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善祥——暮兰舟
时间:2021-05-28 08:27:44

  也先土干冷哼一声,说道:“我们草原的汉子都是雄鹰,没有软骨头。何况把台还是我的外甥,他就是死,也不会把我招出来的。”
  胡善祥啧啧摇头,“谁要要他死了?你放心,他肯定死不了的,皇太孙不会让他死的。只是他若一直不肯招认,怕是要受好多活罪,什么火烫、水淹、拔指甲、拔牙齿……锦衣卫诏狱的花样百出的手段,想必你也知道,遇到这样的行家,他们都有分寸,说不弄死你,就绝对不会让你咽气。”
  一席鬼气森森的话,说的也先土干脸色都变白了。
  胡善祥继续添油加醋,“你是他亲舅舅,他跟着你混,是不是自幼就父母双亡,父族都不肯好好带他,他只能依附母族,追随你这个舅舅。你就忍心看他受折磨?”
  还真的被胡善祥猜中了,把台年幼父母双亡,是舅舅把他抱回家,当亲儿子养大,也先土干怒道:“他们敢拔他一颗牙齿,我就把你的牙齿全拔光!”
  胡善祥吓得倒吸一口凉气,身子缩在墙角,就像一只受惊的小白鸽,用哭音说道:“我只是帮你辨析目前的处境,从头到尾,我都是无辜的,你为何要拔光我的牙齿?”
  也先土干说道:“我是说假如。”
  胡善祥假装用袖子擦泪,“不怕你笑话,我怕疼,更怕死。我无名无分跟了皇太孙,早就不是清白的身子了,玷辱门楣,我这样女人若死了,不能埋进自家祖坟,也不能享用皇室的香火,当个孤魂野鬼,无人供奉。我不想受罪,我想活着,你也不想亲外甥受严刑拷打之苦是不是?不如我们做个交易——用我换把台。皇太孙是在乎我的,今晚快要什刹海掀起来找我,我值得换一个已经暴露的卧底。”
  也先土干其实早就心动了,但依然有顾虑,“万一皇太孙要卧底不要美人呢?他是储君,什么绝色美人都召之即来,你虽漂亮,但不值他倾国倾城来换。男人,都是以江山社稷为重。”
  胡善祥泪眼婆娑,“值不值,赌一把才知道。我也能借这个机会,看清楚这个男人的心,到底值不值得我无名无分的跟着。若不是……”
  胡善祥双手捧着脸,哭道:“我也早些死心,不再有六宫宠爱于一身的执念。”
  胡善祥哭得梨花带雨,也先土干心想反正行动失败了,还杀了太师的小舅子,一败涂地,回去之后肯定丢官。如果能用这个小女官换回我外甥,我们舅甥两个一起归隐,了此一生。
  也先土干权衡利弊,做下决定,问:“你如何与皇太孙联络?”
 
 
第54章 营救   胡善祥大喜,“我与他在宫外有一……
  胡善祥大喜,“我与他在宫外有一个私会之处,你把我亲笔信送到私宅的管家,管家会代为转达。”
  也先土干追问:“何处?”
  胡善祥说道:“鼓楼大街的山东菜馆。”
  也先土干听得眉毛都抖起来了,“你们……菜馆人多眼杂,人来人往,别人都在吃饭,你们居然在那里……”
  胡善祥一脸坦然,“人不风流枉少年,既然追求刺激,那就贯彻到底。”
  也先土干真是开了眼了,“都说我们草原民风彪悍,我看你们才是真疯狂。”
  胡善祥说道:“你速速给我纸笔,我写信要太孙放人,把台到底是谁?你得先告诉我名字。”胡善祥也猜到把台就在梁君李荣、顾小七陈二狗中间,但她不知道到底是谁。
  也先土干没那么容易上当,“不急不急,我还没确定把台暴露,说不定他觉得不对,自己先跑了。你是用来以防万一的,山东菜馆是吗?我这派人去一探虚实。”
  虽没套出奸细的名字,至少这条命能够保住了。胡善祥心想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要有耐心。
  且说另一边,顾小七偏离了路线,往城外方向而去,一路皆有探子盯梢,就等着他驾车奔赴巢穴,一网打尽。
  顾小七是个谨慎的人,他在偏离路线之前揭开了门帘,看到车中躺着的的确是受伤的皇太孙,这才决定绑架逃跑。
  行了几条街,每条街都有路障封路,五城兵马司的把手着,看到顾小七的令牌,皆搬开路障放行,不会多问一句话,也不会上车搜查。
  一切都很顺利。
  顾小七的计划是利用这块畅通无阻的令牌去舅舅在城外的田庄,然后立刻改为商队,把皇太孙混进货物里,往西北鞑靼部而去,把皇太孙交给太师阿鲁台,大功告成。他立了功,舅舅脸上也有光。
  顾小七一路赶车,行经鼓楼大街山东菜馆,想起那天擂台选拔时,和山西汉子陈二狗一见如故,携手被选入幼军的情景。
  顾小七在幼军里故作天真耿直,时常吃些暗亏,每一次都是看似油滑世故的陈二狗出面为他“找回场子”。
  顾小七对陈二狗只是利用,陈二狗却真的被他当成“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顾小七表面憨憨笑,内心却是煎熬,当卧底之前,他以为最大的困难就是随时被识破身份,生命朝不保夕。
  但真的当了卧底,他发现最大的困难居然良心不安!内心纠结!
