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悔也来不及了,眼瞅着顾小七要活活撞死,朱瞻基琢磨着时机已到,一拍桌子,“停!我有一个主意,你们舅甥二人都能活下去。”
顾小七终于停下来,如果可以生,谁人不想呢。
朱瞻基指着也先土干说道:“你,明天城门打开就可以走。他——”
朱瞻基指着顾小七,“继续留在大明,我保证他活的好好的。”
也先土干立刻明白了朱瞻基的意思,“反间计,你要我出卖国家,回去当你的卧底,在鞑靼部搞情报,我的外甥是人质。”
朱瞻基点头,“差不多吧,大明向来求贤若渴,礼贤下士。我军将士有许多人来自北元,英国公张辅的父亲,还曾经是你们北元枢密院的头头,他的妹妹是我皇祖父的嫔妃。只要认同我大明、融入大明,大明自会包容容纳。”
“太师阿鲁台把最危险的任务交给你们舅甥,他安的是什么心?他还偏袒没用的小舅子,此等胸襟,你跟着太师还有什么前途?连自家都难保。”
“如果你为我大明做事,大明绝对不会亏待你,将来封候拜将,指日可待。我是大明皇太孙,君无戏言,说话算数。”
朱瞻基一席话颇有诱惑力,也先土干若说一点都不动心,肯定是假的,可是他无法这么快就琵琶别抱。
朱瞻基洞察人心,趁热打铁,说道:“不用着急告诉我答案。你先回去,如果太师阿鲁台原谅你行动失败,还丢了小舅子的性命,宽容大度,对你一切如常,你就安心继续当领主,我不会逼你传情报。倘若相反,阿鲁台乘着你失败的借口,对你百般打压,吞并你的土地人口……我会在北京等候你立大功。”
朱瞻基晓得瓦剌瓦解后,大明和鞑靼一定有战争,皇爷爷会再次起兵北伐,如果能收复一个领主当耳目,皇爷爷定事半功倍。
也先土干指着外甥,“他还活着,太师如何信我?”
朱瞻基笑道:“这个好办。金蝉脱壳就行了。我这里有易容高手,将火真的头颅化妆成顾小七的样子,挂在城门上示众,宣布他是敌国奸细。然后给他换个身份……就让他跟你的化名姓蒋,名字就叫做蒋信,表示你我之间的信任关系,我会安排蒋信去看守皇陵,一切重新开始,那里清净的很,无人认识他。”
顾小七就这样变成了蒋信。蒋信见舅舅还在犹豫,劝道:“舅舅,您就答应皇太孙吧,先回去保护家人,皇太孙一言九鼎,他说保我性命,我就不会死。”
其实蒋信心里也没底,但如今这个局面,唯有先哄着舅舅安全离开,不要和他争着去死。
至于他是生是死,无所谓了,蒋信都可以接受。
看外甥如此,也先土干终于眉一皱,头一点,“我答应你,不过,有一些细节我还需与你单独商议。”
言罢,也先土干收刀,放了胡善祥,“你们两个离开。”
并且,还把刀柄递给胡善祥,“这是我身上的武器,以表示和谈诚意。皇太孙有伤有剑,我无伤也手无寸铁,势均力敌,不会乘机对皇太孙不利。”
总算自由了!胡善祥接刀,和蒋信一起离开,把屋子留给皇太孙和也先土干。
胡善祥回到端敬宫,女医为她治疗脖子的淤伤,调制了草木灰水,要她清洗剩下来的石脂。
这一折腾,天亮了,暴雨也停了,旭日东升。
胡善祥回到自己的床上补眠,她累极了,眼睛一闭一睁,已经是黄昏,她睡了整整一天。
令她惊讶的是,朱瞻基居然就在她的房中!
朱瞻基拿着一卷诗轴,挂在墙壁上,正是那首亲笔诗《四景》,“……暑雨初过爽气清,玉波荡漾画桥平。穿帘小燕双双好,泛水闲鸥个个轻……”
这首诗是他在幼军军营里送给她的,但是回宫之后,因胡善祥坚持要休旬假,不肯和他一起天天都泡在文华殿料理公务而吵架了,朱瞻基一气之下,把送她的这幅诗轴卷走。
今天居然主动还回来了!
朱瞻基往后退了几步,打量着诗轴,又走过去调整左右,终于不歪了,端端正正挂在墙壁上,还正对着她的床,每天一睁眼就是他的诗,想不看见都难。
朱瞻基站着,胡善祥不能躺着啊,她起床了,朱瞻基好像忘记了他们为了休荀假吵架的事情,问道:“脖子还疼吗?”
“好多了。”胡善祥说道,她指着墙壁上的诗轴,“殿下,这个怎么又还——”
没等胡善祥把话说完,朱瞻基就打断说道:“你对也先土干说,你早就是我的人了,只是因我还没大婚,一直无名无分的给我暖床?”
胡善祥瞪大眼睛:……!
朱瞻基继续说道 :“你还说,我十九岁还是个处男,你是我的第一个女人?”
