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姒捂着胸口立刻坐了起来,替他掖好被角,蹑手蹑脚的下了床,赤足出了内殿。
红袖已经候在殿外。她的脚边还跟着近几日养在她屋里的花朵。
它兴冲冲的朝着秦姒欢快的摇尾巴,围着她转来转去。
秦姒陪着它玩了一会儿,在红袖的服侍下洗漱更衣用了早饭后,便坐在外殿的榻上翻看赫连炔交给她的一些关于夜宴之时需要对付的那些人的详细信息。
齐云楚也不知是不是昨晚饮多了酒,大约又过了半个时辰才醒。
秦姒听着里面的动静使了个眼色给红袖。红袖立刻带着两名侍女进了内殿服侍他起床更衣。
“她呢?”齐云楚坐在床上扶着有些疼的额头,扫了一眼内殿。
红袖平日里进来的时候他大部分都是穿好衣裳的,眼下瞧见他身上的被子滑到腰际,衣襟大敞,露出大片的雪白结实的皮肉,连忙低下头,“殿下刚起,正坐在外殿看书,叫奴婢等人服侍世子更衣。”
齐云楚冷着一张脸没有说话。
平日里他们睡在一起,她从不喜欢底下的人过来服侍他的起居,说是不喜欢旁人瞧他。如今这般,她是一点儿都不在乎他了是吗?
红袖瞧这他就连不高兴眼睛都跟带着钩子似的,哪里敢看他。捧了衣物上前,一边替他更衣,一边十分不自在的在他身上嗅了嗅。
但是一向爱洁净的齐云楚身上除了平日里衣衫上薰了的杜若香气外,整个人都透着十分干净的皂荚香气,并没有秦姒所说的甜香。
齐云楚人生的高大,她这样离得太近,实在是不自在。确定他身上并没有那股气味之后,立刻找了个理由叫身后的两个婢女上前,赶紧退了出去。
秦姒瞧她红着脸出来,低声问道:“如何?”
红袖摇摇头,瞥了一眼内殿,附在她耳边耳语了几句。
秦姒心中忍不住自我怀疑:难道我如今爱他到这般地步?
她不敢相信,想着要不要十一与花花蔷进来试一试,再次确认一下。如有必有,最好找宁朝也嗅一嗅,只是,找什么借口呢?
正在这时,里面也不知发生了何事,只听齐云楚一声怒斥,“出去!”
那两名婢女这时也冲忙退了出来。
秦姒瞧着她二人红着脸出来,审视的眼神在她二人身上扫过。
她二人吓得来连忙跪下,“奴婢方才只是不小心碰到齐公子一下,什么也没做。”
她们都是服侍自己多年的十分老实的婢女,秦姒自然相信她们的话。她想怪只怪齐云楚实在生的太好,连她阅人无数都难以把持的住,也就怪不了这些尚处于情窦初开的小姑娘。
她看了一眼红袖,示意将她二人带下去问一问。
一会儿的功夫,红袖回来,冲她摇摇头。
都没有?
难道她如今真的肤浅至此,看一个好看的男人两眼,便按耐不住?
只可惜云清不在,若是他在的话,自己还可以拿他一试。
她见他迟迟没有出来,放下手中的手札向内殿走去。
齐云楚正在穿衣裳。
他瞧见她进来,手指停了下来,默不作声的看着她,等着她上前来帮自己更衣。
她若是还有些良心,他便原谅她昨晚就这么舍得把他丢到虎狼之穴不闻不问,明明瞧见了自己一个人在外面吹着冷风饮了一肚子闷酒,却头也不回的走了。非但如此,他回来时她还睡得香甜。
他昨晚在那儿摸了她许久,想向她示好,可她至始至终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似乎完全就没有他这个人。
齐云楚不相信她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她一定是装睡,天底下简直再没有比她更狠心的女人了!
秦姒知道他在等什么。可是她没弄明白这件事之前,偏不如他的意,转身便走了。
她出去之后,立刻找来了花蔷十一与宁朝,道:“姑墨王宫实在无聊,不如大家关起宫门来切磋一下如何?”
