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正是姑墨国的大妃乌兰朵。
她已经摘了面纱,脱了白色罩袍,着一件异于姑墨国服饰,眼神里透着冷淡疏离。
她似是知道他早就回来一般,碧绿色眼眸里多了一丝暖意 ,双手交替放在肩上向他行了一礼,将他迎了进去。
门很快被掩上了。
秦姒屋内。
“你亲眼瞧见他进去了是吗?”秦姒瞧着手中的蝴蝶发簪,眼里闪过一抹厉色。
花蔷点点头。
秦姒的一颗心沉入谷底。齐云楚与那大妃果然是认识的。
只是不知道他们究竟是在她眼皮子底下怎么勾搭到一块去的!
或许早在燕京城的时候两人早就认识了。那时候他日日都要出去买糖,她忙着处理政事,根本无暇顾及他每日去做什么。想不到一向看似单纯的齐世子背着她早就留了后手!
难怪这段日子以来她无论怎么哄他,他都欲拒还迎。枉她还以为他因为之前的事情伤了心,不曾想却是早就有了新欢。
秦姒心中恼怒之极,有种被欺骗的愤然。
“你这几日好好盯着他,莫要被他发现了。”
花蔷点点头。
她瞧她甚少出现这样的脸色,忍不住问道:“他既然有了旁人,你为何不趁机脱了手,好过他三番五次的纠缠你?”
秦姒抬眸看她,用一种“你是在说笑吗”的眼神瞧着她。
花蔷摸摸鼻子没有说话。
她正准备走,背后突然传来秦姒阴测测的声音。
“本宫要不要他,是本宫的事情。可他若是胆敢背叛本宫,本宫便叫他生不如死!”
——
大约半个时辰,齐云楚从乌兰朵的房里出来。谁知他才出房门口,便看见姑墨国的五王子赫连炔阴沉着一张脸一言不发的站在门口看着他。
齐云楚淡淡扫了他一眼,头也不回的往自己住的屋子走去。
他才推开房门,就见漆黑的屋子里坐着一个人。
她见他回来,冷冷道:“世子深夜不忘会佳人,当真是风流。”
第68章 殿下以什么身份管我?
秦姒本不想过来的。可是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实在是睡不着。既然睡不着,总得要找这个令她睡不着的始作俑者出出恶气才肯罢休。
可始作俑者分明没有做错事的觉悟,甚至一点儿也没有被发现应该表现出来的惊慌遮掩。
他上前默不作声的掌了灯,坐到了她面前。
秦姒冷眼瞧着眼前这张总让她舍不得放弃的美人面孔的轮廓逐渐在灯光里清晰起来。
斜飞入鬓的眉,细长多情的眼,高挺的鼻梁,以及鼻梁上那刻骚情的痣。
秦姒的眼神停留在他紧抿的唇上。
她在想待会儿这张好看的唇会说出什么话来。
可他连看都未看她一眼,低垂着眼睫神情专注的看着眼前随风摇曳的小火苗。
秦姒见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上还带着她送给他的指环。那指环上晶莹剔透在灯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那个货郎怎么说来着?情比金坚。你瞧瞧,也不过如此。
这世上谁也不会真的爱谁一辈子!
秦姒觉得自己不该信了齐云楚的鬼话!
她还真就以为他待自己情真不悔,甚至还认真的考虑过为了他哪怕以后的路走得艰难些也没关系,有他拿着一颗真心暖着自己,旁得那些可以慢慢谋划。
真是讽刺!
而且就算如此,秦姒还想等着他解释两句。
可齐云楚却迟迟不开口,坐在那儿给她倒了一杯茶,抬眸看着她,神情可怜脆弱,反倒是像被她欺负了一样。
秦姒突然觉得很没有意思。她这是被齐云楚气昏了头,才会巴巴的跑过来兴师问罪。
这种不好的,令人烦躁,却又忍不住失控的感觉真的是糟糕透顶!
秦姒压抑着心里的不适起身就要走。
齐云楚却突然一把捉住她的手腕。他坐在那儿仰头看着她,墨如点漆的眼睛里像是星星碎在了里头,湿漉漉的,像是随时随地都能淌出一片星光。
一个美人摆出这样的神情,总是令人心肠发软。心肠一软,思考难免就会有失偏颇,会让人反省是不是自己的错。
比如现在,秦姒居然下意识的开始反省自己:她是不是误会了?也许齐云楚只是认识那个大妃而已。他从来都不是那种人。这世上美人不知几多,他又何必去眼馋旁人的大妃。
原本来兴师问罪的秦姒被他迷惑了,一时忘记了自己的初衷,甚至想要俯下身亲亲那对眼睛。
她的身体一向比心要诚实许多,真就在那对眼睛上亲了亲,然后捧着他的脸柔声道:“小齐哥哥,你是故意气我的对不对?”