  这里的一切都和草原里想象的狡诈虚伪的明国不一样,这里有陈二狗这样的好兄弟、有外冷内热的李荣、有巾帼不让须眉的胡善祥,这里的女子也可以勇敢,和草原的姑娘没什么区别。
  这里有好人、有坏人,且大部分都是不好也不坏的普通人。甚至传闻中孱弱胆小的皇太孙也“名不
  符实”,他明明是个敢于身先士卒的勇士。
  而这些人对他都还不错。
  但是他又必须这么做。
  雨夜里,这些人的脸一一在脑海里闪现,每一个人都是失望的表情。
  一切都结束了。顾小七定了定心神,这是我的任务,我不能辜负舅舅的期望,我不要去想这些了,离开这里之后,我此生不再踏入明国,不要再面对这些人。
  终于,顾小七拿着令牌通过了最后一个关卡,顺利出城,到了舅舅的田庄。
  顾小七驾车进了院子,跟踪的探子打听到了这时蒋姓人家的田庄,蒋老板在什刹海有铺有房,立刻飞鸽传书,十几只鸽子带着同样的信息顶着暴雨飞向什刹海的广化寺。
  伸手不见五指的雨夜,驻扎在京郊的卫所悄悄包围了蒋家田庄。
  顾小七直接将马车赶到仓库,脱下蓑衣,摘下斗笠,走到马车旁边,低声道:“殿下,已到端敬宫。”
  车厢传来气若游丝的声音,“我……头疼,过来扶我。”
  顾小七走进昏暗的车厢,看见皇太孙盖着薄被,头上缠着一道道的白布,其中后脑还渗血。
  皇太孙努力曲肘,想要支撑身体,顾小七连忙过去,扶着皇太孙的肩膀,“殿下慢点,起急了头疼。”
  皇太孙按住他的手,突然发力,顾小七顿时觉得不妙,立刻挣扎,但双手被困住,不得动弹,脖间还突然多了一抹寒意,有人在他身后低语,“别动,再动你的脖子就要破了个洞。”
  皇太孙用绳子绑住他的双手,说话居然是女声,“想不到出卖皇太孙的是你,幼军待你不薄啊,你说卖就卖了。可惜,你这个人运气和谋略都不差,就是被猪一样的队友给拖累了。”
  原来根本不是皇太孙,只是一个和皇太孙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女人!
  此人就是擅长易容的唐赛儿,四个马车里足以以假乱真的“皇太孙”都是她的杰作。
  凑巧,顾小七这辆车是唐赛儿亲自上阵。
  唐赛儿顶着朱瞻基的脸,问:“你们把胡善祥绑架到了何处?”
  与此同时,仓库外也传来交战之声,卫所军队如潮水般涌进了田庄,以绝对的优势,将所有伪装成农夫的鞑靼奸细抓获。
  顾小七已经被绑着一颗粽子了,大势已去,心如死灰,“你们杀了我吧,我早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唐赛儿说道:“你嘴巴硬,你的同党就难说了哦。我们已经飞鸽传书,这个田庄的所有人姓蒋,五城兵马司的人会把这个蒋员外所有的铺子、住所掘地三尺,所有人都抓起来拷问,以你对同党的了解,猜猜谁会第一个招呢?”
  一听到蒋员外,顾小七就没那么淡定了:糟糕!舅舅!
  “我们回去吧。”唐赛儿把绑在头上的砂布条摘下来,“严刑逼供这种事情交给别人,我的规矩是不干脏活。”
  “不过——”唐赛儿话题一转,“我在皇太孙那里有点面子,能说的上话,你要是能够痛痛快快的交代胡善祥下落,保住她的小命,我可以为你求情。放你自由是不可能的,你做的那些都不是人人干事。但是以我的脸面,让你痛痛快快的去死,一点罪都不用遭,这个我可以打包票。”
  其实唐赛儿表面从容,内心其实一直惦记着胡善祥的安危,想要尽快救她脱险。
  从接应的人绑错了人开始——不,应该是从今晚突如其来的暴风雨开始,一切就像脱缰的野马,不受控制了,一败涂地。
  我要死要严刑拷打都无所谓,但是舅舅……我不能连累舅舅。顾小七说道:“蒋员外在京城的房产写了名字就有十处,其中还有借用了他人户籍买的房产,你们一一挖地三尺的搜索,肯定能够搜到,但估计那个时候胡善祥的尸体都凉了。”
  “我可以告诉你胡善祥所在,但是我的要求是你必须保住蒋员外的命,一命换一命,你干不干?”
  看来赌对了,唐赛儿说道:“好,我以我的名誉担保,事成之后,保住蒋员外性命。”
  顾小七问:“若有违誓?”
