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罢,也先土干就要冒雨出门,火真指着“昏迷”的胡善祥,“她怎么办?”
“当然是杀了灭口!”也先土干说道:“难道你要留她苏醒后大声呼救,把五城兵马司的人都引过来,扫平我们的暗桩?宰了她,埋到菜园子里。你不会连这点小事都要搞砸吧。”
火真闻言,举起小刀,对着胡善祥的心口就刺!
生死关头,胡善祥不能再装晕了,她往外一滚,躲过了第一刀,然后连滚带爬的大声呼救,“也先土干!想救你外甥,就先救我!”
火真举刀追刺,胡善祥举着椅子格挡,被火真连椅子带人一起踢飞了。
胡善祥倒地,火真右手按住她的锁骨,还用膝盖牢牢压住她的腰,她就像一只上岸的鲤鱼,头尾绝望的摆动,身体不能动,绝望的看着刀尖朝着脖子割过来。
胡善祥闭上了眼睛,等待死亡的来临。
没想到菜园是我的葬身之地,我身上会长出什么菜?白菜?萝卜?
谁会吃掉用我的肉身滋养的蔬菜?
以及……我怎么还没死?
胡善祥睁开眼睛,看到刀尖就悬在脖子上,只隔着一拳的距离。火真依然压制着她,但是左手手腕被去而复还的也先土干牢牢捏住,同样动弹不得。
火真问:“你要干什么?是你要我杀了她。”
也先土干说道:“放开她,万一把台被抓,我要用她交换外甥。”
火真不肯,“一个小宫女,能管什么用,杀了她,免得夜长梦多。”
也先土干捏着火真手腕的手越来越用力,“我说——放开她!”
火真吃痛,膝盖从她腰间挪开,放了她,打量着她胸前的起伏,啧啧道:“胸无二两肉,没想到你好这口。你快办事,办完了我来杀。”
也先土干绑住胡善祥的手,“别以为所有人都和你一样猥琐,你滚,这里不需要你。”
也先土干赶走了火真,把胡善祥拖到椅子上坐着,“你是什么人?你为何戴着他的斗笠,还穿着蓑衣?他身份贵重,自己都没穿,却把你保护起来,还亲手划船,你是明国的公主?郡主?”
如果是真的,那么用她来交换把台就十拿九稳了。
在鬼门关里逛一圈又重返阳间,胡善祥感受到了一线生机,其实她刚才是为了保命瞎吼了一嗓子,说什么“想救你外甥,就先救我”,其实都是瞎说。
朱瞻基是个完美皇太孙,理性的可怕,才不会为了一个九品女史而放过一个潜伏在身边的敌国奸细——这个奸细还差点要了他的命!
但是,胡善祥不想死啊!
不想被埋在菜园子里,死的不明不白,连棺材都没有,用身体滋养蔬菜,想想就好可怕。
求生的本能使得她本来就聪明的脑子如虎添翼,为了活命,编个谎言不算过分吧。
胡善祥努力镇定,学着戏台子上的闺门旦们娇娇怯怯,眼波流转的模样,“我呢,有两重身份。明面上是端敬宫的九品女史,是个平平无奇的小女官。但在暗处,我是……”
胡善祥深吸一口气,嗫喏片刻,好像要说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
也先土干问:“你就是胡善祥胡女史,在幼军里当过一阵子主薄?”
居然连这个都知道!
知道我这个双重身份的只有梁君、独眼李荣、顾小七和陈二狗这四个人。
奸细把台就是这四人之一!
完了完了,朱瞻基面前最欣赏的就是这四人,交代的事情最多,这些都当成情报泄露出去了。
胡善祥缓缓点头,“就是我,但主薄也是明面上有过的身份。我想说的是……是……”
胡善祥欲言又止,也先土干出身高贵,也先家族是蒙古鞑靼部贵族,祖上是元朝太保、恒阳王也先不花。贵族子弟自幼就懂得声色犬马,也先土干见胡善祥颇有姿色,又吞吞吐吐的,立刻猜到了。
也先土干问:“你是皇太孙的女人,白天伺候笔墨,晚上暖被窝。”
很好,都学会抢答了!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胡善祥含羞带怯的点头,“太孙十九岁,已经是个男人了。但因种种原因,一直没有大婚。在太孙没有大婚之前,房……房里的人是没有名分的。”
皇太孙,对不起!我真的不想死啊,为了保命,只能先“玷辱”一下你的名声,我必须要也先土干相信我有交换价值,区区九品女官的身份,筹码是不够的的。
胡善祥心下愧疚,随后又想:我今晚戴了绿帽,为你挡灾,现在我把你搬出来当护身符……应该不算过分吧。
也先土干又问:“太孙有几个暖床的女人?”
