和公主府政令,领的却是朝廷官职俸禄。汤长史既然犯了法,自然应当有朝廷处置。”徒元明悠然道,“此事,父皇亦知情。”
徒元灿默然。
“原本还想就绑架一事询问三皇兄一些细节,然三皇兄这几日竟然一直醉着,怕也说不出什么线索。如此,就不打扰三皇兄了。请三皇兄好好醒酒,若记起什么,不妨派人到京兆府说一声。三皇兄虽已脱险,但皇子被人所掳,不是小事,此案还是要继续调查的。”
“四弟慢走!”徒元灿沉声道。
徒元明略一拱手,转身便走,却见五皇子和六皇子还在府门前,未曾离开。
“四哥!”
“五弟、六弟还在呢?”
“原想追上小八一道走,没想到小八走的那么快。”六皇子笑道,“我们就在这里等四哥出来,也好说说话。”
“六弟该不会想在这里与我说话吧?”
五皇子开口道:“若四哥不忙,我倒是想到府上讨杯茶喝。”
“五弟、六弟见谅,绑架案未办结,本王尚不得闲,就不请你们回府喝茶了。”徒元明语气一转道,“若是不介意,倒可随我到京兆府喝杯茶。”
第132章 御前验伤
六皇子含笑道:“父皇指了你与二皇兄连同京兆尹林大人办理此案, 臣弟本不好过问。然臣弟实不忍心见三皇兄与七皇弟兄弟反目,若四皇兄不介意,我们确实想去听听案情。大家集思广益,或能找到症结所在, 为他们从中说和一二。”
“五弟、六弟愿意出面再好不过了。此案颇多蹊跷, 京兆府刚发现了一些重要线索,牵连出了意料之外的人。因关系重大, 本王不敢擅作主张。少不得请两位皇弟出面做个见证, 陪我进宫面圣, 免我瓜田李下之嫌。”
“到底是何线索,竟让四皇兄如此慎重?”五皇子按捺着心中激动道。
听徒元明之意,徒元灿的绑架案还真另有内情。观徒元义素日行事,虽说差了些城府,应当也不至于真傻到绑架徒元灿报复吧?若要绑架, 也该绑徒元启才对!年终尾祭上的纷争,可是源于徒元启的无端挑衅。
“两位皇弟不如与我同车往京兆府, 车上边走边说。”
“四皇兄所请, 我等却之不恭。”五皇子和六皇子自不肯错过这般热闹, 忙不迭应了,随徒元明一道上了马车。
甫一上车, 五皇子便迫不及待道:“现下四皇兄总可与我等说说京兆府到底掌握了什么线索吧?”
“此案当从五弟为京兆府提供线索说起了。”徒元明微微一笑道,“收到五弟线报后, 我们与林大人、方大人率人直奔甜水胡同,在其中一处民宅救出了三皇兄。三皇兄得救后,二皇兄送其回府, 并进宫面圣。本王与几位大人一同善后, 押送疑犯返回。”
对上徒元明似是了然的目光, 五皇子一僵,讪笑道:“方才急着贺三皇兄脱困,未曾问过他如何脱险。我府上之人也是无意间发现肖似肖杀之人在甜水胡同现身,京兆府竟真在那救出了人吗?”
徒元明缓声道:“方守备带人进去时,恰好肖杀离开了。到底有事离开还是收到消息提前逃走,暂不清楚。肖杀不在,倒也抓到几个人,在回京兆府的路上便遇到了前来杀人灭口的刺客。”
“那刺客可曾抓住?”六皇子关心道。
“皆是死士,幸而奉命侦办此案时,本王向父皇和老七要了几个高手,才能有惊无险。刺客除却当场诛杀的,被擒之人也都服毒自尽了。不过——”徒元明轻轻咳了两声方道,“京兆府收殓刺客尸体时,发现其中一人是通天坊余孽,如此也坐实了绑架三皇兄的人确与通天坊余孽有关。”
五皇子兴奋道:“看来此案果真与隐有关?老三一口咬定老七参与其中,莫非老七也与隐有关系?”
六皇子瞥了五皇子一眼,没有接他的话,反而岔开了话题:“对方仓促出手灭口,看来四皇兄与林大人押解的嫌犯身份颇为重要。”
“乃是一双主仆,不会武功,不曾特殊训练。对方急于灭口乃是因宅子的主人是隐之中某位头目的外宅。”徒元明坦言道。
“莫非这位头目在朝中身份非同一般,但这外宅却能指证此人?”六皇子恍然大悟。
“既然是外宅,就定然不是老七了。”五皇子话语中带着说不出的遗憾,“京中谁不知道老七对他那未来王妃最是死心塌地,即便是触怒父皇都要求着赐婚。且那位林大姑娘可不是好惹的,谁若做了老七的外室,怕是命不久矣。”
“那人虽非老七,却也身份不凡,故此需要你们一道做个见证。”徒元明道,“京兆府到了,且随我一看吧!”