无论眼前的男子欲擒故纵也好,拿旁人气她也好,她必须承认:她上钩了,她嫉妒了!
与此同时,她也十分清楚的认识到,齐云楚这次不是让她快乐来了,是给她添堵来了。
可无论出于何种目的,他都成功了。
只是他还犹嫌不够,用那张被她亲吻过无数次,如同花瓣一样好看柔软,永远如同涂了口脂的唇慢条斯理道:“长公主殿下凭什么管我?”
秦姒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她真是吃饱撑了才过来想要听他解释两句!
秦姒努力使冷静下来,挣脱了他的手,“世子说的对,本宫确实管不了你。”
她说完抬腿就走,谁知却又被他拉住衣袖。
秦姒回头看他,只见他眼里多了一些她看不懂的情绪,“殿下还没回答我,殿下以什么样的身份来管我?”
“殿下究竟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与我好?”
秦姒面对他的质问,竟然一句都答不上来。她瞧着他眼睫轻颤,眼角洇红,鼻子上那颗骚情的痣如同一滴滑落的泪,直直落到了她的心里去。
“殿下从头到尾,都只是将我当作面首是吗?”齐云楚站起来,抬起她的下颌,贴过去在她嘴角轻吻了一下,“我也会伤心的。”
“你饮酒了?”
秦姒这才闻到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酒香,味道奇异带着异香,沁人心脾。
齐云楚闻言楞了一下,随即可怜兮兮的“嗯”了一声,抱着她的腰撒娇,“ 一点点而已。 ”
“一点点?”秦姒闻着那股奇异的酒香,瞧着他神情涣散,哪里像是一点点儿,分明就是醉了。
难怪他突然跟她亲近起来,居然大半夜不睡觉跑去找那个大妃饮酒去了,还喝醉了!
秦姒心中愤怒,顿时理智全无,冷冷道:“你好好在这而反省一下自己!”
她懒得跟他在这儿讨论这个问题,他却一把将她拉回到自己怀里,不肯放她走。
他在她脖颈间嗅来嗅去,将她耳尖含在口中轻轻咬啮了一下,故意在她耳边轻喘一声,“我为什么要反省?我做错了什么?”
他说着,低头又去亲她。
秦姒怒极反笑,一把推开他,转身就走。
谁知齐云楚竟然发了狠,直接将她抵在了门上,低头攫取她的唇。
也不知过了多久,齐云楚松开了她,红着眼睛问她,“我最后再问你一次,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么?”
秦姒不说话。她知道自己无论如何回答都不会使他满意。
他想要唯一。
她做不到!
齐云楚见她不说话,又低下头去。
秦姒唇上顿时剧痛难忍,一把推开他,摸了一把被被他咬疼的地方,看着齐云楚的唇上还沾着她的血迹,冷声道:“你疯了吗!”
齐云楚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秦姒伸手抹去嘴角的血迹,大步离了齐云楚的房间。
她走后,神情瞬间清醒的齐云楚将沾染在唇边的血迹用雪白的帕子搽干净,融入了旁边一个干净的杯子里。他又从怀里取出一个碧绿透明的小瓶子,瞬间满屋子都是方才秦姒所闻到的酒香气味。
他看着略微有些透明的瓶子里的黑点,找出匕首将自己的手指割破,挤出两滴血滴进瓶子内。
瓶子里的小黑点逐渐的变大,顿时屋子里的香气四溢。
齐云楚低头看着那只小瓶子内的东西,随即将那杯浸泡了秦姒血液的水倒了进去。
他小心翼翼的将瓶塞塞好,重新放入怀中,心情疲累的躺到床上上。
也许现在的他也只能借着醉酒,才能这样毫无顾忌的去爱她。
他知道她生气了。
他竟然心中十分高兴。至少,她心里还是有一点点在意他的。
齐云楚心想自己是真的疯了……
秦姒才回房间,红袖便瞧见了她唇上的伤,惊讶,“殿下这是怎么了?”