胡善祥说道:“只有我一个。”顿了顿,又道:“目前只有我一个,太孙与我……同床时还是个童男子。”
胡善祥心想,皇太孙那些藏书里,无论男主角开的后宫有多少个女人,第一个女人肯定是要浓墨重彩的写一笔,这些小说都是男人写的,代表男人的真实想法,觉得结束处男之身的女人很重要,而且大部分都是小说的女主角。
反正一头羊也是放,一群羊也是放,横竖“暖床房里人”都摊牌了,索性再添把火,让也先土干先觉得我对皇太孙非常重要,先保住我的命,免得被那个火真埋在菜园子里。
活着,才有转机。死了,就全完了。
也先土干噗呲一声,笑了,“十九岁才破/处,这个皇太孙要么是个自律的变态,要么身体有病,那个不行。”
胡善祥故作羞愤,“你胡说,皇太孙那个明明很行的。”
啊!我都说了些什么虎狼之词!太羞耻了!我的脚趾头都能抠个菜园子把我埋进去了!
第51章 寻奸 也先土干越发相信胡善祥是皇太孙……
也先土干越发相信胡善祥是皇太孙的心尖宠。
胡善祥试探着说道:“你能不能解开绳子?我的手很疼,还有,我的衣服鞋袜都湿透了,虽是大夏天的,贴在身上还是很冷的,我自幼身子弱,万一得了风寒,一命呜呼了,你拿我的尸首去还外甥吗?劳烦给我一套干衣服换上。”
先提小要求,引诱对方按照自己的套路走。
也先土干解开绳子,给她衣服换上,说道:“你老老实实在这里等,不要想什么歪心思,外头守着的护卫不止只有我的人,我要用你换人,但火真想要你死,千万不要想着逃跑或者呼救这种傻事,按照以往的规矩,你会被灌进哑药,叫也叫不出来,既然你是皇太孙的女人,哑药就免了。”
胡善祥觉得喉头一紧,若不是我人为制造莫须有的“绯闻”,此刻已经是个哑巴了。
哑巴还怎么升官啊!
胡善祥换了衣服,这里的门窗都从外面钉死了,无法推开,不晓得身在何处,她把耳朵贴在窗户,听着外头的动静,除了暴雨声,还时不时传来寺庙敲钟的声音,而且此起彼伏,可见这附近寺庙扎堆,胡善祥推测,这个大院就在什刹海,因为什刹海的地名就是因有十几座古刹围湖而建得名。
她离昨晚被绑架的地方并不远。
现在怎么办?不能一味等着朱瞻基来救,我得自己想想办法。
胡善祥环顾四周,这里家徒四壁,只有一个火坑,一桌一椅——本来是有两把椅子的,方才她用其中一把椅子防身之时,被火真踢散架了。
她头上的发簪等物都被没收,此时披头散发,没有任何尖利之物可以防身,她沿着墙角细细找了一圈,只在四角里找到一块椅子的残片。
胡善祥用牙齿把木头残片咬得尖锐些,成了一根手指头长的木刺,她把木刺藏进衣带里,这东西虽扎不死人,但给了她些许的安全感。
从济宁到北京一路如此凶险,我都扛住了,今日不定不会栽在区区绑匪手中。
胡善祥给自己打气,强迫自己入睡,休养体力。
与此同时,三支穿云箭发出滴溜之声,射进瓢泼大雨的夜空。
负责城防的汉王世子朱瞻壑寻找穿云箭的方向赶到什刹海附近的广化寺,朱瞻基在这里等他。
什刹海上,所有的河灯皆被雨打风水去,虽还没到夜里宵禁的时间,拥挤的人群也都做鸟兽散,大街小巷空无一人。
朱瞻壑看见朱瞻基额头上缠着一圈白纱布,脑后的纱布还浸出鲜血,屋里一股药味,大吃一惊,“大哥,你这是……这大晚上的,又下暴雨,大哥不在端敬宫,怎么跑到什刹海,还受伤了?谁干的?”
虽然两兄弟明争暗斗,面和心不和,可是对外,尤其是对敌国,一直是团结一致,毕竟,若大明衰败,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他们为之争夺的储位会一钱不值,谁都不想当亡国之君。
所以,朱瞻基思前想后,在这件事上,尽管朱瞻壑也想要他的命,可在这个时候,朱瞻壑是最为可信之人。
朱瞻基说道:“我没事,有件事需要你帮忙配合演戏,揪出幼军的内鬼……”
朱瞻基匆匆交代了前因后果,“……绿色荧光标记只有这四人知道,内鬼必定是其中之一,用蛇出洞的方法把他揪出来,要他招出绑架者巢穴所在,才能救出胡善祥。
朱瞻壑听了,目光复杂的看着朱瞻基,“难怪胡善祥突然取消了和我在什刹海放河灯的约定,这是大哥逼她这么做的吧,大哥不想要她和我走近,就取而代之,自己与她来什刹海,却让她当了替死鬼。”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朱瞻基心下自是愧疚,可是愧疚无用,他必须想法子救胡善祥,“绑架者是冲着我来的,结果绑错了人,万一他们恼羞成怒撕票,胡善祥怕是有去无回。”
“哦?大哥就如此笃定?”朱瞻壑附耳说道:“你叫我来,就不怕我就是绑架的幕后主使么?”
