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不如云清给朕做皇夫吧……
秦姒回去皇宫的时候,天色已晚。
齐云楚并没有如同往常一样在紫宸殿等着她与她算账。
她瞧着空荡荡的宫殿心中一时不知作何感受,只觉得一颗心来回拉扯的厉害。
红袖瞧见她一言不发的坐在那儿,低声道:“不若奴婢叫人去请齐世子进宫?”
“不必了,朕今晚实在没有心情。”
她不可能事事哄着他高兴。朝堂之上要她册立后宫的奏疏如同殿外漫天的雪花,飘向了她的案头,她心烦地很。
只是……
她缓缓踱步到平日里齐云楚常坐的地方,看着正趴在自己那座三进三出的宅子里睡觉的小乌龟,一脸神伤,“姐姐,今日朕是不是真的太过分了?他那个人平日里连朕瞧一眼云清都恨得牙齿痒痒,朕今日当着那么多的人面这样说他……”
可她一瞧见兰溪那张脸,便什么都顾不上了。
红袖替她斟了杯茶,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劝慰她,道:“不若明日下了早朝,陛下好好哄一哄齐世子?”
秦姒呷了口茶,“如此也好。你明日替朕备一些他最喜欢吃的东西,他那个人事事挑剔,叫御膳房仔细者些。”
可齐云楚第二日却并没有上朝。
第三日,第四日……一连七日他都没有上朝。
秦姒坐在大殿之上看着殿内空出来的位置,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
到了第八日,她实在忍不住将花蔷叫了来。
“你近日可有见过他?”
他一向与谢毓有来往,谢毓又与花蔷住在一起,必然是时常碰面。
果然,花蔷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点点头,“确实经常碰见。”
“他可还好?”
“不怎么好。”
秦姒再想要问问“不怎么好”是怎么不好,这时红袖来报:范大人与云大人,就在旁边的偏殿等着陛下。
秦姒便没有再问下去,只是嘱咐道:“好好看着他。 ”
“是。”
花蔷走后,秦姒去见了偏殿。
云清与范与早已经候在此处。
两人见到她来,连忙上前行了一礼。
三人开始谈起了今年太原地区遭遇了严重的雪灾的善后事宜以及过年夜宴的事情。
大概聊了一个时辰,范与又旧事重提,说起了关于册立后宫的事情。
他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口水都干了。一旁的红袖连忙上前替这位忠心正直的老大人添了茶水。
坐在上首的秦姒始终一言不发。
范与忍不住看了一眼坐在他下首,手里捧着茶碗,论起性情容貌,半点不比那齐世子差的男子。
他原本以为女帝登基后必会立眼前性情高洁,芝兰玉树的的男子为皇夫,不曾想居然杀出一个齐世子,不但将女帝迷得神魂颠倒,就连眼前的人也冷了下来。
他实在想不通陛下为何独宠他一个,而放弃了眼前这般人物。
且齐王世子是个什么人物,那是掌管齐地二十三城,与一国君主比着不差什么,哪里肯甘心留下做天子后宫里的其中一个。
他抿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云太傅是陛下的先生,也要时常多进宫跟着劝着些也是。”
他这话本就意有所知,谁知他竟然只是点点头,“左相大人说的是,是本官的失职。”
范与:“……”
难道这位一向心思通透无比的太傅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
他叹息,“陛下的婚事乃是国之根本,如今陛下登基已有数月,却迟迟未婚,以至于后宫空虚,万望陛下早日大婚,绵延皇嗣,方能国祚绵长。”
秦姒这时放下手中的茶碗,一脸凝重:“左相一心为国事操劳,朕心中不胜感激。今日左相论起国祚,朕一时感慨颇多,眼下天下未稳,朕即便是登基为帝,可也改不了不了身为女儿身一事实,子嗣一事危险重重。左相给朕五年的时间,届时天下大统,清河海晏,朕即便是驾鹤西去留下一个太平盛世岂不更好?”
