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这批战马纵横战场,显现出的优势。越来越多的人开始从应青手里购置战马。
连闻肇也是如此。
不过当时局势差不多已定,那些人买了马,没有匹配的兵力自然也无用。
可闻肇本就实力不俗,本身又是个领兵打仗的好手,有了这些马简直如虎添翼,攻城伐战势如破竹。
所以如今只有宁远侯用的还是中原人自己养的战马。
更为棘手的是,不论是马,还是白花花的银子,宁远侯都处于劣势。
闻肇手里有矿这件事,不止魏宁书一人知道。
也正因如此,宁远侯此时格外恼火。
刚刚还没完全压下去的火,又哄地一下蹿起来了。
毕竟他才刚刚收到景虚父子两死了的消息,气还没喘过来,现在又来了这么个消息,心情能好?
他太阳穴的青筋狠狠跳了一下,道:
“偌大的天下,你找不出地方能买的?”
那回话的将军,面露苦涩:
“陛下能去的地方我们都去了,闻肇和魏宁书的地盘我们都派人暗中去了一趟……”
剩下的话,他也没说出口了。
现在粮草和战马谁都知道其重要性根本没有人会轻易卖个一个外地来的生面孔。
再说买了,运出来也是件难事。
宁远侯喘着粗气:
“那你说,这事要如何解决?”
几人跪在地上,悄摸地对视一眼后,那名将军抬头小心翼翼地说:
“为今之计之计,恐怕还得去应城才行。”
这也是他们商议许久,得出的法子。
形势比人强,应城独立于三方势力之外,又确实是做买卖的。
不过他们与应城有死仇,应青为人又强势跋扈,若不是逼不得已,他们也远找不到她身上去。
现下也只有此法可行了。
宁远侯听着这话,却只觉得心里燃起了一团火,越燃越烈,烧他整个人都爆裂开来。
他脑子里此刻想得全是当初景虚对他说的话。
其实宁远侯本身就是一个暴脾气,稍有不顺心的,就容易暴怒。
想当初年少之时,谁不说他一句行事冲动,将来难成大器。
可偏偏他遇上了景虚。
可以说,宁远侯能有今天,除了有景虚在身边出谋划策,另外便是他对宁远侯的步步引导。
让他修身养性,以至于不会被怒火冲昏头脑。
景虚对于宁远侯来说是真的太重要了。
没有这么个人在身边提醒,宁远侯时常怒气勃发。
也正因如此,他才会对景虚的死反应如此之大,如此耿耿于怀。
宁远侯憋了好一会儿,实在没憋住,他拧着眉瞪着底下跪成一排的人说:
“你让朕去求应青?”
闻言,底下的人心里一惊,连忙开口说:
“陛下,这如何能叫求?咱们这是互惠互利,正大光明的做买卖。
我们出钱,应青把战马和粮草卖给我们,她可是万不敢折辱陛下的。”
宁远侯看向他,眼眶隐隐泛着猩红,后咬牙切齿地说:
“景虚死了。”
这句话像是从他齿缝里挤出来的一样,充满了愤恨。
起先跪在地上的几人还一愣,随即明白过来,立马脸色大变,齐刷刷抬头白着脸看向宁远侯,急急地问到:
“那应青不是说,不会动先生吗?”
宁远侯没有心情再跟他们在这掰扯这些,只说说:
“应青出尔反尔,景虚和楚殷都死了,现在你让朕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更遑论找上门去,求她?
这是在打他的脸,宁远侯心里憋着火,更不可能在应青面前摆出什么好脸色,不立马出刀,一刀劈了她都算不错的了。
听到宁远侯的话,几人重新埋下头,磕在地上道了一句:陛下息怒。
屋内安静了一会儿,片刻后,有人忍不住劝道:
“陛下,小不忍乱大谋,我们现在还不宜与应青撕破脸。
如今拿下天下才是重中之重。
现下虽说魏宁书和闻肇也有大大小小不少的摩擦,可两人中间夹着应青,怎么着也要比我们亲近些。
万一哪天两家合在一起来对付我们,我们手里无马无粮,怎么打?
何况应青手里的战马本就供给闻肇,魏宁书更不消说。
说来说去,如今局势于我们最为不利啊。
陛下事急从权,拉拢应青才是最好的法子。
不提战马一事,应青手里握着的可才是天底下最重要的东西。”
若是再不行动,最先出局的恐怕就是他们自己了。
宁远侯闻言沉默了,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他比谁都清楚。
可是就是不甘心。
他在这个女人手底下吃了多少的亏,死了多少人。
可现在他还要去她面前伏低做小。
这么年来,这是他从未经历过的,宁远侯心里别提有多憋火了。
半响他磨磨后槽牙说:
“照你这么说,朕,还非得去找她了?”