胡善祥:……!!
朱瞻基咄咄逼人:“你还说,我那个很行?”
胡善祥:……!!!
天啦,还是让我去死吧!
第57章 尴尬 朱瞻基看着胡善祥尴尬得几乎能用……
朱瞻基看着胡善祥尴尬得几乎能用脚趾头抠出一座紫禁城的样子,心下大爽:现在你应该知道你当着我的面念出那些书名时,我是多么尴尬吧。
你也有今天!
可算是抓住把柄了。
已所不欲,勿施于人,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报书名。
你敢报,我就敢把你那些骚话复述出来,看谁更尴尬!
朱瞻基可怕的求胜欲、凡事追求完美的心态,已经让他本来就不富裕的懵懂爱情雪上加霜!
胡善祥感觉世间万物都不存在了,只有朱瞻基复述出来的那些骚话,用粗正的字体写出来,“那个很行”、“十九岁还是处男”、“无名无分去暖床”等等围着她疯狂旋转着,就像有了生命,轮番嘲讽她。
“这……这都是权宜之计。”胡善祥说话就像醉酒似的大舌头了,语无伦次,“就……就是被逼到了绝境,实在没办法了,他们对我喊打喊杀,我就说谎,骗他们说我是你的女人,拿我当人质可以换好处。要他们相信,就得把谎言编的真一些,把细节都说出来,这样谎言才可信。”
胡善祥说了几句话,慢慢顺溜了,并开始转移话题,“你们一个是领主,一个是皇太孙,两个大人物关在关在房间里密谈,不谈国事,只聊风月?这成何体统!”
看着胡善祥一副封建卫道士的“嘴脸”,朱瞻基也大呼开了眼了,这脸皮比城墙还厚吧!明明是她瞎扯,却把问题踢到我这边。
朱瞻基说道:“我们当然不止谈这些,也先土干提了不少要求,有些我都不能做主,需要秘密启奏皇上……最后的几段风月,是他主动说出来的,还说你是个好女人,为我付出了那么多,要我好好珍惜你,莫要辜负你一片深情。”
这个也先土干!谁要你多管闲事了!你不开口,朱瞻基怎么会知道这些骚话!
胡善祥羞得掩面坐在诗轴下方的玫瑰椅上,恨不得穿越时空,堵住也先土干那张破嘴。
朱瞻基坐在她身边的椅子上,还不依不饶的追问,“你一个名门淑女,是怎么想出这些话的?听得我都差点当真了。”
不问还好,一问胡善祥立刻有了托词,她不再害羞,挺胸、抬头、把脸仰着,“从何而来?当然是名师出高徒啊!我都是从殿下那些私藏的小说《多情剑客无情剑,一妻九妾盼夫归》、《赘婿苦忍胯/下辱,一朝荣登天子门》、《狐狸精报恩穷书生,宰相女贤惠容二美》……”
胡善祥滔滔不绝,对朱瞻基的存货了如指掌。
朱瞻基越听脸色越白,他本打算等胡善祥再翻旧账的时候,把她那些骚话说出来以毒攻毒的,可是
他太高估了自己的面皮,听到这些书名之后,他实在难以启齿把里头的骚话复述出来。
胡善祥报完最后一本书名,顿时觉得神清气爽,”……我还得感谢殿下救命之恩,若不是看了这些书,生死罐关头我一时半会编不出这些瞎话。”
朱瞻基无话可说,拂袖而去。想不到我一世英名,却屡屡败在她手下,这是何道理……
策反也先土干舅甥二人,把台改名蒋信,被安排到天寿山守皇陵去了。火真的头颅在唐赛儿出神入化的易容术下,变成了把台的模样,悬挂在正阳门城楼上,这就是中元节那晚在什刹海捉到的奸细。
胡善祥休完旬假再修病假,养脖子上的伤。朱瞻基把朱瞻壑召到文华殿,中元节一波三折,两兄弟配合默契,一致对外,也稍打开了一些心结,朱瞻基思前想后,觉得有件事必须要朱瞻壑知道了。
朱瞻基问道:“汉王妃最近身体可好?最近可有书信来往?”
