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中有关黎家的传言自然是她放出去的,皇庙之中人多口杂,最是适合散播这些小道消息,自己又让那几个消息源头对此事深信不疑。若是屡屡有人信誓旦旦的向旁人保证此事的真假,那再邪门儿的消息都会有人愿意相信。
而传言本就模糊了源头,时间久了,大家也只知有这么件事,而忘了自己究竟是从何处得知的。
池萤只用远远的在京郊皇庙等着这场传言发酵便好,甚至在旁人看来,她其实还是是这道传言的受害者,谁也怀疑不到她头上来。
她知晓元辰其人,最是忌惮旁人的势力越过他头上去,当年的公孙家也正是因此才被他记恨在心,而如今他愿意扶持毫无背景的黎沁芝上位当皇后,便是不愿世家外戚当权挡了他的道。
而如今的黎家却反其道而行之,这番大肆招募寒门学子,在元辰眼里无异于是结党营私,也不知道元辰对这位新后的情意,究竟能不能抵过自己对权利的掌控欲呢?
池萤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哎,关她什么事儿呢,自己可什么也没干。
第61章 皇上的白月光11 你喜欢陛下?
“娘娘,陛下那边传话来,说是今日……今日歇在长春宫了,让您早些歇息。”宫女垂着头,不太敢看皇后娘娘的反应如何。
黎沁芝紧紧攥着手心的帕子,声音却有些止不住的颤抖,“……..是么,那便熄了灯吧。”
她记得这已经是本月第五日没见着陛下了,往日里陛下虽说不会日日宿自己宫中,但也会隔三差五的来安抚自己一番,她与陛下成婚半年有余,却从未受过这么久的冷落。
黎沁芝不免有些慌张,自己在宫中一向谨慎守礼,此前也未在陛下面前出过什么岔子,为何却突然失了圣心呢?
不,并非突然,她知晓此前陛下曾出宫过一趟,似是要将皇庙中的公孙姐姐接回宫来,但不知道怎么却又不了了之了。
难不成是因为陛下还念着皇庙中的那位元后?
黎沁芝暗暗做了决定,若是如此的话,那自己便不能如此自私,继续让陛下苦恼了。
翌日清早,一架看似普通的马车从皇宫西边的角门旁悄然而出,直直向京郊的方向驶去。
而皇庙中的池萤刚洗漱完毕,正坐在桌前准备用早膳,却听得门外传来一声通报:“娘娘……皇后娘娘来了。”
她刚拈起调羹的微微手一滞,有些疑惑地看向门口,却见元辰那位新任小娇妻正立在门前,面上未施粉黛故而显得略有些憔悴,笑意也带着几分勉强:“公孙姐姐,打扰了。”
池萤蹙了蹙眉,心中暗暗嘀咕这小白花没事儿来找自己做什么?面上却依旧淡然,招呼她到桌边坐下,“来都来了,不如一起用些饭吧。”
“多谢姐姐,不过..……”黎沁芝坐在了她的对面,目光在屋内的宫女身上转了转,“嫔妾今日前来,其实是有些话想要同姐姐聊聊。”
池萤立刻会意,向宫人摆了摆手道:“你们先退下吧。”
待得房中宫人尽数退下,她自顾自地给自己盛了碗乳羹,随口问了句,“自己偷跑出来的?”
“……..是。”
黎沁芝虽说出身低微了些,但好歹也在宫中当了几个月的后宫之主,论理也养出了些气度,可不知怎么的,却总觉得在她面前矮了一头。
她抿了抿唇,似是终于下定决心般开口道:“公孙姐姐,嫔妾此番前来,是为了请您回宫的。”
“为什么?”池萤神色淡淡,倒也没觉得过于讶异。
黎沁芝面色有些难看,“因为……因为嫔妾知晓陛下念着姐姐,嫔妾不想让陛下为难,况且明明是嫔妾占了姐姐的位置,姐姐却在此青灯古佛,嫔妾心中着实难安。”
池萤却只笑笑,咽下一口乳羹后顿了顿,问道:“怎么,最近他冷落你了?”
黎沁芝闻言顿时瞪大了双眼,随即被看穿一般勉强挤一抹尴尬的笑,错开目光微微摇了摇头道:“……..没,没有,这都是嫔妾的肺腑之言。”
池萤觑了她一眼,倒也没有当面拆穿,反问问道:“你喜欢陛下?”
黎沁芝似是没有预料到对方竟问出如此大胆的问题,脸上顿时飞红一片,默了默低声道:“陛下英明神武,嫔妾自然……钦慕陛下。”
池萤顿觉得有些无趣,若这位新后是个有野心的后妃也就罢了,自己倒也能同她斗上一斗,可对方偏偏是个没什么心机还圣母心爆棚的小羊羔,对比之下自己反而像是个欺负人的恶毒继母。
她暗暗摇了摇头,继续问道:“那你觉得陛下可喜欢你?”