未等范与开口,她又道:“眼下世家式微,不足为患,朕想要推行土地改革制度,以及重新完善科举制度,为朝廷广纳贤才,而不是像从前一样,所用官员都必须是世家子弟,平民百姓家若是想要做官去难如登天。即便是如爱卿这样的寒士,也是大家出身。”
“朕知道爱卿在想什么,无非是担心朕会册立齐世子为皇夫。”
范与没有说话。陛下早有削藩的念头,眼下却对这个齐世子另眼相看,谁知日后会不会因为他转了性情,将天下拱手送于他。
秦姒这时意味深长说了一句话,彻底打消了他的疑虑。
她道:“朕绝不会立齐世子做皇夫。且有齐世子在燕京,即便是所有藩王都反了,朕也有办法平了他们。可若是放了齐世子回齐地,到时候,仅凭他一人,便可反了大燕的天。”
留着齐世子,这是将齐王的命脉拿捏在手心里了。
范与愣了愣,半天没说话。他瞧着那世子日常出入陛下的紫宸殿,陛下对他简直有求必应,就连昔日最喜欢的云太傅也丢到一旁去,心里必然是爱极了他,是为了他迟迟不肯册立后宫,却不曾想她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自古帝王多薄幸,没想到女子做了皇帝也一样。
范与是看着她长大的,见她虽还不到双十年华,居然想得如此长远,且并没有儿女情长,一颗心放回了肚子。
他眼睛不知不觉有些热,感慨颇多,“陛下正当年少,大燕在陛下手中必然名扬四海,是老臣眼界太窄,思虑不够周全。”
秦姒亦是十分感动,“有左相大人这样一心为国,大燕焉有不强大之理!”
待商讨完政事,她亲自将范与送出了门,瞧着漫天飞舞的大雪,嘱咐小连子用轿攆好好的送到宫门口。
范与感动得热泪盈眶,高呼陛下仁德。
待范相走后,云清站在廊下看着她,眼神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陛下如今越来越像一个贤明的君主,假以时日,必定是名扬九州四海的千古第一女……
秦姒转过头来瞧着眼前一身雪白狐裘,神姿高彻,似是神圣不可侵犯的男子,瞧见他今日似乎高兴的很,心里一动,上前握住他冰凉的手一起进了殿。
“朕可做不了这千古一帝。”
“为何?”云清下意识的问。
眼前面白似玉,容颜姣好,气质越发雍容华贵的女帝目光灼灼的看着他,“朕是贪恋美色之人,性情不如太傅这般高洁。”
云清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耳根子居然有些热。
“陛下与从前大不相同,”他感慨,你方才与范大人所说可是真的?”
不过短短半年的时间,她行事作风越发的从容自信,时常三言两语,叫人心甘情愿的为她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秦姒看了一眼屋子里的红袖。
红袖会意,冲殿内的人挥挥手,所有人褪了出去,而她则守在门口,看着天地之间风雪横飞肆意的景,心道:“陛下昨晚睡前还在念叨齐世子,今日又哄云太傅,指不定明日又去见那个与兰大人生得一模一样,就连姓氏也相同的兰公子。”
可见民间传言女帝风流,也不是空穴来风。
哎,她愁得慌。
十一见她一脸惆怅,忍不住挪到她跟前,低声道:“姐姐为何叹气?”
“我只是在想,陛下那么怕齐世子瞧见,为何还想要出宫见那个兰公子。”
若不是这两日实在太忙,恐怕又去了。
十一不假思索,“自然是因为他生的跟兰大人一模一样,且很会吊人胃口。”
殿内。
秦姒拉着云清坐在榻上,将一叠奏疏放自己面前,头也未抬:“我说的自然是真的,正因为是真话,所以才这样为难。”
云清没有回答她的话,不动声色瞧了她一眼,“陛下最近可是认识了什么人?”
秦姒点点头,若有所思,“先生觉得这世上有一模一样的两个人吗?”
生得一模一样,琴音也一模一样,甚至像是知晓她与兰景的一切。
就是性情不同。
这世上,再也没有比他更好的人。
云清的手一抖,茶碗里的茶溅了出来,原本白得透明的手背上红了一大片。
“要不要紧?”
秦姒立刻捉住他的手急道:“姐姐拿烫伤药过来!”
云清瞧着她低垂眼睫,一脸的心疼的在他手背上轻轻吹拂,想起他那日瞧见她抱着云溪伤心欲绝的模样,忍不住伸出手摸摸她的鬓发,低声道:“陛下还喜欢那个人吗?”
秦姒顿住,抬头望了他一眼。
这些年,她的事情/事无巨细云清都是知道的。
他从来没有问过兰景的事,今日是第一次。
一时之间,她不知该如何答他的话。
这时红袖拿着药进来了。
秦姒打开药罐,小心翼翼的将那些绿色的带着不知是什么香气的透明膏体涂抹在他的手被烫伤处。
就在云清以为她不会回答自己的问题时,她叹息一声,“他是我此生的求而不得。”
“比之齐世子如何?”他忍不住问。
他从来都不是咄咄逼人之人,今日却不知为何说了这样的话。
或许人都是自私的,他其实也非常介意。
可这次她没有回答,起身走到窗前打开了窗。
外面仍然在飘雪。漫天的雪粉夹杂着凛冽的寒意吹散了殿内裹了梅香的暖意。
她道:“云清,不如你给朕当皇夫吧?”