  唐赛儿举手发誓:“那就叫我家破人亡、流离失所、嫁人死老公、不孕不育、一辈子无儿无女,无人送终,化为孤魂野鬼。”
  这些对别人而言是毒誓,但是对唐赛儿而言,这就是她的一生。
  顾小七说道:“她应该在什刹海甜水巷,右边巷子的丁字户。”
  唐赛儿将地址写下,再次放飞信鸽,毕竟鸽子比马快,救人要紧。
  广化寺,接连收到信鸽,地址一次比一次精准,尤其是唐赛儿送的情报,朱瞻基不顾脑袋有伤,杵了一根拐站起来,“我要亲自去甜水巷。”
  他看地图,甜水巷距离什刹海湖畔不到五百步的距离,按照这个时间计算,胡善祥在这里的可能性相当高了。
  朱瞻壑也有同感,遂提刀,“我也去。”
  这是梁君、李荣、陈二狗都已经被召回,得知顾小七就是叛徒后,都很惊讶,陈二狗甚至不顾疼痛,一拳打在墙上,“我把他当兄弟,他却一直都在背叛我们!”
  三人皆追随而去。
  甜水巷,蒋宅,雨水掩盖了幼军和五城兵马司的层层包围脚步声,天罗地网已经铺成开了。
  也先土干对局势的巨变浑然不觉,他焦躁不安的等待着外甥的消息,胡善祥倒是在炕上睡着了。
  子夜已至,也先土干熬夜看守胡善祥,真是奇怪,这个看似多愁善感的女子,内心却是个胆子大、看得开的“傻大姐”,都这个时候了,还能睡得着!
  隔壁邻居皆被悄悄清空带走,全是朱瞻基的人。梁君施展了他“梁上君子”的旧手艺,像个猿猴似的轻盈爬上墙头,跳进院子里,先向狗窝里投掷了掺了药的肉,把看门狗迷晕了。
  随即架好了□□,接应李荣、陈二狗等穿着夜行衣的幼军爬到蒋宅,两人对付一个,将七个护院制服,堵了嘴巴。
  暴雨掩盖了动静,但是也先土干是个谨慎人,和护院们约定好,每次绕着院子和各处房舍、猪圈等等巡逻一圈,经过他的房门时,就轻轻敲一敲,表示完成了一次任务。
  差不多每次隔着半烛香的时间,房门就会响一次,但这次似乎有些长了。
  快到一炷香,房门还没有响。
  也先土干疲倦的眼神变得像狼一样锐利,他凭着直觉,认为危险靠近,难道外甥暴露、皇太孙查到这里来了?
  也先土干做了最坏的打算,他立刻从炕洞里摸出一个大瓮,将瓮里的东西全部泼洒在炕上。
  胡善祥被蔓延到身上的凉腻之物惊醒了,就像被缠上一条巨蟒。
  胡善祥睁开眼睛,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昏暗的灯光之下,她睡的火炕上全是黑黝黝、像蜂蜜一样流淌粘粘的东西。
  她的身上几乎都沾满了这玩意儿,只有搁在枕头上的脑袋幸免沦陷,是干净的。
  “你往我身上倒什么东西?”胡善祥问。
  不等也先土干回答,房间门窗皆被同时撞毁,一群人从这两个进口鱼贯而入。
  “你们不要过来。”也先土干打开火折子,悬空放在上方,“胡女史身上全是石脂,万一我失手,火折子落下,胡女史就成了火女史,你们可以上来灭火救她,她未必会烧死,但是……一身好皮肉会烧成炭,变成怪物,这般娇俏的姑娘若毁了容,啧啧,可惜啊。”
 
 
第55章 虚情   石脂,遇火就燃,且水泼不灭,会……
  石脂,遇火就燃,且水泼不灭,会浮在水面继续燃烧,胡善祥脖子以下几乎都沾满了融化的麦芽糖般的石脂,一个火星就能将她变成火善祥。
  领头撞门的朱瞻壑看到胡善祥脖子上还有一圈紫红的掐痕,“王八蛋,冲女人来算什么本事。”
  不是我干的,也先土干举着火折子,“你再走一步试试?”
  你们别冲动,任何一方撩火我都会变成火人,胡善祥连忙说道:“说来话长,我脖子的伤与这位也先土干无关,是一个叫做火真的人干的,也先土干救了我,他的外甥把台混进了幼军,他现在只想知道把台怎么样了?”
  胡善祥是故意的,把绑架之人和卧底的真实姓名说出来,让营救她的人有所准备。
  胡善祥惜命还爱美,真不想死的那么惨、还那么丑。
  原来是想交换人质。朱瞻壑收刀,不再向前,说道:“顾小七已经被我们活捉了,你先把火折子灭了,我会让你们舅甥见面。”
  “见一面有什么用?我要确保外甥活着回去。”也先土干举着火折子不动,“看相貌,你应该是汉王世子,我记得北京是皇太孙监国吧,世子只是看门护院的,交换人质这种大事,皇太孙才有资格做主。君无戏言,他才是君,世子是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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