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了片刻，他低沉清隽的嗓音落入空气中，“小月亮。”
她嗯了一声，笑着问：“怎么了？”
霍辞侧眸看向她，嗓音低沉深静，“如果你的亲生母亲来找你，你会不会跟她回家？”
江倚月愣了下，拿在手里的筷子差点滑落。
她抿起唇，低低开口，“消失了将近二十年的人，怎么会突然找过来呢？”
霍辞感知到她的情绪，动了动唇，语调沉冷，“只是假设。”
江倚月咬了下筷子尖，摇头，“我不知道。”
“也许会，也许不会。”
“对不起哥哥，我从来都没想过这个问题，所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
霍辞眼眸微垂，薄削的唇逐渐抿成一条直线，低声问：“最近还做噩梦吗？”
她的语调很淡，对这种事似乎已经习以为常，“嗯，昨晚我又梦到爸爸了。”
霍辞眉心微不可察地皱了下，嗓音低低沉沉，“抱歉。”
“哥哥，你不要跟我道歉，”江倚月看着他，轻轻扯了下唇，“这件事跟你又没关系。”
霍辞那双清泠泠的桃花眼遽然而猛烈地收缩了一秒。
办公桌下，他的手指骨节逐渐泛白，手背上青筋凸起，清晰而明显。
江倚月看着他，用筷子头轻轻敲了下办公桌提醒道，“哥哥，你怎么了，快吃饭呀。”
“嗯。”他扯回思绪，低低应了一声。
吃完早餐，江倚月离开他的办公室。
她要去拿他们昨天做好的陶瓷杯。
除了这个，她还要去药店一趟，问一下医生他吃的药到底是什么。
江倚月提着空饭盒乘电梯下楼，出了集团大厦后，一眼便看到停在门口喷泉处的黑色库里南。
她走过去，坐到后排。
柯叔转头询问，“小姐，您要去哪儿？”
江倚月正要回答，放在浅蓝色挎包里的手机就“嗡嗡”地振了起来。
她拿出手机，低头扫了眼来电人。
——薛听妍。
听妍这个时候给她打电话，没准儿是学校里有什么事。
江倚月淡声道：“柯叔，您等一下，我先接个电话。”
“好的小姐。”
江倚月长指一划接起电话，开门见山道：“听妍，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倚月，你快点回学校吧，我快要郁闷死了。”
“怎么了？”
那端，薛听妍拧眉，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我约霍焰今晚出去玩，他非但不答应，还跟我说什么已经有约了，对方还是个比我漂亮的女人。”
“你见过霍阿姨吧。”
“哪个霍阿姨？”
江倚月：“霍焰的大伯母，霍辞的母亲。”
薛听妍躺在床上蹬了蹬腿，“不止见过，还很熟呢，怎么了嘛？”
“霍焰口中那位漂亮女人，指的应该是霍阿姨。”
“什么？！”薛听妍腾地一下坐起身。
江倚月淡淡陈述，“今天是霍阿姨的生日，我们说好了要吃一顿团圆饭，二叔他们一家也会过来。”
“原来是这样啊，”薛听妍鼓起腮帮子，低低开口，“照你这么说，霍焰现在还是单身？”
江倚月歪头看向车窗外，话里带着开玩笑的成分，“据我所知，他一直都在和机器人谈恋爱。”
薛听妍轻哼一声，“机器人有什么好的，冷冰冰还不会说人话，我又可爱又漂亮，你说他怎么就不想跟我谈个恋爱呢？”
江倚月想了下，开口道：“霍焰好像一直挺忙的，南理工和霍家老宅距离也不算远，可他周末都没怎么回过家，他平时不是在敲代码就是在参加各种比赛。”
薛听妍忍不住叹了口气，“他们霍家人怎么都这样啊，霍辞哥工作好像也很拼命。”
江倚月赞同地点点头，末了又意识到她根本看不到，“霍焰没时间陪你，但我可以啊，我待会儿要去陶艺馆，要不要一起？”
“厉害啊，你昨天和霍辞哥一起泡完温泉又去了陶艺馆是吧？”
江倚月心下一跳，问：“你怎么知道？”