虽然畏惧于宁远侯的怒火,但他也不得不实话实说:
“是,陛下,非去不可。”
宁远侯脸颊肌肉狠狠抽搐了一下,整张脸看起来也扭曲了一瞬。
但是很快他又神色如常了。
宁远侯虽然脾气大,但也不是真的没脑子。
他心里头也清楚,这话说的没错,他必须得拉拢住应青才行,否则在这三方势力中间,他将是最吃亏的。
利益至上,这时宁远侯一想到应青手里握有的筹码,烧心挠肺之感才渐渐消退。
他脸上怒气消失了,脸色恢复了正常。
看他的脸色,其他人都暗自松了一口气,知道这话宁远侯是听进去了。
“即是如此,你去安排一下,朕要亲自去会会这个应青。”
此话一出,底下的人一愣,齐齐高呼:
“陛下三思。”
“闭嘴,主意是你们出的,朕应了,还要三思什么?”
“陛下,应青此人阴晴不定喜怒无常,做事更是肆意妄为。
若是你亲自去,臣怕你龙体有损。”
这话就差没直接说,怕应青杀了他了。
应青这人太邪乎了,这些人不敢冒这个险。
可说到这个宁远侯就不认了,他怒目圆瞪吼道:
“放肆,朕还会怕了她。”
宁远侯鼓瞪着眼睛。
听这话,那人赶紧找补:
“臣不敢,臣的意思是,陛下如今乃是真龙天子,和应青相比,你就是个玉器,而她就是个瓦砾。
陛下与她硬碰硬,若是伤了陛下龙体,划不来。”
“好了。”
宁远侯打断了他的话,
“此事就这么决定,你速速下去安排。”
几人见劝不过他,犹豫了一下,也只能将再要劝的话咽下去。
眼睛里含着担忧应声出去了。
宁远侯非要去应城,他们劝不动,也只能尽量做好万全的准备了。
这些人的动作很快,主要是还是前方战事吃紧,所以在确定要去应城以后,他们没日没夜地准备。
幸而宁远侯三天后正常出发了,而同行的,还有一个谁也猜不透的人。
宁远侯是打算从符江渡江去坞城然后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悄悄潜入应城。
这条路线最短,也最安全,这也是为什么楚殷出逃后会来坞城的原因。
宁远侯在符江上走了约摸十多天的样子,终于到了坞城。
他们是在早上到的地方,宁远侯在船里换了身衣裳做了些装扮,就带人准备登岸了。
可是没想到一伙人刚刚踏上夹板,抬头就见着阿青领着杭拾甫正站在江边似笑非笑地盯着他。
第106章 事实上宁远侯从未……
事实上宁远侯从未见过阿青,只见过她的画像,而那张画像正是出自景虚之手。
得益于那张画像,因而这一打眼他就认出来了。
原本宁远侯的计划,是打算渡过符江以后,悄悄从坞城进入应城的,再想法子去见阿青。
可这会儿刚刚上岸,他们就被人堵个正着,不可谓不尴尬。
所以宁远侯心下又是惊讶又是尴尬,不过他很快就又恢复平常了。
宁远侯挺直了腰板,负手而立眼睛紧盯着阿青,半响道:
“应城主,久仰大名。”
阿青上上下下把人打量了一番,目光里半含着利芒。
她的目光永远清亮而又具有侵略性,对上这样的眼神,纵使是身经百战的宁远侯也觉得心里发毛。
只是一照眼,这个女人就已经让他感受到了极强的威胁性。
这样的感觉,即使在面对闻肇时,宁远侯也不会产生。
他心里一凛,明白接下来事情恐怕不会顺利了,要小心应对了。
此时船里还有的人没有出来完,因为阿青陡然出现在这,他们的下船卸货的进度停滞了。
阿青收回了目光,嘴角原本就上扬的弧度更大了,艳丽的眉眼中间却带着漠然,她说:
“宁远侯远道而来,你要,好好招待了。”
这话是对杭拾甫说的,可听在宁远侯等人的耳朵里可就不是什么好话了。不少人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了。
杭拾甫可管不了他们的什么表情,只恭恭敬敬地应了。
宁远侯老奸巨猾,不动神色地瞥了一眼阿青身后站着的护卫,对目前形势大致有了数。
他脸上没有面露丝毫的不满,明明略显凶恶的脸上硬是挤出了一个看似和蔼的笑来。