朱瞻壑莫名其妙,平白无故,问候我母亲干嘛,说道:“挺好的,八月十五中秋节送到青州孝顺父王王妃的礼物臣弟已经备好了,不日将命元宝带人送到青州汉王府。”
朱瞻基说道:“我是晚辈,汉王府的家事本不该我过问,太孙也无权处理藩王府各项事宜,但有件事牵扯到了汉王府,必须弄个明白。我只负责监国北京,汉王在青州府,此事已经超出我的权限,只能交给汉王府自己人去查。”
朱瞻壑受不了朱瞻基弯弯绕绕的性格,“哎,你有话快说,有……咳咳快放!能不能爽快点,连胡善祥一个姑娘都比你痛快。”
朱瞻基说道:‘这事也和胡善祥有关,汉王妃是不是有一块铜镜……”
朱瞻基隐去了唐赛儿等人,直说他的探子发现失踪锦衣卫百户的情妇典当了一块铜镜,就去当铺把铜镜赎出来,胡善祥核对了银作局多年前的记录,找到了铜镜的主人是汉王妃。
朱瞻基把鸾凤铜镜拿出来,朱瞻壑迫不及待的抢过去,看着铜镜的背面铭文,“洪武七年八日造,美字伍拾玖号”。
朱瞻壑细细打量,”我觉得有些眼熟,好像见过,但是,你也知道,我这些年几乎一直和你在北京,与父王母妃没见过几次面,王府那些摆件记忆已经模糊了,我并不确定就是此物。”
朱瞻基说道:“我记得太子妃也有一模一样的鸾凤铜镜,且与汉王妃这块是连号的,太子妃是‘美字伍拾捌号’。都是她们在嫁入皇室时太/祖皇帝御赐之物,这样珍贵的东西,若丢失或者破碎,都会报给宗人府,以□□入民间,失了皇家的体面。我命人去南京宗人府打听过了,汉王府并无报备。”
朱瞻壑也不傻,计算着时间,“大哥的人往返北京和南京,最快也得一个多月吧,也就说大哥早就发现疑似我母妃御赐铜镜的线索,却一直瞒着我,大哥这是什么意思?信不过我。”
朱瞻基默认了,“我们两个的矛盾,都心知肚明。汉王曾经监国北京,颇得军心,紫禁城到处都是他的耳目,这也是我为何花大力气训练幼军的原因。”
“我起初以为消失的锦衣卫百户是你们贼喊捉贼,但越查越不对。你虽没有什么下限,但孝心毋庸置疑,不会为了争夺权势,把自己母妃都拖下水。何况中元节那夜,你我放下隔阂猜忌,一致对外,我并非是个冷情冷性的石头人,所以今日和你坦诚相见。”
朱瞻壑一直在逼他摘下面具,现在他摘下来了,朱瞻壑又觉得陌生,不敢相信。
朱瞻壑艰难的说道:“你的意思是说,我母妃可能……有什么隐情?锦衣卫百户的神秘失踪,是有人灭口?”
“这可不是我说的。”朱瞻基连忙否认,“这桩悬案如果等到迁都都破不了,岂不是你我无能?你是汉王世子,有什么疑问你直接去查便是,这是你的家事,我不便干预。”
身为人子,朱瞻壑当然心急,他拿起铜镜,揣在怀里,说了声“谢了”,便匆匆回到北京的汉王府。
手下除了元宝,几乎都是父王配给他的人,如果母妃真的出事了,父王为何一直隐瞒?
朱瞻壑恨不得长一双翅膀,飞到青州府看望母妃。
可是他有君命在身,必须在北京协助皇太孙监国,自从皇爷爷回到南京,敌方背地里小动作不断,万一我去青州出了什么事情,就影响皇爷爷的迁都伟业。
朱瞻壑左右为难,几乎想破脑壳,想出一个试探的主意。他弄了一箱子珍珠,要匠人们没日没夜的赶工,做了一件珍珠衫,并给王妃写了一份信,连同珍珠衫一起交给心腹元宝,叮嘱道:
“你把这个,连同中秋节节礼一起送到青州汉王府,一定要亲自交给汉王妃,问候王妃的身体,看她气色如何,并拿着王妃的回信给我,不可假手他人。记住,一定要亲眼见到王妃,和王妃说句话。”
元宝应下。
接下来的日子,朱瞻壑天天数着日子过,盼着元宝回来,连中秋节都没好好过。
八月十七,元宝独自一人风尘仆仆赶回北京城,把车队远远抛在身后。
元宝扑通跪在地上,“殿下,王妃病了,瘫在床上,奴婢呼她,说世子要奴婢来看王妃,王妃口不能言,只是看着奴婢流泪……”
第58章 仗义 且说元宝去山东青州给在此就藩的……
且说元宝去山东青州给在此就藩的汉王府送八月十五中秋节的节礼,朱瞻壑命人连夜赶制珍珠衫,还写了书信,说母妃向来喜欢,这是儿子孝敬您的。
汉王妃韦氏出身平民,是太/祖皇帝制定“选秀畎亩,联姻民间”的选秀政策下第一批平民王妃。
以往皇帝和皇子们的嫔妃大多是朝廷高官们的豪门贵女,比如永乐帝当燕王的时候,燕王妃徐氏就是开国大将中山王徐达的嫡长女。
汉王妃虽飞上枝头,麻雀变凤凰,依然保持着平民简朴的习惯,不喜奢华,以往朱瞻壑要给母亲珍珠衫,皆被母亲拒绝,说你把钱捐给积善堂,给孤儿们加餐饭,行善积德,就是最好的孝道了。
朱瞻壑这封信是试探之意,如果信真的被母亲收到,肯定会回信说他暴殄天物,做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要他以后不要再送了。
因为母亲从来都是报喜不报的人,她每一次给他写的信,都是我这里一切都好,你不要挂念云云。