“我看热搜了啊。”
“现在？”
他不是已经找顾先生撤了么。
薛听妍：“不然呢，你不知道啊？”
她随意地撩了把头发，解释道，“有记者拍到了你和霍辞哥进陶艺馆之前的照片，和之前拍到你们俩出入温泉山庄的那些照片连起来，网友们得出了一个结论。”
说到这里，薛听妍停住。
江倚月直接问：“什么结论？”
“你们兄妹俩一整天都在约会。”
江倚月：“……”
薛听妍：“倚月，说实话，你和霍辞真的只是兄妹关系吗？”
营销号和娱记们放出来的那些照片没一张清晰的，但是，她翻了许久那些高糊照片，硬是嗅到了几分甜腻气息。
“怎么了？”
“人生苦短遗憾长，我愿意做一只在瓜田中上蹿下跳的猹，身边人的瓜，吃起来尤为香甜。”
江倚月抿唇轻笑，逗她，“我开了通话录音功能，等霍焰回家我要把你说的话放给他听。”
“别啊倚月，你这样会破坏我在霍焰心目中的完美形象的！”
江倚月忍不住笑，“薛二小姐，你觉得你真的和完美这个词沾边儿吗？”
薛听妍冷哼，“你快点来学校找我，我要和你一起去陶艺馆。”
“不吃瓜了？”
“不吃了不吃了，我想做个东西送给霍焰。”
“等着，马上到。”
挂断电话后，江倚月道：“柯叔，您送我去南大吧。”
柯叔笑着应道，“好的小姐。”
半个小时后，江倚月被柯叔送到了南大宿舍楼前。
她打开车门，迈腿下车。
“柯叔，您先回老宅吧，饭盒在后座上，您记得拿给霍阿姨。”
江倚月看着他，笑了下道：“我的车就在那边，待会儿我自己开车去陶艺馆就可以了。”
柯叔知道她的性子，打定主意就很难再改变，于是嘱咐一句，“那您路上注意安全。”
江倚月：“嗯，我知道的。”
她挎着包上楼，直奔宿舍找薛听妍。
薛听妍看到她就像是看到了救星，小跑着到她面前抱了抱她，“倚月，你可算来了。”
“东西收拾好了吗，收拾好了就跟我下楼。”
“好了好了，我们走吧。”
薛听妍拿起书桌上的米黄色小包，道：“苗苗她最近找了个兼职，拍模特照的。”
“她最近经常出去，你也不在宿舍，我一个人都要发霉了。”
江倚月抬脚出了宿舍门，问：“你周末也没回家吗？”
薛听妍挎上包，跟着她出去，边锁门边道：“没有，最近我姐有点不正常，脾气变差了好多，我怕我一不小心惹到她。”
江倚月拉着她往前走，“有吗，我今天一早刚见过听荷姐，我觉得她脾气挺好的啊。”
薛听妍轻轻捏了下她的小拇指，道：“那是因为你和她交集太少，所以她才会对你客客气气的，一旦你惹到她，她指不定会发什么疯呢，我都怀疑她心理有问题了。”
最后一句，她刻意压低了声音。
“有你这么说自己姐姐的么？”
薛听妍摆摆手，“不说她了，说说你。”
“我怎么了？”
“说实话，你是不是喜欢霍辞？”
江倚月眸色微动，淡淡道，“没有，他是我哥哥。”
薛听妍轻嗤一声，“得了吧你，跟我还装。”
江倚月慢慢抿起唇，声音轻轻缓缓：“喜欢又能怎么样呢。”
第45章 情话 玩儿得转那些欲擒故纵的把戏么？……
薛听妍看向她，一双丹凤眼微微上挑，“什么喜欢又能怎么样，喜欢就去追啊，怕什么。”
江倚月扯唇，笑意淡淡的，轻轻拍了下她的手背，“你先处理好你和霍焰的事儿，我的事情我自己有分寸，别担心。”
薛听妍笑着点头，“我相信你，不过霍焰那边，我是不是不应该追太紧啊？”
江倚月抿了下唇，“可你的性子，玩儿得转那些欲擒故纵的把戏么？”
薛听妍眼底笑意消散，一脸严肃地摇摇头。
江倚月声音清清甜甜，“那就不玩。”
“我要接着打直球追他么？”
江倚月不置可否，声音温和，“你追他，无非也就两种结果，追到了，你们在一起；若是没追到那就算了，努力过再放弃，没什么好后悔的，也许之后哪天你突然就不喜欢他了，不妨碍你寻找下一个。”