马车刚停下,三人下车,就见王少尹从府内迎了出来:“臣见过三位殿下!”
“王大人免礼,叶逍可将虞公子请回来?”
“叶侍卫已将人请来,这会儿正由林大人招呼。大夫还在为娇鸾和绿芙两位姑娘治伤,想来认人不是问题。”
徒元明略一思索道:“让娇鸾主仆在屏风后认人,不必让他们碰面。”
王少尹立即明白了徒元明的用意:娇鸾主仆俱是贱籍,若虞宏化当真是买了娇鸾来的虞公子,他只要稍加暗示,娇鸾主仆就可能顶不住压力反水。王少尹在京兆府多年,断案中各种变故见多了。
“臣这就去安排。”
“现在就请五弟和六弟,陪我看一场戏吧!”徒元明率先往府内走去。
五皇子和六皇子跟着徒元明走到二堂门口,就听到了里面盛气凌人的叫骂声。
待进了门,五皇子就忍不住笑了:“方才在门外,本王就好奇,何人这般大胆,敢指着林大人的鼻子骂。原来是虞二公子啊,不愧是虞侯的孙子,果然威风凛凛,有乃兄之风。”
虞宏文因行事嚣张闻名,当街践踏百姓致死,流放崖州至今不得归。五皇子这句乃兄之风,当真是杀人诛心。虞宏化正因被叶逍“请”来京兆府大发脾气,听得此言,火从心头起。然回头一见是三位皇子,顿如嘎嘎叫的鸭子忽被掐住脖子,什么气焰都熄灭了。
“臣、臣见过三位王爷。”
徒元明却没有与他寒暄之意,开门见山道:“虞公子不必急着与林大人发脾气,请你来此是本王的意思。”
“四、四殿下?”虞宏化笑容一僵,“臣素日遵纪守法,不敢有丝毫懈怠。不知何事竟劳动殿下传在下来京兆府?”
徒元明在上首落座,直白道:“一年前,虞公子是否从扬州买回了娇鸾、绿芙主仆,安置在甜水胡同?”
“臣不明白殿下的意思。”虞宏化装糊涂。
“虞二公子,本王请了你来,自不会无的放矢。你是聪明人,就该说聪明话,何必要吃苦头呢?你该清楚自己这个虞侯之孙在本王面前是什么牌面。”
虞宏化见徒元明丝毫不留情面,咬牙道:“四殿下,即便小臣买的又如何?那娇鸾本就是贱籍,通买卖,臣并未违反大靖律法。”
徒元明原以为虞宏化会竭力否认,没想到一诈就诈出来。这般城府,可不像能让人委以重任的样子。
“赎买伎女自然不犯法,但勾结通天坊余孽就是有违国法。”
通天坊的案子闹得那般大,虞宏化自然也听过些。听到徒元明说他与通天坊有关,立即白了脸,飞快摇头道:“什么通天坊余孽?小臣不知。”
“有人亲眼看到朝廷通缉的肖杀在你安置娇鸾的宅子中现身,失踪被掳的三王爷在宅中偏厢获救,你说与你可有关系?”
“肖、肖杀?”虞宏化脸一白,“娇鸾虽是我买的,但那宅子,我旬月都不会去一趟。她若勾结贼人,我如何知晓。即便真有其事,小臣也不过是失察,绝非勾结贼人。”
“虞公子此意是说即便娇鸾与通天坊有关,你也不知情了?”
“臣与通天坊绝无干系。”
“你与通天坊无关,那么娇鸾那位能劳动你为他置办外宅的恩主呢?”徒元明又道。
虞宏化警惕道:“什么恩主,娇鸾是我从扬州买来的,我自然就是她的恩主。因家中不许纳伎女入门,我才将人安置在了甜水胡同。”
虞宏化或许不够聪明,但还能看得清局面。他深知虞家依靠的是谁,自然是竭力将事情揽在自己身上,不令此事牵扯出徒元启。
“娇鸾主仆尚在,她的恩主到底是谁,虞公子怕是冒认不得。据娇鸾交代是恩主的亲信带着信物让她收容肖杀,不仅如此我们还在宅中搜到了被截留的贡品。你说不知娇鸾与通天坊勾结,但那些贡品可不是娇鸾一个伎女能拿到的。”
“四殿下明鉴,小臣只是小小纨绔,担个闲差,可接触不到贡品,这绝对是娇鸾那贱人栽赃嫁祸。”
“虞公子接触不到,可虞公子的姑姑和表兄却可以啊!”五皇子笑道,“反而是娇鸾,即便她要嫁祸,又从何处取得贡品来嫁祸。”
虞宏化怒声道:“姑姑与表兄岂会做这等事,五殿下切莫以此说笑。”
六皇子提醒道:“既是贡品,定有记录可查。只要拿到清单再溯本回流,总能查到谁手上出的纰漏。”
徒元明点了点头:“虞公子承认了娇鸾和宅子都为其所有,便有嫌疑,当暂押京兆府。不管是有人勾连通天坊余孽还是贡品之事皆关系重大,请五弟、六弟随我一道面君向父皇奏报此事。”
“理应如此!”