她说完,又特地交代了花蔷与十一,若是待会儿齐云楚出来,与他动手时,闻一闻他身上似乎有她所形容的那种气味。
十一一听,跃跃欲试,眼神亮晶晶的看着花蔷。
她早有此意,只是未经殿下允许,她不敢私自跟花蔷动手。
“点到为止便好,莫伤了对方。”秦姒嘱咐了一句,特地叫人搬来了桌椅,抱着花朵坐在那儿,手托腮看着看着她们。
十一与宁朝师出同门,是皇宫内大内第一高手教出来的。一招一式,秦姒最是熟悉不过。
因为请来的师父本就是来教她的。不过她并不热衷练武,反倒对骑射比较感兴趣,再加上她日理万机,哪里有时间日夜苦练,饶是师父再好,她的武艺比着十一与宁朝二人实在算是稀疏平常。
而花蔷本就是杀手,武功路数十分的杂乱,但是出手却十分的狠辣,若不是收着,简直是招招致命。
两人切磋了大约半个时辰,眼见着十一落败,宁朝拔出手中的佩剑迎了上去。
他的武功路数与十一世一样的。花蔷对于武学造诣十分之高,不过与十一过了一遍,便能对宁朝的招式见招拆招,很快地,宁朝便落了下风。
一旁的秦姒看的眼睛也不眨,忍不住为花蔷叫好。
两人点到为止。花蔷略胜一筹。恰巧齐云楚用完早饭从里面出来瞧了他们一眼。
秦姒立刻叫住了他。
“小齐哥哥,今日无事,不如你陪着一块练练。”
齐云楚见秦姒一大早便用一种阴阳怪气的眼神看着他,心里酸得厉害,刚好找个人出气,自然无有不答应的道理。
秦姒使了一个眼色给花蔷。花蔷何等聪明,立刻会意。
齐云楚冷冷看了一眼花蔷,两人抱了抱拳,也不废话,便动起手来。
在场的人立刻打起了精神,一眼一眨也不眨的看着他二人。
也不知齐云楚心里憋着气,出手狠辣,丝毫没有相让之意。花蔷棋逢对手,沉着应对。
在场的十一眼睛都看直了,恨不得也参与其中。
齐云楚大约跟花蔷打了约有半个时辰,眼见着花蔷体力不支,退到一边去,他似是还未过瘾,扫了一眼宁朝与十一,“你们俩一起来!”
十一早有此意,立刻加入了战局。宁朝见他如此狂妄,也不跟他客气。
三人越打越忘乎所以,完全忘了“点到为止”的初衷,各自施展自己的绝学,好似要了对方性命一般。
最令秦姒没想到的是齐云楚,他竟然以一敌二,应对自如。
打到最后,三人皆是大汗淋漓,发丝散乱,眼里的兴奋流露于表,惹得秦姒也恨不得亲自下场与他们一起切磋。不过她想着以自己那点儿本事,只怕不出几招,便被打到在地,也不去丢这个人。
谁知又过了一会儿,秦姒瞧着齐云楚与宁朝二人眼里看着对方已然有了杀意,分明是新仇旧恨参和到一块,打急了眼,专往对方要害处着手,心中不免有些焦急。
且她想着齐云楚以一对二总归是要吃亏,眼见着宁朝趁着他正在应付十一钻了空子绕到他背后就要伤到他了,秦姒哪里真舍得他受伤,立刻出声制止了这场尚未分出胜负的决斗。
三个人这才不情不愿的停了手,向来痴迷武学的十一一脸兴奋的看着齐云楚,浑然忘记了自己之前对他不假辞色。
秦姒简直要忍不住为他拍手叫好。见他白皙的额头上渗出的密集汗珠不断往下掉,想要为他擦擦汗,谁知才靠近他,就闻见他身上那股诱人的气息又出来了,且越发的浓郁。
她顿时清醒过来,想起自己的初衷,止住脚步没有上前,只在那儿看着他。
齐云楚大抵是打痛快了,冷冷瞥了她一眼,转身进殿内沐浴去了。
待他消失在内殿里,她扫了一眼气喘吁吁的三人,低声道:“你们可闻到那股气味了?”
一旁的宁朝如何瞧不出她护着齐云楚那点子私心,捂着不知遭了齐云楚多少拳头的胸口冷哼一声,“男人身上除了汗臭味还能有什么味道!”他说完,一瘸一拐离开了宫殿。
秦姒否定了宁朝的话:分明是胡说八道!齐云楚一向爱洁净甚过女子,即便是大汗淋漓,也没有臭味,反倒是那股甜香味甚重,直往她鼻尖里窜。
十一摇摇头,瞧着齐云楚离去的方向,依然很兴奋,想着下次与他再一决高下。
花蔷十分肯定的摇头,“没有殿下所说的那种气味,且我行走江湖十数年,并没有听说过这种只对一人有效的迷药。”
她说完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秦姒,“或许,他身上的气息只有殿下一人闻得到。”
秦姒皱眉,低声吩咐红袖,“你去将随行的太医请到你房中去。”
太医很快就来了。
他仔细的替秦姒把脉,还用银针取了血,反复查验,均未发现任何的异常。
他又询问了一下她近日的饮食习惯,道:“殿下身子康健并无异常,只是有些体热,容易出现口干舌燥的情况,饮食清淡些即可。”
“只是如此?”
太医不明所以的点点头。
事情折腾到这儿,虽然秦姒心中依旧对此半信半疑,可还是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她实在担心齐云楚给自己下药。毕竟他是她的枕边人,若是想要做点儿什么实在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她忍不住安慰自己:兴许我如今真的喜欢他到无法自拔的地步,才觉得他身上的气息好闻。不然,我怎么就觉得出了汗的宁朝是臭的?