“那齐世子呢?若是微臣也容不下他呢?”
……
怀化将军府。
齐云楚看向身上的雪花还没来得及拍干净的齐三,道:“查到了吗?”
齐三解了身上的大氅,蹲到炭火旁,搓了搓手,哈了一口热气儿才道:“只查到他是昔日东宫里的太子宾客,旁的什么也没查到。按道理来说,能够在东宫任职过的必定不是泛泛之辈,可属下将整个燕京城走访了一遍,只有极少数的人记得他,说是个极好极好的人,至于她跟陛下的关系,没人知道。”
齐云楚没有说话。
身为太子宾客居然什么也查不到说明这个人存在的痕迹是刻意被人抹去的,整个燕京城能够做到的只有她了。
她这样处心积虑的抹去一个人的痕迹是为什么?
“那日来送信的呢?还有那日在西洲梅园遇见的那个?”
“门房说送信的是街上的一个小孩。那小孩只是说有人给了他银子送信旁的什么也不知道。至于西洲梅园那个,说也奇怪,整个燕京城都说没有姓兰的生成他那般的人物。 ”
这就更加奇怪了,一个人的行踪怎么可能查不到呢?
齐三见他一直沉着脸不说话,小心翼翼道:“义父又来信了,问咱们几时回去?离过年还有一个月,我想回去过年了……”
齐云楚瞧了他一眼,道:“你准备准备,五日后回去。”
至于那个叫兰景的……
他仔细想了想,想起他初到东宫时,她同自己说过自己曾经养过一条毒蛇,那条毒蛇毁了她的东西。
后来他得知那条毒蛇就是那个生了皇子一直想要害她的贵妃,毁掉的东西……
他心中当下有了论断,“齐三,你去查一查纪家的那个被废的贵妃去了何处?”
第98章 她不配死!
玉安坊。
这间青楼十年前在燕京城是数一数二的妓坊,可现在已经没落,比着燕京城第一坊兰桂坊差得远,来这里享乐的客人什么三教九流都有。
纪敏双眼无神的躺在坊内某一间属于自己的房间的床上,仰头看着头顶上方艳丽俗气的帐幔,一双眼睛满是绝望死寂。
生得獐头鼠目,十分猥琐的客人穿好身上的衣裳,伸手拍了拍她的脸,暧昧笑道:“服侍的爷很满意,爷下次还来找你。”
他说完,从荷包里掏出一块银子,肥腻的手狠狠捏了她一把,心满意足的见着她疼的皱起了眉头,道:“爷额外赏你的!”
他说完收回手,谁知方才还如同躺尸一样的女子突然拉住了他的胳膊,操着沙哑的嗓音道:“我不要钱。”
她身上的锦被滑落到腰际,雪白的肌肤上全部是刚刚被凌虐的痕迹。
男人贪婪的眼神在她身上滑过,捏住她的下颌,一脸戏谑,“那美人儿想要什么?可不是要我娶你吧?”
她是玉安坊里最下贱的妓子,据听说喝醉酒的时候还说自己是什么贵妃娘娘,成了整个坊的笑柄。要不是瞧着她生得楚楚可怜,床上柔软可欺的模样,他才懒得光顾她。
她眼里闪过一抹厌恶,冷冷道:“你杀了我吧。”
男人顿时变了脸,一把甩开她的手,冷哼一声,“神经病!”,转身就出了屋子。
纪敏看着身上的痕迹,想起从前的日子,捂着脸坐在那儿哭了起来。
她从一个尊贵无比差点成为一国之母的贵妃娘娘,居然变成了只要花钱便可以来□□的妓子,这样绝望的活着,不如死去!
可是她没有勇气……
还有她的璋儿,一想起她的璋儿,她心如刀绞!
不多时,外面响起了敲门声,玉安坊的赵妈妈在外面嚷道:“快点收拾收拾,有贵客到!”
她连忙擦干净眼泪,起身穿好衣裳,将窗子打开散散屋子里的气味。
她开窗的时候,往下面瞧了一眼,楼下是一片结了冰的湖。玉安坊一共有三层,像她这种低等的姑娘全部住在二楼。若是她从这儿跳下去,指不定就死了。
这时外面敲门声还在响,外面的声音不耐烦的催促,“我说,今儿你运气好,这可是难见的贵客,还不赶紧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