审问虞宏化虽未直接点出徒元启,但谁不知道徒元启与虞家关系。按着眼下局势查下去,徒元启和徒元义必有一人会与隐联系上。
徒元启与徒元义无论谁倒霉,都是五皇子和六皇子乐意见到的。一个正大光明拉兄弟下马的机会,他们谁也不愿意放过。故此明知徒元明有意拉他们入局,他们也没有拒绝。
既要面君,徒元明便让林钊将在甜水胡同搜到的疑似贡品的几件宝物贴上京兆府封条,送进宫中,以作证据。
徒元明三人进宫时,恰好徒元启出宫,双方错身而过,竟不知晓。
见到陛下,徒元明先陈述了解救徒元灿的过程,就连徒元灿事后咬定凶徒是徒元义都没有隐瞒。同样,对于返回京兆府途中的刺杀,及虞宏化在其中扮演的角色也都一五一十说了。
徒元明的陈述没有遗漏,也没有添油加醋,客观的没有给人任何挑刺的机会。
皇帝的脸色甚是精彩,却又很快冷静了下来:“传徒元启和徒元义进宫,叫阮院判来见朕。”
“父皇,甜水胡同搜到的东西,儿臣也带来了,父皇可要过目?”
“呈上来吧!”
内侍领命,将徒元明带来的东西拿到御书房,一一展现给皇帝。东西数量不多,但每一样都比皇帝得到的更好。皇帝抚摸着一柄色如朱砂的红玉如意,脸色晦暗。徒元明与五皇子、六皇子站在一旁不敢出声,宛如罚站。
徒元义在府中禁闭,接到旨意很快就来了。只他双腿尚未康复,是常公公让两个小太监抬进来的。
进了御书房,徒元义颇为敷衍地欠身作揖道:“儿臣腿伤未愈,不能全礼,请父皇见谅。”
“老四进宫说起,朕方知晓你的腿还不能走路,特传阮院判朕给你看伤。”皇帝看着徒元义的目光中,一片冰冷。
“多谢父皇恩典!”徒元义与立在一旁的阮院判道,“劳烦院判大人了。”
“你倒是一点不紧张。”
“父皇关心儿臣,儿臣有何可紧张?”
五皇子出声道:“老七,你这是真不知道父皇因何要当众给你看伤吗?”
徒元义看了五皇子一眼,才道:“进宫前,八弟让人到府上转达了三皇兄的话。同样的话,三皇兄府上的汤长史元宵那日便说过了。父皇纵然恼了儿臣,也不至于冤枉儿臣。没做过就是没做过,儿臣既知晓前情,自然不用紧张。”
第133章 叔侄情深
阮院判是皇帝的专属太医, 即便是皇子们若是一般小症候,轻易都不敢请他。四王妃重伤时,徒元明也是向皇帝求了恩典, 才请到阮院判出手。
现下奉命为徒元义诊治, 阮院判甚是仔细。认真把脉, 又看过徒元义的双膝,才向皇帝复命:“陛下, 七殿下双膝确为冻伤,但恢复很好。想来这些日子, 殿下在府中有遵循太医叮嘱,好生保养。依着眼下的病况,下月就可行走无碍。只——”
“只是什么?”皇帝不耐道。
“冻伤并非小事, 臣担心七殿下伤了根基, 日后若逢阴冷天气,免不得会有些不舒服。”阮院判小心道,“但七殿下是习武之人,比之旁人康健。日后好生保养, 或许也不会难捱。”
在场之人都是人精,阮院判说的委婉,却明显暗示了徒元义的腿或许会留下后遗症。五皇子和六皇子不由窃喜,阮院判此言可是快要将徒元义判出局了。
皇帝看了徒元义一眼,叹气道:“你有今日之祸, 皆因那执拗的性子。日后理应吸取教训,谨言慎行。”
“儿臣谨记父皇教导。”徒元义挥退上前帮忙的内侍,自己整理好了衣裳。
皇帝见他泰然自若似乎并不在意, 心头又忍不住冒出几分火气。
徒元明见此, 故意大声道:“阮院判, 以七弟的伤势,三日前可能自己出门行走。”
阮院判忙道:“回四殿下,这几日天气寒冷,以七殿下的伤势怕是腿疼的厉害,出不得门。”
“父皇,三皇兄被掳之时,儿臣与稚儿及林家姐弟都和七弟在一起,七弟绝不可能□□出现在朱雀街。如今阮院判也可作证七弟的伤势不易出门,三皇兄所言怕是做不得准。”
“父皇,儿臣也觉得七弟不会做这等事。即便七弟要报复三皇兄,他手下不缺高手,没必要亲自出手。”六皇子亦道,“三皇兄当时喝了不少酒,获救后也是醉醺醺,想来是贼人扮作七弟的模样,骗过了三皇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