思及此,她又想到自己昨晚叫他一个人往赫连延那狼窝窝里去,对他半分慰籍都没有,心中难免愧疚,有心想要哄一哄他,便又匆匆回了寝殿。
恰巧已经沐浴完,头发尚且湿漉漉的齐云楚这时刚好从殿内出来,背着手站在那儿一动也未动,拿着一对不晓得藏了多少情意苦楚的眼睛瞧着她,格外的惹人怜爱。
“小齐哥哥的武艺真好!”秦姒只觉得心尖乱颤,又恢复了平日里的嬉皮笑脸,假装无事发生一般笑眯眯的凑到他跟前去,“你方才简直是太厉害了!”
齐云楚像是知晓她的用意,不吃她这一套,冷笑,“殿下一早上叫他们像只狗一样在我身上嗅来嗅去,是想要干嘛?”
第77章 你上次说谁才是你的心肝……
秦姒没有说话。
根据她以往的经验,有些事情即便是对方知道了,那也是打死了不能认。
若是认了不就成了不在乎对方了嘛?
她若是此时傻里傻气的承认:哦,小齐哥哥,我觉得你对我下了迷药,迷的我神魂颠倒,所以才叫人闻一闻你身上的气息。
这话说出来不就间接承认她事事对他防备算计吗?
若这事儿有真凭实据,她早就发作了。可这无凭无据的事情,怎好说出来伤他的心。
所以她只能咬死了不承认。
她整个人挂在他身上,在他颈间嗅了嗅,只觉得那股甜香味更重,“小齐哥哥好香啊?”
齐云楚瞥了她一眼,只见她仰起一张天真无辜的笑脸,与昨日已然大不相同,恨她变脸变得如此之快,却又半点舍不得她。转过脸去,不肯再看她。
秦姒知晓他心中的委屈,两条细白的胳膊圈着他的脖颈,在他胸前蹭了又蹭,嗲声嗲气的撒娇,“小齐哥哥别生气了,昨晚我不该叫你一人去冒险。只是你三番五次去找的那大妃,我心里不痛快。”
“她幼年时救过我。”齐云楚突然道。
秦姒见他主动提起关于乌兰朵的事,收起了嬉笑之态。
“她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与她没有旁得特殊关系。你知我心中就只有你。”齐云楚望着她,神情可怜委屈。
“是吗?”秦姒拨弄着他的耳坠,爱死了他为她戴着耳坠的模样,亲亲他的耳朵,“既然如此,小齐哥哥为何不早些告诉我?我也好谢她一谢。毕竟,她救了我的心上人。情哥哥说是不是?”
齐云楚听着“心上人”三个字心里一动,垂下眼睫瞧着她,“她们族中规矩复杂,不希望旁人知道。”
“既如此,情哥哥为何不接着保守秘密?”她的手指轻轻在他背上划着圈,心里在猜想他突然说这番话的用意。
齐云楚说的话半真半假,她并未全信。他与那大妃之间处处透着古怪,显然不止救命恩人这么简单。此事她等着赫连炔慢慢的查,到时候自然会真相大白。
齐云楚在她白皙的后颈处轻咬了一口,有些不忿,“我若是不说,你的人日日盯着我,指不定编排出什么来。”
秦姒也不知是被他咬疼了,还是听到他已经发现了自己派去跟踪他的人,心里一颤,止不住的轻哼一声。
她叫了两拨人看着他,他是全部发现了,还是只发现了一拨?
看来以后她要更加小心才是。
齐云楚被她发出的鼻音勾得心里痒痒,手指轻轻的揉捏着她的后颈,语气里是难掩的伤心,“你终究是信不过我。”
秦姒一脸真挚的看着他,“我只是担心情哥哥被坏人骗走了。毕竟我的情哥哥生得这样美,我须得小心提防,免得被那些不怀好意的人骗走了,我可舍不得。”
齐云楚自然不相信她的鬼话,可也没有旁的法子来治她。看了她一会儿,细长多情的眼眸里闪过一丝伤痛。
秦姒连忙转移话题,“昨晚那个老东西没怎么样你吧?你都不知道,我担心死了!”
齐云楚神色古怪,没有应她的话。
秦姒瞧见他身上的衣裳都被他湿漉漉的披散在身后的稠密发丝打湿了,生怕他着凉,取了干净的布帛来,将他拉坐到塌上温柔的替他一点点儿擦拭他发丝的水珠子。
齐云楚这次是真的伤心了,低垂着眼睫坐在那儿任由她擦拭,也不肯与他说话。
秦姒瞧他这样,知道自己做的有些过了,心里面不免跟着难受。
她替他擦干了发丝的水珠子,见他身上的衣裳都湿了,叫他去换干净的来。
齐云楚想起今日早上的事情,目光灼灼的看着她不说话。
秦姒被他看的实在受不了了,只得道:“以后我再也不让她们碰你了好不好?我日日服侍你穿衣。情哥哥你别难过了,我心疼。”
从前在齐王府的时候,他身边围着的一大群侍婢,也不见他矜持到这种地步。如今旁人碰他一根手指头,就好像要了他的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