“陛下……陛下心怀天下,自是不会拘泥于男女之情。”黎沁芝轻叹了口气,显得有些落寞。
池萤倒是有些讶异,没想到这小丫头还想得挺清楚,可既然对他有这么透彻的了解,怎么还这么恋爱脑呢。啧,可能是当局者迷吧。
“你放心,你的陛下并非因我而冷落你,而我不想回宫也并非你的缘故。”
她放下手中的银箸,转头看向一脸迷茫的年轻皇后,冷淡地下了逐客令,“你也莫要再来寻我,回去吧。”
黎沁芝愣了愣,似是没有听懂她的意思,继续恳求道:“公孙姐姐,嫔妾..……”
“你若是想让自己过得舒坦些,便不要在他身上花太多心思了,”池萤笑着摇摇头,“不值得。”
语罢捂着嘴打了个哈欠,踱步进入内室背着身摆摆手道:“我就不送你了,有缘再见吧。”
黎沁芝呆坐在小花厅中愣了半晌,这才缓缓起身,有些魂不守舍地向外走去。
池萤虽说对元辰的狠辣作风看不过眼,但他这位新后除了过于圣母了些,确实也十分无辜,若是当真到了千钧一发兵刃相见的时刻,放她一马倒也不是不行。
两月过后。
秋闱放榜,京中再度掀起一阵追捧的热潮。
而这追捧的对象,则正是之前以文昌星而名冠天下的国丈大人,原因很简单,新科进士之中,竟有十余名出自他所办的学堂,虽说这些进士其实也没经受过多久他的教导,但好歹是占了他的福运。
这位国丈大人的名声再度甚嚣尘上,不再拘泥与寒门士子中,一度成为了朝中新贵,甚至某些勋贵世家中,若是有想要次年下场的举子,也会特地向国丈府递拜帖,想要讨教一二沾沾福运。
而这位国丈爷本出身寒门,即便自己家的女儿搭上了皇上这根线,也一直无法真正打入传统世家内部,没想到那些原本高不可攀的世家大族,这次居然主动相邀,更是让他喜上眉梢。
但后宫之中的黎沁芝却并没有这般的好心情了。
她嫁入皇家不过半年有余,但陛下似乎过了头几个月的新鲜劲儿,最近对自己却显得尤其冷淡,除了初一十五定时来点卯,偶尔能在御花园碰个面之外,便再也没见他主动来寻过自己。
但另一方面,自己的母家却似乎得到了陛下的重用,母亲进宫时也曾提到过,说陛下最近连连给父亲涨了俸禄,还将父亲的爵位从原本的侯爷升为了公爷,她也不免有些疑惑,自己这究竟是不是失了圣心呢?
而就在她踌躇疑惑之时,前朝却传来了一件大事。
“娘娘,娘娘不好了,国丈爷刚被御史台的人参了一本!”
黎沁芝心头一跳,握紧的双拳几乎将指甲掐进掌心,“他们参了父亲什么?”
“御史台的人说,国丈爷……纵容家奴抢占民田,还说……娘娘您的兄长,豪赌欠下了万两白银。”
第62章 皇上的白月光12 那我今天能加几分?
“怎么可能?”黎沁芝拍了下桌子登时站起身来,将一旁的宫女吓得连连后退。
“不行,我要去找陛下说清楚,爹爹做事一向谨慎,怎么会纵容家仆做出这种霸道事来,哥哥又最懂事守礼,连赌场的大门都不敢多看一眼,怎么可能欠下万两赌债!”她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急忙向外跑去,连外袍都没来得及披上。
宫女们从未见过这位皇后娘娘如此失态,一时间不免有些怔忡,缓过神来人已经跑出去七八丈远,只能跟在她后面连连叫喊:“娘娘,娘娘三思啊!”
好在宫中有位陛下派来的老嬷嬷,她正巧与黎沁芝相向走来,见状一把拦住失神的年轻皇后,死死攥住她的胳膊,在她耳边低声劝解道:“娘娘,听老奴一句劝,您这个时候去找陛下也于事无补,不如等陛下消了气再去求情。”
黎沁芝见着她,却仿若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一般,反手抱住她的胳膊,声泪俱下道:“王嬷嬷,我爹爹和哥哥绝对是那种人啊,您是陛下身边的老人,您帮我找陛下说清楚,求您了!”