薛听妍啧啧叹了两声，挽着她的手臂道，“看不出来啊，这种事儿你怎么想那么通透？”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江倚月笑了下，“我可能是爱情电影看太多了。”
“说真的，你有没有想过放弃霍辞哥啊？”
江倚月小幅度动着的手指寸寸僵住，安静了一秒才道：“想过，怎么可能没想过呢。”
薛听妍眉眼微垂，握住她的手，“我也是，每次霍焰对我冷脸的时候，我都告诉自己不要再喜欢他了，然后第二天，我发现……其实我对他的喜欢一丁点儿都没有减少，你说我这种心理是不是有点不正常？”
江倚月侧眸看着她，语调清清淡淡，“少女怀春，再正常不过了，乱想什么。”
薛听妍轻笑了下，挽着她手臂往前走。
出了宿舍门，江倚月准备接着往前的时候，手腕被她扯了下。
薛听妍从包里拿出一只崭新的黑色口罩递过来，开口道：“戴上，你现在的国民度不同以往，出门务必戴口罩，知道了吗？”
江倚月笑着接过，“我哪儿有什么国民度，你就乱捧吧。”
“才不是，先不提你和叶星澜那部小爆剧，你和霍辞哥的那条热搜，当天全网阅读量都超过1.3亿次了你知道么？”
江倚月戴好口罩，思考了下道，“因为有他的身份加成。”
“不不不，”薛听妍一本正经地分析道，“霍辞哥又不是公众人物，大部分网友先前并不认识他，基本都是因为看到你名字了才点进去的。”
闻言，江倚月眸色微沉，淡声道：“不提这些了，去陶艺馆。”
她忽然想起那一家人。
他们会不会看到她的消息，然后……
“好的。”薛听妍看她一眼，笑着道。
江倚月拉着薛听妍走出宿舍门，又往前走了十多米，快到宿舍东侧的停车坪时，忽然迎面而来一个穿着棕红色大衣的中年女人。
看清她的模样后，江倚月空着的那只手慢慢攥成拳，心脏处传来寸寸割裂感。
方才的想法成真了。
说不清是难受还是别的什么感觉。
只是，这么多年，她一直没能忘了那个女人的模样……
毕竟她对她做过的那些事，实在令人“难以忘怀”。
棕红色大衣脚步忽停，看向薛听妍，问：“同学，我想问一下，你知道江倚月住哪栋宿舍吗？”
薛听妍瞳孔蓦然放大，侧眸看了眼旁边的人，没出声。
江倚月轻轻摇头，用眼神示意。
她紧攥成拳的那只手，有点点薄汗逐渐渗出。
薛听妍声音冷淡，“不清楚，我还有事，请你让一下。”
江倚月低眸，整理了下身上那件淡青色的薄款风衣。
中年女人偏头看了眼她旁边的女生，看了不到两秒便收回视线。
轮廓和露出来的眼睛是有点像她，但这头长发和她的眉毛又与那时候的她差太多，加之她戴着口罩，总归是不太好分辨的。
她总不能直接过去把人脸上的口罩给扯下来。
虽说她也不是没有想过这样做。
等了两秒，棕红色大衣错身离开原来的位置，接着往前走了。
江倚月并未多做停留，拉着薛听妍走到那辆白色保时捷718旁边。
她站在车头前，察觉到薛听妍想绕过车头走到副驾驶那侧时，她攥住她手腕，问：“听妍，你来开车可以吗？”
薛听妍没多想，伸出手道，“可以啊，钥匙给我。”
江倚月掏出钥匙放到她手心。
两人分别上了副驾驶和驾驶座的位置。
薛听妍轻松将车倒出，轻打方向盘往前开。
她很早就玩儿车了，车技称不上多厉害，但绝对不输江倚月。
只是这几年随着她长大，对飙车也越来越提不起什么兴趣。
薛听妍目视前方，低声开口，“倚月，你和刚才那个女人认识吗，她怎么上来就找你？”
江倚月眉心微不可察地蹙了下，淡声道，“……不认识。”
先前的那些糟心事，她不想让任何人掺进来。
包括霍辞。
那些事情，只与她一个人有关。
薛听妍向来喜欢发散思维，想了下道：“没准儿她是帮自家孩子追星来了，不过她这样上来就问你住哪儿的，真像私生，这种人我们不理也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