朱瞻基说道:“如果是你,我此时尸体应该已经凉了。在其余幼军即将赶来接应之时,时间紧迫,你绝对不会冒险留活口。在那个时候,一刀杀了我们是最好的结果,何必大费周折绑架。”
呵呵,朱瞻壑发出一阵轻笑,浑身都在抖,“你终于把面具摘下来,和我说实话了,真是痛快。”
风大雨急,雨水笼罩在京城,似乎无穷无尽,街面已经开始有积水了。
梁君,李荣,顾小七和陈二狗被分别叫到了广化寺东南西北四个门,门口停着一辆马车。
朱瞻壑对四个人都说了同样的话,“皇太孙殿下头上的伤恶化了,强撑到我赶过来,交代了几句话就晕过去,需要立刻送到宫里,交给太医医治。但是此路必定有敌国奸细埋伏,太凶险了,我想出一个法子。”
“我待会会亲自带着人马护送一辆空车进宫,奸细们必定以为太子就在其中,狗急跳墙的拼尽全力刺杀。我走之后,你就赶着这辆平民的马车从西安门进宫。”
朱瞻壑指着一张地图,上面用朱笔标记着从广化寺到西安门的一条路线,“你严格按照这个路线走,这条路沿街有许多表面是铺面,其实是锦衣卫的暗桩,他们会暗中保护马车,你定能带着皇太孙顺利到达紫禁城。”
“我?”四个人都受宠若惊,有些惴惴不安。
朱瞻壑点头道:“这是皇太孙昏迷之前的交代,一定要你们幼军保护他,他是君,我是臣,不能违抗君命。我已经将敌国奸细引开,你不要太紧张。这个是令牌,挂在腰间,若有巡城的五城兵马司拦住你问话,你就把令牌给他们看,一路畅通无阻。”
朱瞻基自打回宫,无论住处端敬宫还是白天去文华殿监国,都是幼军贴身保护,并不假手于人。昏迷之前将性命托付给幼军,理所当然。
“标下领命。”四人皆半跪行礼,双手捧住令牌。
末了,梁君说道:“世子殿下,您不是一直要标下监视皇太孙吗?这回……原来您和皇太孙没有矛盾。”
朱瞻壑说道:“大敌当前,一致对外。再说了,所有人知道皇太孙把京城防务交给我,若皇太孙出事,我必定会被皇上怀疑、厌弃。”
梁君顿了顿,又问:“胡女史怎么办?她一个姑娘家落入敌手,怕是……怕是不能善了。”
朱瞻壑说道:“看他们提出什么交换人质的条件。”
独眼李荣、顾小七和陈二狗也问起了胡善祥的安危。
李荣说道:“……待标下送皇太孙回宫,就立刻回到什刹海寻人。”
顾小七说道:“……幼军豢养了不少嗅觉灵敏的山东细犬,标下去端敬宫找几件胡女史的衣服,带着细犬一起来什刹海找人。”
陈二狗说道:“……胡女史待人和气,从不嫌弃我们这些粗人,待标下回到什刹海,挨家挨户的敲门找,定能找到她。”
朱瞻壑带着两百骑兵将一辆马车围得铁桶一般,冒着倾盆大雨从广化寺出发,往紫禁城方向而去。
待马蹄声消失,四辆马车分别从东南西北四个门出发,走向了朱瞻壑指定的四条不同的路线。
待马车拐到广化寺尽头的巷子口,三驾马车按照路线前行,唯有顾小七勒住了马头,走进另一条巷子,偏离了朱瞻壑制定的路线……
第52章 离间 广化寺,朱瞻壑得到线报,告诉了……
广化寺,朱瞻壑得到线报,告诉了朱瞻基,“鱼儿已经上钩了,顾小七偏离了我制定的路线,驾着马车,往德胜门方向跑了。”
带队护送空马车进宫的是一个和朱瞻壑长的有七分相似的替身,兄弟两个一直都在广化寺没出去。
“是他,斯——”朱瞻基腾地起来,站的太快,头疼欲裂,不禁身形一晃,朱瞻壑扶着他,“大哥先坐下,我已经派人沿路跟踪,他一定是想把你直接绑走,他一个人做不了这些,需要接应,到时候我们跟着鱼儿找到他们的巢穴,将其一网打尽,就能够找到胡善祥。”
“我感觉不对。”朱瞻基指着桌子上铺开的地图,“京城城墙虽然还没合拢建好,可是缺口断都有军队和路障围着,一到宵禁,就不得出入。今晚我出事后,就提前宵禁,关闭所有出入口,胡善祥肯定还在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