虽然心里恼火,但面上还得笑呵呵地感谢:
“那麻烦了应城主安排,多谢。”
这才一打照面,宁远侯就窝火的不行,现在进退两难,他只得忍气吞声带着人上了岸。
阿青和杭拾甫先离开了,剩下的护卫面无表情地等着宁远侯将船上的东西全部卸下来以后,才一左一右两面夹着将人给护送进了坞城。
进了城后,宁远侯被安置在了阿青的眼皮子底下,杭拾甫把楚府一个位置较偏的院子给了他住。
这院子偏是偏了些,但很胜在宽敞,宁远侯加上他带的人住进去绰绰有余。
宁远侯不甘不愿地住进去以后,行动立即就受限了,院子门口被人把手,也不允许里面的人随意走动。
当然这一切都他让憋火,要不是顾忌着到处都是眼线,宁远侯早发飙了。
然而他此次前来本就是为了拉拢阿青,所以也只能忍气吞声。
时间一晃过了好几天,宁远侯打从那天符江边上见过阿青以后,就一直困在那个院子里也没能再见上阿青一面。
后来他没忍住,什么法子都试了,可应青就是不见他。
宁远侯越等越是心惊,甚至不由得怀疑应青是不是打算一直将他关在这个院子里。
这一猜测,让他坐立难安。
宁远侯疑神疑鬼的,东猜西猜差点就打算硬碰硬了。
可是打死他,他也想不到,阿青不见他的原因,仅仅是因为涂西奉还没来。
涂西奉是应城的钱袋子,要从宁远侯身上剐上一层肉下来,这事还得他来。
索性,在宁远侯来坞城的第五天,涂西奉终于赶到坞城了。
虽然日夜兼程,可他脸上一点也看不出疲惫感。
要说到赚钱这事,足以让他涂西奉感到兴奋,何况这还将是个大买卖。
所以一到楚府门口,涂西奉就将马扔给门口的护卫,人兴冲冲往里走。
他到之前早就有人先一步送来了消息。
所以阿青并杭拾甫早就在这里等着了。
涂西奉大步走入议事堂,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给阿青见了礼就按捺不住地兴奋地说:
“城主,这可是笔送上门来的大买卖!”
阿青挑眉:“查到什么了?”
涂西奉语速极快地将他查到的事情讲了一遍:
“属下之前就听到了些风声,但是宁远侯捂得严实所以一直也没有查到什么实质的东西。
不过在接到城主的信以后,我亲自去跑了一趟,才真正确认。”
说到这,他搓搓手嘴角疯狂上扬,裂出了个大笑,
“宁远侯多年来一直在贩卖私盐,天长日久的私盐这条线早就被他给垄断了。
后来天下大乱,大宁朝廷分崩离析,没了官盐,宁远侯趁机将天下盐路都握在了自己的手上。
城主,现在全天下吃的盐都是从宁远侯手里流出来的。”
说到这,涂西奉眼睛亮得吓人,满脸的笑意,好像垄断盐路的不是宁远侯而是他一样。
之前涂西奉就一直很奇怪,宁远侯到底哪儿来的那么大底气,被他们打趴了那么多次,人马次次折损。
可没多久他就又站起来了,还一路走到今天。
这背后要是没有强大的财力支撑,根本不可能。
涂西奉敏感地觉得事情不简单,但是一直没空好好的深入查查。
这一次正好宁远侯都找上门来了,他便索性在来坞城的路上拐弯费了些时间将这件事好深查了一番。
这也是为什么他回来迟的原因。
没想到这背后的真相,居然比他想想的还要让人惊喜。
要说之前闻肇手里的矿都没让涂西奉这么动心。
毕竟盐可和矿不一样。
采矿费时费力,且总有采完的一天,以应城的情况来说除非那矿在应城境内,否则于他们而言,去采一座矿乃是弊大于利。
但盐不一样。
盐是平常百姓离不开的东西,在当下这个局势盐的价格高昂,可赚的利润也更多。
要是他们能掌控,对于应城来说,不仅能解决当地百姓吃盐的问题,还能顺势又握住一条事关民生的经济命脉。
如今局势越发动荡,但离天下一统也不远了。
将来新朝建立,不管是谁当了皇帝,应城都会成为其眼中钉肉中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