王嬷嬷并未因此动容,反而微皱了皱眉,接着硬将她扶了起来,语气也硬了几分,“皇后娘娘,您这样有失皇家体统。”
“皇家体统”四个字让黎沁芝愣了愣,半晌后她仿若耗尽力气一般,抽噎着倚靠在王嬷嬷身旁,被半拉半扶的带回了内殿。
“娘娘,老奴也是为了您好,”王嬷嬷叹了口气,递过去一方崭新的帕子,“现在陛下应当还在气头上,您若是再去他面前哭一场,岂不是火上浇油。”
“嬷嬷说得是,”黎沁芝点点头,接过帕子拭了拭眼角的泪,“是本宫太冲动了,可……可家父和家兄真不是那种人。”
王嬷嬷只勾唇笑笑,笑意却不达眼角,“是与不是,陛下自有决断,娘娘,您难道不相信陛下的判断么?”
黎沁芝执着丝帕的手微微一滞,接着垂下眼帘似懂非懂点了点头,低声喃喃道:“是……陛下自有决断。”
王嬷嬷望着眼前身量娇小的女子,暗暗摇了摇头,陛下当年舍弃了那么多,就是为了找个好拿捏的,结果呢?哎,谁知究竟是对是错呢。
*
皇庙近些日子说来也还算热闹,不过相比凤鸣九天传言兴盛的起初那一个月,倒确实冷落了几分。
究其原因,主要是由于大部分求功名的香客,被那位据说是文昌星转世的国丈爷分流,留下来的倒是女眷偏多,还主要是来求姻缘和求子的。
池萤只觉得啼笑皆非,公孙萤遇人不淑又难产而亡,结果现在居然一股脑的找她来求这些她自己都没有的东西,说来也是有些讽刺。
“在笑什么呢?”
池萤翻书的手一顿,循声望去,只见一青衫男子正跨坐在窗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她的眉心不自觉跳了跳,没好气道:“你属猫头鹰的么,就不能找个白天过来,非要来找我秉烛夜谈?”
幸好她不喜房中有人,晚膳后就将宫女打发了去,不然还真就说不清了。
“当然,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宴之利落地翻身而下,坐到她对面挑眉笑道,“灯下看佳人,自然别有一番风韵。”
“不了,我扛得住高清直拍,用不着柔光滤镜加成。”池萤神色淡淡,全然不为所动。
宴之失笑,指间轻敲了敲桌面,道:“最近外面闹出这么大动静,你倒是愈发沉得住气了。”
池萤扯出一抹假笑:“热闹什么的又与我有何干系,我天天吃斋念佛的,自然要平心静气些。”
宴之却眼疾手快地将她手下那本书抽了出来,合上书册对着封面摇了摇头,“啧啧啧,《霸道王爷的替身小妾》,这念得又是哪门子佛经?”
池萤面色微僵,探身从他手中将那书册夺了回来,随意塞到桌下书匣中,状若镇定道:“怎么,还不能劳逸结合了。”
“自然可以,”宴之唇边笑意更深,“王爷是现成的,你要是喜欢霸道的那款我也可以试一试。”
“咳咳,你究竟有什么事儿,直说吧。”池萤干咳两声岔开话题。
宴之似是哀怨地轻叹了口气,“我就不能单纯来看看你么,一定要有事才来寻你?”
池萤只微笑:“可以,但是有话直说在我这儿是加分项。”
宴之闻言微怔片刻,随即坐直了身子正色道:“最近黎家的事儿,应当是你的手笔吧?”
“这罪名太重了,我可担不起,”池萤立刻摇头,神色坦然,“我顶多算是给了他们一个火折子,但火可是他们自己点的,与我无关。”
“嗯,说来确也是他们得意忘形,”宴之从善如流地点点头,“但你若是想拉他下马,倒也不必这般曲折,我的方法其实更直接有效。”
池萤对他的说法不置可否,耸了耸肩道:“曲折么,也许是你和我的目的不太一样吧。”
宴之眉心微蹙,似是有些不解,“不一样么?”
“我猜你是要夺权?”池萤撑着下巴,指间在桌面随意划动着,“嗯,他确实是个痴迷权利的人,夺了他的权倒也确实能让他痛苦,但是这还不够。”
“你当如何?”宴之顿觉背心升起一股凉气,突然觉得眼前的女子可能比想象中更不好惹啊。
池萤的指间最后轻轻一点,仿若落子终于扳回一局,冲他高深莫测地笑了笑:“不告诉你,秘密。”
她暗暗冷哼了声,腹诽道你以为就你会装神弄鬼,底牌都交给你我是傻吗。
宴之愣了片刻,随即沉沉笑开,“好,那我等着就是。”
鼻腔中顿起一阵酸意,池萤忍不住掩面打了个呵欠,她撑着桌子站起身来,冲他摆摆手,懒洋洋道:“行了,本宫要就寝了,你可以跪安了。”
“所以今天一共加了多少分?”
“什么?”池萤被他这没头没尾的一句问得一怔。
“你不是说,有话直说是加分项么?”宴之绕过桌案,趁着她仍有些睡眼惺忪,双手撑在桌边将她虚虚环在自己身前。
“那我今天能加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