秦姒对着镜子照了照,只见唇上的伤竟然十分严重,已经肿了起来。
她皱眉,“你有没有发现他这次回来变得非常奇怪? ”
“齐世子?”红袖赶紧将随身携带的药箱翻出来,从一大堆白色的写满标签的小瓷瓶里取出其中一个写着“云南白药”瓶子打开,取出白色的药粉小心涂抹在秦姒伤口处。
“也许是因为上次殿下伤了他的心,他心里还生着气,对殿下一时冷淡些也是有的。兴许殿下哄一哄,过段时间就好了。”
秦姒却总觉得这次她是怎么哄都哄不好他了。
她唇上的伤口止了疼,由着红袖褪去了衣裳重新躺到了床上。
可是她在床上翻来覆去一个时辰,却一点儿睡意也无,只得叫红袖给她取了一本南疆的风貌全书来看。
她想起赫连炔与她说到的关于大妃的部落族,一页一页翻过去,差不多一本书快要翻完了,才在最后几页瞧见她部落族的名字。
珈蓝族。一个只有几千人的小部落族。
其实这样的小部落在南疆有很多,但是传闻因为珈蓝族的圣女可通神灵,所以这就给他们族中增添了许多神秘的色彩。
由于这个部落太过神秘,记录者也只有寥寥数语。只说这个部落族大约五十年前早已经归顺姑墨国。只不过仍旧保持着与从前一样的种族作风,生活在深山老林里,只有姑墨国每年举行大型祭祀的时候,才会由圣女亲自出山,去往姑墨王宫为新任的单于进行祈福。
秦姒觉得很奇怪,齐云楚怎么会认识这样一个部落族的圣女。
据说他们的圣女十分的圣洁,未成年以前,为了避免沾染世间尘埃,影响对神的感知能力,是绝不能出部落半步的。
而这个大妃成年后第一次去姑墨王宫进行祈福主祝祷时被好色的赫连烽瞧上,竟然冒着触犯神明的危险,要求娶她做大妃,否则就灭了他们的族。而圣女乌兰朵为了保全族人,不得不嫁给了赫连烽做大妃。
只是两人成亲已有半年之久,那大妃不知使了什么法子,赫连烽根本不敢碰她。
秦姒心知这些部落之间都有着自己赖以生存的秘密,寻常人是不得而知的。
她原本对这些并不敢兴趣,可是如今因为齐云楚,居然产生了好奇心。
不过好奇归好奇,她也不能忘了自己的正事。
只是一想到那个乌兰朵对齐云楚说的那句话,秦姒心中便郁结难消,在加上赫连烽前脚才被赫连炔弄得半死不活,后脚齐云楚却进了那大妃的房,居然还饮醉了酒,简直是可恶之极!
红袖原本正在替她熨烫明日要穿的衣裳,谁知见方才还在看书的女子突然将手中的书扔到地上,神情十分的吓人。
她吓了一跳,连忙将书捡了起来搁到一旁,“要不,我去叫齐世子过来陪殿下?”
她不说还好,一说秦姒心里更加的不痛快,“叫他做甚,难不成没有他以后我不睡觉了不成!你去睡吧,明日一早还要赶路。”
她说着,躺到了被窝里,将被子拉过头顶,试图尽快入睡。
红袖无奈,只得替她点了安魂香,然后去了外间的榻上歇息。
秦姒又是一夜未眠。
她睁着眼睛看着窗外漆黑的夜逐渐透出晨曦的光,起身推开窗子,只见东方既白之处,月亮化作一抹浅淡的痕迹消散在冉冉升起的朝阳里。
窗口不远处的一株绿荫如盖的树上有几只雀鸟叽叽喳喳叫个不停。一束微光透过重嶂叠翠的绿叶照进来,竟让人心中有了暖意。
今日是个极好的天气。
秦姒在窗口站了一会儿,觉得这会儿终于有些困意,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谁知更好扯到了唇上的伤口,顿时疼的捂住了嘴巴。
她走到镜前看了看,只见那处仍然没有消肿,看上去十分的明显。
齐云楚!
她冷哼一声。
这时门开了。不知何时醒来的红袖带着两个随身的侍女进来服侍着她洗漱,后面还跟着晨起时异常兴奋的花朵。
它瞧见秦姒,立刻跑过去扑到她腿上蹭来蹭去。
秦姒忍不住笑了,伸手替它抓抓痒,叫人给它备了些吃的。
红袖瞧见她下唇此刻还红肿着,忍不住蹙眉,“这齐世子也真是的,怎么下口这么没轻没重,待会儿给人瞧见了可如何是好?”
好歹殿下也是和亲的身份,嘴唇给他咬成这样,难免不会惹人非议。
“着实可恶!”秦姒只觉得被他咬破的地方疼得十分要紧,原本平复下来的心情又有点儿乱了。
趁着那两个侍女替她更衣的功夫,红袖赶紧将她昨晚穿过的披风收箱。手一抖,竟然有个东西掉了下来,在地上滚了一圈,滚到了秦姒脚边。
侍女连忙弯腰捡起来捧到秦姒面前。
秦姒伸手拿过来仔细瞧了瞧,正是昨晚在夜市上拿玉簪子换的蓝宝石。想不到这外国货郎做生意还挺实在,这宝石成色极好。
红袖也瞧见了,“这是殿下昨夜买的?”
秦姒点点头,“我瞧着挺衬云清,便顺手拿了。”
红袖笑了,“确实如此。云大人一定会很高兴。”
秦姒瞧了一会儿那宝石,想到昨日不过是顺手拿的心中突然有些过意不去,将东西丢给红袖,“你先收起来吧,等去了南疆,我若是瞧见更好些的再买来送他。”
“殿下对云大人有心了。”
秦姒听到这句话有些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